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声渐渐低微,老者眼中残烛般的光芒慢慢熄灭,不一会,颈后发出咔嗒一声轻响,手脚微微一阵抽搐,终于垂头停止了呼吸。
四人怔怔地沉默了片刻。谷雨沫微微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问古天南:“师叔,他刚才说的是不是祈天镜?师叔知不知道祈天镜是什么东西?”
古天南皱眉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明白。
“咱们过去看看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如果我没猜错,那东西桓夏他们并没有带走。”小七看着甬道尽头半掩着的巨大石门,淡淡说道。
“桓夏?”谷雨沫闻言细细的眉毛蹙了起来,带着困惑的眼神问小七:“莫非你认识从这里出来的那几个人?”
“去年在路上碰见过一次。”小七说完,也不多作解释,抬脚就向甬道走去,他的目光投注在脚下的石板上,入口石阶上的那串血迹从身后的窟窿一直延伸到石门后面。
转过石门,出现在小七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拱顶石室,石室两旁的地上依旧燃着两缸长明油灯,借着灯光可以看见壁上与头顶都刻制着奇怪的图案。
首先吸引小七目光的不是壁上的图案,而是石室中间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倒了十几具手执武器的尸体,这些尸体全都瞪着惊恐的眼睛,显然死去并不太久,而他们身下的鲜血已经凝固了,变成一大片一大片的深褐色,刺鼻的血腥味充满了整个石室。
“啊!”跟在小七身后的谷雨沫忽然间低呼了一声,小七闻声转过头看了看,发觉谷雨沫的眼中带着惊怒之色看向那堆尸体边上的某处,三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里仰面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小男孩,只有五六岁大的样子。
“太过分了!”谷雨沫的脸颊上出现了激动的红晕,微翘的粉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
小七眼神微黯,但是只一瞬后,就恢复了清冽,他缓步向那堆尸体走去。
“小心!可能有陷阱!”古天南忽然冲小七叫道。
小七的脚步没有停下来,他头也不回地说道:“没关系,墙上的符阵已经被破掉了。”
古天南闻言不由得楞了楞,随即嘴里讪讪地自嘲道:“倒忘了这小子修练过符道了。”
小七走到一具尸体旁查看了一番,然后又站起身走到石壁前,将石壁上那些繁复的图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看完后,眸子里一亮,吐口赞道:“好厉害的符纹!”
原先小七以为这些符纹形成的是一种阵法,仔细看完并在心中默默揣摩过后,他才知道原来不是符阵,这么繁复的图案竟只是一个符纹而已。
不过想想也是,若是攻击性符阵的话,就会不断在地下吸取灵气,在无从宣泄的情况下,灵气累积到一定程度,符阵必然无法保持稳定,而布置在陵墓里的符阵若是不能长期保持稳定,又岂是墓主人所愿?
墙上阴刻的符纹原本应该是金色的,由极细极薄的黄金填铸成,利用的是黄金里纯正的金属灵气,符纹被触发后,灵气沿符纹形状流动,形成一股凌厉的箭势,从而融炼出黄金之箭射出去,这一点,小七从地上那些尸体伤口里已经凝固的黄金可以得到印证。
而奇妙的是,除了那些尸体伤口中能看见黄金,石室内地面上却是找不到一根射空后留下的金箭,所以这么看来,符纹里的金箭竟是无一虚发!
虽然威力惊人,可惜这个符纹太过复杂了,不太适合临敌时使用,而且用黄金作符引,未免太过奢侈,用在这座帝陵里,倒是非常般配,小七暗忖。
“这!?这些人都是被金子杀死的!”荆满山此时也看到了尸体上致命的伤口,他指着地上死尸对小七一脸不可思议地惊呼道。
“不错。”小七笑了笑。
“看来这里真是哪位皇帝的陵墓,咱们说不定还能顺手拿点值钱的宝贝走!”荆满山的眼珠转了转,故意露出了贪婪的表情。
谷雨沫狠狠白了他一眼:“宝贝?小心墓里的亡灵留下你当它的宝贝!”
