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被凤姐说中心病,有些难堪,笑着斜眼:“你就这般小瞧我,说的二爷我连亲戚也不认得了。”
凤姐侧脸挑眉一笑:“小没小瞧,且去办回来再说。”
贾琏看的心神一档,手指在凤姐唇上那么轻佻一抹,凤姐羞红脸推他:“去去,没正经。”贾琏虚眯着眼睛一笑,回手在鼻下嗅着,遥遥摆摆走了出去。
凤姐笑一回,想一回,又唤回贾琏,低声说道:“这事儿只有你我知道。”
贾琏一愣:“老爷也不许知道?”
凤姐点头:“太太也不必知道。”
贾琏一听这话,心中欢喜不尽,曾几何时,王夫人一直占据凤姐心头第一位呢,俊颜贴着凤姐耳朵吹口热气:“为夫知道了,娘子!”这才心满意足去了。
回头再说凤姐,自那一日跟王夫人提了一下黛玉生日,王夫人却挡着不许大办,吩咐只许凤姐照往年的例分办理。凤姐不好当面违拗,只得按下不提了。
这年过了十五,因为年节事务繁杂,凤姐又要悄悄办理林家之事,王夫人又强逼着凤姐要回了她的三千银子,春季的租子还没交上,银钱又不凑手,凤姐只得再把自己的银子贴进去周转。
后来不知怎的,王夫人听道风声,怀疑凤姐有意走漏林家寄银的消息,借故赵姨娘多用了丫头,当着管家媳妇们,寻了一回凤姐的晦气,说她只知奢靡,不知节俭。
凤姐心中十分不忿,又不能当众翻脸,只忍得心头滴血。前头因生产大姐儿受了气,今又这般接连熬神应酬,几方面夹击,凤姐身上就有些不舒服起来,这在往常,以凤姐要强的性子,必定会秘而不宣,勉强支撑着支应场面。
如今凤姐虽看得开了些,却又不能大大咧咧就躺倒不干,那太露形迹。因私下与贾琏慈糯糯抱怨几句,贾琏知道凤姐的性子,夜里不过白抱怨,天一亮又是生龙活虎。不过见凤姐温情脉脉黏糊自己,心里一下子软化了:“身子不舒服就歇歇,未必家里没你就会乱了。”
凤姐强笑道:“话是这般说,可是我年不过双十,岂能在老太太,太太面前喊累?还不叫他们说我娇柔懒怠,况我这病,外看又不见形迹,不过是妇人之疾,那里就敢嚷嚷起来,今后岂不难以见人了。”
平儿一旁把眼圈一红,拿丝巾沾沾眼帘,低头替凤姐掖掖被头:“太医早说了,奶奶先前亏了身子,须得好生将养方才有望产下哥儿,可惜奶奶为了府里费心张罗,大家舒舒服服享受现成,可是这阖府有谁真心称赞奶奶一声,心疼奶奶一句?一味逞强好胜,到如今露了马脚,只有自己受苦,别人谁能理会的呢。”
贾琏少见凤姐这般对自己柔顺依赖,那平儿也是凤姐锦绣被里许了自己的,只没到手,眼前娇妻美婢,柔情似水,心中大大受用,因笑道大包大揽:“这有什么,你肯放手,我这就去与老太太说去。”
凤姐听了贾琏这番说辞,心里熨帖,眼圈也红了,眼神也迷离了:“二爷可是说真的?”凤姐这一番情形看在贾琏眼里,真是别有一番情趣在心头:“当然真的,谁还哄你不成,你且睡下,我就给老太太请安去。”
你道凤姐因何在贾琏面前示弱,皆因王夫人刻薄黛玉,凤姐知道若照了王夫人的意思,老太太必定不依,可是若不依从王夫人大操大办,王夫人必定要记恨自己,两头不落好,这是凤姐经历过的事情,焉能重蹈覆辙?
