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算是苦尽甘来,才摊上这一个老公。
温家姐妹们妒忌蔓蔓,属于正常。
林佳静每回想蔓蔓那张戴着眼镜的豆芽脸蛋儿,忒感惊奇:蔓蔓长的真是不漂亮,而且,没有什么夺目的地方。说明蔓蔓极富有内涵,不然怎么吸引到优秀的姐夫呢?
蔓蔓的画,在画廊被烧之前她去过一趟,见过一次——大气,无法想象的大气,完全无法与蔓蔓本人联系起来。
她不敢和父亲说,其实蔓蔓的画,让她自卑了,几乎没有自信去考中央美院了。
她可不像温媛,虽清高,但绝不会没有自知之明。
到底,蔓蔓是有潜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而她,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能耐。来到京城后,她是一只从井底跳出来的蛙,看这个世界,喜欢这个世界,仰望这个世界,但是,知道自己飞不上天。
“爸,我会努力学习的。”
即使没法考上中央美院,她也会努力考上京城的大学,不辜负父亲等人的期望。
林文才听得出,女儿是决心留在京城了。京城里,实在太多吸引人的东西了。怪不得老大哥温世轩,都不愿意回家乡守着自己的杂货铺,情愿在京城里打工。那群温家人更不用说了,被京城的世界套牢住了,赖死赖活都要留在这。
可他没办法陪女儿留下,自己那单位,必须守住这个名额到退休,这样自己到时养老不用女儿负担。
“下周,你户口的事一办完,我要回去了。佳静,有什么事,找你蔓蔓姐或是你大舅子。我都把你托给你大舅子了。”林文才对女儿交代完,舍不得,真是舍不得让女儿一个人在京城里念书。可是知道,即使不是现在,到女儿念大学了,还是得把女儿送走。
父女两人,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老长,被风一吹,像巍巍颤颤的两条丝,连在一块儿,无论风吹雨打都割不断。
站在门口的温世轩,看到他们两人此刻这幅场景,想到自己,深长地叹口气,背着手回到屋里。
回到屋里的林文才,按照和许玉娥的约定,和温世轩说起了复合的事情。
“文才,不可能。法院会把我的离婚诉讼判决下来。这事儿,阿衍已经都帮我办好了。”温世轩在此事上坚决的态度,出人意料。
“大哥,或许你可以想象如果你们两口子离了婚媛媛的处境呢。”林文才尝试另一个突破口。
“那更不可能了。媛媛不会在意这个的。”对小女儿那心思,温世轩是老爸,还是能捉到一些迹象的,“她只在意,有没有钱资助她继续上大学。”
“你不问她你怎么知道?”固然林文才不喜欢温媛,但是为了一个家庭的离合着想。
“问她她会说假话。”温世轩不假思索。
林文才喝口茶水,润润嗓子:“我老实告诉你,老大哥,我今天是和大嫂见过面了。大嫂愿意和解,愿意改过自新,你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我给过,不是没有给过,曾经为此还伤过蔓蔓的心。但是她不知悔改。我知道我们完了。”温世轩吸口鼻子,“我和她离婚,不是为我自己想,是为两个女儿着想。只有离婚了,两个女儿,无论是蔓蔓或是媛媛,都能轻松许多。她不能再用我的借口去要挟两个女儿。”
“她愿意改过。”
“她改不了的!”温世轩拍着胸口,是扪心自问,“我和她这么多年,她的性子我是摸的一清二楚的。她是人家说什么,她听着是什么,在外头没有主见,却在家里要做主见。你这叫她怎么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那是根深蒂固的性子,没法改。”
“既然你清楚,你都忍了她这么多年,不能继续忍吗?能做夫妻不容易。”林文才始终觉得,只要不是夫妻两人的感情各自出了问题,都是有挽回的余地,现在哪对夫妻不是在生活上有许多摩擦和波折。
“我对她,没有那种感情了,很久以前已经没有了,剩下的只是责任。但是,到了现在,我明白到,责任都不是我能负责的了。因为我很累了,累的无法背起她这个责任了。”
没有感情,是连那种恨的感情都没有了,只有想摆脱的疲惫。这证明,婚姻的感情,完全丧失了。
林文才没有再劝,之前是想或许温世轩对老婆仍存有一丝多年造就的夫妻情感,但是,如今一打听,这种感情都不在了,那么劝下去毫无意义,只问:“离婚后你准备怎么办?”
