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被死党问的这个问题问懵了:“我爷爷的老家要坐火车才能到。”
“你爷爷的老家,不会是和我老公的老家一样吧?”
初夏只跟老公回过老公老家一趟,印象十分深刻,在于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中间倒了两次车,累得,去过一次后,她死活都不愿意再去了。除非老公老家的交通有改善。
“师哥的老家是在四川吧?”蔓蔓回想起了死党曾和她抱怨过的这事,摸摸嘴唇。
师哥杜宇的普通话,口音应该是四川调,不过相处久了,出来都是大学生学的是标准普通话,蔓蔓分辨不出杜宇的乡音。
“你爷爷的老家是山东,这么说,你祖籍是山东人?”初夏对意识到这点感到挺惊讶的,“可我,从来觉得你就是一正宗南方人。”
蔓蔓长得纤瘦,自小在南方长大,体格、语言、举止、口音,哪一处都是没有一点像北方人的。
“太奇妙了。你完全南方人风格,他们居然能认出你是他们家的血统。”初夏为陆家人的火眼金睛惊叹“MYGOD”。
月儿眉小小地揪了揪。
“你老公是哪儿地方的人?”既然已经谈及认祖认宗的问题,初夏干脆问个遍。
“阿衍他老家是天津。”若不是因陆家老家的事被挑起,蔓蔓都没有想到去追查老公祖籍这个问题。而且,其实不用她怎么查,问小东子。
小东子一张口:“狗不理包子”“耳朵眼炸糕”“十八街麻花”。
全是吃的,幸好她平常爱翻食谱,一猜即中:“天津的。”
“舅妈聪明!”小东子给蔓蔓小媳妇竖个大拇指。
天津人生性幽默,她老公蒋衍同志,纯然体现了这一点。
在初夏听来,最先想到的却是:“哎呦,正宗的城里人。”
正宗城里人,和祖籍由乡下迁进城里的,还是两码事。
中国人,是很讲究传统这回事的。
也即是说,蒋衍同志,他是个纯纯粹粹的小贵族,而他们陆家,算是个从乡里到城里闯荡成功的土霸王。
蔓蔓眨眨眼皮子,对初夏同志提醒的话儿,感觉有些绕。
“我和老公没有想多的,结婚后两家本来就是平等的。”蔓蔓重申自己和老公的立场。
无论她的娘家以前是温家,还是现在的陆家。
“得了吧。”初夏严重不同意她的意见,“你看我婆婆现在不敢给我半点难看,就因为我是正宗的城里姑娘,你师哥,是从乡下里来的。”
“可是你和师哥的感情很好,有分的这么清吗?”
所以说,结婚多年和刚结婚不久的媳妇,经验分歧都在这里了。
“你和我一样,现在都是有娘家罩着,婆婆不敢给难堪。你和你婆婆处的不好吧。我和我婆婆也处的不好。我和你打个赌,你信不信,等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婆婆又得闹了。”
“你怎么知道?”
“我妈教的。”
初夏有个厉害的娘亲谭母手把手地教。
蔓蔓不以为陆夫人会先调教她在背后说婆婆的坏话。因为陆夫人本人,并没有遇到个坏婆婆,无从教起。
“嗯,你妈性子太好,养尊处优,不像我妈,那是一路家里家外过关斩将,火里来雨里去的,浴血奋战走出来的一条路。”
对初夏这句两个母亲的评价,蔓蔓不能说错。
其实和陆夫人处的久了,蔓蔓都能体会到,陆夫人是少有的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清闲夫人,不需要担心家里经济,不需要担心儿子不孝,不需要担心老公有外遇,现在女儿回来,更是什么都不用担心了。而家里的男人,也不给她担心。
陆夫人可以说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了,而且她随遇而安的个性,让她并不会对任何环境有反抗的心思。
蔓蔓并不习惯陆夫人这种生活方式,可以说很不习惯。因为她从小跟随养父温世轩穷出来的,整天要担心粮油米盐,钱在手头上攥得紧紧的,仍是会怕没有钱的一天。所以,必须赚钱,努力赚钱,一天不赚钱心里都不安,因为她明白社会里一个真理:生活里到处都是要花到钱的。
而且不像陆夫人,陆夫人对钱的问题不做任何担心,习惯了伸手向家里人拿钱。
蔓蔓不是,蔓蔓哪怕是花老公的钱都心里不踏实。
初夏在家里,也是掌管财政的大臣,对老公杜宇可能存在的小金库严加看管。
“虽说两人感情很好,但是在这钱的问题上你不能不做防备。”初夏以结婚多年的媳妇经验教导刚迈入婚姻殿堂不久的死党,“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也得为孩子着想。男人想钱的问题不像女人,总以为只要赚,就能赚到。我们要防着点,做好储备。何况,男人小金库是滋生小三问题的源泉,你不能不防。”
“伯母教的?”
