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师母。”蒋衍向关秀爱敬称。
关秀爱的脸冷冷漠漠的,不领他这个情:“小玥对你怎样你心里很清楚,她向来就把你当哥哥看。这点小事你都不愿意为小玥做。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所谓的避嫌,是无中生有,是想诬陷我女儿是不是?”
“师母,你这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过分,是谁过分。蒋中校,你是做事越来越过分了!你仗着你救过我老公的命,就以为可以对我们家指手画脚。现在是谁伤了小玥,是你姐姐。或许你在这件事上没有做错,但是,你姐姐必是要在这件事上付出代价!”
“好了,秀爱,你少说两句!”蒋中海骤然在中间对自己老婆的一喝,却是令蒋家父子感觉有点情理之外的惊讶。
关秀爱闭了口。
对这个师母,蒋衍印象十分之浅。认了蒋中海为义父,其实去蒋中海家做客的次数寥寥可数,遇见关秀爱的次数同是寥寥可数,记忆里,关秀爱是个极其不喜欢说话只专注做事的女人。什么时候起,关秀爱对他的不满积累到了这个地步。
“阿衍的顾虑也是对的,是我们在来的时候考虑欠缺。”蒋中海倒是宽宏大量的,对这个义子深信不疑的,“这样,你送小玥转院。反正一路都有医生护士相随,不需要你出力。然后,大伟接到消息,应是在这两天里面的事。”
关秀爱没有说话,不知是答应或是不答应。
这时,蒋父出来说话了:“阿衍是不太方便,因为他媳妇有身孕。我代阿衍陪病人过去部队医院吧。”
“爸——”蒋衍对此并不赞同,因蒋父长途跋涉,本不健康的身体已经有了疲倦。
蒋父阻止小儿子再说一句。小儿子插手这事本来就不合适,这事由他这个做爸的出马,才能表现出对受害者一家道歉的真诚。
“那好吧。有劳蒋部长了。”蒋中海对蒋父的坚持,只能无奈地叹口气。
探完女儿,他是要连夜再搭飞机去往部队演习地点。
蒋中海来的路上,可能已经与妻子商量过,先给蒋玥订了机票,这样,当晚十点,病人被送出了病房准备转院。
“伯父,你好。”躺在转移担架上的蒋玥,向蒋父笑了笑,问,“只有伯父陪我吗?”
追到县城医院后,蒋衍并没有进过病房探望过她。
戒备到此地步,想都知道八成是蔓蔓对她的衍哥哥说过了什么,令衍哥哥警惕大增。
“还有你妈,医生,护士随行。”蒋父知道她提的是谁,故意不提。
“连伯父都怀疑我。”蒋玥脸上像是极其无奈,“我都是结婚了的人,从来只是把蒋中校当哥哥。”
蒋父选择了避而不答。
蒋衍是站在医院门口,目送身体不好的老父亲陪着病人上了急救车,俊颜肃穆,眉间不展,于心不忍。
蔓蔓,你会体谅我吧?
心里面,浮现这句话。
媳妇的脸与老人家的脸叠在一起。
他把媳妇的爸当爸,媳妇也会把他爸当爸。
救护车离开不到五分钟,他打了出租车,追去机场。
路上,连拨媳妇的手机十几次,仍是不通。拨到岳父陆司令那,陆司令可能是出差在外,没有接到。无奈至极中,只好拨给了温世轩。
这时候的温世轩,才知道蔓蔓是回陆家老家了。
也不知怎的,所有人,包括蔓蔓、温家人、甚至林佳静,都瞒着他这件事,可能是怕他心里不舒坦吧。
蒋衍对温世轩提起这事时,一样挺尴尬的。
温世轩出乎意料,挺爽快地一笑:“没什么。挺正常的。她回她自己的亲人身边,要去拜祭祖先看望老人,这都很正常。不然不叫做真正回到自己的家人里面了。”
温世轩是个老好人。
蒋衍一直对此深信不疑,现在,听到温世轩这番话,更不用疑了。
“我等会儿要登机,可能没有办法给蔓蔓打电话。蔓蔓在山里,信号不通。岳父,请你在这段期间帮我尽量地联系蔓蔓,等山里信号通了,麻烦告诉她,我一切安好,今晚要陪一个伤者转院,让她不要担心。”
“行。”温世轩没有仔细去盘问他这话的来龙去脉,张口答应。
以至于在旁听他们对话的林佳静,都甚是吃惊的:“大舅,你不问姐夫为什么离开蔓蔓姐吗?”