荆满山闻言背上不禁凉了凉,他看了一眼石室另一头的那扇巨门,缩了缩脖子靠近谷雨沫,陪笑道:“开个玩笑嘛,这里气氛太阴沉了。”
小七此时已经记下墙壁上的符纹,转身向石室另一头走去,三人急忙跟上去。
还没有走到那扇半掩的石质巨门前,小七忽然停下了脚步,三人走到他身旁,同时问:“怎么了?”
小七皱了皱眉,眸子里浮现出惊疑不解的神色,他微微眯了眯眼,沉吟道:“门后面,有股奇怪的灵力!”
“怎么奇怪法?”古天南急问。
小七小心地运转念空大法探过去,神识刚刚穿过石门,就忽然觉得心一沉,一阵眩晕感袭来,意海中无数星芒闪动,仿佛整片星空翻转倾倒入意海中,小七大惊,果断及时终止了念空大法,神识收回后,只觉得后背上冷湿一片。
小七的面色白了白,眼绽寒光地盯着几步外的石门叫道:“好强大!”
第五十一章 有人造反
“那我们……不进去了吧?”荆满山看着石门后面透出来的昏黄光线,感到有些不安。
谷雨沫将左手的棱刺交到右手,微微蹙起眉头问小七:“可能是什么?符阵,还是活人?”
小七沉默了片刻,可能是因为灵力的恢复,眸子里的黑雾又悄悄地洇开了,他稍稍扬起下巴,冷静地说道:“进去看看就知道了。”说完,大步向石门走去。
谷雨沫毫不犹豫地跟上去,而荆满山与古天南似乎已经习惯了小七的行事风格,这次居然没有再多说话,也小心地跟了过去。
丹阶龙座,琉璃五供,明灯不灭,果然是帝陵的规格。四人此时已经不觉意外,只略略扫视了一下墓室,目光就统统被吸引到了供案前。
案前倒伏着六个黑衣人,全都向着供案方向面朝下趴着,因此看不出他们死前是什么表情,全身上下看起来完好无损,地上也没有出现一丝血迹,就连手里的兵刃也很自然地垂握在身旁。
然而小七知道他们确实已经死去了,尽管这六人看起来只像是静静拜伏在龙座前而已。
“不要看案上的东西!”小七只扫了一眼,就立刻出言警告身旁的三人。
这一声及时喝阻了谷雨沫与古天南顺着地上尸体向上看去的目光,谷雨沫撇头,却见身侧的荆满山正表情呆滞地盯着正前方,不由大惊,左手迅速遮向小胖子的眼睛,大声叫道:“荆满山!”
小七转头,同时果断对荆满山运起一记心音诀。
荆满山脑中嗡!地一声巨响,眼前那些恐怖的幻象顿时消失了,全身一阵虚脱,额头冷汗滚滚而下,脚下更是一软,若不是小七一把抓住他,他差点一个跟头就栽倒在地了。
“我的妈呀!太可怕了!”小胖子眼里全是惊恐之色,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小七的手转身要跑。
“怎么回事?”谷雨沫急急问道。
荆满山惊魂未定,吞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看着小七说道:“我……我看见天上……天上的星星全都冲着我砸了下来!”
“嗯,看来案上那东西就是所谓祈天镜了。”小七点头冷静地说道:“我在门外感觉到的灵力,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不能看?”古天南问。
“对,不能看,也不能以念力探查。”小七回道。
“那些人屠杀了一城百姓,就是为了那东西?”谷雨沫原本可爱的圆圆眼中闪动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小七看了她一眼,脸上没有出现什么表情,他乌黑的眸子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桓夏那些人以为他们想要的东西就在这里,所以找了黑巫师来将乌林变成了死城,那些散修高手似乎也是为了桓夏想要的那东西而来,而后来出现的黑衣人,显然知道这里没有那东西,因此,这一切极有可能就是他们设下的局,不过,不知他们想杀的是桓夏,还是那些散修?”
