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听了这话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悲天悯人和狗拿耗子。能顾好自己就算不错了,何必整天想着旁人?何况想也是没用的,人家又不会为了你而停止做自己想做的事。
“别担心了,他有这分冲劲也是好的,你该以他为荣。”木子轻描淡写的拍拍莫休的肩,让他早些回去休息。说完自己打了个哈欠也回了房。
房间里,夜千寻就着昏黄的烛火不停的在书写,木子看了一眼并没多问,只是走上前为她倒了一杯热水。
木子本就心思冷漠,对旁人的事不感兴趣。能给她倒杯水,这说明木子心中已经把她当作自己人了。
第二日一早,木子起床的时候夜千寻已经不见了。
木子梳洗过后来到食堂,果然在食堂里见到了夜千寻的身影。饭桌上已经摆好了各式各样的糕点,师兄们已经用餐完毕,而她是最后一个到的。
木子慢悠悠的吃完,正准备走出去,夜千寻却拉住她的袖子,递给她一本书。
“这是我在藏书阁发现的,夫君若是无聊就看看吧。”
木子点头,接过书匆匆看了两眼,发现内容皆是有关政/治,就像在教导你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君王。这种书她以前看过不少,本来该是枯燥乏味的内容,在这本书里却用风趣的语言表达出来,倒是有了截然不同的效果。木子对这本书的内容很满意,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修订有些乱。
“怎么还有墨迹?看上去还没干透啊……”木子捻了捻手,发现了不少污渍。
“这……”夜千寻咬咬下唇,道:“都怪我,昨夜见到下雨没去收拾,今晨才想起这件事,想是受了潮。”
“不怪你,你别多心。”
夜千寻点点头,“夫君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随便,你做的都好吃。”木子朝她笑了笑,随手又拿了一个包子才走出去。
第八章 师从落英山(6)
傍晚时分,莫休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大师兄莫语在运行一百零一周天时吐了一口心头血,其成色乌黑如墨,是劳心竭肺的表现。
“师兄,你不能再这么练下去了!”莫休连忙扶住莫语,顾霜尘和舒望卿见状,连忙也围了上去,众人皆眉头紧锁,除了木子。这种事在意料之中,只不过比她预想的还要更快一些。
“大师兄需要静养,不若封了他的任督二脉,让他彻底断了修习的念头。”木子轻描淡写说了一句,惹来一堆怪异的眼神,他们看着木子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要想阻止师兄修习只有这个办法,你们要么看着他死,要么让他走火入魔成为一个废人。”木子再次出声,说得更加直白。莫休看向她的眼神里都快喷火了,顾霜尘连忙上前拉住她的衣角,“秋寒!你别说了!”
木子耸耸肩,笑了笑:“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要怎么做还得看大师兄的意思。”木子完全搞不懂,这个道法少得可怜的大师兄每日这般勤奋是为哪般?根本是浪费功夫嘛!
“秋寒说的不错,我确实没多久好活了。”莫语刚缓过来,便一脸慈爱的看向木子:“我一直以为霜尘和望卿才是你们之中的翘楚,如今看来,你的修为日后也许能凌驾所有人之上,咳咳咳……”
“师兄!”莫休见状,连忙上前扶起莫语,“你别说话了,我先扶你回去休息。”
木子神色一僵,立刻故作关心道:“对啊对啊,你别说了,留些力气吧。”再说下去,她就要被他们立为典型训练了,她可不想费力气。
“答应我,今日的事不要告诉师傅。”莫语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
众位弟子面面相觑,最终点了点头:“好……”
晚膳时,众师兄围坐一桌,吃得正酣。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声尖啸,接着是剑气破空的声音直直坠入落英山大殿。众人听闻,皆是神色一变。
“师傅在大殿!”
“快去大殿!”
众人赶到大殿之时,只见两把耀目生辉的血红色的长剑横埂在殿前的牌匾上,牌匾裂成三块落在门前。而掌门师祖站在殿前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一句话来,看样子像是快不行了……
“师祖,您怎么样?”莫语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灵修子身边,喂他吃了一颗救命丸后他的脸色才稍稍好了些许。莫休领着众位师弟站在身后,恨恨道:“是扶摇山的掌代弟子云影和云修。”
场景混乱,不知谁问了一句:“你认识他们?”
莫休点头:“十年前参加水陆大会时见过,是云字辈里出了名的。这次封神大典虽然没有他们的份,但下届水陆大会,他们必然会参加。到时,将会是你们的劲敌。”
与此同时,天空中出现两道浅蓝色的身影,一男一女,皆是如玉的身段,绝世的容姿。这副模样与落英山弟子相比还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哎,我真不明白,师傅让我们来这送信是为哪般呐?穷酸不说,还人丁单薄,毫无生气,简直就是一座死山。”云影捂着鼻子,嫌弃的看着下方。
云修为她理了理乱掉的衣裳,笑道:“师姐辛苦了。”
“赶紧把帖子给他们,这地方我是一刻也呆不下去!”