“那是。”
夫妻之间要这样百般猜忌,蔓蔓觉得没有意思,但不能否认谭母教导初夏的在现实中并不是不存在。
“女人,对自己好一点,没有错的。”初夏总结完,问她,“你这回回娘家老家摆宴,你老公尾随的吧?”
“是。”
“我妈让我告诉你,无论是你回他家的故乡还是他跟你回你故乡,都要注意细节。”
“细节?”
“就是各自乡土不同的习惯问题啊。”
蔓蔓汗,瀑布汗:当初老公跟她回温家老家,因为她长在南方,对老公能照顾有加。但是,现在回的是陆家老家,她一点都不熟悉的北方乡土。她教老公,还不如说是长在北方的老公教她?
中国国土辽阔,现在,南嫁北娶,北嫁南娶的事儿多了。
蔓蔓心思,也不需太担心。
车票,是陆家一早统一订好的。众人,包括事务繁忙的陆司令,都请了个大假。
临出发前的那晚上,众人收拾行李。
陆欢跑上跑下,当联络员,蔓蔓才知道,这次姚家要和陆家一块走。
想着天气热,要接近酷暑的季节了,蔓蔓并没有在行李袋中放厚的衣物。
这些生活上的小细节一般都是媳妇在处理的,蒋衍并不插手过问。
等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陆欢被陆夫人派过来,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忙,是否缺啥。
蔓蔓心里头,是和老公一直担虑一件事:那就是去到那里后,见到老爷子要送的见面礼。
陆老爷子住的是将军楼,一级退休干部,要什么有什么。他们送什么东西,在老爷子眼里,都是不稀奇的。
送老人家这礼,变得十分讲究。
蔓蔓和老公各自询问了多方意见,最终,是由蔓蔓自己亲自书写了一幅字,然后由她老公阿衍在师哥杜宇的指导下,给予了装裱。
现在字幅卷起,放在一个古色古香的筒子里,绑上一条红丝带。蔓蔓将它装在了行李箱里头,担心压坏,只在旁边搁一些柔软的衣物。
现在这最重要的问题解决了,蔓蔓认为万事妥当,随时可以出发。
陆欢接到她OK的手势后,回去复命。
到了第二天清早六点钟半,陆欢来敲门,道是出发了。
京城地广,去火车站,都需一个多小时车程。火车是在九点二十几分出发。他们要提前进站。蔓蔓极少坐火车,最近坐的一次,是和初夏他们上京时坐的长途直达卧票。
这次陆家订的,也是卧铺票。
今早一同去的人马分成各路出发,到了火车站,撞上了面。
蔓蔓的感觉是:过年回家赶集一般。
到了车站,聚在一块的人多,还没上车,都聊开了。
姚夫人与陆夫人,是好姐妹,一见面就是一块儿的。但蔓蔓没有能认出来,除了她们两个,与她们两个站在一块的其她几个中年妇女又是什么身份。
而且,在这样的时候,一般,要她和老公在一起是不可能的。很快,她老公被陆司令招呼走,去认识一些朋友亲戚之类的男性长辈。
解除了蔓蔓窘境的是蒋梅的来到。
这次陆家邀请蒋家人,只邀请了蒋父以及蒋梅一家。为此,听说蒋母在家里,又是闹腾了一番。
“舅妈,这是我爸。”小东子拽着一个穿军装的男人走到蔓蔓面前。
陆家这次家宴摆的大气,在部队里许久没有回家的程思全受邀,都不能再借口不到。
指头转着军帽,年轻军人肩坎上两杆两星的标志,蔓蔓认得出来是和自己老公一样的军衔。
蒋梅的老公程思全,比她想象中要年轻一些,俊秀一些,军帽下被太阳暴晒有些黧黑的脸蛋,下巴有些胡茬,笑起来好像一丝忧郁一丝勉强。
蔓蔓叫蒋梅为二姐,于是跟着叫了程思全为二姐夫。
“二姐夫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蔓蔓问。
程思全没有回答呢,小东子抢着说:“爸爸是昨晚上回来的。”
思父心切,在这个几岁的小男孩脸上一目了然。
站在他们父子后面的蒋梅,不免戴上黯然。