“不是你说的名叫桓夏的那些人,起码不全是。”古天南一边思索,一边接道:“桓夏在乌林找了一个月,那些黑衣人都没有动手,偏偏在今天动手,这说明……”
“说明连咱们这些人在内,包括那些散修,都是黑衣人的目标?”谷雨沫表情凝重,想起龙廷威与那些同门现在极可能凶多吉少,她的心情愈加沉重。
小七目光有些奇异地瞄了一眼古天南,刚才一直暗暗以念力注意他的气息波动,结果发现古天南一切如常,他似乎并不知道那些黑衣人的来历。
“这……这么说来,他们不是想要造反?”荆满山听了他们的分析,吃惊地叫道。
“在乌林县灭了一千的官军,然后杀死一城百姓,他们早就可以算是造反了!”谷雨沫转目看向小七,语气急迫地说道:“我们必须马上将这些事情告诉城外的云将军,让京里早些知道。”
四人中,小七早已知道玄天观与大唐朝廷之间的暗中角力,只是没想到除了玄天观,还有桓夏这帮人也参合进来。桓夏?!——小七忽然一惊,桓?
一旦将桓夏与谋反这种事情联系起来,小七立刻就猜到了桓夏是什么人——他一定是前朝楚国皇室之后,跟自己同宗!
想到这里,小七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苦笑,心头的疑虑却更加多了起来:楚、杨两家的灭门,还有牧蓝之死,难道都跟这些事有关?大唐皇帝敖景隆真的完全不知道牧蓝之死的内幕?
谷雨沫见小七没有回应自己,却已耐不住,再次催促道:“小七,咱们快走吧!”
小七目光闪动,沉吟了一下后,笑了笑:“稍等一下。”说完,他垂目向供案慢慢走去。
“小七!”荆满山惊呼。
小七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继续一步步绕过地上的尸身向几步外的供案走去。
谷雨沫三人不敢抬头看向供案,只能紧张地看着小七的脚一步步接近那里。
小七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去取供案上的祈天镜,只是内心深处似乎有一个声音不断催促着自己向那里走近。
终于,他走上玉阶,站到了供案前。依旧低垂着眼睑,慢慢伸出手去在案上摸索了一下,很快,他的手指就触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摸上去只有手掌那么大一块,圆圆的,仿佛一块石头。
小七暗暗松了口气,指尖传来的莫名熟悉感使他很自然地认定这就是祈天镜,于是他看也不看一眼,就将那东西拿起来放进了怀中。
“好了,咱们走!”小七抬头大步向石室外走去。
四人沿着原路回到地面,夜雾消散,东方已经出现了明丽的朝霞,如果不是眼前的狼藉景象与风中飘着的腥臭味,这一定是一个安详美丽的小城清晨。
走过遍地的残垣断墙,四人无视房屋残骸下露出的那些尸体,一路只向乌林城的西门掠去。
半盏茶时间后,四人就上了城头,城外一里,林立的刀枪在清冷的风中映射出点点寒光,显然这一夜乌林城里传出的响动使城外的青缨军一直处于高度戒备中。
四人的出现,引起了军卒们的一阵骚动,很快就有一队人马越出沟堑外,护送四人回到了中军大帐。
听着古天南带回来的消息,青缨军最高将领云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四人没有察觉,他的眼中悄悄闪过了一抹深藏不露的寒芒,而直到古天南说完之前,云仲始终不发一言。
沉默了片刻后,云仲面色凝重地说道:“这么说来,乌林城百姓不是死于瘟疫?竟有这么多修士在城里?看来,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云某能够处置的了,必须火速报知京城!”
“这件事云将军自然会有应对,只是本观的叶神使、众位同门以及墨宗的将军们此刻在城里生死不明,还请将军尽快派兵入城搜寻!”古天南急急说道。
云仲点头正要下令,却听帐外有军卒叫道:“将军,玄天观的叶神使与关将军他们回来了!”
古天南闻言大喜,急忙向帐外走去。唯有一直冷眼旁观的小七在即将走出营帐时,忽然一回头,正看见了云仲眼里闪过一道森寒之光,不由心中一惊,急忙一把抓住身前将要跨出营帐大门的谷雨沫与荆满山。
帐外寒光暴起!古天南身影一滞,“啊!”地一声惨叫,弯腰向地面倒去!