又因凤姐算了算时日,知道薛家到京日子快了,为了迎接,必定又是一番操持,自己这一操办,若好了,在老太太眼里落了尘埃,自己也不乐意奉承薛家那对老谋深算的母女,捧得他们兴起,将来回头打压自己。操办得不好,王夫人必定要找自己歪帐,所以凤姐有心要撂挑子,既然惹不起,躲起来了事。
一番思虑,凤姐这才演了这么一出,在贾琏面前一番做作,又是担心害怕,又是哭天抹泪,期期艾艾,海棠带露,梨花带雨,只把风流贾琏一股男儿气激发出来,跑到贾母面前去给凤姐挡灾。
却说贾琏被凤姐主仆拿捏,果然跑到老太太跟前去撒娇,贾母见了贾琏前来,自然欢喜,因笑问:“可怜见得,琏儿还记得有我老婆子在,怎么就你一个,你媳妇儿呢?怎不见她个猴儿来呢。”
贾琏见了贾母,又依次见了邢夫人王夫人,回头再给贾母跪下,言称凤姐亏了身子,近日十分不好了,太医说了要好好将息,否则恐怕难有子嗣。
时值邢夫人王夫人在老太太跟前奉承,听了此话,皆是惊心不已。王夫人因天天见着凤姐,风风火火,利利索索,心中有些不信,疑她作怪。
倒是邢夫人这一项得凤姐奉承,又是小恩小惠不断,又想到凤姐乃是自己长子嫡妇,倒真有些担心,脸色就有些难看,想起这定是贾琏胡闹,凤姐早产之故,当着老太太不敢说什么,只暗中拿眼狠狠挖了贾琏几眼。
这贾母一向偏疼凤姐,乍听凤姐体虚至此,心疼不已:“既是这般,就让凤丫头好好歇息将养,二太太,家务事情,你就操操心,费心张罗张罗,好歹让疯丫头养个一月半月的,这子嗣可是府里的大事情。”
说罢又想起贾琏平日所作所为,不免沉了脸道:“这会子知道心疼媳妇了,我的话你记下了,以后少跟你珍大哥们出去胡天胡地,你现在有媳妇的人了,又做了父亲,要有个做父亲的样子来,不然今后拿什么脸面教导子孙们。”
贾琏原为讨好凤姐,不想吃了这连番挂落,心里暗生悔意,可是,如今骑虎难下,少不得受着:“老祖宗教训的是,孙儿记下了。”
贾母这才笑了:“去罢,告诉你媳妇,缺什么告诉平儿来找鸳鸯,凭什么天上地下的,我也弄来给她,只要她养好身子,给我养下个大胖重孙子也就是了。”
王夫人应下贾母,接管家务,不免与邢夫人一起走来凤姐屋里,抚慰一番。
彼时,平儿早得了消息,将凤姐打扮起来,加之凤姐这阵正在月事,落红量大,面色蜡黄,平日傅粉擦脂,今日只是素面就是病态十足了。
王夫人见了,这才把一份疑惑放下,反而真心问了句:“你这孩子,昨日看着还好,怎么一夜工夫就病了?”
平儿一边张罗让小丫头上茶水,一边回道:“并不是一夜得病,年前就不好了,因为年节事务繁杂,奶奶不叫张扬,拖着病又操持了元宵夜,这才挡不住,露了病态。”
凤姐躺着哼哼,这时要起身见礼,被邢夫人拦下了:“你身上不好,就别行这些虚礼了,躺着吧。”
邢王二夫人随后着人分别送了燕窝红参来,嘱咐凤姐好好将息。
贾母下半晌也亲自来探望凤姐,将自己积攒的一只千年黑山老参给了凤姐。后又时不时派鸳鸯前来抚慰,吃食补品时时赏赐。
把个凤姐惭愧的不行,暗地对着平儿落泪:“我不过托病,老太太这般体恤,我会不会遭雷劈。”
平儿按下凤姐躺好:“奶奶躺下吧,这几月来,月事月月提前,就没准过,奶奶才多大岁数,这还不是病,这府里多少人一声咳嗽也要吃人参燕窝鲍鱼的,偏奶奶这般摸样还要怕人说,难道奶奶没谁金贵,白想那些干什么,依我说,眼下既然已经挑开了,就好好养病,养下哥儿承继香火,二爷也就落听了。至于老太太,我们好了挖心掏肝可着老太太孝敬也就是了。”
凤姐听了此话,十分受用,合目道:“我十辈子修来的福气,上有老祖宗疼爱,下有平儿你帮衬怜惜,我这一辈子怕是离不开你了。”
平儿一推凤姐的毛手:“奶奶什么不好学,偏学得二爷贫嘴滑舌,幸亏奶奶不是男人,否则叫人听去,那还得了。”
凤姐偏抓紧平儿娇笑道:“奥哟,我就怨我的娘也,为什么不把我生成男儿,也好受用你这个娇滴滴;香馥馥的小娘子。”
主仆笑成一团,不妨被贾琏走来,眼睛粘在他们身上,看得痴了。
凤辣子计收二爷二姐
却说凤姐,因为看不惯王夫人品行,又恼她因林家寄银之事败露寻机排揎自己,明面不好争辩,便打了个阴着对抗的主意…………撂了挑子,整日在炕上躺着,小病大养,借病养身。
谁料却得到贾母无限怜惜,那贾母也是真心喜爱凤姐,也不顾自己老天拔地的年纪,三五天就亲自走来凤姐屋里抚慰一趟,各种补品,各种花样的小吃,清淡的小菜,更是源源不断,赏赐下来。凤姐心中颇觉不安,因而私下悄悄与平儿念叨,也是女人家废话多,两人说着说着,便戏耍起来,正遇贾琏走来,这个风流种子一时看得呆住。
凤姐首先回魂,虽然她已经心中默许贾琏,女人的天性让她见不得贾琏这种神情,不免泛酸:“哟,二爷来拉,看什么呢,眼都直了。”
贾琏走近凤姐,拿手把凤姐脸儿那么一捏:“你说看什么,嗯!”
