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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气的浑身发抖，猛的一拍桌子：“好啊，现在翅膀硬了。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是吧！我告诉你，你就别痴心妄想了，这门亲事已经定了，你给我老老实实的等着成亲。至于叶清兰那个丫头。你趁早死了这份心思。我绝不会容你娶她。”
何氏一句比一句语气重，到了最后一句，几乎是铁青着脸喊了出来。
崔煜脸色惨然的跪在那儿，头脑一片空白。只觉得浑身冰凉，那份寒意，迅速的蔓延至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他想张口说话。却发现连动嘴唇的力气也没有。眼角一片湿漉漉的。
他虽然是庶子，生母却死的早，一直被养在何氏膝下。何氏素来是疼他的，见他怔怔的跪着落泪的模样，心里自然心疼，不自觉的放软了语气：“煜儿，之前一直没告诉你。是怕影响了你参加春闱。现在殿试也过了，我也就告诉你实话吧！以前我觉得叶清兰那个丫头还不错，也动过心思结亲。不过，她那个嫡母实在不着调，我委实看不上眼。这门亲事不结也罢了。现在又有了罗府这么好的亲事，可万万不能错过。罗二小姐我也曾见过，相貌生的好，懂诗词书画，擅长吹笛。就算撇开家世，也是配得上你的。我一心为了你好，所以才上赶着结了这门亲事。”
顿了顿，又道：“你虽不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可我待你，比对婉娘还要上心。我一直盼着你好，所以对你的亲事尤其的慎重。现在既已定下了罗府这门亲，你就别再胡思乱想了。好好的收收心，年底之前就迎娶罗二小姐过门吧！”
这一番软言温语，却比之前狂风暴雨般的冷言冷语更让人绝望。没人比他更熟悉何氏的脾气，何氏既然这么说了，那就真的不可能了……
说到底，他只是庶子。嫡母待他宽厚，是他的福气。这些年来，他一直战战兢兢，一直听从何氏的话。也是因为恪守本分不敢放肆。如果是真正的亲生母子，自然不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他可以倔强的跪着一直不起，可以哭到何氏心软。
可现在，他却只能木然的跪着，低垂着头，泪水不停的从眼角滑落。心里似有一处被挖空了……
耳边又响起何氏的声音：“别在这儿跪着了，要是让人看见了，像什么话。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崔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起来，又是怎么回到自己的屋子。不知道一夜是怎么浑浑噩噩过来的。伤心难过到极点，却又无可奈何的滋味，将他完全淹没。
外面鞭炮震天响，宾客盈门欢声笑语，都是为了他而来。可他却没有半分想见人的欲望。何氏派人来叫了他几次，他都没吱声。只默默的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
何氏既无奈又恼怒，可当着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却一丝一毫也不能流露。硬是挤出若无其事的笑容，继续和众人寒暄。
到了中午，去给崔煜送饭的丫鬟低声回禀：“太太，奴婢去送饭，少爷不肯开门。”
何氏笑容一顿，眼里闪过气恼。却硬是压低了声音：“等会儿再送一回。”那个丫鬟忙应了一声。
坐在一旁的崔婉，忽的说道：“母亲，我去看看二弟吧！”
何氏一愣，忙说道：“你身子不便，又不能太过操心劳碌，还是别去了。他是孩子心性，闹一阵也就好了……”
崔婉笑了笑，温和的说道：“他身体还没好透，再这么折腾，只怕又要折腾出病来。我过去劝劝他，说不定能让他心情好些。”
何氏默然片刻，终于叹口气应了。
崔婉到了崔煜的门外，冲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待丫鬟们都退开了，才轻轻敲了敲门：“二弟，是我。”
半晌，崔瑜沙哑又虚弱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大姐，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崔婉耐心的说道：“二弟，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可就这么把自己关着，也不是法子。有什么不痛快，说出来总会好过些。我是你的亲姐姐，你有什么话，只管和我说。我绝不会告诉母亲。”
这次，崔煜沉默的时间短了一些，却依然不肯开门：“我什么也不想说。”
崔婉只得无奈的使出杀手锏：“我是你的亲姐姐，总是盼着你好的。你现在这样子，让我怎么能放心？如果你还想再见十妹一回，我也能替你安排一下……”
门终于开了，崔煜出现在眼前。
崔婉的话戛然而止，看着形容憔悴瘦了一圈的崔煜，别提多心疼了。
崔煜连笑容也挤不出来，低声说着：“大姐，进来说话吧！”
崔婉进了屋之后，低声叹道：“你要定亲的事情，我也知道了。你别怪母亲，她也是一心为了你好。”
崔煜心里一片浓的化不开的苦涩，那份苦涩，甚至蔓延到了口中，使得说出口的话语也带了无尽的涩意：“我知道，我会听母亲的吩咐。”说完这句话，便将头扭到了一边，眼角依稀闪着水光。
崔婉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劝崔煜。
母亲一直心高气傲，因为没生儿子，对二弟愈发上心。可以说，就算是对亲生的儿女也不过如此。可不管怎么样，毕竟是隔了一层。二弟明明满心的痛苦伤心，却也没勇气反抗。何尝不是因为嫡母教养的恩情太重，所以他根本无力挣脱也无法抵抗。
沉默了许久，崔婉才低声问道：“你想再见十妹一面吗？”
