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是旧识，但是彭福心中明白，有些事情这个婆婆知道的恐怕比自己想象到的还要多得多。
程云娇和彭福心中都被震惊，所以免不了对视一眼。
这一眼才一对上，两人心中都敏感的发觉，不对劲
这么默契的对眼，在齐月的眼里，分明就是坐实了太多的事情，两个人对眼之后迅速扭开头，散开了视线。
心虚的两个人全都被齐月看在眼里，但是齐月却不说破，而是转头去跟郑荣说道：“你先前在过石老四的府上，老婆子原先就说过，只要你善待我的翠儿，老婆子不会亏待你这气也帮你出了，翠儿却瘦成这副模样儿，你打算怎么跟老婆子交代啊？”
郑荣本来听见石老四的消息就呆住了，再被齐月这么斯条慢理的一问话，倒是变得理亏答不上来了
一面是自己不齿的翠儿，一面是自己曾经期望却又敷衍自己的石老四，真难为郑荣一个大男人纠结得就跟个小媳妇儿一样
好半天，郑荣才吞吞吐吐的说道：“小人绝对不敢懈怠婆婆分毫还请婆婆明鉴”
“什么明鉴不明鉴的，老婆子上了点儿岁数，已经不招人待见了还是回京城省心免得出个门都要讨脸色看”齐月自嘲的说着。
其实彭福自然知道自己拒绝了齐月，是会惹恼了她的，这个时候齐月再说出来，就算是个猪脑子也应该衡量一二了能动得到了石老四的人，还真是没有几个
而且石老四还是在丞相府就被这个婆婆给下了手，这中间的关系更是让彭福开始猜度个不停。
郑荣对于齐月的话，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尴尬的站着。
程云娇最先反应过来，“婆婆看得准，我虽已经嫁入了安家，但是始终是江湖出生，上不得台面，婆婆这番话点醒了我，毕竟已经嫁作他人妇，这江湖上的事儿，我不愿多管了婆婆放心，只要是您开口，我在所不辞”
程云娇婉转的把自己的出生说成了江湖，避开了烟花柳巷这种腌臜地方，这番话说出来其实跟没有说一样，无非也就是表明了态度，跟江湖朋友断绝往来，现在只不过是安家的人，毕竟婆婆还叫安卓冰“冰儿”，不是亲戚也是好友，程云娇这么一说，反倒是把她自己看做了一家人。
齐月听得微微皱眉，但是没有程云娇的搅和，或许事情就没有这么难了
“嗯，你是个孝顺模样，怪不得冰儿肯点头。”齐月敷衍着，每次想到安卓冰，心里总是有着遗憾说不出口来，憋屈得难受，而且现在还是在程云娇的面前。
彭福看着这一切，心里盘算了几遍，“在下刚才多有冒犯，婆婆大容大量，没有计较，北商盟也不是担不起事情，只要婆婆开口，在下这就回去安排”
左右彭福看不出齐月的身份，加上石老四的消息太过突然，彭福依仗北商盟的强势，却也不怕齐月前往议事。彭福心中担心的是石老四这个消息的准确性，还有这个婆婆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绝对不可能是见郑尚风这么简单
齐月知道火候到了，但是这个时候如果爽快的答应了彭福，反倒容易露出破绽来，所以齐月想先稳一稳。
“老婆子乏了，这事儿改天再说吧你们闹腾得我头都疼了都散了吧”齐月疲惫的说着话，屏风之外的阮金彪直接动手送客。
程云娇、彭福和郑荣各怀心事的分头而去，齐月明白，时机到了，接下来的事情就要看造化了。
齐月知道彭福回去一定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他本就过怕那种任人差遣的日子，好不容易造反有理了，现在还要被人掣肘，肯定是不甘心的
况且这一次扣货，给彭福太大的损失，商人重利，他怎会听命于一个面都见不着的老太婆呢？
但是齐月没有想到，来得如此之快，才不过半夜，就已经有三四拨人来打探，甚至还有人往寝屋里闯。
铃儿守在齐月的床前，“婆婆，你安心睡着，那土耗子在外面呢”