温世轩想都没想的:“你姐夫做事有他的理由,我去问他做什么,他不说,肯定是觉得没必要和我解释那么多。”
“大舅,你——很信任姐夫?”林佳静伸长脖子,像是要一探究竟似的。
说起来,当初蒋大少与蔓蔓的这桩婚事,许玉娥反对,后来温世轩像是想通了,变成支持女儿。再到后来,对女婿是一面倒了,甚至少不了说蔓蔓对老公要好。
有说丈母娘疼女婿疼过儿子的,却是极少有温世轩这种疼女婿疼过女儿的岳父。
“我自然信得过他,你姐夫救过你姐的命。”温世轩说。
林佳静想着:蒋大少什么时候救过蔓蔓的命?
结婚前?结婚后?
糊涂了。
难道是从温浩雪那里打听到的,指金若文要害蔓蔓姐那次蒋大少的英雄救美?
回头她想问时,温世轩已是走去阳台拨打蔓蔓的电话。
……
山里
雨蒙蒙。
蔓蔓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好像躺在一个类似睡袋里的地方,浑身被毛毯裹着,极是暖和,身边,升了火堆。
火光勾勒出的男子侧颜,棱角很是分明。
在电梯里,她曾经悄悄偷窥过这个侧颜,让她心里无限疑惑无限感慨:这人是她哥。
如今,被火光照的这张侧颜,呈现的是另一种颜色,让她有点儿感觉在做梦。
“再睡会儿吧。雨这么大,今晚是没法赶到县城了。”君爷边说,边是把手里的军绿色口杯伸过去,让人往里面倒水。
蔓蔓刹那回到了现实,问:“你在这。——姚大哥?欢儿宝儿呢?”
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姚子业急急忙忙走了回来,说:“他们两个睡了。”
两个年轻人,正值长身体的年纪,哪能熬得住困。一人披了条毯子挨在一块打呼噜。
留下汪芸芸,想睡,又不敢睡,眼皮一合一张,头是一点,一点,磕得下巴颌疼。
他们现在,是在这附近找到了一间废弃的小砖房,固然简陋里面什么都没有,好在能遮点风雨。从原先避雨的大岩石底下,事不宜迟,转移到了这地方。
一群人,都在等天亮,雨停。
月牙儿眼睁着,竖耳听山里的雨声好像渐小了。
“后半夜可能会停雨,但不适合上路。毕竟夜里,路还是滑的。山体不知道会不会发生滑坡。”像是看出她所想的,冷眉一提,将她要问的话先答了,“你再想你老公,也得先考虑你自己和孩子。”
手,停在小腹上:“我知道。”
“你如果知道,就不会一个人偷偷溜走了。”
扬起的月儿眉不予置否。
冷眸对此轻轻地一眯:“你和你老公结婚,你都不能信任你老公,你这婚结来做什么?”
“谁说我不信任他。”嘴角轻轻一撇。
“你信任他,那为什么非要赶着去县城?电话打不通,不是理由。”
低眉,忽是没声。
犀利的两眸,是扫过她默然的脸,冷声哼出:“有秘密。”
“没有秘密。”蔓蔓否认。
“让我猜猜。”指尖捉在下巴颌,看着火光,“你老公的那个二姐,是事业上,还是婚姻上出了问题。”
蔓蔓别过脸。
姚爷这会儿微微地笑:“你别为难她了。”
“如果只是她老公二姐的事情,我懒得去过问。”
“就是。”蔓蔓赶紧接上这话,“爷爷不是说了,不让你们管我的事吗?”
冷声蓦地一严:“你真以为我们不用管你的事吗!”
伴着这话,是恼怒地搁下铁杯。
这人脾气对着自己要发就发。蔓蔓没法理喻:“我怎么就没见你对其他人发过脾气?”
