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贤令。你这个吏部侍郎意下如何,寻一个人才也是寻,寻几百个人才也是寻。”政和帝这时候才真正把自己的想法透露出来。“圣上英明,只是微臣怕泥沙俱下,鱼龙混杂。”贾珍微微有些沉吟,在科举制度确立并且稳定下来,鲜少有一国之君颁发求贤令了,这次怕是要引起轩然大波了。
“这一双眼睛瞧不仔细,可以多双眼睛去瞧,管他是什么模样,保管看得清清楚楚。”政和帝随意地拿起了桌上的奏章,有些兴奋地说。“圣上英明。”贾珍再次行礼,开口道。俩人又聊了好些事务,尤其是对国子监的改革上面。直到太监来催政和帝用膳,政和帝才让贾珍离开。
政和帝的求贤令的诏书下去,并未引起朝堂太多的波澜,朝中的老顽固被政和帝清理得差不多了,作为口水战第一线的御史们又全部被下放劳动改造去了,剩下的那些人就算再有不赞同,却不会硬着跟皇帝较劲。但是不少人都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地疼,这封敕令一下去,不是明摆着说朝廷无人,他们都是废物,这张脸都没处搁了,但是想想现在还在和泥土为伍的国子监的那些官吏们,本来已经到嘴边的话又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政和帝对官吏们的知情识趣那是相当的满意,至于选贤这件事情就交给六部尚书以及侍郎们共同来办就是了,不求十全十美,只求术业有专攻。
朝廷官员不怎么高兴,但是不少人却跃跃欲试,就连古粟都忍不住有些心动,便来问贾珍的意思,贾珍对于古粟想要参加这次选材倒是挺支持的,这般态度让古粟对贾珍又多了番感谢之情。不过,为了参加这次选贤,古粟还是选了一处旅店住了下来,毕竟贾珍也是这次事情的负责人之一,总该避嫌些。
科举之前来了这么一出,不少学子都忍不住动心了,尤其是上次恩科落榜的,但是再瞧瞧考官的几位大人,都忍不住有些嘀咕,但是这终究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大家还是努力去一试,而此时有不少人也看中了其中的商机,不少所谓押题的卷子在京城里疯狂地传阅,甚至还叫价到了十两银子一份,叫众位官员忍不住微微皱眉,有些家里有适龄子侄的都纷纷向贾珍他们打探口风,别的不说,就是楚氏这些日子接到的帖子都可以叠成一尺厚了,什么赏花宴,什么诗会,就是贾华和苏箬那里也是热闹万分,叫她们二人不胜其扰。
“母亲,你可得给咱们姊妹俩想个法子。不然这永宁侯府的门槛都快要给人踏平了,姐姐姐夫这几日都往女儿这里躲清静了。”贾华向自己的母亲楚氏撒娇道,苏箬端坐在椅子上脸上含笑,一派端庄。“瞧你这猴儿,好没样子。”楚氏笑吟吟地点了点自己闺女的额头,便仔细地询问了苏箬和贾华的近况,苏箬和贾华都是聪明人,懂得经营自己的生活,丈夫也是上进重规矩的好儿郎,夫妻之间倒是十分和顺,再者如今贾珍的地位更是给贾华和苏箬二人增添了无数底气,本人才学极高,很得夫家敬重。尤其是苏箬的夫君本来已经分家,虽然一直关系不错,现下反倒比之前往来得更频繁亲密些,镇国将军夫人更觉得自己独具慧眼,挑中了这样一个儿媳。
“母亲,您还没告诉女儿法子呢?”贾华不依不饶地问道。“这还要我教,往日里的那些手段我是白教给你了。”楚氏浑然不在意自己女儿的撒娇,只是反复叮嘱俩个闺女要孝敬公婆,更要打理好自己府上的事务,不可马虎大意。“母亲的手段自然是极好的,女儿虽然学不到十成,但是有母亲的五成就足够了。”贾华笑眯眯地道。“箬姐儿,你瞧瞧静姝这张利嘴。”楚氏听了心里如同喝了蜜水一般,嘴上却不可轻易让了贾华。“母亲,静姝这话可是字字发自肺腑呢!不然咱们怎么到您这里取经来了。”苏箬一张巧嘴可半分不输于贾华,能把黛玉给堵回去的妙玉可不是那么简单。