虽然如此，屋外依旧乒乒乓乓的响个不停，扳扳手指头，差不多又来了几批，闹腾得实在欢实。
齐月睡不着，披着衣服偷偷站到了窗边，却听见一声低沉的责怪，“你起来做什么？外面热闹，你做不知就可以了”
这声音温润如水，正是方如立。
倚窗偷看，方如立换了一身的夜行衣，脸也蒙上了，或许是怕见了北商盟的暗探不方便，所以就连兵器都换了把朴刀。
看着齐月偷看自己，方如立的眸子里浮出了一片温情，“别任性，等会儿我来看你”
一掌按下窗棂，齐月只能悻悻的回到床上，听着外面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婆婆，白日里，你的声音都变了不少，差点露馅儿了呢”铃儿见齐月不睡觉，就凑过来跟齐月闲聊。
齐月微微笑了笑，“他们三个听见石老四的消息，早就开始算计自己的小九九了，哪里还有心思来对付我？估计是回去了想着不对劲，却又不方便明着来，所以现在外面才会这么热闹”
看起来齐月是不打算睡觉了，铃儿点点头，起身去泡了一壶茶，准备了些点心给齐月垫着，这一夜注定是睡不着觉的了
临到天边鱼肚白，外面才消停了，方如立推门进来，一套夜行衣上面血迹斑斑，却都是溅上去的，不是方如立的血迹，提刀的手上虎口都红了，额头上汗湿了些，却映衬着方如立的眼眸更加的黑亮
看得出来，虽然半夜来访的人都好对付，但是人数众多，还是很磨人的
齐月看他打得热了，怕坐下来回凉受了寒，急忙找来一件衣裳给方如立披上。
方如立解下面罩，微微一笑，放下朴刀伸手拉住齐月的手轻轻的拍了拍，“这一夜你却没有睡安稳。”
温热的感觉从指尖传到齐月的心里，这种淡然的感觉从沙甸一别之后，很久没有过了。恍惚间，似乎方如立刚才不是出去对付暗探，而是外出劳累了一天的丈夫，才回到家里，跟妻子闲话家常一样。
齐月小脸微微一红，低下头去，抽出手来倒了一杯热茶，“你歇歇气吧阮金彪呢？”
“他血毒发作，打了一半就撑不下去，我让他先去休息了”方如立疲惫的脸上隐隐有着胡茬，看上去多了一份沧桑。
齐月不敢多看，只能低下头来，这种温暖的感觉越来越熟悉，甚至让齐月有些舍不得了，有一种依赖却不敢说出来。
以前，齐月有了想法就会毫无保留的说出来，就像在对待安卓冰的时候，完全毫无保留，哪怕是想嫁给他都会直接表达出来
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齐月很害怕，一旦说出来后，就会失去安卓冰已经让她失去了一段短暂的爱情，虽然不长，却已经很伤人了这一次，齐月不愿意开口，只求这样的温暖能持续下去就好
方如立不知道齐月想了这么多，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齐月，良久才说道：“彭福经历了昨晚之后定会来盛情邀请你去北商盟，你不要答应，只管推说要回京城彭福他疑心重，一定会更加盛情的邀请你”
“这些我都懂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他觉得我非要去北商盟不可的”齐月对于这一点还是很有信心的。
方如立摇摇头，苦笑着说，“你已经不是以前左家门前那个惊慌失措的小丫头了”
齐月一愣，明白方如立是在说自己成长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不再是以前那个任性妄为的小丫头了
“你都已经不是北商盟盟主了，我还能不变么？你听我说过，你应该明白，我不这样的话，早就没有了活路”齐月接下来的意图很是明显，方如立不可能不知道齐月要对北商盟下手。
方如立揽过齐月，轻轻的吻了一下齐月光洁的额头，“只要你好好的就行了我去休息会儿”
