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告诉我,等下也好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要去见皇帝哥哥……”小女孩轻声哽咽,像是几天几夜都没有好好睡过,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竟然窝在晞白怀里睡了过去。
晞白很是无奈,既不便扔下小女骇撒手不管,也不知道该把她送还给谁,自己又急着赶路,遂决定先带人赶到京城再说。等他策马进了京城西门时,已是日暮时分,于是找了一家小饭馆坐下,叫来伙计道:“要一大碗葱花牛肉面条,稍微快点。”
“好勒!”小伙计声音十分响亮,飞奔下去。
晞白往怀里看了看,小女孩仍旧昏昏沉沉的睡着,像是害怕再被丢下,两只小手还紧紧的搂着自己。晞白不忍叫醒她,自己低头喝了两口热茶,等面的功夫,只听旁边客人议论道:“眼看皇上下月就要亲政,城里到处都加强了戒备,四处一片安康太平,谁知道出了这么一件大事。”
旁边有人接口,“可不是,竟然生生把个郡主给弄丢了。”
先前说话的是个老者,又道:“如今皇榜贴得满城都是,只要提供线索奖励一千纹银,倘使能够亲自把人送回去,奖励三万纹银、黄金百两。”说着抿了一口白酒,感叹道:“哎……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有人哧声嘲笑,“不就是一个小丫头么?值这么多钱?”
“哎,这位郡主可不是一般的金贵。”老者放下手中酒杯,与众人说道:“她娘亲是先帝的亲生胞妹…………乐楹公主,父亲是国中无人不知的护国大将军…………云琅,抛开他多年立下的战功不提,人家可是太后娘娘的弟弟,也就当今皇上的舅舅!那小郡主的一个指甲盖儿,也要紧过你我这些草民。”
“哦?那倒是可惜了。”那不满之人换了口气,“倘使别的什么权贵子弟,自不与我等相关,可是当年我朝与霍连战事连连,全都仰仗凤、云几位将军浴血杀敌,要是这位小郡主被拐子卖了,岂不让人惋惜?”
“这你就不懂了。”那老者摆了摆手,“那些拐子都是人精,不论他们知不知道郡主的身份,看她穿着打扮,便能猜出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这种孩子反倒不好卖,一则孩子又娇又贵,买回去只能当祖宗供着,做不了的活,不如穷人家的孩子实在;二则拐子也怕日后被人知道,倘使人家父母寻上门来,命都不保,还拿什么消受哪些银子?多半是摘了金饰、玉佩,然后随便扔到无人之处完事。”
前头那人又问:“那…………,如此岂不是性命难保?”
另外几个食客纷纷叹惜,皆道:“可怜哟,这还真是造孽啊。”
晞白急着去取药,匆匆吃完便抱着小女孩出去,没走多远,刚好前面围了一堆人将街面挡住,一时间也挤不过去,不由微微蹙眉。正琢磨着换条小路绕过去,忽然有官差走过来撵人,喝道:“都别围着,不知道线索的就散开!”
围观人群顿时一哄而散,晞白心下好奇是什么这般吸引人,抬头瞥了一眼,却被皇榜上的画像吓了一跳。那重金寻人皇榜正中的画像,正是怀中小女孩的模样,而底下白纸黑字写的分明,乃是寻找不慎丢失的小郡主。
晞白越想越是觉得怀疑,低头看了看,小女孩还搂着自己的脖子睡着,难道她就是那个丢失的小郡主?方才,不是听她说什么皇帝哥哥?心下不由大惊,想不到事情居然如此离奇,不过这样也好,赶紧把人送回去才好办正事。
晞白并不知道要揭什么皇榜,暗暗记下地址,问了路人方向,打算自己抱着人沿路慢慢找过去。正好小女孩醒了过来,于是在路边买一块甜糕给她,“先随便吃一点,我马上就送你回家去。”见她小口小口的咬着,想了想,又不放心问了一句,“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月儿。”小女孩脆生生的答,吃了小半块甜糕便不吃了,“不好吃,一点也不香甜。”她仰起小脑袋看向晞白,嘟嘴道:“大哥哥,等下你到了我家里,我让人做新鲜的千层芙蓉糕,保证比这个好吃。”
晞白微笑点头,“好。”不过皇榜说小郡主名叫云枝,难道不是这个月儿?只怕万一弄错了人,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便问:“月儿,你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云枝?”
