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叶青又处在了半睡半醒的状态,脑袋里面钝钝的,“恩”了一声,其实没怎么听进去。陈墨又说:“第一次有人对我做这样的事情,那时候你还只是一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我有时候会想,你对所有人都是这样么?如果那天一起被绑的人是别人,比如宋茗或者杨钧林,你也会这样做么”
杜叶青清醒了一点,侧过来看了陈墨一眼,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地说:“别多想。”
陈墨似乎叹了一口气,又似乎是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凑过来像礼仪一样吻了一下杜叶青滚烫的脸颊。杜叶青身上迟钝得不行,一直到陈墨已经洗漱完毕开始烧水的时候才意识到那一个吻,心里面突然开始泛起一阵阵冰凉的涟漪,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一下被陈墨亲到的地方。
六点左右外面稍微有了一点光亮,雨还是下个不停。杜叶青自己坚持着去洗漱了一下,换了衣服,也没有吃东西的胃口,跟着陈墨一起出门。陈墨在前台借了雨衣和雨伞,把杜叶青严严实实地盖起来,打电话叫来出租车,一起去了这边的医院。
医院很小,总共加起来只有三栋建筑,最高的也不过四层楼。陈墨挂了急诊,值班的医生疲惫地给杜叶青量了体温,做了检查,道:“上呼吸道感染,吊几天水,好好休息一下。你这段时间是不是累狠了?”
陈墨道:“对,他一直在忙工作,晚上睡觉的时间都很少。”
医生道:“太疲劳抵抗力会下降,平时要注意劳逸结合,钱嘛,赚不完的。”说完自己先叹了一口气。
陈墨拿着医生的单子去取了药,在注射室里面陪着杜叶青输液。生病总是会让一个人变得脆弱起来,再加上早上的那个梦,杜叶青精神不怎么好,靠在椅子里面一直没怎么说话。陈墨一直轻轻揉着他没有插针的那只手,他也懒得说什么,只道:“不用一直陪着我,你先回去吧,我自己打车回来。”
陈墨“恩”了一声,然后真的起身走了,杜叶青抬头看了看他的背影,心里又有些别扭,心道你就连再见都不说一声就这么走了吗。他一个人有些郁闷地坐了一会,护士过来换了一次药,陈墨竟然又回来了,手里提着两个袋子,在刚才的位置上面坐下,把其中一个袋子递给了杜叶青,道:“吃点东西。”
杜叶青把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是装着炖粉条的一次性餐盒。陈墨在毫不掩饰的看着他,杜叶青还是没忍住笑了笑,闹得慌的心脏一下子安稳了,没有再提让他回去的话,乖乖地吃掉了粉条。陈墨陪着他挂水,七点多钟给白导打电话说杜叶青生病的事,杜叶青就坐在一边听着,这种什么都不用管的感觉让他很自在,那根紧绷了半个多月的绳一旦松了下来,就好像放下了什么大的负担一样。
“上大学之后我就很少生病了。”杜叶青说,“第一次被人这么照顾。”
陈墨看着他:“你照顾过那么多人,也该被照顾照顾了。”
陈墨这么说,杜叶青忍不住去回想以前的事情。他的那些要好的朋友、身边的工作人员,和他关系都很好,但也就只限于关系好而已。他乐意去给他们帮把手,但本身并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有什么事情都习惯自己扛着,只有学姐和倪宁和他走得近一点。之前还有一个恋人,但郝子谦总是没心没肺的,自己都等着杜叶青来帮他解决麻烦,估计没有想过他也会有脆弱的时候。就算是和陈墨一起被绑架了之后,他也是一个人住院,一个人出院,连陈羽都没有告诉。
这样被人整夜守在身边、被人陪着来医院、被人监督着吃药吃饭,真的是第一次。
杜叶青胸口有些发烫,他又想起了早上的那个梦,心里面塞满了一种陌生的情绪。他自己也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看到陈墨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忍不住握住了他放在椅子边上的手。
陈墨偏过头来。