另一边,贾珍也在和两个女婿和儿子们聊天,他这俩个女婿也不是什么读死书的儒生,倒是非常聊得来。两位女婿这番来一是为了探望岳父岳母,联络感情,另一方面也是打探口风,这谁能比身为天子近臣心腹的岳父更方便打听的呢?贾珍见俩人都表现地不错,便也乐意点拨一二,一时间翁婿聊得十分畅快。
本来这俩女婿并不打算留宿,恐有什么不好的闲言碎语传出去,倒是贾珍大大方方地把他们二人留下来了,清者自清便是,他的闲言碎语还少了吗?那些学子们这么时间来可没消停下来,就差没把孔子像搬到他的府邸门口来了,他不照样过得好好的,再说了平常走动都是这般留宿,这次例外岂不是更叫人浮想联翩了。
这次求贤共有三场考试,第一场是考生自己展示自己的能力,并由专门负责此类的官吏进行考核删选,第二轮则是根据考试自己的能力或者是考生自己的意向选择六部以及其他机构,并由专门的官吏进行考核,最后一轮才是六部尚书以及侍郎们进行考较,通过者便直接录用了。
这次考试将近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十月末了,而此时,政和帝却收到急报,金人南下侵犯大央朝,血洗了雁门关等好几个郡县,掠夺牛羊金银,女人无数,甚至还要进一步进犯疆土的可能性,这封八百里急奏让整个朝堂炸开了锅。
这个时候非常能看得出一个官员本质是文官还是武官了,主和的大多是文官,主战的大多是武官。文官整日说着以和为贵,友爱邻邦,道理扯得那是一出一出,听得贾珍忍不住打寒颤,不由地深深佩服这批文官的嘴皮子,硬是把自己的胆小懦弱,说成是大国风度,不与计较,难道那些百姓就该被杀吗?什么叫做不计较,无所作为才会让那群强盗更加嚣张,肆无忌惮,到时候别说是雁门关,只怕京城都保不住。
武官们论起嘴皮子那是比不过那些可以说是练家子的文官,他们说来说去也只是有一个主旨,那就是战,不战何以扬国威。“你今日倒是不说话。”胡济在间隙中偷偷地问了贾珍一句。“在其位,谋其职。”贾珍眼角微微向上挑起,嘴角微勾,透出一丝高深莫测的感觉来,今天这些主和的人他都心里默默地记住了,但愿这些官员们别有什么把柄落到吏部的手上来,不然的话,他很乐意将他们外放到雁门关那里,叫他们亲身体会一下边境百姓的凄苦以及敌人的弯刀利箭。
兵部自然是主战,李安说的倒也简单,这场战役必打,纵然大央朝的骑兵无法与那些草原金人相抗衡,但是如果这般苟且求和,只会一再纵容那些草原蛮夷们的野心,日后边境将永无宁日,更会寒了老百姓的心。“当初宋的教训还历历在目呢,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啊。”李安说的情真意切,让政和帝本就主战的想法更加热切了,最后政和帝力排众议,唯有一个字打。
下朝后,文官们纷纷摇头叹息,觉得政和帝太过于独断了,这场战必败无疑,试问他们的步兵哪里能和草原那些人相抗衡呢。胡济努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他真恨不得给那些求和的文官们狠狠的一顿拳头,简直就是贪生怕死。“行了,这一仗还是有些悬,这仗不是为了赢,只是为了腹地的安稳,叔齐想必心中有数,咱们能做的就是尽量帮他。”贾珍拍了拍胡济,冷静地道。“这我知道。”胡济努力地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压抑住自己的心中上升的火气。
第97章 朝见()