凤姐把脸一红:“去,大天白日没正经。这会儿怎么进来了呢。”
贾琏笑道:“薛姨妈到了,我刚刚去迎了,这会子送去了梨香院了,回来偷个空。”边说边笑,又拿了刚刚摸了凤姐的手在鼻子下面来来回回的嗅着。引得平儿与小丫头抿嘴偷笑,恼得凤姐白眼瞅他:“瞧你那样儿,成什么啦,快说说,薛姨妈他们什么情形?”
平儿见他们夫妻有话要说,忙使个眼色,满屋子丫头溜个干净,平儿拦门坐在外间,用银狐皮毛给大姐儿的一件披风镶边儿。
贾琏这里一笑:“不是我说,那薛蟠到底是不是姨妈亲养的,怎么傻愣愣的吃货一个?倒是薛妹妹,珠圆玉润,有几分灵性儿。”
凤姐笑道:“岂止几分灵性,我们两口子绑一起,只怕也不是她的个儿,你以后少沾那薛呆子。”
贾琏笑答:“不巧得很,二老爷叫我帮衬薛霸王清理铺子的事情,我下午就要出去见见内务府的齐大人。”
凤姐冷笑:“依我说,你犯不着为别家事情下死力,你是王家女婿,他是王家外孙,左不过借的二叔的名儿,这种出头露面的事情,他自己因何不去呢,若是贾家面子,二老爷的面子不比你大些呢,还是怎的,不过偷懒罢了。没得这样子白使唤人的。再有,他们家的生意已经给他弄的一塌糊涂,岂是你能只手回天呢,你若有真有这番能力,不如我们自己弄个铺子赚些零花银子是正经。”
贾琏想着凤姐为了娘家之事,哪次不是力逼着自己跑断腿去周旋,万不想凤姐会这般说法,略一迟疑道:“我也不是上赶着去巴结,只是二老爷当着太太姨妈发了话,你这表弟也好说歹说,求着叫我帮衬,少时还要请我吃酒,我也是看你的面子才应下了,这会子岂有反悔的理儿。”
凤姐一声嗤笑:“应下了又怎么,没见给人帮忙一定成的,他有东西你吃下,有银子你收下,我们贾府救他一命,他把整个薛府赔上也是该当,你以为太太没收姨妈的银子呢,不过拿我们全家当傻子,拿我们两个当抢使,替他们办事儿。你本着一条,薛霸王给多少银子,你替他办多少事情,没有别人得好处,你苦哈哈卖苦力的道理。”
贾琏听凤姐句句向着自己,不免动容,嘴里说着戏词玩耍:“我是听错,还是怎的,二奶奶这是心疼为夫么?”
凤姐眉目斜飞着贾琏,一声娇笑:“怎么,我又不是偷来的锣鼓,还不准我疼汉子么?”