“是是是。”云修说完,将一枚拜帖掷向莫语,扬言道:“这是扶摇山封神大典的帖子,一月后,恭迎各位莅临山门。”
“废话那么多干嘛?他们听得懂嘛?快走快走。”云影催促着,二人立刻收回了剑柄。
莫语见状,立刻祭起长剑向二人掠去,“毁我山门,休想走!”
“师兄——”莫休大惊,可是拦已经拦不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兄追上前去。而莫语本就不是二人的对手,早前又受了内伤,这一击对二人不过是隔靴搔痒。云修‘哼’了一声,拂袖而过。一团瘴气适时迷了莫语的眼睛,他一个不慎便从剑上跌落。
“师兄!”莫休急忙冲过去抱住他,可他的身上到处都是血污,不知是被瘴气所伤,还是从高处跌落所致。木子看了一眼便知他已经断了气,于是叹了口气,淡淡道:“埋了吧。”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向她看去。
“师弟……你怎么能这么说?”
“他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你们心里也清楚,我没说错。”
“你!”莫休气得整个人都跳起来,恨不得将心中所受的难过全部发泄在木子身上。木子愣了愣,还是没觉得自己说的哪里错了,又道:“这是他不自量力了,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将木子打得头昏目眩。莫休颤抖着身体,怒道:“落英山是将我们养大的地方,师门受辱当然要十倍的拿回来!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师兄努力了!就算输了,也应当赢得你的尊重,因为你现在也是落英山的一员!你扪心自问,虽然你每日都跟我们在一起,但是你的心从来都不在落英山,是也不是?”
木子一怔,好像还真是如此……他们看出来了?
“师兄,我……”
“你别装了!你的心根本不在这里,你当然不会明白大师兄的苦心!”
“你只是一个自私自利不顾师门不友同门的小人,我在你眼中看不到任何对明天的希望和憧憬!为什么你能活得好好的,师兄却要死去,如果可以,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木子还想反驳,却被顾霜尘制止了。他朝木子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说话。顾霜尘将木子拉到院子里,叹道:“二师兄现在有些激动,说话过激了,你别放在心上。”
“不会。”木子心不在焉的摇摇头,后来顾霜尘说了什么她全然没听进去,大意就是让她不要再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顾霜尘见木子始终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说了几句也就离开了。
而莫休的话并不是一点作用也没有,相反他的话一直在木子耳边回荡,待到夜深人静之时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身边的夜千寻:“我真的很冷漠吗?”
夜千寻抬起头,微笑的冲她摇了摇头,“你只是很冷静。”
“是吗?”木子垂头想了想,觉得自己睡不着,于是拿着匕首走出房间,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她敲了敲剑鞘,道:“梨子,你说,我是不是很冷漠?”
“你何止是冷漠,简直是没有人性!”玉梨子神情悲愤,恨不得给木子两拳。
木子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那样做很没有必要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如此冲动?何况,落英山确实只是我的一个跳板,我感受不到与他的同气连枝。”
“对落英山没有感情,那对人呢?可有觉得一丝温暖?”梨子说完,见木子一脸迷糊,又道:“那我们换一种说法,你觉得莫语师兄好不好?”
“好。”
“怎么个好法?”
“他帮我们提水,为我们盛饭,给我们洗衣服……”短短相处几天,木子随口就能列举好几样,说着说着她突然像是明白了点什么,“他……就像对待亲人一样对我们。”
“没错,这就是同门之谊,兄长为父,比起亲情来也未必会差几分。我不知道你曾经发生过什么,但在你身上我看不到一个‘情’字,那些淡漠的曾经也许是你封心锁爱的原因,但你面对这些毫无保留的情分时,也该相信,他们真的只是因为想要对你好,没有旁的原因。”
“若你真的想饰演好白秋寒,不被旁人发现破绽,那你该学会,真正的去爱上一个人……”
第八章 师从落英山(7)
真正的去爱一个人?木子失笑,自己好像还真没有爱过谁。
“你现在跟旁人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心中无爱。你好好想想,自己最像人的时候,是什么时候?那时心中可有一个恋慕的对象?”
楚昭么?也不尽然。为了报恩,她差点搭上自己一条命,恨是有的,但要问这其中有多少‘爱’,那可真是难说。
不过春心萌动……她好像确实也有过。
那时候在般杳府,自己将要及笄,母亲拿来一堆画卷让她择选夫君,在一堆美少年间有一红衣似火的男子凭借一张侧脸力压群雄,脱颖而出,获得了她暂时的倾心。
但这样的倾心下一刻就被母亲掐断在摇篮里,她说:“这是白帝大人的画像,你父亲拿来要印制千份送往各处的。”
那时的自己很傻很天真,问母亲:“女儿可以嫁给他吗?”
“当然可以呀!”
“真的?什么时候?”
母亲咧嘴一笑:“做梦的时候。”
“讨厌~”
那时母亲只将她的话当成儿时不懂事的戏言,但事实上,白帝之名已经印在了她的心里。直到后来她亲耳听前任天君,现任青帝的女儿风摇筝郡主说:“天下倾心白帝的何其多,但他心如佛陀,滴水不进。在他眼里,所有女人皆如白骨,千篇一律。就连我,他也是看不上的。”
那时的自己仗着上神之尊,姣好的容颜,常怀睥睨天下之心,以拿下白帝为己任。后来适逢家族剧变,她与白帝势如水火,这才断了那门心思。
彼时年少不经事,也为爱做了不少闹笑话的事。木子想到这,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玉梨子蹙眉:“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啊,”木子点头,“我很认真的在反思自己。”
“那你可有爱过他人的过往?”
