纯雯静静的听着,心里却暗暗的想像莫桐的母亲来,听宣慧说她是个令人畏怕极有威严的女子。在可莫桐的口中却无异是他心中的神,完美得近乎无暇,但是无论如何一个过着近似把自己封闭起来生活的女子,绝对不能用一个尚静的性格来解释。她忍不住的问:“莫桐你的妈妈为什么不爱出门,为什么不喜欢与人往来。”纯雯一口气问了两个问题,她实在很想知道下原因。莫桐有些讶然从来没有人提出过这样的问题,从来没有。他吃力又费神地说:“我妈她身体不好对外面的气温变化很敏感,所以很少出门,其实她人很好,有时间你来我家玩的话,你就可以知道我妈妈是个怎么样的人了。”
厅里端坐着四个人,其中一个竟是葫芦巷里那个白白胖胖坐下来宛如肉墩的吕二婶,另一个四十来岁上下的陌生中年男子一脸的胡子碴,精神显得有点委焉正褛着身子一口一口的吸着烟,他的食指和中指被烟熏得黄黄的,那个女孩就垂着双手站在他的身后。胡自牧夫妇就坐在他们对面与他们交谈着。此时,张曼文瞧见莫桐走进来就把他唤到自己身边问:“怎么大老远的就听到你声音了,让你去买的小锄头买来吗?”莫桐说:“妈妈,我把城里的铁铺都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你要的那种小锄头。”张曼文说:“哦---可能是没有那么小的锄头买吧!”胡自牧问道:“曼文你买什么小锄头?”
张曼文笑了说:“现在是秋天了,花圃里的土都干燥变硬。我想给它翻翻土又怕从二嫂那里借的大锄头不好使伤了花的根,就吩咐莫桐到外面买一把小一点的锄头,谁知道没得买。”
吕二嫂插口说:“曼文你身子不好,还折腾那庄稼地里玩意干嘛!”
张曼文说:“闲来无事随便弄弄花草,打发打发日子。”
那个中年男子打量了下莫桐然后对胡自牧:“自牧这就是你的孩子呀,看来都跟你差不多高了。”
胡自牧:“福田大哥你别看他个儿高高的,其实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的很。”说着他指着那男子对莫桐说:“莫桐这位是你在乡下远房的李大伯。”莫桐听了靠上前对他打了声招呼,那男子点头笑笑示意。莫桐趁着他和父亲说话间偷偷的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女孩子,那女孩子见他看向自己就把头垂了下,避开他的目光。
李福田干咳了两声,看看四周。他手里的烟头将息灭了,却不知往那里放才好。胡自牧看见了忙把烟灰缸给他拿了过去,李福田把烟头往灰缸一摁沙哑地说:“自牧,昭儿的事情就拜托你和弟妹。”胡自牧说:“福田哥你放心,我和曼文也就是一个儿子,将来我们会像对待自己女儿一样对待昭儿。”
吕二嫂拍拍他的手背说:“福田你别担心了,我们吕李胡三家说起来上代还是有些姻亲,自牧和曼文肯定会好好照顾昭儿的,再说我做这个介绍人还会不把谱儿摸清吗,不是那种人家我是不会撮合你们。”李福田忙点点头说:“是的---是的,我怎么会不相信自家人,只是昭儿还小不太懂事,我怕她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如果不是家里弟妹多的话,我也不会急着让她出来做事情。”张曼文说:“大哥,其实我们家也没有什么事可做的,只是一些家务而已。偏偏又是我这个身子骨不争气,多闻些油烟味头就会晕。另外他们父子一出门家里就剩我一个人,怪冷清的。所以才会想找个人一来帮下我做做家事,闲着无事就聊聊解闷。再说昭儿这个孩子我看了也蛮喜欢,你就当她是在我家做客。”
