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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谕天-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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嚎叫声混杂在不远处穿来的瀑布轰鸣声中,听起来如同暴雨中凄厉的风啸。

吼完这几声,洛玉山将目光看向面前掩藏在黑袍中的老者,面上露出畏惧与困惑的神情。

“幸运的孩子,魔神的眷顾赐予了你新的生命,将你的灵魂之火重新燃起吧,从此你就是我的仆从,藏起你的怨憎与仇恨,与我一同行走在星辰之下!”黑袍老者口中发出吟唱一般的话语,缓缓对着呆立的洛玉山抬起了右臂。

一根长而有力的食指从袍袖中伸向洛玉山的额头,指尖带着一簇微弱的银色光芒,如同黎明破晓前的星光。

洛玉山瞳孔放大,一瞬间无数回忆从脑中浮现,这一刻完全想起了自己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可是他胸口里一下一下跳动起来的心脏正将一股麻痹的力量传送到身体每一个角落,使他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惊骇欲绝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嘴巴大大地张开着却无法发出一丁点的声音,眼睁睁看着面前那根手指离自己的眼睛越来越近。

终于,长有力的苍白手指抵达了洛玉山的两眼之间,指尖那点微弱的银光倏忽隐没在他的额头内,他全身仅存的血液顿时像被点燃一般,变得灼热起来,仿佛血管中流动的不再是血液,而是一股股滚烫的铁水!

如此惨烈的灼烫感使洛玉山痛楚到了极致,全身肌肉都抽搐颤抖着,可是却偏偏无法动弹,连一声低低的呻吟都无法发出。

如处炼狱般的剧痛渐渐从身体向灵魂渗透,洛玉山赤红的双目里出现了重重幻象,过去所有令他不快的记忆统统变得清晰无比,潜藏着的蚀骨铭心的仇恨像火焰一般灼烧着他的灵魂,将原本那些平常的、温暖的记忆片段统统蒸发殆尽。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玉山才从炼狱般的痛楚中恢复过来,只是,他这时已经不再是原本的洛玉山,他残存下来的灵魂寄居在这付躯壳里,狂躁的憎恨像不熄的火焰熊熊燃烧。

他此时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身体血脉里源源流动的灵力,却惶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你是谁?”黑袍老者低低的声音如同魔咒般传进他的耳朵里。

“您的仆从。”洛玉山眼中一抹微弱的银光闪过,自然而然地答道。

“好的。跟我走吧,孩子。”黑袍老者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落在洛玉山的耳朵里,却变成了一种奇异的力量,驱动着他的身体,仿佛这个声音才是他身体的主人。

于是老者转过身去,向树林的北面走去,洛玉山垂头迈步跟在他身后。

快要走出这片树林时,老者身上长长的黑袍忽然间滑落消失,露出里面的一身玄天观制式玄衣。

……

小七回到木屋后面,脱下身上的衣服,将匕首上的血迹细细擦拭干净,然后一把火烧了衣服,烧完用脚踢了些泥土掩在残余的灰烬上,转身回屋睡觉。

接下来的两天过得很平静,除了奉天殿的教习冷涛阴着脸急冲冲来神木林里寻了一番,然后问了下小七有没有看见洛玉山来这修练,小七当然说是没有看见,他心里说道:嘿嘿,这两天确实没看见那家伙来这里嘛。

又过了两天,花昇已经能够下床走动,陆明堂来神木林探视过后,吩咐小七明早跟他再进城一趟。小七放心不下,想推脱了,老头却说会有其它师兄来替他看顾一天。

小七不解地看了看老头,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让自己跟着去,而陆明堂话说完,不再理会小七,却径自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小七坐在马车上,再次跟着老头进城采办。依然是到下午那个时间,陆明堂说是有些事情要办,吩咐小七回家去,明早会合。

小七心中有些奇怪,但是老头既然这么说,他也就乐得趁此机会回自己东城的小院一趟。

从朱雀大街的西珍园买了几样点心后,小七想了想,雇了辆车坐上,吩咐车夫去东阳街。

马车刚刚离开朱雀大街,却忽然间停住了,只听前面车夫破口大骂:“他奶奶的,你这活该扑街的乡巴佬,不要命了是不是?不要命也别往大爷我的马车前面杵!”