杜叶青知道自己该放手,但是身体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沉默了几秒,道:“你的手凉凉的,舒服。”
陈墨愣了愣,凑过来摸了摸杜叶青的额头,真的一点要退烧的迹象都没有。见他皱起了眉,杜叶青又道:“我每次发烧都是这样,烧着烧着会好的。”
陈墨反握住他的手,就这么一直握到了所有的药都注射完。外面的雨和来时一样,回到酒店的时候杜叶青连鞋都没有打湿,被遮得严严实实的。
他一回来,宋茗他们就过来看望他,不怎么大的标间进进出出了好几趟人。杜叶青面露疲态,陈墨干脆对他们说杜叶青已经睡了,把门锁了起来。
吊了水之后杜叶青觉得精神状态很糟糕,坐在椅子里看了一会剧本,眼前都是模糊的,骨头也烧得开始发疼,盯着林歌和欧阳上床的那个片段半天都没有翻动,一直到陈墨把他的剧本拿走,被赶到床上去睡了一会。
休息了之后温度稍微退了一点,陈墨带着晕乎乎的杜叶青出去走动走动,去餐厅吃了些东西,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拍戏回来的白导、梁凉和杨钧林他们。梁凉一看到杜叶青就快步跑过来,担忧地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额头:“您没事吧?去看了医生没有?”
白导也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倒下了可不好办,这几天好好休息。”
杜叶青冲他们点头,一边的陈墨把今天医生说的和挂水的事情都说了,反倒是杨钧林一直站在边上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杜叶青和陈墨的方向。杜叶青看了看表,才下午一点钟,有些奇怪:“今天怎么这么早就结束了?”
白导说:“台风要来了。”
杜叶青吃惊:“台风?这个季节?”
“是啊,天公不作美,”白导说,“这几天只能拍拍室内的戏份,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我带着副导去取取台风的景。”
杜叶青点头,几人只说了几句,陈墨就带着杜叶青回了七楼。杜叶青拉开窗帘往外面看了一眼,果然看见天空阴沉沉的,海天相接的地方像沸腾的开水,已经隐隐有了山雨欲来之势。陈墨从后面伸过手把窗帘拉上,杜叶青问他:“不会有危险吧?”
“这个酒店是岛的最高点了,”陈墨说,“不会有什么事,倒是你可以趁机好好休息几天。”
陈墨这句话说的好,很明显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台风要来,剧组放假,当天晚上他们就包了酒店五楼的餐厅要搞烧烤,酒店本来是提供烧烤服务的,东西非常齐全专业,这一层也是专门用来搞聚餐的,周围都是落地窗,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外面沸腾的大海和黑压压的乌云。不知道是不是台风的原因,大家都特别兴奋,一箱一箱地往这边搬酒。
杜叶青烧成这样没法喝酒也没法吃烧烤,特地吃了晚餐才过来,坐在一边看着大家闹腾。杜叶青、陈墨、梁凉和宋茗分到了一个烧烤架上,过了一会,隔壁组多出来的杨钧林被移到了这边,和他们凑了一桌。
杜叶青捧着保温盒慢慢喝他的病号汤,陈墨竟然是第一次玩这种自助烧烤,严肃地皱着眉往架子上放肉串,看得杜叶青直想笑。他只烤了两串肉梁凉就看不下去了,把他赶开自己掌厨,剩下宋茗拉着陈墨开始拼酒,杨钧林安静地坐在杜叶青身边,偶尔转动一下炭火上面的食物。
杜叶青也挺无聊的,转头和杨钧林搭话,问他今天拍了些什么,杨钧林一一答了,问他:“前辈身体好点了么?”
“好很多了,还有些低烧,休息休息就好,”杜叶青说,“病去如抽丝。”
两人对视着笑了起来,杜叶青没说几句就拐到了演戏上面,跟他聊了好一会他演戏时候的一些不足,再抬头的时候就看见宋茗已经喝趴下了。
杜叶青吓了一大跳,他没在意的这会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空酒瓶,陈墨不动如山地坐在座位上,宋茗满脸通红摇摇晃晃地往厕所去了。杜叶青担心地拉过陈墨:“诶,陈墨?”