崔煜茫然的笑了，那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我……我哪里还有脸见她。”曾经信誓旦旦的诺言，似乎还是昨天的事情，在他的心里异常鲜明。可转眼间，他的美梦就彻底成了泡影。
他拿什么脸去见她？
可心底深处，却又生出了一丝不该有的渴盼来。不，他要去见她。他要问清她的心意，如果她心里有他，或许还有一丝转机……
崔煜心念电转，终于鼓起了勇气：“大姐，我想见她一面。你替我遮掩一回，不要让母亲知道行吗？”
崔婉隐隐的猜出了他的心意，不由得暗暗叹口气。就算见了面又能如何？一片痴心的二弟，大概根本不知道叶清兰的真实心意。等待他的，不过是另一场痛苦和失望罢了。
可不让他见叶清兰，他心底必然放不下，对母亲也会生出怨怼来。倒不如干脆利落的了断了，一时的痛苦，好过今后无休止的牵肠挂肚……
“好，我替你安排。”崔婉终于张口答应了下来：“不过，你总不能这副样子去见十妹，这几日你一定要好好休息按时吃饭保重身子，等安排妥当了，我自然会让人送信给你。”
崔煜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乖乖的点头应了，总算稍微振作了一些。
接下来的几天，崔煜虽然还是不肯出门见人，不过，总算是肯吃饭了。何氏稍稍放了心，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崔婉的功劳。
等崔婉派人送信来邀崔煜上门做客时，何氏明知其中有些猫腻，却也只当不知情，点头允了崔煜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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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伤别
崔煜阴郁了几天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崔煜特意洗了澡换了新衣，一路上不停的盘算着见了面要说什么。可等真正进了昌远伯府到了沁芳园里，却忽然生出了莫名的紧张和退怯。
崔婉挺着大肚子，陪着崔煜坐着闲话。片刻过后，朝云便笑吟吟的来禀报：“少奶奶，十小姐来了。”
崔婉身子笨重，不便起身相迎，便笑着说道：“快些请十妹进来。”
崔煜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看向门边。
一个轻盈的身影出现在门边，明眸若水，笑意盈盈，一身浅绿色的春裳，更为她增添了几分妍丽。短短月余没见，她似乎又更美了几分。
叶清兰见到崔煜，却暗暗一惊。虽然穿着新衣，可他的脸色却实在不妙，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崔婉昨天说过的那番话又浮上了心头：“……母亲已经为他去罗府提亲，很快就要正式定亲了。他知道这事之后，又跪又哭闹腾了许久，后来又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出来。我实在没别的法子，只好先哄着他，答应安排他和你私下见面。十妹，我知道这事让你为难了。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最后见他这一回。让他彻底死了心也好，也免得他总惦记你……”
她当时略一犹豫，便答应了下来。不管是看在崔婉的颜面，还是怜惜这个痴情少年的一片心意，这一面都非见不可。
“见过崔世兄。”叶清兰微微一福，含笑打了个招呼：“恭喜崔世兄中了进士。”
崔煜定定神，略有些局促的笑了笑，目光不自觉的飘向崔婉。
崔婉站起身来：“你们两个先说会儿话，我有点事，去去就来。”说着。歉然又恳求的看了叶清兰一眼。
说到底，今天的见面，其实是为难叶清兰了……
叶清兰微微一笑，暗示自己并不介意。等崔婉领着一众丫鬟都出去了。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她和崔煜两人。
崔煜怔怔的看着叶清兰，明明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时间无多，总不能一直这么大眼瞪小眼的浪费时间。叶清兰索性先开了口：“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崔煜心里一跳。忽然不敢直视那双明亮的眸子：“是，我……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崔煜心里一阵无法言语的痛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的将话吐出了口：“母亲已经为我定了亲事。是罗府的二小姐。我虽然不愿意……可是，我不能忤逆母亲。这么多年，她一直待我很好。我不能让她失望……对不起。我失言了。我辜负了你，对不起……”
崔煜再也说不下去了，泪水迅速的冲到了眼眶里，却硬生生的忍着没有掉落。
看着崔煜这副样子，叶清兰心里也有些微的酸涩。默然片刻，才轻轻的说道：“这件事我昨天就知道了。”声音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崔煜心里一颤，反射性的抬头看向叶清兰：“你……你已经知道了？”可是。她为什么这么平静，一点都不难过？
叶清兰也静静的看了过来，眼神里有怜惜有同情有唏嘘，却没有伤心和痛苦：“其实，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
为什么她是这样的反应？崔煜忽然有些惶恐害怕，总觉得接下来会听到一些他无力承受的话。