关山惨淡,残阳如血,这便是战争,在火炮火枪的威力下,金人溃败,退回了他们的草原,但是大央朝却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惨胜便是败,大央朝的军队不能主动出击,只能倚靠城池以及火枪之利,而金人虽无城池之利,补给也不充足,但是却是十足的强盗作风,打哪抢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贾珍看着战报上的那些数字,冷不丁地想到已经在教科书上消失的那些记载,扬州十日、嘉定三屠、苏州之屠、南昌之屠、赣州之屠、江阴八十一日等等,多尔衮曾发布“屠城令”,并带领大军参与血洗江南、岭南地区等等,甚至勾结荷兰殖民者,攻屠思明州(厦门)。当时清军几乎将四川人杀绝,后来不得不“湖广填四川”来进行大移民。这一系列的大屠杀使中国人口由明光宗泰昌元年的五千一百多万下降到一千多万,还有那屈辱的剃发易服,再后来——
那些历史的记载和眼前的战报仿佛重叠了起来,贾珍突然觉得自己面前的那些文字化成血河,肆意地流淌,耳边是百姓的哀嚎,是华夏民族痛苦的呼声,想到那些已经模糊的记忆,汉族失落断层的文化,从衣冠到节日,从民族认同到书籍,三百年的满清统治将汉族的脊梁打弯,用刀剑,用黄金,用政权去勒住一个民族的脖子,让它窒息,让它最后死亡,而之后的西方文明爆发式地入侵,国破家亡的紧迫感,让这个民族还没来得及呼吸,便彻底迷失在了时代的巨浪里,不得不在之后种种困境里反复地去寻找自己民族没落的文化,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期盼着何日着我汉家衣裳,兴我礼仪之邦。
贾珍觉得自己的灵魂有种滚烫的感觉,焦灼,羞愧,愤懑,连同着眼前一些虚幻的景象让他感到直达灵魂的痛楚,心里似乎有头猛兽在拼命地叫嚣,拼命地挣脱理智的束缚。“你怎么看?”贾珍挑了挑,看向胡济,声音有些不稳,气息也有些乱。“还能怎么办?此仇不报非君子。”胡济的声音里带着隐隐的肃杀之气,面目在盛怒之下略有些扭曲,双手握拳,几乎要将自己的手掌心掐出血来。“是啊,一定要做到。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归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贾珍手紧紧地扣在扶手上,他用这副对联来告诫自己,来劝慰自己,总有一天,而这一天不会太远。金人,蒙古人,还有日本,一个都不能够放过。
政和帝在国书上十分硬气,倒唬得金人使者一愣一愣,不敢再多试探,前脚儿金人使者刚走,后脚那些先前主和的文官就开始大放厥词,甚至觉得应当和亲,并加以珠宝金银,绫罗绸缎,以安抚金人,若是政和帝不愿让姊妹下嫁,倒是可以从宗室中选一位,更是旁征博引,说得十二分的精彩。柳鸿飞出列道:“臣以为不妥,首先此役,咱们大央朝并未被打败,这哪有打赢的国家向打输的国家许以美人金银的。再者,众位官员经此一役,不思尽忠报国,反倒处处萎缩,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反倒要女子和亲来保卫疆土不知是何居心,如此之人别说不配为官,更不配为男儿。圣上,大央朝不缺愿为江山百姓抛头颅,洒热血,舍起颅的七尺儿郎,但是却缺少能安天下,从长远计的能臣贤臣啊。”
“你这是污蔑,含血喷人。”一位之前说的起劲的官员连忙指着柳鸿飞,喝道。“圣上,臣有话要说,臣以为柳尚书说的在理,微臣出身草莽,承蒙陛下不弃抬爱,忝居吏部右侍郎,微臣读书甚少,然而却知道当效仿岳飞精忠报国,而非严嵩之流。”胡济冷冷地呛声道,那股气势吓得叫那些文官不敢多说一句。
“圣上,这些都是污蔑,臣的一片丹心可照日月啊。”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的官吏连忙说道。“够了,你们这些嚷嚷着要和亲的,怎么不把朕的脑袋和大央朝的土地都送给那番邦蛮夷,这不是更能一劳永逸吗?”政和帝突然大怒,厉声喝道,声音在整个正殿上都能听出回响来。