没有等着齐月说好，方如立就径自走向了床铺，轻轻的倒下去，很快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齐月上前帮他掖好被子，呆呆的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方如立，这张俊朗的面庞上写满了疲惫，但是唇角却是微微上扬的，他的梦中……应该是幸福的吧？
第十卷 第一百六十二章看清自己的心
第一百六十二章看清自己的心
一夜未眠，齐月本就已经有些疲惫了，再加上不停的思考这中间的种种关系，齐月现在脑中一片空白。
看着熟睡的方如立，却想起第一次见他，那面色微红的模样，当时自己若是顺从的跟着他回了北商盟，恐怕事情就没有这么烦杂了吧？
齐月自嘲的笑了笑，站起身来坐到了桌边，门外银朱却已经候了一会儿了，铃儿见齐月从床边走开才上前通禀。
银朱提着一个食盒子，一脸纠结的样子站在边上，欲语还休。
“银朱姐姐，这里没有外人，你只管说就是了”齐月疲乏，也就没有转换声调，惹得铃儿一直侧目，埋怨的张望外面有没有耳目。
银朱行了礼，“婆婆，今天早上有一个像极了安大人的男人让我把这个送来给你，看样子是熬了夜，两眼通红，说是……你想要去的地方就一定会带你去”
说到这里，银朱停顿了一下，“婆婆，你看会不会是有人设计的？昨天晚上，郑荣突然好心的送来了好些菜肴，还软言安慰了几句秀儿姑娘，虽然是言不由衷，秀儿还是哭了半夜”
“真是胡闹她有着身子还哭什么？也不为孩子想想”齐月明白，这是郑荣真的慌了神，所以才对秀儿示好，他也明白，齐月一定会知道这一切的。
银朱点头称是，“我也这么说着，但是秀儿姑娘的身子眼瞅着没有动静，算算日子，恐怕是要推迟个七八天了”
七八天？齐月微微皱眉，这时间不长，但是足以改变很多事情的走向了
齐月没有接过秀儿生孩子的话茬，毕竟自己还是个大姑娘，怎么知道生养孩子的事情？
伸手接过食盒子，齐月的心思泛开了，银朱说的男人定是吴东了，他知道齐月的身份，但是他未必知道齐月了解了他的冤屈。
齐月叹口气，轻轻的揭开食盒子，心中五味陈杂，要不是当初自己低估了程云娇，又怎会落得今天这样的结果，苦涩难咽，还拖累了吴东，现在都被丐帮给除了名。
食盒子一打开，一阵薄荷香味就飘散开来，一大早谁都没有吃早餐，屋子里的三个女人都馋了嘴，食盒子里的正是当初吴东做的薄荷鸡，这种清新的香味倒是冲走了之前弥漫在屋子里的血腥味，让人提起了不少食欲。
齐月让铃儿分了薄荷鸡，留了一部分给方如立，自己却是对着自己那份发呆，一时间竟然下不去口，只有两行清泪。
“婆婆，您没事儿吧？”银朱以为是自己办错了事，顿时停口不吃了
齐月抹抹眼泪，勉强扯了一个笑容，“没事，如果下次这个男人还来找你的话，你记得帮我跟他说，我都知道，不必介怀”
多说无益，吴东不是傻子，但是他眼中的炽烈却不知为何总有着一种黯然在里面，齐月慢慢的回想着吴东的眼神，连方如立何时起身都不知道。
“吴东来了么？”方如立看了一眼桌上留给他的吃食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齐月点点头，“我现在不方便找他说话，心里……”
方如立轻轻抚上了齐月如瀑的长发，“不用说，我明白今天恐怕彭福就会逼着你作出决定。”
“或许吧，我想拖上几天，磨磨他的性子”齐月任由方如立的大手在发梢打转，淡淡温情萦绕在两人身边，铃儿和银朱却是早就退了下去。
方如立挨着齐月坐下，“他等不及的，你扣着他的货，最急的是他一天损失的钱财已经够让他揪心的了，今天晚上说不定就要动身了”
齐月轻轻一笑，“你这么了解他？为什么当初还会着了他的道儿？”
方如立不置可否，“彭福被叫做金算盘，很多账他算得比你可清楚多了”
齐月明白，方如立说的不止是北商盟的损失，彭福算计的恐怕还附带着六大商业协会和丞相府，说不定连丐帮都会在他的算计之中。除了这些还有京城、龙山、镇远镖局的人情帐，这个彭福根本就是个双核计算机《小说下载｜wＲsＨu。ＣoＭ》