“崔世兄，恭喜你了。”叶清兰的声音还是那么平稳和缓，仿佛这一切对她没有丝毫影响：“考中了进士又定了亲事，是双喜临门的好事，我也为你高兴。至于你之前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其实不必介怀。我一直都拿你当兄长一般看待，并未奢望过崔府上门提亲。所以，你不必为之前说过的话耿耿于怀。”
崔煜愣愣的看着叶清兰，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沉，话语里犹带着最后一丝希冀：“这不是你的真心话。你是为了安慰我，才会这么说的对不对？”
叶清兰知道此时万万不能心软，狠狠心应道：“我不是在安慰你，我刚才说的，都是我的心里话。知道你定了亲事，我是真心的为你高兴。以前我一直想说，可又怕担心影响了你参加科考，所以当时并未直言。现在你过了殿试，我才真正放心了。今日我肯来见你，也是想和你说个清楚，免得你心里总觉得对不住我。”
崔煜的脸一点一点的苍白，彻底没了血色。直直的坐在那儿，眼神一片茫然。脑海中不断的回响着叶清兰的这番话。
原来，一直都是他一厢情愿！
原来，她其实从没有真正的喜欢过他！
他的承诺，只有他一直牢牢的记在心里。她从未想过要嫁给他。
叶清兰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有些难过。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愿说这么绝情的话伤害一个全心爱慕自己的少年。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有这么做，才是真正的对他好。
与其将来痛苦挂念，不如干脆利落的斩断一切。一时的痛苦，总好过日后无休止的牵绊。
“罗二小姐才是你的良配，你日后不必再惦记我。”叶清兰竭力让声音冷静理智：“这是我们两个最后一次单独见面，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完，看也不看崔煜一眼，硬着心肠起身向外走。
“等等！”崔煜困难的张口：“十妹妹，你真的从头至尾都没有一点点的喜欢我吗？”
叶清兰没有回头，淡然的应道：“是，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从没有过男女之间的喜欢。你忘了我吧！”
其实，她也曾经动摇过。如果嫁给心性淳朴的崔煜，未来的日子一定会很平静安乐。这样的生活，其实也挺好。可惜，崔煜偏偏有那么一个手段狠辣精明厉害的嫡母，让人望而却步。更重要的是，她遇到了另一个真正令她动心的男人。
感情不能施舍，她没爱上崔煜，那也只能遗憾的道别。
叶清兰头也不回的走了。
崔煜痴痴的看着叶清兰的身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只觉得身体里很重要的东西也被带走了。心里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真奇怪，心痛到极点，反而有些麻木。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不知呆呆的坐了多久，耳边忽的响起了一个声音：“二弟，你还好吗？”崔婉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崔煜一脸木然，僵硬的张口：“大姐，我能撑得住……”
崔婉一阵酸涩心痛，刻意放柔了语气：“傻小子，在我面前还要硬撑着做什么。若是心里难过，就痛痛快快的哭一回。”
崔煜惨然一笑。他哪有资格痛哭，是他不够好，所以她没喜欢上他。是他没勇气反抗，所以，他现在连恳求她给自己机会的资格也没有。
崔婉也陪着落了泪，等崔煜的情绪平稳一些了，才张口劝道：“二弟，你和十妹没这个缘分，还是及早的放下，别再惦记她了。”
此时的崔煜，哪里能听得进这些，低头不语。
崔婉又放柔了声音：“你也别怨母亲，母亲也是一心为了你好。”
崔煜沉默了许久，才困难的张口：“大姐，有件事我不明白。母亲以前一直很喜欢十妹妹，为什么现在忽然不喜欢她了？”
崔婉自然不想吐露实情，左顾言他的说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大姐，你别骗我了。你肯定知道的。”崔煜一脸的哀求：“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我知道我已经没资格再喜欢她了。可我不想糊里糊涂的被蒙在鼓里。”
崔婉犹豫片刻，终于叹口气说道：“其实，这要从莲姐儿满月的那天说起。当时，三婶坐在母亲身边，和母亲说起了十妹……”三言两语的将当日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说句实话，就算母亲同意来提亲，以三婶的性子，必然也会从中阻挠。母亲哪里肯让你受这样的羞辱，所以才急着替你另外说了亲事。”
崔煜愣愣的听着，脑海里一片混乱无措。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果然是太天真了，把所有的事情都想的这么简单。
“结亲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还牵涉到了两家人。”崔婉叹道：“三婶是十妹的嫡母，只要她不点头，母亲也没法子。我自然也盼着你和十妹能有缘分走到一起。可现在看来，这注定是个奢望了。”
崔煜只觉得鼻子一酸，眼眶又红了。过了半晌，才低声说道：“那她以后怎么办？”薛氏若是故意为难，只怕日后此类的事情还会层出不穷。
崔婉打起精神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十妹向来机灵，不会一直落在下风的。”更何况，如果那个人真的有这份心思，一定能想出办法的……
“罗府的二小姐才貌双全，你能娶到她，也是你的福气。以后你可得好好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