这回,满朝文武都扑通跪了下来,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这时,有一御史开口道:“圣上,臣以为这些主张和亲赔款的大臣中定有与金人互相勾结,企图牟利,不然的话何以字字句句向着那些金人。这自古有云,攘外必须安内,何为安内,便是君臣一心,军民一心,故而贼子奸细,宁可错杀,不可枉纵啊。臣恳请圣上派人明察。”自打之前的御史们被派去永州,柳州等地之后,便有新的御史们顶了上来,因资历浅,故而在朝堂上并不多语,都几乎叫人忘记御史们的存在了。但是御史出手,这帽子真是扣得极为合适。贾珍在心里默默地给这位御史打了个高分,善于把握时机,言辞恳切,不罗嗦,直击目标,是个好苗子。
政和帝听了御史的话,微微沉吟,之前那些嘴皮子利索的文官现在只觉得额头上冒汗,这,这,他们确实没有和金人勾结,但是谁家没有点阴私事情,这可半点见不得光,现在刑部可不好打点,但是想想,政和帝应该不会为了这点子风言风语就要抄臣子的家吧。只是这些官员偏偏忘记了政和帝本来就不按常理出牌,他们之前捅政和帝的肺管子太猛了些,只要有点脾气的皇帝都不会忍得,何况政和帝不仅有脾气,还有足够大的志向。
没等政和帝发话,一直沉默的户部尚书开了口。户部云尚书其实并不爱得罪人,尤其是如今年岁已大,这就更为的谨慎了,但是这份修为却也架不住一再得拨火,前阵子政和帝要他筹钱好置办军火以及战船,他正愁着呢,又碰上了打仗,好不容易省下来的一点钱就全部扔出去了,好在惨胜也是赢,那些金人们终究还是意思意思拿来点孝敬,之后还有朝见各国使者,回礼,这花费也大着呢。好死不死,这群家伙在正当口上,说什么体现大国气度,为了什么长远考虑,美人就算了,这金银珠宝,茶叶瓷器,粮食什么的,这都是钱啊,感情他们不是户部的,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是吧。是可忍,孰不可忍。
“圣上,臣不才,历经两朝,有点子想法不吐不快。”云尚书微微一笑,政和帝血洗一番之后,在这朝堂之后资格有云尚书这般的已经是极少了,而资历能够和云尚书稍稍比较的,大部分都已经被政和帝打发了,比如在家休养的吏部尚书,比如国子监的那些人,云尚书这句话一出来,本来还有些要说话的大臣们纷纷闭嘴,还是听听这位元老的人物是怎么说的,但愿他能够劝阻政和帝以大局为重,千万别着了御史的道。
“云尚书请讲。”对于云尚书,政和帝还是相当得欣赏倚重,也乐意给云尚书几分体面,况且他相信云尚书是个聪明人,绝对不会在这样的事情犯什么糊涂。“臣以为,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当然这样的情况并非臣所乐意见到,臣认为御史大人说的极恰。臣有提议,若是有提议和亲者,其全族送给金人为奴为婢,其家产则充公赠与金人,此法虽有伤人和,可我泱泱大国怎可用这种乱臣贼子,恭请圣上允许执行此法。”云尚书音调沉稳,其话的内容却叫大臣们吃惊。大臣们当然不心疼皇帝是送自己的姊妹还是女儿,又或者是哪位宗亲郡主的,但是他们却爱惜自己子女的安危,一群提议和亲的大臣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哆哆嗦嗦地看着政和帝,希望政和帝能够网开一面。
“云尚书真不愧是两朝重臣,朕最为倚重的肱骨大臣,所言甚合朕意,那么这件事情就交给刑部来办,务必公正无私。”政和帝嘴角微微弯起,而被政和帝夸奖的云尚书则叩头拜谢,刑部尚书应了下来,政和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他自然明白该怎么做。唯有贾珍和胡济相视苦笑,这又要补人了啊。
接下来的事情无非是选贤以及接受各国使者的朝见,这当口上终究让蒙古人收敛了不少,连带着京城里的治安好了很多。在政和帝的眼里,选贤要比接受那些朝见重要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