蒋父,瞅着二女儿这一家子,深深地在眉宇间皱个疙瘩,最主要的,仍是针对这个二女婿。
在部队里坚守岗位固然没有错,但不意味不与家里联系。
蒋梅再瞒,做父亲的都能看出,程思全极少与家里联系,都不知是怎么回事。
“阿衍呢?”程思全明显是避开蒋父的目光,问。
“他被我爸带走了。”蔓蔓歉意地说。
程思全对此道:“没有什么。只是许久没有和阿衍见面了,想见一见,说会儿话。”
看得出来,程思全和自己老公感情倒是挺不错的。
该检票进站了。
蒋衍从前头奔回来帮媳妇拎行李,才知道自己家里人到了,一一打招呼:“爸,二姐,二姐夫,你们坐哪节车厢?”
蒋家的票当然不是陆家订的。
蒋梅要弟弟别操心:“都订的卧票,要去串你们那里不难。你自己先看好你媳妇,你媳妇有身子呢。”
“舅妈肚子里有小孩子了。”小东子向一头雾水的父亲解释。
程思全不禁一笑:“你们不是先上车后补票的吧?”
蒋衍忙和蔓蔓齐齐摇头:“不是!”
说明这结完婚马上有孩子,也会招人质疑的。
蔓蔓一个汗。
蒋衍一手搂老婆,一边和久违的程思全磕话:“昨晚上回来的,怎么不打个电话过来,我去你们那里也好。”
“来的急,今天赶着出发,想着不打扰你和你媳妇休息了。”
“姐夫的部队里这么忙,我听二姐说,你一直请不到假回来看看。连小东子眼睛好了,都回不来?”
听到这话的程思全猛地一怔,低下头,看向牵着自己手的小儿子,好像方是注意到小儿子鼻梁上没有戴眼镜这一事实。
小东子和母亲蒋梅,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的,默默关注自己走路。
“二姐,小东子的事你没有和姐夫说吗?”早把他们一家人三人的表情收在眼底的蒋衍,越过程思全问向蒋梅。
小东子又抢着发言了:“妈妈和我想给爸爸回家时一个惊喜,可爸爸没有发现。”
连自己小儿子没戴眼镜了的事都没有发觉,这个父亲怎么当的。
走在前头的蒋父听了,心中的气愤可想而知。
“爸爸可能是许久没有回家了,忘了我戴眼镜的事。”小东子见大人们异常的沉默,主动为父亲辩护。
在小东子心里面,爸爸,还是好爸爸。
蔓蔓能听得出来小男孩的心声:不希望有谁质疑爸爸不爱他或是妈妈的事。
于是,拉住想继续盘问下去的老公:“有孩子在。”
蒋衍收住了口,星眸,停驻在侄子的小脸蛋上时加倍温柔。
通过检票口和站台,各自上了车厢。
在老公将行李塞到床底下时,蔓蔓接到了一条短信:
蔓蔓姐,我是浩雪,我们在8号车厢,你可以过来找我们。
刹那,是一惊之后,无语。
“怎么了?”见她月儿眉揪着揪的,蒋衍问。
“没有什么。”耳听火车开车的汽笛响起,驱赶温家人下火车并不明智。而且不管怎么赶,这些人都不会死心跟过来的,只要有机会。
……
火车的旅程,不像初夏说的两天一夜那么长,然蔓蔓犯困,到了火车上一直想睡。
陆夫人与姚夫人走过来看她时,对女婿蒋衍说:“她想睡是好事,说明孩子在长。”
老公听了这话不敢打扰她,让她睡。
而且,不多久,又有人招呼老公去谈话了。
蔓蔓睡得迷迷糊糊,空调车开着空调,有些冷,让她拽着被子。
不知是什么时候,可能有人过来看见她冷,往她身上披了件东西。
影子模糊的,只能辨认出是个修长的影子。她模糊着想睁开眼看是谁,但是,眼皮压着睁不开。
等囫囵一个觉睡醒,坐起来,看是被子上叠盖了件军大衣。
她给老公带的衣服里面没有这一件。
琢磨着可能会是谁的,先拿了个口杯,走到车厢一头的热水器去倒水。
温浩雪和廖舒雅两个人,正从车厢的另一头一点一点地摸过来。
“你真弄清楚了,蔓蔓姐在这个车厢?”廖舒雅见找了几个铺位都不见陆家人,担心起来。
“我在餐车上听见的,那群夫人现在都在餐车,所以你在这里见不到人。”想必温浩雪在这里头盯梢已久的。
“蔓蔓姐没有跟着去吗?”