冷眸里为她这话起了无奈。
“囡囡。”姚爷哭笑不得。
掀起身上覆盖的衣物,蔓蔓闭上眼。
然而小屋突然闯进来焦急的脚步声,再次打断她欲睡的念头。
“桥下的水涨了。我们担心是前面的小水库出了问题。”刘秘书说,额发上垂着雨水。
一听这话,所有在屋里休息的人,全部醒了。
“发洪水?”汪芸芸的声音一抖一抖的。
“启动发动机,争取五分钟内撤离这里。”君爷起身时,命令同时发了出去。
一群人立马收拾行囊,往外撤。
蔓蔓刚起来,姚爷抓住她的手:“我背你。”
“不用,我自己能走。”
“囡囡,你这身子真不能再剧烈运动了,只能由人背你。”在她的手腕上紧紧地一握不放。
姚爷这时候吐出的实话,让蔓蔓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我让人来背吧。”刘秘书带着个战士过来,说。
让姚爷亲自背人,刘秘书不安心。
君爷回头一看,见他们几个人磨磨蹭蹭的,冷眉打了结,从他们几人中间擦过。
蔓蔓只觉得前面黑影往下罩,未来得及想是怎么回事,身子忽的腾空,她小惊一声。对方两只手已是伸过她腋窝和腰间把她抱了起来。
“君爷?”刘秘书看君爷亲自抱起她,同是小惊,急道,“还是换人来背吧。”
“我是她哥,这时候我不抱她谁来抱她?”冷眸狠瞪下他们几个的磨蹭样,自然,他这话揭了蔓蔓的心思。
蔓蔓是不会想让其他人背自己。有个老公以外的男人背自己,她总觉得怪怪的。
刘秘书等其他人都住了嘴。
姚爷,低头,弯腰提起她掉地上的衣服,狭长的睐有些叹气的。
已大步向外走的君爷,前面有人打开门。
迎面一阵寒风,顿时令蔓蔓打了个哆嗦。
外面是黑得不见五指,却能清晰地听见山里的隆隆声,好像野兽咆哮似的,不知是什么声音。
一行人是急速地往停车的地点退。五辆车子的门齐开,所有人往车上跳。蔓蔓刚在车上屁股沾上椅子,车门啪一关,车已加速像匹训练有素的赛马,在山路上与时间赛跑。
当最后一辆车刚离开桥口,突然一道汹涌的水流从山上冲下来,好像掀起的巨浪一口吞下了桥,急涨的水面向公路急速蔓延,小桥两侧很快变成水潭。
几辆车,以最快的速度开往高地,涌来的水像是张口的巨龙在后面追。此等惊心动魄,让人感觉命悬一线。
汪芸芸乍的眼泪掉下来了。
陆欢和姚子宝前头回头看,是像看惊魂电影似的,一边惊呼一边笑话她:“你不是护士吗?没有参加过抗险救灾吗?”
汪芸芸眼泪哗哗哗掉:“我哪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我这还没结婚没生孩子呢?”
在这时候,居然只想着自己有没有结婚?
“一个女人,总得嫁过一次,才能体验完一次人生的幸福。”汪芸芸吸着鼻子说。
这话本没有错。问题是——若让她随随便便找个人嫁?
“若不是自己看中的,嫁了等于白嫁。”
打死都不会嫁一个穷鬼。
几辆军车开过之前经过的那几幢民居的路口。面包车如脱缰的野马冲了出来。几个村人在后面追着跑,骂司机没良心的。
于是陆家这几辆车,只得停下来,把村民接上车。有村民反映,家里还有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走不动。
刘秘书便是带了个人往民居里跑。
本来抛下一段距离的洪流,又追上来了,耳听水声随时即到,把人车淹没。
“子业,你带车队先走。”当机立断,君爷打算移到另一辆车上等刘秘书。
未想,他这刚跳下车,袖口被一只秀手扯住,冷眸一抬,有丝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陆君,你留在这里,我去等刘秘书。”姚爷狭长的睐,掠过她扯着君爷袖口的手指尖,另一边要打开门。
“等等。我是说。”蔓蔓吸口气,“人跑回来了。”
“别任性!”冷冰的口气,却是温热的手是在把她的手扯开时,眉头狠狠地皱了下,“子业,你留下来。”
“我没有任性!”在他的手要移开时,她更快地再把他的手一抓。
他瞪着她,脸上像是生气,心里边,溢出的则是暖流,在这狂风暴雨中,这是她第一次,像是把他当成真正的家人看待。
另一面要下车的姚爷,惊诧地看见一个战士背着个老人后面跟着刘秘书,是擦过他们的车门,赶着上了前头的车。
可,水声同时追上了。
“上车!”姚爷急得向所有人喊,“开车!”