“不好意思,这位大哥,惊了你的车驾,是因为想请你车里的客人出来一下,我找他有事。”一个浑厚温和的声音在前面响起,显然此人涵养极好,丝毫没有因为车夫的辱骂而动火。

小七在车里闻言一怔,不知是什么人竟然拦车找上自己,急忙一挑车帘看去,正看见一个浓眉大眼、皮肤微黑的青年人,穿着一身素白的粗布长衫,站在马头前微笑着看过来。

是他!小七一眼之下,马上意识到这人就是上次救了自己的那人,连忙下来付了车资打发掉车夫。

那个青年只含笑看着小七遣走车夫,站在一旁并未再多言。

“兄台找我?正要感谢几天前兄台出手相救。”小七面上带笑,冲着白衫青年一揖,暗中却心念一动,一探之下这人的心思果然如迷雾一般不可探知。

白衫青年浓眉一掀,微笑着回礼道:“呵呵,你不用谢我。”说完又打量了小七一眼,继续道:“果然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不知兄台贵姓大名?今天找小七一定有什么重要事情吧?”小七笑吟吟地问道。

“在下范无欲,在下的师傅与他的一位朋友想见一见你。”范无欲回道。

……

(好忙好忙,好在忙完今天,明天时间就会充裕一些了。)

第二十九章 我只要真相

这是街边一座普通的茶楼,古旧的招牌向路人表明它是一家久经风雨的老店。这个时间显然不是茶客们最多的时候,所以茶楼一层的堂馆里只有三三两两闲坐低语的茶客。

然而小七跟着白衫的范无欲一踏入这个茶馆,马上就感受到了几道锐利的目光悄悄从自己身上划过,所以这些看起来有老有少、有说有笑的茶客们并不是什么真正的闲客。

小七淡定地扫视了一眼堂内,嗯,三个武士,两个化士境以上的修士。心中并不感到意外,虽然在街头闻听范无欲说有人要见自己时,小七心头不禁一紧,意识到将要见到的人物极有可能是宫中的那一位,但此刻迈进茶楼来,心中反倒平静下来。

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察觉到自己的读心异能,所以小七一探之后,没有敢再继续下去,就跟着范无欲向楼梯走去。

二层布置得要比一层雅致一些,靠着临街的窗子以木质屏风隔了几个半开放的雅座,一眼看过去,此时只有朝南的一间里隐约有两个身影。

看见那两个身影时,小七忽然有些紧张,左手习惯性地抚了抚右臂上的疤痕。

“师傅,敖爷,人带来了。”范无欲躬身对正对坐在茶桌边的两人说道。

“好。”白须的老头点点头,与他对面的中年人一起转头看向范无欲身后的小七。

小七乌黑的眸子也正打量着面前的这两人,一个看起来极像普普通通的乡野田舍翁,另一个文士穿着的中年人,虽然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但是他看起来与敖烈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与身上自然散发的雍容气度,立时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小七眸子亮了亮,稍稍稳定了一下心绪,面上带着谦恭的微笑,冲两人躬身见礼:“七七见过敖爷、前辈。”

既然范无欲没有特意介绍,小七索性就顺着他的话执了一个晚辈礼,一边躬下身去,一边小心起念探查。

白须老者眉头极细微地动了动,看向小七的眼中露出一丝意外之色,随即不动声色地微笑着抚须看向对面的皇帝。

小七这一刻却心头微惊,自己的读心异能居然失灵了一般,完全不能施展!他顿时明白,眼前范无欲的这个师傅定然施了什么功法,将周围防范起来,这老头好高深的境界!