小女孩眨着扑闪的大眼睛,奇道:“咦,大哥哥你怎么知道的?”
晞白听她这么说估摸不假,于是放下心来,等他急匆匆赶到公主府时,却是不知该把人交给谁好。门口有护卫走过来,厉声问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这里可是公主府,无事不要在门前站着。”
晞白刚想说话,便听小女孩稚声稚气喝道:“大胆奴才,让开!”
小女孩一副骄扬跋扈的主子姿态,那护卫不由一愣,待到凑近看清楚了容貌,顿时张大了嘴吧,“郡主?真的是郡主!”喜得都忘了行礼,回头朝同伴大喊,“快快快!进去禀告公主和大将军,郡主被人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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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当年军功赫赫的大将军云琅,晞白亦有所耳闻,他是习武之人,心中少不了存了一份景仰之情。少时,走出来一名玉石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剑眉轩目、气度不凡,虽然是便装简服,却仍挡不住他身上的迫人气势。先走到近处先瞧了瞧,朝身后仆妇吩咐道:“抱小郡主进去,先让公主瞧一瞧安心。”
云枝被人抱着走的远了,还在不住的挥着小手,笑盈盈喊道:“大哥哥,等会进来吃芙蓉糕啊……”
“多谢公子援手救回小女,云某不胜感激。”云琅上前抱了抱拳,欠身谢过。
不知道是何缘故,晞白心里突然涌起莫名的亲近之感,见他如此平和有礼,也欠身道:“不值什么,只是正巧在京郊路上遇见,看了皇榜才知道是小郡主,所以特意将人送回来。”
“有劳公子。”云琅淡淡微笑,转身招手,从下人手里取过一封信袋,递到晞白面前道:“这是皇榜上定下的金、银二色谢仪,都已换做通宝银票,在国中任何一处银庄都可以兑换,还请公子收下。”
“不用。”晞白想也不想便拒绝,见云琅一脸意外,怕太过唐突对方的好意,解释道:“在下行走江湖,身上带着太多银两倒不方便,郡主回到府上就好,多谢大将军的一番好意。”
“公子当真高风亮节、侠义心肠,叫人佩服的紧。”云琅将他打量了一番,微微蹙眉道:“怎么云某觉得公子好生面善,仿佛在何处见过似的?对了,还没请问公子的尊姓大名。”
晞白欠了欠身,拱手道:“在下今日是头一次来京城,大将军应该不曾见过,至于小小姓名,更是不足大将军挂怀。”
云琅看向他腰间的佩剑,笑道:“原来公子也是习武之人,既然公子不愿手下银两谢仪,那么容我赠一柄利剑与公子,聊表心中谢意。”说着转身吩咐人,“快去,把我的凝风剑取出来。”
“凝风剑?”那护院稍有迟疑,但还是很快转身入内去了,片刻捧着一柄银蓝剑鞘的长剑出来,恭谨的双手奉上,“大将军,你要的凝风剑。”
只听“噌”的一声,眼前一道幽蓝细长的冷光瞬时划过,利剑脱鞘而出,云琅握剑在空中挽了几朵剑花,又仔细的看了看,似乎还颇有些不舍得之意,“这是我年少时的佩剑,陪在我身边已经快有三十年,昔日曾在沙场上斩过无数敌首,是一柄称手随心的好兵器。”说着合上剑鞘递给晞白,微笑道:今日便将此剑相赠与公子,以答谢对小女的救命之恩。”
晞白见他看宝剑时目光眷恋,情知是心爱之物,况且方才也看了剑身,的确是一柄少见难得的宝剑,因此辞道:“大将军,这份礼物太过贵重……”