见他像是呆着没有听见,不知是怎了的,她慌然拉着他的手,拽着他,往车上拽。
仅这个动作,忽然令他脑子里闪过一个模糊的镜头。
“陆君!”姚爷回过身,帮着拽人。
四只手手忙脚乱是将他拽上车,车门没来得及关上时,水流已是追上。
哗。
水流当即涌进了后车厢里。
这个场景,让前面已经开出去的四辆车均是一惊。
“哥!”陆欢和姚子宝同时惊叫,要跳车下去救人。
然车上的其他人死死把他们按住。
黑夜里,车尾灯能照出的,只是像无底洞一样无穷无尽的洪水。
所有人心里面都凉了。
……
天蒙蒙的亮。
昨夜暴雨导致河道急涨,淹没相关公路与民宅的新闻,在电视广播里一遍遍播送。
一辆银灰色小轿车开进了县城里面,车身浑身泥土水痕,俨然是刚在暴风雨里死里逃生出来的。
车里面,四个温家人,听到车上的广播时,终于是想起了被困在山里面的蔓蔓和汪芸芸。
“天啊,可怜的蔓蔓和芸芸!”张秋燕哇一声嚎啕。
其她几个人,也是从脚心凉到了手心。
一个个人的心里面,从想到蔓蔓芸芸的不幸,继而是想到了自己可能为此事负上相关的法律责任。
“是她们要留下来不跟我们走的!”温凤姊手捂在胸口上,一惊一乍,抵死赖口,“是她们自己选择死路一条。”
“是,你们自己都说蔓蔓姐聪明过我妈,但最后,是我妈带你们逃出来的,你们现在怎么可以反过来责怪我妈呢?”廖舒雅心里一乍一乍的,若母亲为此进了监狱怎么办。
“而且,我开车要走时,你们没有一个和我说回去接她们。”温凤姊口中振振有词,指住张秋燕和温浩雪母女,“要说错,你们都有错,一个都逃不掉。”
张秋燕是实际的,心思温凤姊指的没有错,这事儿若真正追究起来,她和女儿都脱不了干系。当务之急,是怎么撇清所有人的责任。
“我们先赶紧报案吧。”温浩雪道,“和警察说,我们是和她们走散了,因为一路没有信号,只能跑到县城来报案。最该死的是那个把我们从路上抛下的司机。”
这个主意立马博得其她人的赞同。
张秋燕甚至是夸女儿一把:“浩雪,你现在终于会想事情了。”
连做妈的都这么说自己女儿,温浩雪之前看来干的蠢事真是不少。
嘟下嘴的温浩雪,洋洋得意甩出第二个主意:“还有,我们不是弄了这辆车吗?把这车,也送回到公安局里找失主,说是在公路的半路发现的,我们等了很久不见失主,好心帮着开到县城报案。”
车子应温浩雪的提议,开到县城公安局。公安局里的警力,此时已经几乎都派出去支援灾区,仅留下几个留守的,忙得不可开交。
来问情况的市民,一个跟着一个。
温家人一行,进了派出所,拿着车钥匙的温凤姊带头挤进人群里,等不及把这个犯罪证据交给警察。
“排队!都排好队!”前台负责接待咨询的一名民警,站起来维持秩序。
众人往后退,唯独不怕死的温凤姊往前挤,结果被她突破到了最前方。
看着她插队的民警向她一个瞪眼。
温凤姊脸皮素来厚,反而咧嘴笑:“同志,公安局同志,我是来报案的。”
“报案?”
“是,有人把车子停在公路上,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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