“嗯,免礼了。”皇帝依然微笑着点了点头,待小七抬起头后,仔细打量了一番小七。

小七礼毕之后,没有说话,抬头眼神平静地看着皇帝。

“你叫七七?”皇帝语气听起来非常和善,远出于小七的意料之外。

“是的,贱民叫七七,敖爷叫我小七就行。”小七垂首微笑着答道。

皇帝点点头,开口说道:“不错,你果然很聪明,看来你已经知道朕的身份,不过现下朕是便服私访,叫朕敖爷也就行了。”

小七闻言,却“噗通!”翻身跪倒,口中低声说道:“请敖爷恕贱民不敬之罪。”语声自然,听不出多少惶恐的情绪。

“罢了,你本无罪,一旁坐下说话。”皇帝点点头。

范无欲闻言为小七拉过一条长凳,小七起身谢过,侧着身子将屁股在凳上略沾了一点坐了下来。

“你知不知道今天朕为什么叫你过来?”皇帝捧起面前的茶杯,品了一口后问道。

“贱民不知,请敖爷示下。”

“将你召来,一则是要谢你救了朕的儿子,二则么,朕想跟你聊聊当年那件事情。”皇帝和声说道。

小七闻言全身一颤,立时从凳子上滑下来重新跪倒在地,漆黑双眸灼灼看向皇帝,颤声答道:“救靖王殿下只是巧合而已,贱民不敢居功,若敖爷真的要谢贱民,小七恳请敖爷开示当年那件事情的真相!”

“唉!”皇帝双眼黯了一黯,叹了口气,放下手中茶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语气有些歉然地对小七说道:“起来说话吧。朕不知道你对当年那件事情知道了多少,说来你可能不信,当年那件事情,朕也不是很清楚。”

小七没有动,眼睛仍然固执地看着皇帝,只是眼中多了极度震惊之色。

“那年朕刚刚即位,大局未定,坦白说,还有许多事情不是朕全部能够掌握的,玄天观将楚、杨两家的罪状呈交上来时,蒙图入宫见朕,极力坚持要施诛灭九族之刑,朕在他的逼迫之下,不得已让步,下了流放的诏令。事后这许多年,朕既感到困惑,也时时自责,希望你能理解朕当时的苦衷吧。”皇帝说完,看着小七的眼神,坦然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愧疚。

小七闻言,脸色复杂,怔怔看着皇帝,半晌无言。

“当年那件事情,不仅是敖爷不清楚,就连我们这些玄门中人,也是非常吃惊。”白须老头也站起身来,对小七说道。

“请教前辈名讳。”小七闻言,勉力从纷乱心绪中回过神来,站起身看着白须老头恭敬问道。

“呵呵,老夫宗度,也就是玄门中一个无名散修而已。”老头抚须答道:“不过老夫当年也曾与玄天观的牧大祭司有过数面之缘,对此人印象不错,因此在听说牧蓝假传神谕遭天谴而死后,也是非常吃惊,老夫可以断定,这件事其中必有隐情!”

“转眼事情也过去这许多年了,斯人已逝,徒留遗憾。匆忙下诏流放楚、杨两家,毕竟是朕当年无能,想不到这许多年过后,他们两家的后人,竟然救了朕的儿子,这也算是以德报怨了吧。”

皇帝垂目喟叹,随后言辞恳切地看着小七说道:“现在朕也不奢望你能全然理解当时朕的苦衷,毕竟朕确有责任,你此时若有什么要求,只要朕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算是弥补当年的过错吧。”

小七心情复杂,面对眼前这位皇帝,中州身份最为尊贵的大唐之主的真切致歉,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愤怒,一瞬间脑中泛起许许多多过去曾经臆想过的画面:有一天能够仗剑逼问皇帝当年之事,甚至一度幻想砍了皇帝的脑袋去断望山中祭奠……只是唯独没有预想到有一天会面对皇帝的坦然致歉,这使他有些不知所措。

咬着嘴唇沉默良久,小七才从纷乱心绪中清醒过来,他眼神重归清明,垂首语气坚定地对皇帝说道:“小七什么都不要,只想知道真相!”

第三十章 敌人的敌人

皇帝与宗度对视了一眼,眼中露出一丝欣赏之意,对小七颌首说道:“不错,别说是你,就是朕,也对当年那件事一直疑虑甚多,查清此事,既是对楚、杨两家的一个交待,也是弄清这些年玄天观各种异动的关键!”