还没有到中午，彭福就遣人来催了齐月几遍，都是想要见面。
齐月以人老了容易疲乏，没有休息够为借口，愣是拖到了晌午时分才勉强答应见面。
果然不出方如立所料，齐月推脱回京城方便，越是这样说话，彭福就越是极力邀请齐月去北商盟议事，最后还说出了可以去议事堂议事的建议，以保齐月谈话内容的安全，到最后，彭福还押上了郑家一家子人。
提到议事堂，齐月的心顿时嘭嘭的跳个不停，但是却又不能表露出来，一直压抑着自己少说话，避免情绪宣泄出来。
越是这样，就越是显得齐月的慎重和举棋不定，彭福深信不疑这个婆婆的神通广大，就连站在内屋的铃儿都从未见过彭福这么着急上火的模样，一直掩嘴偷笑。
“那就依了你，你去通知胡庆东吧，老婆子乏了”齐月准备打发了彭福，跟方如立再商议一下。
没想到彭福上前一步，“在下唯恐婆婆出行寂寞，不然让程老板和郑大镖头跟着护卫，闲时打打趣也好况且在下还有一些关于货品的事情也要请两位前去北商盟商议，还请婆婆允了”
程云娇本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她跟着去北商盟除了会坏事以外，齐月就想不出她还能干点什么而且这一路上，万一不留神露出点马脚的话，就前功尽弃了
至于郑荣，跟着去了北商盟，只能是把郑尚风那个老头子气得更见疯癫，而且郑荣这个人见利忘义都成习惯了，齐月很是不想待见他
“老婆子孤独惯了，不喜欢吵闹你们生意上的事情就不要烦我了”齐月准备以退为进，银朱站在一边侍候着，一听到齐月这么说话，自是心领神会，马上迎上前去行了礼，直接送客。
彭福怔了怔，却是没有走，“还请婆婆允了”
这般强硬的态度，却不是真心想要带那二人走，而是为了试探齐月
昨天彭福已经找人接触了程云娇和郑荣，两人都没有见过这个所谓婆婆的庐山真面目，三人心中多少都有点疑虑，而彭福这样的做法，根本就是想假借这两人的手，在一路上试探出齐月的深浅来。
齐月恼了，刚想怒斥，阮金彪却是跳了出来，“彭管家，婆婆不喜欢说第二遍，你怎么这么不知趣？”
彭福看着阮金彪伸出来那黑乎乎的手爪子，顿时一阵退让，那血毒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粘在金算盘上，怎么清洗都不掉，就像是生了铁锈一般，现在那金算盘看起来，算盘珠子上总是有几分暗色，就像是成色不齐一般，让彭福如鲠在喉，锋芒在背。
讨了个没趣，并不代表彭福放弃。
才入夜，方如立就径直进了齐月的房间，“彭福让程云娇和郑荣退后半日出发，跟在后面这一路上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齐月苦笑道：“刚才他就已经来知会了，说是明天一早就赶路，倒是不知道他这么执着看来这一路上不会太冷清。”
方如立注视着齐月，看着她一颦一笑，心中不免有些怅然，其实自己的心意，齐月都是知晓，却一到了两人独处，齐月总是在逃避着什么，没有当日在茶肆中那种哭着的依赖。
语气让齐月这么一直逃避下去，方如立还是想挑明了说，“安卓冰娶了程云娇，你想过么？”
齐月一愣神的时间，没有想到方如立竟然会这样直白的开口问出来，一阵尴尬。
“想过，心里不爽快但是，他有他的考虑，这是他的选择，却是已经与我无关了”齐月不想瞒着方如立，这种事情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说个通透。
只是接下来方如立的问话让齐月有些退却了，“你想过你自己接下来怎么办吗？”方如立炽烈的眼神丝毫不加隐瞒，这一眼看来，似乎要把齐月这娇小的身影给看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