“公子不必客气。”云琅爽朗一笑,打断他道:“如今国中太平安稳,云某也难以有用到剑器的时候,闲置倒是浪费,赠与公子一同逍遥江湖岂不更好?我见公子是配得起凝风剑的人,才会真心相送,换做旁人却是万万不能割爱,还望公子莫要推辞。”
晞白听他如此说,自己再言拒绝反倒有点拒人好意,只好收下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大将军的馈赠。”
云琅又笑,“光顾着跟公子说话,倒是忘了请进去喝一盏清茶。”
“不用。”晞白满心忧虑着沈义山的病情,无暇多做耽搁,抱拳道:“在下还有一点急事要办,失礼先告辞了。”
云琅沉吟了一下,颔首道:“那好,公子得空再来闲坐。”
“告辞。”晞白拱手告别,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云琅本人身负绝艺、少年从戎,第一次在青州带兵突袭霍连军营,便就凭着三千精兵立下奇功…………生擒霍连边军大将,时年仅十七岁。后在青州戍边多年,五、六年内便立下大小军功无数,再加上平定诸藩之乱、迫使霍连议和、肃清齐王逆党三件大事,护国大将军之名更是威摄四海、妇孺皆知,一身军功将业再也无人能及。
然他在婚姻情事上却不顺当,少年失意于人,再加上多年来战事纷乱不断,一直耽搁到二十九岁才得成婚。迎娶的佳人乃是先帝同母胞妹…………乐楹公主,这位公主从少女时便一直倾心于他,二人先时颇有不合,而后十几年磨合不断、纠葛痴缠,最后才互感珍重结为夫妇。
云、乐二人婚后仅得一女,正是那被晞白巧合救回来的云枝,今年刚足五岁,一直被父母奉若掌上明珠、得尽娇宠。此番小郡主云枝意外走失不见,把乐楹公主急得卧病在床,公主府上自然乱做一团,又因云琅乃是太后胞弟,故而皇宫中亦是惊动不安,立时下了懿旨四处招贴皇榜。
云琅在门口站了片刻,心下略微惋惜,原本见晞白一身精骨剑气、颇为可塑,正打算提携到军营里,日后略加培养,自然就是一名可用的将领之才。他年轻时半生都在沙场从戎,自然先想到这些。当他怅然回到内院卧房时,只见公主正在搂着云枝不住的哽咽掉泪,于是拍了拍妻子肩膀,微笑道:“月儿人都回来了,你还哭什么?往后对她多多严加管教,再让身边的人跟紧一点就是。”
乐楹公主一身石榴色绡纱织金如意宫裙,容色甚是甜美可人,此时满目盈泪的哽咽着,搂着云枝泣道:“我只当再也见不到月儿,还不如……”
云琅劝道:“好了,都已经没事了。”
乐楹公主点头,转脸看向满脸顽皮的女儿,问道:“月儿,你那日为何要哄得奶娘说睡觉,然后自己溜出府去?后来又是怎么走丢的?我们把京城找了个遍,结果连你的影子都不见。”
云琅皱眉看向女儿,“还用问,左右不过是她自己淘气。”
云枝嘟了嘟嘴,问道:“爹爹,那位送我回来的大哥哥呢?”
乐楹公主拭了拭泪,抬头道:“正是,咱们应该好好的答谢人家。刚才我还在跟奶娘说,那些金、银之物算不上什么,他若是求个一官半职或是别的事情,只管应允帮忙便是。”
“你呀,都是被月儿吓得糊涂了。”云琅不由一笑,在旁边坐下道:“哪能像你说的那样,随随便便就乱给个官职。那位公子可是什么都不要,先前准备好的那些银票也没收,甚至连姓名都没留就走了。”
乐楹公主闻言一怔,埋怨道:“哎……你怎么也不多劝一下?”
云枝只是不依,连声嚷嚷,“爹爹,大哥哥他真的走了?我都说好了,让奶娘给他做千层芙蓉糕,不行,我要去找大哥哥……”
“站住!”云琅微微皱眉,斥道:“都是你娘平时宠的你,越来越不像话!往后再敢没规没矩的到处乱跑,就打断你的腿!”
