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不过是吃酒聊天,哪里能累着我?倒是静姝和别人家的千金玩得极好,好抄了好些诗回来。”楚氏摇了摇头,这诗会说到底不过是叫静姝这辈的姑娘结交好友,累积人脉。她们不过是坐在一旁聊天赏花取乐罢了。“她哪次不玩得高兴!”贾珍想到自己的闺女,也是高兴的,前儿自家闺女还从自己这里搜刮上好的宣纸,说是要做本诗集,将自己与好友们得到的妙句好诗一一抄录其中,还非缠着自己给她这本诗集取个名。
“我今儿可听说了好几件趣事。”楚氏边给贾珍揉捏肩膀,一边笑道。“甄家的那个小公子抓周的时候抓了胭脂不说,如今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两岁,竟总是偷吃丫鬟们嘴上的胭脂。”楚氏本以为甄宝玉抓周时候抓了胭脂只是偶然罢了,可是这种事情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闻这般大的稀奇事。
贾珍相比楚氏要淡定得多,没事,这贾宝玉还一直吃胭脂一直吃到大呢!“听说甄老爷和甄夫人是见到一次打一次,可这孩子就是不改。甄夫人干脆在胭脂里掺了辣椒,想叫小公子改了这毛病,只可惜收效甚微,吃不了服侍他的婢女的胭脂,总能吃到别的丫鬟的胭脂,谁叫他模样着实讨人喜欢。还是甄老爷发了狠,把伺候甄家小公子的婢女全部换成了嬷嬷,且不准丫鬟们抱小公子,但凡瞧见了就打发出去,这才好些,那小公子倒是不吃嬷嬷脸上的胭脂。这听着好笑极了,可我瞧着这小公子倒有几分古怪,不像个孩子。”楚氏真心觉得甄家这小公子带着几分古怪,不过好在不是她的孩子,她就当作是奇闻趣谈来听了,楚氏打心眼里有些同情甄家夫妇。
贾珍听着楚氏的口气,怎么听怎么耳熟,感觉像是在瞧珍稀动物一样的,然后再来八卦一下的口气,可见他俩真是一对儿。这贾宝玉是谁家摊上谁倒霉,从小到大都不是个省心的,还好贾宝玉不是他儿子,不然他一定把这娃掐死。贾珍突然十分庆幸,还好他儿子的生辰和贾宝玉隔得远,不然要是投胎到他家来,他不是倒霉死了,这可真是老天保佑啊。贾珍素来不怎么相信鬼神之说,都忍不住想要上香拜拜神佛,多谢他们保佑自己。
其实不独贾珍夫妇如此想法,满京城里的人家都是这般,这甄宝玉的事情放在别家的孩子身上他们还能当个笑话来看,要是真放在自己孩子身上可真正得哭死,就连自家孩子闹腾都瞧着比以前顺眼多了。宝玉的例子给京城广大的纨绔带了极大的福音,至少让做人父母有了心理安慰,我家儿子其实还是不错的。
贾珠的亲事在王子腾的牵线下,选了一个七品武官之女,样貌姣好,读书识字,只是这性子却极其霸道,故而亲事极其难挑。那武官瞧在了王子腾是其上司的面上,贾珠身上又有功名,是个上进,便也答应了。其实这武官也是瞧上了宁荣二府的余泽,京城的高位武官大都出自宁荣二府门下,荣国府的大房和二房虽然分家,但是一笔写不出来两个贾字,终究可以沾上点光,是故,这武官给自家女儿准备的嫁妆也算是丰厚了。
王氏对贾珠的亲事还是很满意的,她是个聪明人,也知道贾珠能够说上这门亲事,已经是借了自己兄长极大的光,她如今转而开始愁元春的亲事。王氏在为女儿发愁的时候,却不知道贾政也打上了自己女儿的主意,想要借女儿的亲事得到些好处,不至于叫人瞧不起,脸上无光。贾政这么些年心中抑郁甚多,尤其是见荣国府越发虽然丢了国公的爵位,可却呈欣欣向荣的模样,更是心里犹如有东西啃咬一般,这些原该是属于他和他的儿女的。可贾政也清楚自己虽然是嫡子但不过是次子,若没有父母的偏心帮忙,是没办法踩在自己大哥的头上,他只恨母亲去得早而突然,叫他措手不及。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一个懂事伶俐的大女儿,极有福气,只要操作妥当,就能靠元春攀上靠山,从而恢复些底气,说不定还能够奋力一挣,得到个职缺。贾政虽然有心,但是却没有能为,以前他还得贾代善夫妇喜爱的时候,他不是没有结交一些合得来的朋友,可这些人看他被分出府了,便渐渐地不再往来,本来他指望能够与荣国府那些老亲搭上线,至少不断了关系,可是人家却压根想不起他这号人来。现下与他玩在一起的人,贾政其实心里还是瞧不起他们,不过是些纨绔罢了,可不比他是被人算计才落下马来的。