木子想了想,轻轻的点了点头,又急道:“你不会是让我再回去追那个人吧?他已经被我整死了……”
玉梨子摇摇头:“我只是想让你带着那样的心去对待这山门里的其他人,那样你一定能跟他们搞好关系。”
“……”木子犹疑了半晌,小声道:“我试试……”
“切记,像对待初恋一样对待旁人!”玉梨子再次叮嘱后便回了匕首睡觉,留下木子一个人继续在院子里冥思。
现在落英山最讨厌自己的应该是莫休了吧?怎么让莫休再次喜欢上自己是个问题。
木子想了想,索性心一横,从剑鞘上缀着碧玉宝石的暗格里拿出一枚金丹。此枚金丹本是白帝在天后瑶音千岁诞辰时要进贡给她的贺礼,被自己看到后就顺手牵羊牵来了。本想留着日后作续命之用,但如今自己生活平静,与过去已经撇清了干系,想来应是用不着了,今日便权且拿来救师兄罢。
木子走到大殿的时候,发现除了师祖外,其他人都在大殿里,就连阿靖也抱着木笙立在殿上。
大殿上的气氛冰冷,没有人说话,气氛仿佛都随着莫语一齐沉入了寒潭谷底。
夜千寻最先发现木子,立刻迎上来,抽泣道:“夫君,莫语师兄他……”
“我知道了。”木子打断她,剩下的话不需要她说,木子也能明白,莫语应当彻底咽气了。
顾霜尘叹了口气,“就等你来做最后道别,我们便打算举行水葬了。”
“尘归尘,土归土,莫语师兄为落英山操劳半辈子,也该来去自由了,”莫休迎上来,对木子深深福了一礼:“师弟,今天是我话说重了,请你原谅。”
木子一惊,胸中顿时升起一股内疚感,连忙俯身回礼:“师兄言重了,本就是秋寒不懂事,师兄教训的是。”
“都是一家人,说开了就好,不要留下嫌隙。莫语师兄不会怪你,我们也不会怪你,你去跟师兄做个最后道别吧。”莫休垂下眼眸,转身取来一炷香,他单薄蹒跚的背影让木子觉得他好像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木子接过香,郑重其事的三鞠躬。随后不知从哪挤出了一堆眼泪,趴在莫语身上嚎啕大哭,“师兄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你走了谁帮我们洗衣服,谁给师祖提夜壶啊——扶摇山欺我至此,你走了谁带领我们荣耀再起啊——”
众人没有上前劝阻木子,反而大多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哭腔打动了。尤其是莫休,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夺眶而下,顾霜尘与望卿也是红着眼睛,双拳紧握的立在一旁。
“夫君,人死不能复生,让师兄安静的去吧。”夜千寻走上前,扶起肝肠寸断的木子。木子点点头,趁大家不注意将金丹送入了莫语口中。随即转身趴在夜千寻身上,用她的衣服擦干了眼泪。
木子再次抬头时,她的眼角已经没有了泪痕,仿佛刚才的哭诉皆是幻觉一般。她牵起棺椁一角,道:“师兄已经去了,我们该振作了。”
“……”众人沉默,看上去十分不舍。
难得说话的望卿见状,叹了口气,学着木子抬起棺椁,道:“秋寒师弟说的不错,我们必将继承莫语师兄的遗志,与扶摇山不死不休,与其缅怀,不若抓紧时间,强身健体,下次水陆大会必要他们血债血偿!”
“是,师弟们说的不错,我们不该再浪费时间了!”顾霜尘点头,走到后面抬起棺椁,这时莫休也擦掉了眼泪,眼中舍去了不少悲悯,取而代之的是恨意,消散不去的浓烈的仇恨。
仇恨让他们不再软弱,四人面上皆是众志成城的凝重,他们抬着棺椁伴着漆黑的夜色走在山间,这样的气泽着实不像修道中人,反而更像出没在湘西黔南的赶尸人……
“水……”
“我要……喝水……”
谁在说话?身后传来四五十岁的中年男性声音,莫休惊愕回头,发现大家都只是自顾自低头走着。不是白秋寒,也不是舒望卿,更加不是走在自己身侧的顾霜尘。这声音,更像是莫语师兄……难道自己因为太伤心出现幻觉了?
莫休定了定神,继续向前走。
这时,他却发现棺椁蓦地一沉,木子和望卿都停下了脚步,他刚想回头问问出什么事了,便发现一只苍白的手搭在自己肩上。
“师弟,你们这是要抬我去哪?”
莫休回头,便见莫语坐起了身子,正一脸血的看着自己,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不过看上去确实是恢复了该有的红润。
“师兄……你……”莫休不知是惊是喜,只觉得经历了大喜大悲之后,身体再也承受不住这份冲击,于是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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