“爹爹……”云枝素来十分畏惧父亲,顿时停住脚步。
云琅皱眉看了她一眼,转身吩咐下人:“奶娘,把小郡主抱到里屋好生看着,今后没我的话,不允许她走出这房门半步。”
“是,是是!”奶娘因上次丢失了小郡主,吓得差点没去自寻短见,眼下那还敢有半点疏忽闪失,恨不得把眼珠长在郡主身上。赶忙上前抱人,身后更是一大堆侍女嬷嬷跟着,任凭云枝如何奋力挣扎,最后还是人小力薄被搂了下去。
“月儿这个孩子,整天都不呆在我们俩的身边,仗着太后娘娘和皇上疼她,平时做事从来就是不知轻重。”乐楹公主轻声叹气,“只是眼下年纪还小,难免淘气一些,只要往后多多约束管教,想来也就安分听话了。”
“你总这么说,每次却又都护着月儿。”云琅摇了摇头,问道:“对了,让人与宫里送消息没有?早点让姐姐他们知道,也免得白白悬心。”
乐楹公主颔首道:“已经派人进宫去了。”
云琅端茶抿了一口,沉吟道:“说来真是奇怪,今天送月儿回来的那位公子,总觉得十分面善,竟像是从前见过的旧人似的。”
乐楹公主“哧”的一笑,“人家救了你的宝贝女儿,能看着不面善么?”
“也对。”云琅跟着笑了笑,“据说是外省来的人氏,人又那么年轻,我哪里会有机会认识呢?只是我看他一身的好武艺,实在太过可惜。”
“可惜什么?你又想着往军营里收人?”乐楹公主婉声一笑,突然看着地上“咦”了一声,自桌子角拣起一个金线璎珞荷包,奇道:“这个荷包是哪里来的?倒是绣得精致,只是不像咱们府上的东西。”
云琅拿过荷包看了两眼,也是分辨不出来历,思量片刻,让人将云枝叫出来,把荷包递到她面前,问道:“月儿,这荷包是你带回来的?”
云枝甩开奶娘的手,一把抢过璎珞荷包,像是怕被人夺走了似的,藏在身后道:“你们别跟我抢,这可是大哥哥的东西。”
乐楹公主问道:“是大哥哥送给你的?”
云枝摇了摇头,笑嘻嘻道:“不是,是我偷偷摘下来的。”
“你这丫头!”云琅不免更加生气,皱眉道:“怎么随随便便拿别人的东西?等下你那大哥哥发觉丢了,心里岂不着急?真是越发的淘气!”他虽然是动气不快,但女儿年幼娇小,受不起太严厉苛刻的责罚,心下颇为无奈。
乐楹公主劝道:“算了,你也别生气了。若是十分要紧的东西,等那公子发现,自然会回府来取,咱们且好好保管便是。”说着朝云枝伸手,“把荷包交给娘亲,不然等下娘亲也不帮你。”
“噢……”云枝虽不情愿,但也只好乖乖把荷包递过去。
第五章 风起
晞白策马离开公主府后,赶紧来到京城最大的药房…………回春堂。起初小伙计对他爱理不理的,待到后来晞白拿出苏拂的银簪,顿时换了一副谄笑恭谦的脸孔,不多时便将坐堂的夏掌柜叫了出来。夏掌柜甚是有礼,一面将晞白迎到内堂上茶安坐,一面吩咐人赶紧照单取药,陪笑道:“但凡药材,像是人参、鹿茸之类的补药,我们回春堂这儿可是应有尽有,公子有用只管开口。”
晞白辞谢道:“不用,将来需要再来麻烦。”
夏掌柜瞅了瞅他,笑道:“难怪公子仪表不凡,原来却是‘素手银针’苏姑娘的朋友,我们回春堂受过她的大恩,还请公子代问一声好。”
“好,定然转告。”晞白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心里不免愈加感念苏拂,他不敢稍有耽搁,离了药店便是一路策马飞奔。
刚出了京城门口,便见五蕴、六尘两个自后面追来,二人都是气喘吁吁,晞白见状问道:“你们怎么也在京城?不会是一路都跟着我吧?”
六尘平了下气息,回道:“公子离开淮安,我们奉老爷之命赶紧快马追人。本来刚到京城时,就已经远远看见公子在前头,谁知道五蕴的马摔了一下,等我们收拾好再找人,谁知道竟然把公子跟丢了。”
五蕴也道:“是啊,我们俩差点没有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