贾琏闻言,浑身通泰,挨身坐在床头,与凤姐抵着额头:“我竟不知道,你是这般一心为我,平日竟以为你只向着娘家,把我当外人防着,原是我想错了,倒冤枉了我的好二奶奶了。”
凤姐知道这话的首尾,因叹道:“我何尝不想在大房里跟着老爷太太,每天啥事不管,只奉承老爷太太高兴,过些舒适的日子,我又不是没嫁妆,光我爷爷留给我压箱底的五万银子够我吃一辈子了,我何苦这般讨人嫌,上赶着来二房巴着二老爷二太太呢,我虽没读过书,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些简单的道理还是知道一些,别人都道我一心抓权抓钱,难道这钱财我要带进棺材里去不成,还不是想给我们大房将来的子嗣攒些身价银子。这也是我女人家见识短浅,一片愚忠之心,旁人谁能明白呢。”
贾琏听了这话,把那凤姐搂在怀里,恨不得立时揉进身子里去,一边帮着凤姐擦泪,一边柔声安慰:“为夫知道了,从今再不怀疑我的好二奶奶了,娘子都说白了,我还不知道,再也不是个人了。”
凤姐眼一斜贾琏,似笑非笑:“你知道什么,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想想,这府里是谁继承爵位,是我们大老爷吧,而你我则是长房长子嫡妇。所以说,这府里的荣耀原本就应该是我们两个的,我们两个是这府里的理所当然的当家人,当家奶奶,这荣喜堂也应该是大房居住,却偏偏被人占去,大老爷大太太服气,我就不服这口气,我就要斗一斗,争一争,拿回那属于我们大房的东西。”
贾琏听到这儿,已经是红了眼圈,对凤姐彻底折服了,不知道要把凤姐怎么奉承才好:“老爷太太早些时候还常常埋怨你,说你只把着老太太二太太,连我也……。唉,谁知你是这一番谋划,全是为了我们大房争气挣脸,真真愧死我了,我今后再不听那些瞎话了,再不疑你了。”
凤姐见贾琏这般情形,深感情动比压服来的顺手,因笑道:“我知道二爷并不是那是非不明之人,只是耳根子软,又被人有心挑唆,才对我有些疑惑。背后说人岂能杜绝,何况我手握这么大贾府的财权呢,对二爷我也没别的要求,我知道那些说歪话的人中或许有二爷嫡亲之人,我也不说教二爷从此离了他们,只求二爷今后行事,记得一点,我们夫妻同体,祸福与共。我只希望能与二爷白发相守,含怡弄孙。所以,二爷以后行事之前,要思之再三,切勿被人引诱做些违背情理法度之事,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贾琏这时还有什么话说,只有拜服在凤辣子石榴裙下的份了。
先就说了,那平儿是极有眼色之人,在凤姐发话之初已经赶尽了房里大小丫头,自己拦门坐着,靠着熏笼做针线,此刻听着屋里夫妻谈话渐入佳境,乐的抿嘴偷笑。
贾琏这里就着暖炕,听着娇妻掏心挖肝一番承情,哪里把持得住,恨不得立时与凤姐合为一体,才好表白自己的衷肠,他是情动难以把持,脱鞋上炕与凤姐耳鬓厮磨,凤姐被他搓揉的气喘吁吁,勉强提了精神推拒贾琏,娇娇糯糯道:“爷,大天白日,如何能行这事呢,二爷还是去了吧,我又不跑,爷急什么,到了晚上早些进来,我们再……。”
贾琏哪里肯依,手里急急的剥那衣衫子,凤姐也是情动切切,不再推辞,反手替贾琏宽衣解带,眼见两人要赤……裸相对,谁知门外旺儿一声声急问:“平姑娘,见了二爷没有,薛大爷满世界寻我们二爷,说是那边珍大爷,宝二爷,容小大爷,蔷小二爷都到了,就差我们琏二爷了,薛大爷急得什么似的,不是我拦着,早闯进二门来了。”
贾琏这里混不论,还要纠缠,气喘吁吁与凤姐搓揉,缠夹不清。
凤姐却是清醒了,忙催着贾琏起身,屋外旺儿一声声唤着:“二爷,二爷……。”
贾琏恨得咬牙切齿:“这个狗杀才旺儿,作死呢,薛呆子也是,忒讨厌了,我…我……。”
凤姐推出贾琏去,蒙被大笑不止:“肉纵烂了在锅里,又不得跑了,二爷还是快去吧。”
贾琏穿好衣衫,又把凤姐拽出来亲香了几口,方扬声让平儿打水来梳洗。
平儿进来,脸儿红到脖子后面,眼睛都不敢看贾琏,只是低头递上香胰子热敷子。
贾琏心里憋着邪火,又见平儿这般,狠狠道:“你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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