贾政在为自己的门路而发愁,想着该如何能够和那些豪门大族们搭上关系,而王夫人就现实多了,元春比贾珠小了两岁,明年就该要寻摸人家了,儿子的婚事未尝没有给元春的亲事增添些砝码,选个六品左右的好人家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个时候,王氏也难免会庆幸外人只当是他们是寻常分家,贾珍这些年升官的速度也算快,大房那边的十分争气,她的儿女也因此受益些。
更叫王夫人高兴的是,自己的哥哥给自己通了声气,等到珠儿二十岁了,他便给珠儿捐个实缺,不必干熬,白白蹉跎年纪。王子腾固然是心疼外甥,但终究还是出于对自家妹妹的心疼,贾珠得了官身,妹妹在家的位置就彻底稳了,就是贾存周再怎么偏心通房姨娘,还有庶子庶女,也得三思而后行。至于贾存周是否有脸面这个问题,王子腾表示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外甥可比妹夫亲,就贾政那本事他都觉得丢人,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提携过贾政,可问题是贾政是见一次人就得罪一次人,他后来也就索性不带着这个妹夫,他可没耐心给他收拾烂摊子,而只有这个时候,王子腾才能稍微体会一下当年荣国公的心情,难怪他会舍了贾政转而培养贾赦,至少贾赦不会得罪人啊。
贾珍在三年任期满了之后,仍继续在原来的位子不动,反正这样的人不独他一个,京官除了外放之外,其实升职空间那是相当得小,没办法头上的人太多了,皇帝只要觉得还顺手的话,他也不想多折腾,换来换去还要重新磨合,皇帝也累啊。贾珍觉得自打自己回了京城,就有些休养的性质了,京官不比地方官,实务相对来说较小,规划计划比较多,况且就算你想多做些,也得考虑一下上下左右同僚们的想法和心情,没准你只是热心,人家却以为是你是别有用心,另有所图,这样的话你说不定哪天就莫名其妙地被拉下马,不知道扔到哪个山脚旮旯的地方去了。
贾珍这四年工作业绩刷得不错,同僚关系处得不错,不过勋贵这里的关系却越发得淡了,倒不是因为贾珍自己的关系,似乎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对他不是很看得惯,依靠着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勋贵们自然立刻把上头的意思付诸于实践了。贾珍见他们这样,心里也是相当乐意,当然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皇家的人果然都是小心眼,皇帝是个渣渣,他儿子也差不多了。他反正跟着皇帝走,谁也不帮,但是这种时候,不站队也是一种站队,他的职缺并不是那么无关紧要,自然会有人看他不顺眼,其中当然以大皇子和二皇子最为显眼。
贾珍对待工作向来十分认真尽责,除了下面孝敬的节礼年礼之外,他并不多拿一分钱,平日生活作风那也绝对能够在京城里排上名的,相当自律,因而要抓他的小辫子并不容易。但是有时候不是你谨慎小心,就能够避免祸事,尤其在有人紧盯着你的情况下。大皇子和二皇子对于贾珍的不亲近和不识趣那是相当得不满,俩人都是天之骄子,平日里都像是众星捧月般,就算是入朝历练,也都是被人捧着,更何况他们母家均是勋贵出身,早就将勋贵们的支持看作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却没想到碰到贾珍这个异类存在。可是他们虽然不满贾珍很久,但是却一直寻摸不到合适的机会下手,况且贾珍在自己父皇跟前的形象还是相当的好,勉强还能算是半个自家人,要对付这种人,只能求一击必中,要让自己的父皇都没办法保住他。