陈墨回过头来,眼睛发着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杨钧林,神态很清醒,有些不悦地皱着眉,道:“这一点还喝不倒我。”
杜叶青挑起眉,没说什么,让服务员过来把他们这桌的酒全部撤了下去。
没一会,烧烤会刚刚进入最热闹的部分,外面狂风大作,开始下起暴雨来了。有人喊着台风来了,杜叶青转过头,正看见大风在海面上卷起巨浪,怒吼着张开大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住了,惊呼声四起,杜叶青也想要站起来看得更清楚一点,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拉住了手。
杜叶青回头。
所有人都在看台风,只有陈墨在看他。
第31章 噩梦()
所有人都在看台风,只有陈墨在看他。
杜叶青的心跳漏了半拍,身边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陈墨冲他微微一笑,站起来站在和他肩并肩的地方,转过身去,去看台风。杜叶青顺着他的目光移过去,黑沉沉的云层骤然划过耀眼的闪电,如同把整个天空劈成了两半,再像带鱼一样窜进深海里,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在场的许多女性惊呼了起来,房间里又变得很热闹,连紧接而来的滚滚闷雷都在这样的欢声笑语里面被淡化掉了。
杜叶青望着潜伏的野兽般的大海,总觉得这是有生命的东西,正在无时无刻对他们虎视眈眈,想把他们吞到肚子里去。陈墨和他一起看着,一点一点收紧,和他的十指扣在了一起。杜叶青侧目,听见他说:“我说不定醉了。”
杜叶青笑了笑,从那些跟海有关的错觉里面回过神来了,看了看四周,没有人在注意他们这个角落,便把手抽了出去,道:“酒品真好。”
陈墨空落落的左手握成了拳头,看着杜叶青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招呼梁凉他们注意快要烤焦的肉。他这一声招呼,好多看台风的人都猛地想起了烧烤架上的东西,一阵手忙脚乱地去翻面、堵风口。因为发烧的原因,杜叶青脸色不是很好,但是一直在笑,笑得陈墨心烦意乱,伸手扯开了领口的扣子。
宋茗和陈墨拼了那会儿酒之后就醉的不行,上完厕所回来呼吸粗重地坐了一会,很难受地站起来跟他们告别,让杨钧林扶着回了房间。杜叶青不能吃烧烤的东西,和身边的人聊了会天后精神有些熬不住了,也起身打算回去。陈墨很快跟了上来,和他并肩而行。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杜叶青道:“你再玩一会,难得有机会,这么多年轻人在一起。”
陈墨摇了摇头:“回去吧。”
杜叶青没再说什么,气氛有些奇怪。回房间之后杜叶青自觉地吃了药,洗漱了一下,出来之后看见陈墨已经换好了衣服,正拿着温度计等着他。
38度,比昨天晚上的时候好了一点。陈墨把温度计的水银甩下去,见杜叶青面露疲态,道:“要睡了么?”
杜叶青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床,脑海里面浮现出昨天晚上梦到的画面,沉默了几秒才道:“恩,睡了。”
陈墨轻轻挑了一下眉,把温度计收了起来:“早点睡也好。”
杜叶青躺进了被窝里面,一整天的高烧让他头晕目眩了一会,等那股眩晕过去了才慢慢翻了个身,侧躺着,下意识没有安全感地蜷缩了起来。陈墨注视了一会,关掉了灯。
杜叶青想要忘记那些浮在他眼前的东西,但是越想忘记反而变得越在意了一起,脑袋里面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东西,回忆的,现实的,戏里面的,自己的,加上发烧,翻来覆去一直到很晚才眉头紧皱地睡了过去,各种梦境马上接踵而来,睡得很浅,甚至陈墨轻轻地一个翻身就把他惊醒了,睁开了眼。
陈墨也还没有睡着,刚好侧着身和杜叶青面对面,透过昏暗的床头灯看到了杜叶青发亮的眼睛,轻声道:“失眠了吗?”