莫桐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纤弱的女孩是母亲要雇请的人,看来她是要在自己家里长住了,莫桐一想以后家中将平白多出个人来,心里不觉得一阵欢喜。李福田听张曼文这么说心里感到宽慰许多,说:“昭儿她初中毕业本来是考上中专分数线,可是家里被计划生育的人折腾几回,已经给掏空了,就拿不出那么的钱来供她上学,再说我听人家讲这中专又是不包分配工作,就是读出来也还是要自己找工作,所以我让她不要去读了。”
吕二嫂说:“福田他家前几年为了生个儿子接香火,被乡里罚了好几次的钱,而且每次偷生时就得躲在亲戚家,地里的农活都误了。家里又没有什么别的收入,因此家底很薄,昭儿是他家的老大,这孩子很听话,也想早点出来做点事情帮下家里。”李福田说:“一开始,她在家里闲着,后来她的一些同学约她一起出去到外面打工。可我没有答应,因为她那几个同学在外面都是有亲戚可以投靠的,而昭儿一个在外面举目无亲,要是被人欺负了都没有人帮她。”
吕儿嫂说:“可不是现在在外面打工乱得很,我跟你们说呀,现在流传了这么一句话,说是男的打工挣的是臭蛋,女的打工挣的是香蛋。就是说在外面打工女的比男的好挣钱,可挣的是什么钱,脸蛋好的被大老板包了起来,脸蛋差的做野鸡。去年,娘家村里有一对姐妹,妹妹先出去一年后回来就是穿金带银洋气的不得了,还把她那个结了婚还生了小孩的姐姐带出去,说是去赚大钱。就在村里人眼红得很时,那两姐妹突然回来,一起吊死在河边的柳树上,眼睛凸得大大的舌头也拉得老长老长。听说是在外面染上了见不得人的病没得治了,才一死了事。村里人这才知道她们挣的是什么钱,天天把她们的事情当成笑料在村头村尾讲,搞得她家里都不敢出来跟人说话。”
莫桐见她嘴巴一张一合的那些话几乎不用经过大脑的思考,便一呼啦的编成歌唱出来,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莫桐却极不喜欢她说话的腔调,就说:“那也未必出去打工的都是这样子,报纸上常说南边的什么工厂招不到人,什么公司要什么样的人才,可见外面的机会也很多的。”胡自牧转头对儿子说:“你懂什么?你以为凭着你在报纸上看的只言片语,就以为外面打工真的有那么容易。”莫桐被父亲抢白了一句,就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乖乖的站在母亲身后。
吕二嫂接着说;“自牧你是办报纸的人,知道个中的道理,自然是一比我们这些没见识的妇人多,你说是不是。”胡自牧说:“二嫂,你说的那事情本来就是社会上一种现象,其实这也很自然。社会本然就是大染缸,白的人进出会变成黑,黑的人进去会变成白,变多了就成五颜六色,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吕二嫂哈哈大笑说:“到底是读书人聪明,见多识广。我讲了一大箩筐也不及你三两句就点拔得清清楚楚。”李福田也随声说:“这世道上的事情就是这么的怪,像我们这些没有读多少书的人,懂得也不多,一天到晚只知道埋头在田地里,可是忙来忙去总是像水中捞月般的徒劳,到年关一合计,才发觉一年挣只够维持一家的生活,一点也不多余。”
张曼文问:“李大哥你们除了口粮田外,不是还有自家的果树和竹山吗?”