“没有。我听到她们说蔓蔓姐犯困在睡觉。”温浩雪说。
“犯困?”廖舒雅没有听说蔓蔓有晕车这个习惯。
“是,蔓蔓姐怀孕了。”温浩雪以为,仅是得到这个消息,这趟旅程都值了。
真是怀孕了。
廖舒雅猛眨了个眼后想起:这下,汪芸芸多了个筹码,不是得开心死了。
两个人半猫着腰往前摸索,迎面看到类似军人的影子,温浩雪想到有可能是君爷,急急忙忙拉着廖舒雅面向窗。
那个军人从她们背后擦身过去,并未留意她们。
不是君爷。
温浩雪捏出了把冷汗:她差点儿忘了,找蔓蔓的过程,就是与君爷对战的过程,会被君爷割舌头的。
“你怕军人做什么?”廖舒雅不明白地问。
“你没有听我说过吗?蔓蔓姐她哥是军人。”温浩雪像做贼的老鼠一样四处瞄了瞄,拽着她,“快点,让他们没发现之前,找到蔓蔓姐。”
廖舒雅一面跟在她后头,一面发牢骚:“照我说,这陆家人有什么可怕的?不就是仗势欺人吗?他们凭什么阻碍我们和蔓蔓姐见面?”
“凭什么?”温浩雪回头瞪她的眼神是想用指头戳到她鼻子上去,这个呆子,“他们凭的东西多着呢。除非,你和你妈不怕被陆家人抓住把柄,被踢回老家,或是像三叔他们一家一样进了大牢?”
“我和我妈没有做过犯法的事。他们想抓也抓不到。”廖舒雅中气十足。
温浩雪与她说不清,而且现在不是进行辩论赛的时间,一路摸到车厢中间,找到了窃听到的床位号码。撩开车帘子一看,床上空空的,没有人。
陆家给蔓蔓订的铺位是,蔓蔓睡下铺,对面下铺睡的是她老公。两人上面的中铺分别睡着陆欢和姚子宝,再往上,是订下不给人睡的空铺。知道姐姐要睡觉不能打扰,陆欢和姚子宝,两个小哥早肩搭肩,另寻地方快活去了。
温浩雪能认出是蔓蔓睡的地方,是瞧见蔓蔓的那个用了多少年没有换过的小提包,正搁在床头上。
“这包,是蔓蔓姐的。蔓蔓姐走开了?”廖舒雅也认出了那个包,同时望见了被子上的军大衣。
接着,是见温浩雪蹲下了腰,从床底下拉出一个蔓蔓的行李箱。
“你做什么?我们不是要等蔓蔓姐回来吗?”廖舒雅诧异。
“蔓蔓姐没有回来之前,我们先可以看看蔓蔓姐的东西嘛。反正她是姐姐不会在意的。”温浩雪说着,马不停蹄准备撬开那行李箱。
温浩雪在温家姐妹里面,从来是最喜欢毛手毛脚的,去到谁家的家里都喜欢翻人家东西看,并且从不过问主人的意见。说起来她并不是偷,就是好奇想看。廖舒雅和其她姐妹,常埋怨温浩雪这点死不悔改的,但是,现在,她却乐于温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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