“唉,那座观,对我大唐来说,太过重要了些。”皇帝面色沉重,眼含深意地看向小七。

小七在镜泊那些年,通过左天舒的解说,早对大唐皇室与玄天观之间的微妙关系有所了解,此刻听到皇帝这句隐含深意的话,又怎会不懂,只是现在他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贵为中州之主的大唐皇帝敖景隆,竟对玄天观是如此的忌惮!

小七面色一肃,抬头目光灼然地看向皇帝,沉声说道:“皇上,说句放肆的话,小七不管那座观怎样的不可一世,只知因为那座观,父母血亲全都死了,因为那座观,小七现在连自己姓什么都不能确定,所以哪怕再凶险,也只求查明真相,讨回公道!”

皇帝与宗度闻言,脸上都有些动容。皇帝颌首道:“为人子,理当如此。”说完,他沉吟了一下,缓缓问道:“在西北这些年,听说你与左天舒一直在一起?”

小七闻言,再次翻身跪倒在地,目光恳切地看向皇帝:“小七求皇上赦免左大人!”

皇帝微微笑了笑,对小七说道:“这个倔老头,当年脾气真是硬得很啊!朕其实并不怪罪他,只是他那份奏章不该在朝会上公开宣读,若是不将他赶得远远的,朕恐怕他根本就活不到今天啊!”

小七一愣,听皇帝的口气,似乎对左天舒并无记恨,言辞中倒是颇为欣赏,低头一琢磨,顿时明白了原委。

宗度见小七皱眉不语,遂笑着问道:“你还想不明白么?在当年的情势下,左大人公开弹劾玄天观,力主废除玄天教国教地位,是多么危险的事情?敖爷为了保全左大人,也只能将他流放到边疆去,可是难道你没发觉,以左大人这个岁数,与他的孙女没有死在流放途中,到了镜泊也没吃太大苦头,这不是太幸运了么?没有皇上密旨保护,他怎么能好好活到今天啊!”

听完这话,小七终于明白,对皇帝拜了一拜以示感谢后,站了起来。

对小七这种一旦想通了,就马上提得起放得下的态度,皇帝显然甚是意外,不由点头赞许。

“唉,想当年朕岁数小的时候,还跟他学过几天经论,左天舒也算是朕的半个老师,他的为人,朕怎么会不清楚?”皇帝转身喟叹,将手轻轻在桌上一击道:“都忍耐些时候吧,你要忍,左天舒要忍,朕也要忍一忍啊。”

小七点头,面色重归平静,预感皇帝马上要说的话,才是今天召见自己的真正缘由,不由凝神看向皇帝的背影。

果然,皇帝霍然转身,龙目中散发出慑人的寒光,沉声说道:“一个本该置身世外的修道玄门,却广结朝臣大族,屡屡插手政务,朕偏偏投鼠忌器,奈何不得,真乃我大唐敖氏的耻辱!”

小七面对皇帝隐含雷霆之怒的双眼,没有胆怯,相反的,面上却露出一丝微笑,躬身说道:“相信皇上这些年不只是隐忍而已,定然有了长久谋划,若是其中有小七能出力的地方,小七愿意献出微末之力!”

皇帝都在自己面前拍桌子掀老底了,只有傻瓜这时候才不会赶紧站好队、表忠心吧?所以小七只得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好!”皇帝赞了一句,转身坐回椅子上,眼含期翼地看着小七说道:“宗先生对你评价甚高,因此朕希望你在玄天观这几年,能够伺机查一查一件事情。”

来了!小七心中暗道,在这等着我呢。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依旧躬身回道:“请皇上示下。”

“玄天观除了三殿一堂外,还有一处隐殿,当年我北唐征战天下时,那观里派出的修士,主要是出身这隐殿之中,只是他们防范极严,朕的人一直查探不出这隐殿位于何处,有多少修士,因此,日后若有机缘,朕希望你能够留意一下。”皇帝说道。

“是。”小七应道。

皇帝微笑着点点头,对小七的机巧十分满意,随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只乌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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