第52章 渣男()
凡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有身在官场;才能真正体会到在宦海浮沉的艰辛不易。文渊帝是个好享受之人,年轻时还能够克制;勤俭,现下却不能了;常常出巡;又或者狩猎,生活越发得奢侈了起来。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帝都如此,下面自然形成一般的风气,尤其是在金陵扬州地方;斗富得甚是厉害,这些风头都刮到了京城官员的耳朵里;今儿这两家比谁家的小妾多,明儿那两家比谁家的珊瑚树好看,又或者是你拿蜡烛当柴火,我就把丝绸漫天撒,更别提什么古玩玉器,简直就是为了砸出一个响来好摆阔。贾珍听到耳朵里,只有一个反应——他特么心疼那些好东西,第二个反应也只能感叹句这些官商,尤其是盐商们还真是有钱,真是凶残的存在。别的不提,就说贾赦上个月不小心摔了个宋朝哥窑的古玩,就让他肉痛到现在,就差点没有抱着那碎片痛哭流涕了。其他官员虽然嘴上骂得厉害,可是不少官员还是露出了艳羡的表情,若是外放到这种地方的话,可比呆京城好得多,不用整天提心吊胆,捞钱的时候还生怕踩了哪座大神,忘烧哪座庙的香。
贾珍对现下的风气以及官员们的所作所为也还算是有所耳闻,虽然知道这是常态,可谁叫文渊帝重名声,除了孙广案之外,大多的贪污案都是轻拿轻放,不用重典。如此一来吏治如何能不*,致使贪官横行。就是在天子脚下的京城里,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被达官显贵之流所欺压,且当下又适逢诸子夺嫡,官场更是有如浑水一般,这几年官员的升迁降调大多有猫腻,少不了那些皇子们的手笔。想起这些他有时候都心里忍不住暴躁,想要狠狠地抽上那几个皇子一顿,这还让不让人好好工作,让百姓好好生活,一个个都在挖墙角,尤其是大皇子和二皇子更是找出层出不穷的理由来,让勋贵们出些血,什么今儿看上件玉器,明儿要搜罗字画,大家都是人精,谁不知道字里面的意思,甄家前儿还孝敬了十万两银子。
贾珍相信以文渊帝的能力来说,他肯定知道诸子争斗的情况以及官场现下的状况,只不过是故作不知道罢了,至于出于何种目的就有待商榷了。贾珍和楚氏私下里也曾说过这事,只是没讨论出个所以然,便就丢开不提。
贾家现今在京城里只能算是二三流的人家,因此贾珍并不觉得他会被人惦记上,至于人脉,因是武转文,且自打贾代化急流勇退之后,贾氏一族已经十多年都不曾拿过兵权,虽然如今有些人家时常走动往来,却大多不过是面子情而已。想到这里,贾珍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荣宁二府都会撑着,硬是不换大门口的匾额,因挂着国公府的名头,起码名头还是京城里的一等人家,总比落入二、三流好,所以他们才舍不得,也正是因为如此,贾母才能辖制住贾赦以及贾政两房,甚至连东府的贾珍也对贾母有所顾忌,然后最后仍旧是一场空。
贾珍依旧按部就班地上班,直到一道八百里急奏送了过来,没有想到湖北竟是闹起了农民起义。文渊帝大怒,忙派人带兵前去镇压。面对如此情况,贾珍只是不言语,湖广两地的税收银钱之事归他所管,再没有比他清楚其中的缘故,这些年虽然户部的左右侍郎努力顶着压力,不至于不断地增加各地的赋税,但是赋税沉重这是个实情,他所看到的账本都是修改润色过的,其中的门道大家都明白,不过是下面官吏层层盘剥,可是又不能叫户部抓住错处,为了账面好看和自己的荷包,这私底下不知道还又加了几重税,老百姓只怕是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所以这才揭竿起义。不然的话,谁乐意做这掉脑袋的时期。宁为太平犬,不做乱离人。