第五十二章 破帐而出
鲜血像箭一般从古天南的胸口飙射出来,在营帐外初升的朝阳照射下,绽开朵朵凄艳的血花。
荆满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住了,以至于雪亮的刀芒从他的鼻尖险之又险地擦过,他连眼睛都不知道眨一眨,当然,如果不是小七及时将他与谷雨沫一把向后扯去,荆满山此时已经人头落地,也没有机会眨眼了。
谷雨沫被漫天激射的血花悚然惊醒,她眼看着古天南的身体上多出了几个透明的窟窿,明显已是回天乏术,而她的身体却被小七大力向后一扯,竟越过了小七的头顶!
谷雨沫的反应非常快,她的身子刚刚被拉得腾空而起,就立刻从惊变里醒悟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半空中一个翻身,带着怒不可遏的表情,将一直藏在袖子里的棱刺抄在右手中,直直向立在营帐中间的云仲刺去。
“嗷呜”一声爆吼,碧眼獬豸从形状像枪锋一般的棱刺中脱影而出,掀起一股狂风恶狠狠地扑向正欲纵身后退的云仲。
云仲早知道这个小女孩是大唐军神谷震河的孙女,只是他没想到谷雨沫竟带着军神当年那杆纵横天下的长枪“碧魂”,虽然只是一截枪锋,这枪锋却是碧魂枪最为玄异的灵器所在。
云仲不敢正面抵抗枪锋里的獬豸兽魂,急步飞退,后背撞上营帐内层,牛皮制成的帐幕瞬间碎裂。
“不能让他出帐!”小七一边沉声低喝,一边挥手布符。
荆满山这会儿刚刚醒悟过来,小胖子知道三人正面对生死攸关的要命时刻,再顾不上迟疑,因为大帐门口人影闪动,刀光已如雪片一般泼洒进来。
“草!”荆满山爆吼一声,将腰间长剑狠狠向外一掷,右手灵力全力涌出,耀眼的白光立刻从剑身喷薄而出,呜地一声就破开刀光刺了出去。
云仲后背震碎帐幕,身形不止,直向最外层的帐幕退去,帐内两个亲卫在云仲飞退的一霎,同时抽刀截向谷雨沫。
砰!地一声闷响,血肉横飞,在碧眼獬豸的兽魂冲击之下,两个亲卫连人带刀都被撕裂成无数碎片,连惨呼都不及出口。
也就是两个亲卫这一撞,为云仲赢得了半息时间,碧眼獬豸顿了一瞬才继续扑向前,而云仲的后背已经快要触碰到营帐了!
小七的符纹恰在此时布好!他霍然抬眼,幽深冷冽的目光穿过破裂的大帐内层,如两支无形的箭,瞬间穿透云仲的眼眸。
嗡!脑中巨响如雷,云仲眼前一黑,恍惚间仿佛看见漆黑的夜空中有无数支冰箭,带着森寒的光芒从头顶落了下来!他顿时怔了怔。
这一怔的功夫,碧眼獬豸的兽影已一阵风般扑到!
“呃!”云仲胸前像是被人狠狠捣了一拳,整个身子弓了下去,咔嚓嚓,肋骨也不知断了多少根,殷红的血液从他的口鼻里激射出来,在身前的大帐内幕上绽开了一大朵一大朵的鲜艳梅花。
这一击之痛也让云仲立时从小七的心音诀下醒过来。
云仲能够统领天下闻名的青缨军,坐镇密州数十载,武技又怎么会差,虽然他不是出自京城墨宗修武学堂,但是军中一直将他与在各州统兵的几位墨宗金带武士相提并论,其实力可见一斑。
今天他吃亏在自恃武力远超这几个“幸存者”,而且帐外早有布置,自然戒心大减,即使他没有料到谷雨沫身上带着谷震河的成名灵器,在碧眼獬豸的暴起一击下,也仍能全身而退。
然而今天他却还有一件事情没有料到,也怪桓夏与吴山忘了跟他说清楚,京城来的这些修士中谁是那个念师,小七出其不意的一击心音诀,正在他即将脱身的一瞬施出,就立时使云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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