李福田苦笑下说:“弟妹你不知道啊!这年头是饿不死人的,可粮食的价格也不好,如今乡下人除了种些够自己吃的,也不怎么愿多种田。至于果树山,我这几年承包了几亩山地,可是种的那些果树收成好的年头倒不如收成不好的年头。”张曼文不解的问:“这是怎么回事情?”李福田说:“果树收成好摘下来的果子堆积如山,可是没有销路。家家户户都往城里挑,结果反倒是卖的人倒比买的人多,价钱一跌再跌。有些户人家干脆就让它烂在树上,或是拿回家去喂猪。那个收成不好的年景,价格倒是偏高只是没有多少买的。”胡自牧插过话头问:“福田哥听说这几年的竹笋的价格倒是蛮好,不知道你家有多少竹山?”李福田听了这话方始露出笑容说:“咳!我家也没有多少竹山,但年年买竹挖笋的收入,刚好补贴给我那几个还在读书小孩的学杂费。自牧,农村里就是这么回的事情,你说差也不会让你饿死,你说好也不见得有多宽裕,马马虎虎凑合着可以过就行了。”
几人聊了会,吕二嫂就要起身告辞了,胡自牧连忙说;“你们先别走,留下来吃顿饭吧!”吕二嫂摇摇手说;“不要了,不要了,我临来时已经叫我家的吕二把饭菜准备好了。李福田也说:“自牧,别客气了,以后昭儿在你这里,我们就会一家人一样常走动,还怕少了这顿饭不成。”胡自牧夫妇见是如此,也就不勉强了。就起身相送他们,李昭儿紧紧的挽着父亲的手,一双眼睛滴溜溜的打着转,莫桐站在一旁一直注意着她的神情,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时涌上心头,但他又实在是记不起在那里见过她。
等他们走后,莫桐拽着张曼文的手偷偷地问:“妈妈那个叫昭儿的女孩子,真是我们家要请的人吗?”张曼文点点说:“不错,那天你爸爸在街上遇到吕二婶,闲聊起来就说我们想请个人,那二婶就说她乡下有一门亲戚的女儿,读书毕业后呆在家里,不知道我们中意不中意。后来你爸就让她带来看看,不想,我跟那女孩子挺有缘的,一见面就喜欢上她了。”
莫桐笑了说:“妈妈你跟她有缘,我也跟她眼熟得很。”张曼文白了儿子一眼说:“你又说糊涂话了,她是第一次到我们家来,怎么你会没有由来就眼熟起来。”莫桐急忙分辨说:“妈妈,真的我刚见到她时,就有一种感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我们在那里曾会过面。”张曼文苦笑不已:“莫桐你不要一天到晚的有那么多感觉好不好。”莫桐嘿嘿的傻笑了下又问:“妈妈,刚才吕家二婶说我们三家原来是有亲戚,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这是真的吗?”
张曼文点点头说:“这倒没有说错,吕李胡三家上代是有些渊源,你曾祖父有个妹妹嫁到巷口吕家,胡吕两家就成亲家了,后来你那个姑太婆生了二个儿子一个女儿,那个女儿就嫁到一个姓李的人家,也就是李昭儿的奶奶。论起来他们吕李两家是姑表亲,自然是会走近些。和我们胡家便隔了一层,再则三家的长辈大多不在世了,就更少了层牵连,越发的生疏。还算是吕家与我们同在一个里巷住得,会互相通气,彼此有些往来。常言道一代亲、二代表、三代隔路走形同陌路人,更何况你和和这个小丫头是第四代了,你自然是不知道会有这么一门半生不熟的远亲”。
莫桐开玩笑说:“妈妈还好我和她是同辈,要是我小她一辈又或是她大我一辈的话,岂不是我要叫她姑姑或是侄女了,那不是太有趣了嘛。”张曼文说:“你别净跟我贫嘴,以后她进来住的话,你可得给我仔细点,不要矜性气使,不要傲上陵下的欺负人家。”莫桐急忙说:“妈妈看你说到那去了,我是那种无事生非的呆霸王吗?现在家里多出一个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想我又无哥又无妹,孤老头一个。现在平白的冒出个小表妹,我自会百般的让着她,有好玩的尽让着她先玩,有好吃的尽让着先吃,事事都会随着她的性子,半点不拗着她。”
张曼文被儿子说笑了就说:“你是妈妈的乖孩子,妈妈自然知道你不是那类呆霸王。妈妈只是怕你们两个小孩子少不更事、不识大体。会为一些小事情拗气,你是没有什么的,但人家一个丫头寄住我们家难免会怯生孤弱,或是将来和你冲撞了什么事情,一赌气跑回家。不知道的人还说是我们家做大人的苛刻严酷,委屈了人家小孩子,传扬了出去自是家声不好,于你父亲难堪。”莫桐满口答应了下来。