想起文渊帝一脸沉痛,心伤的表情,仿佛老百姓们做了十恶不赦,对不起他的事情来。贾珍就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他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皇帝的敬畏少得可怜,只是把他当成个可以掌管生死的老板而已。在他看来,老百姓不造反那才叫奇怪,明明是文渊帝自己一味花钱享乐,做面子,任由吏治*,摆明就是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凭什么叫老百姓们逆来顺受。他是做过小老百姓的,每天操心自己的生活还来不及,谁管头上飘来哪朵云,虽然关心国家大事,但也不过是瞧瞧而已。同理,这些百姓们也只是想过些好日子,并不会管上面是哪个人做皇帝,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皇帝才值得他们感恩,记住名字。
湖北这次农民起义声势浩大,响应众多,很是棘手,当地的驻兵竟是镇压不住,这才捅到了上头。等皇帝派了人,兵部也把章程拟了出来,只等着点好兵马,便可挂帅出征,而户部这边也随即开始动手,忙着调度粮草等等诸多事宜,总要给其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贾珍心里对文渊帝有着诸多不满,但是依旧把自己手上的事情一丝不苟地做完,有时候他忍不住有些怀疑自己,他想做一个好官,为百姓着想,可是到了户部这么几年,他似乎并没有做出什么于百姓有益的事情来,很多事情他知道明白,但是却不能说,不能做,只能看着。说起来,他现在真的有些羡慕御史了,至少他们能够问心无愧。
贾珍打心里迷茫好一阵子,虽然并没有在旁人面前露出丝毫来。不过谁都没有想到本来以为只是平个小乱而已,居然会花将近半年多的时间还没完成。这半年多的时间了,文渊帝是真的急了,每次上朝总是要点名兵部,自己的儿子舍不得骂,就把兵部尚书以及左右侍郎骂了狗血喷头。兵部尚书也是一肚子的委屈,这平乱可不是他们没效率,你那宝贝二儿子没少干损人利已的事情,今儿扣下点粮草,明儿朝军队里塞点人,况且湖北那里的官兵武官们有不少可是大皇子和二皇子门下的,当然平叛不利,又怨得了谁?搁这么些猪队友,能打好仗吗?兵部尚书满肚子的抱怨,可是却没办法说,皇子们要整他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他可不能为了图一时的爽快,害了自己又带累了家人。
兵部尚书的苦水和难做,大家都深有体会,谁没有被这群皇子们给坑过,今天是别人,明天就到自己。偏偏皇帝还总爱拿他们消火,皇子没有入朝的时候,他们可都是干得好好的。他们比不上皇子们再怎么无能庸碌,总是有饭吃,有屋睡,还能逗逗鸟雀,纨绔一把,谁不是靠着本事一点点爬上来的,除了些野心极大的,大部分人哪里会乐意陪皇子们夺嫡,说句难听的话——这关他们屁事啊!他们又不是吃饱了饭撑着了,要干这种掉脑袋的活计。
兵部尚书也不是真傻子,与其让皇帝把怒火全部扣在兵部上,还是拿湖北的那群人来消火,要知道那边的官员难道都是吃干饭的,尤其是湖北巡抚更是难辞其咎,凭啥就骂他们?“你们这群废物,办个事情都办不利索,还要到处拉扯别人。”文渊帝盛怒之下是听不进去臣子的进言,其实大臣们都觉得兵部尚书没有说错,湖北巡抚苏备确实应该负首要责任,还有湖北那里的那些官员,他们才是最了解当地情况的人,而他们这些京官们平日里就算了解不过是通过那些文书和只言片语,如果能够发现的话,他们还用得着在官场混吗?直接摆个摊子给人算卦岂不是更好。
这不提起苏备还好,提起苏备来,文渊帝心里更火大。苏备是他的心腹,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结果居然出了这档子事情来,这不是在明晃晃地打他的脸,说他识人不明,以至于酿成如此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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