杜叶青吐出一口浊气,把手掌放在自己滚烫的额头上。很快,他听见陈墨起床了,去房间里面翻了什么东西,不一会,他在杜叶青床边坐下,先是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温度,道:“抿起唇。”
杜叶青听话地抿了起来,一个冰凉的、有些湿润的东西在他的人中处滚了一圈,他惊了一下,很快就闻到一股非常柔和的精油清香。陈墨把他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会有点效果,放松些。”
杜叶青说了声“谢谢”,重新闭上眼。这种精油的清香非常的特别,很快就扩散到了他的整个鼻间,他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是什么呢……?迷迭香?玫瑰?……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做起了梦。他怀里捧了一束鲜花,花长了奇怪的样子,紫色的,散发出一股特别的清香,把他整个萦绕起来。他身上还穿着高中生的校服,深深地吸了一口花的香味,大步走进一个精心打理的庭院,拿钥匙打开了门。
客厅里的一切在瞬间闯进了他的眼睛里。一个高大的男人把女人压在沙发上,疯狂地扯她的衣服。女人一头长长地卷发乱七八糟地坠在沙发边缘,美艳的面庞冷冷的,没有叫喊,眼睛里面含着讽刺,无声地挣扎着。男人好像疯了一样,一边扯她的衣服一边语无伦次地说:“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爱我?你为什么?你跟那个姓陈的……凭什么是他?凭什么?!”
女人冷笑着,狠狠地抽了他一巴掌。男人发出了不知哭笑的声音,埋头去咬她的肩膀。穿着校服的他手中的花掉在了地上,那股不真实的香味也随着淡化,一切都变得真实了起来。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自己抄起了玄关上的花瓶,花瓶凉凉的,带着一点点灰,有些打滑。然后他的四肢动了起来,一直冲到那个男人的身后,喘着气,把手中的花瓶狠狠地砸了下去。
画面有些卡壳,像老电视里面放的电影。男人似乎倒下去了,女人站起来,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微微弯腰,把手放下他的肩膀上,面容柔和,带着微笑,声音里包含歉意,柔柔地:“小叶,帮妈妈一个忙。”
他喘得很厉害,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一样。男人被他扔在了街边,他在玄关重新捡起那束花。那股奇怪的香味又来了,周围的一切又开始变得美好虚幻,仿佛刚才的所有都只是一场噩梦。他小心翼翼地重新走到房间里,看见女人高高地扎着卷发,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里面,鸡蛋在锅里面发出噼里啪啦清脆的声音。他害怕地靠在厨房的门上,女人回过头来,冲他温柔地笑了起来。
她说:“饿了吧,西红柿鸡蛋面怎么样?”
画面在这里戛然而止,有那么十几秒可怕的黑暗,如同漂浮在两个世界之间的夹缝。十几秒之后,杜叶青猛然睁开了眼,在安神的精油清香里面回到了现实了世界,喘着气,冷汗涔涔,大大地瞪着眼,盯着漆黑的天花板。
他当时说了什么来着?他对她说了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杜叶青翻身坐了起来,如果此刻有镜子的话,他会发现自己脸色惨白得可怕。时间显示现在是凌晨两点半,陈墨在他隔壁的床上有些不安稳地翻了身。他站起来,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还在发烧,冲进了浴室里面,脱掉衣服,拧开了花洒。
温热的水把他头从淋到了尾。他一动不动地站在花洒下面,一只手撑在冰凉的瓷板上,良久没有动弹。即使是在水声里面,外面台风肆虐的声音依然能够清晰地传到耳朵里面来。这样冰凉的瓷板和嘈杂的水声让他慢慢变得冷静,一点点直起身体,伸手去拿挂在一边的浴袍。
手还悬在半空中,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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