进了大厅,胡自牧就把莫桐叫住说:“莫桐刚才大家在大厅里讲的话你可曾听懂?”莫桐不知道父亲所指的是什么,只是把头点了点。胡自牧又说:“如今要在这个社会上立足,混碗饭吃有多难!要想找一份好的工作更难!你就比一般人幸运多了,因此你更应该好好的珍惜一下你目前的这份工作,要加倍的努力才行”。莫桐应道:“爸爸,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胡自牧说:“你别先应得那么快,你到底会什么,我心里还会没有底吗,你光有决心还是不行的,还要有些技巧……”胡自牧很费神的琢磨词句,他很想把一些做人做事的窍门,精练成一两句短短的话语,尽可能的灌输给儿子,好让他尽早的领会当中的精髓,让他在自己人生路上少走些弯路,少受些碰撞。可是想来想去一时半会,胡自牧也搜罗不出什么恰当的语言,心中一烦就说:“我实在是对你有些不放心啊!”说着挥挥手把他叫走。
张曼文就说:“自牧你别老是不苟言笑的对莫桐训这训那,搞得他一见你就怕。”胡自牧皱皱眉头说:“你以为我喜欢这样子吗?实在是莫桐太不争气了,就说他在报社里屈指算来也有一段时日,可他还是怯怯生生的跟个门外汉一样,跟编辑室里的那些人一天到晚的也说不上几句话,就是说了话他的舌头就像似截短了般吞吞吐吐,你不见了倒好,见了心里就恼火。看看人家宣慧活蹦乱跳的多有生气,胆子也大不怕生,人家还是个女孩子……”。胡自牧大发一顿牢骚。
张曼文耐心的听着,丈夫的话让她心生忧虑起来。良久,她从嘴里轻轻的吐出几个字来:“这孩子就是内向。”胡自牧接着说:“大千世界什么人我没有见过,内向-----人家有些也内向,但那叫绵里藏针,柔中带刚,莫桐的性子里有些什么针,什么刚啊!”张曼文懊恼的说:“你倒是知子莫如父,把他看透,看绝了!他既是这么的没有出息,你这个做父亲就一点责任都没有。”
胡自牧知道妻子是嫌自己说过头了,就说:“曼文你别那么护短,我只是说说而已。”张曼文就闭口不再说下去,她刚才也是说些气话,可缓过气来一转想,又觉得没有必要生这个气,父亲教训儿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自己怎么就这么的敏感拗性。她越想越感到自己的不是,胡自牧说她护短她不再争辩,只是把话头一转聊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六 桃花颜惨遭玉蝶劫 神秘客算卦情人相
胡家静静的添了个人,原本平淡如水的生活漾起了微微漪涟。莫桐极想和那个纤纤女孩熟稔起来,但那女孩子却一直有意无意地避着他。三秋的天如小孩子的脸一样变化无常,前几日还显得阴冷的天,突然却变得燥热起来,一轮红彤彤的太阳高挂在天上。张曼文就吩咐昭儿把卧室里窗帘布褪下来洗洗。
昭儿将那厚重的窗帘布仔仔细细搓洗了番。不经浑身出了一通汗,就脱了外套穿件单衫,拎着窗帘布到院里去晾晒。不料那竹竿放得太高了,昭儿力小个子又够不着,几次都没有把窗帘布甩上竹竿。莫桐刚好撞见,就走了过去帮她一起晾了上去。昭儿气喘嘘嘘的也没有和莫桐说声谢,只是低着头的将那窗帘平整拉直。
莫桐有心和她搭话,就趋上前去,可未曾开口就窥见昭儿那雪白的脖子上,挂着件明明晃晃的物件,细看一下却赫然是自己身上常挂着那只玉蝴蝶。前段时间天气凉了,他添衣物的时候嫌玉蝶会勾着衣服,就让母亲给收着,难不成母亲私下又转赠了给昭儿,莫桐满心狐疑,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只玉蝶。
昭儿虽然侧着身的拉窗帘布,却也从眼角的余光里觉察到莫桐在盯着她看,她初始还以为莫桐有话要说,半响也不闻他出声,只感到他目光灼灼。便暗思他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真真是膏粱子弟天生下作。她想着便把那布角用劲的朝莫桐那方向一提一荡,只听‘哎’一声那布角把莫桐打得满头满脸的水珠。昭儿却作没有听见,一转身轻飘飘的走开了。
莫桐回过神来,就飞快的跑进母亲的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