“媛媛要学费,我会继续资助她上完学出来工作。其余的,到时候再考虑。”
在温世轩的心里,纵使和许玉娥离了婚,也绝不会再娶一个老婆。对他这个老实汉子来说,一辈子,婚姻只有一次,老婆只有一个。
拍拍老大哥的肩膀,林文才这话类似安慰他人又似自我安慰:“离了婚,你和我一样是鳏夫了,同是天涯沦落人。”
“没关系,你有女儿我也有女儿。”温世轩比他想象中要乐观的多,一脸宽松有余的笑容。
的确是,该忧心的是始终贪心不减的许玉娥,而不是已然清心寡欲的他。
许玉娥接到法院寄来的离婚判决书时,懵了。
她耍赖没有去法院辩解,也没有拿钱去请律师,结果,法院以她不出庭的原因做了单方面裁定。
法院并且把她的小女儿媛媛判给了她老公温世轩。离了婚,她自然需要离开蔓蔓给温世轩弄的房子。
一审离婚判决,在十五天内可以提出申诉。但是她没有上诉温世轩,而是向媒体告起了蔓蔓。
以许玉娥那脑袋,能想出这样的主意吗?
不可能。
于是要先说到汪芸芸,想着从蒋家人口里套出蔓蔓是否真是怀孕的消息,在第一次拜访蒋家为孕妇做家庭环境评估和教育时,见其他蒋家人都没有在,是个机会,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向金美辰提起这事。
“蔓蔓,你怎么知道蔓蔓?”金美辰刚是听她说到蔓蔓两个字眼,毛发立马一炸,眯了小眼珠子。
“蔓蔓不是你老公弟弟的媳妇吗?”汪芸芸聪明地没有透露自己和蔓蔓的亲戚关系。这蒋家看起来有点钱,她不想因这事失去赚钱的机会。
金美辰不能说不是,然戒心未减:“你从哪里听说的?”
按理,汪芸芸不是刚来的护士吗?能知道这么多事?
“蒋太太,不瞒你,您家算是个大户人家,大户人家少不了被人背后嚼舌根,蒋家的事很多人都知道。”汪芸芸随口乱掐。
但在金美辰耳朵里听着是有些理,便没有再怀疑,问:“你刚是说蔓蔓——我老公弟弟的老婆是怎么了?”
“有人在说,你老公弟弟的老婆也怀孕了。我这不好奇地问一下是真是假。”汪芸芸佯作无所谓地说。
蔓蔓怀孕!
坐在椅子上喝牛奶的金美辰,牛奶喝不下去了,只觉堵心。
蔓蔓一旦怀孕,若是生了个儿子,岂不是要和她争宠了。
现在,她最怕蔓蔓怀孕,蔓蔓说什么都不能怀孕,而且说什么这事都不能让蒋母知道。
汪芸芸从她脸上的表情,都知道她不知道这个事,心里失望。
金美辰在家里琢磨来琢磨去,这个事该找谁下手。想到最后,依旧锁定了许玉娥这个炮灰。
与许玉娥相处时间不长,但她知道这个女人是典型的最容易被怂恿的人群。
金美辰电话打过去的时候,许玉娥正对着那张法院书信发呆。没想金美辰会打电话过来关心自己,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有人安慰自己,可惜小女儿未放学回家,立马一五一十向金美辰哭诉起和老公离婚的事。
可以说,机会都撞到自己头上了。金美辰喜不自禁,把许玉娥对温世轩的怒气转到了蔓蔓身上:“不是我说,这事儿,定是有人怂恿的,不然你老公怎么会舍得和你离婚?你想想,平常你老公最听谁的话。”
“我本以为他最信小姑丈的话。但我叫了小姑丈去帮我说情,没有用处。他除了信小姑丈,在京城,只有和蔓蔓联系。”
“那还用说是谁吗?”
许玉娥恍然大悟的样子,跺脚臭骂:“我养了只白眼狼,没良心的,养了她这么多年,她竟然这样对我和她爸。我要上门去骂她。”
“你以前上门都不能找到她,现在你上门能行吗?”金美辰提醒她不要做无用功,会连带让自己的计划失败。
“那你说我怎么办!眼睁睁让她看我笑话?”许玉娥嚷,到如今,是恨不得与蔓蔓同归于尽。
“我有一想法,能让人接近蔓蔓。”金美辰见对方的火儿都被自己挑起来了,开始说出计谋。
“怎么做?”许玉娥真把她当救命绳抓紧了,全听她的。
“我这里有个算是认识的记者,你把你的事都告诉她。你知道记者都具有同情心的,听了你的事,肯定会帮你主持公道,别说你这婚不用离了,蔓蔓那忘恩负义的嘴脸,也会暴露在公众面前。”
……
转眼
在陆家住了两天了。蔓蔓记得,第一夜在陆家睡,睡在君爷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安实。她恋床的。半夜里起来几次,看见四周完全陌生的环境,嗓子里发慌口渴。
走出到客厅,想去倒杯水。
未想,门口传来咔开锁的声音,将她吓了一大跳,以为小偷进来,忙是躲到了沙发背后。
门一开,走进来的魁梧身影,借着门口处的小灯,能辨认出是陆司令的影子。
陆司令出差中,听说女儿回娘家住了,这不急急忙忙赶回来,然路途遥远需要时间,赶到家,是半夜一两点了。于是谁都没有叫,静悄悄地进门。
没想这刚进门里,与藏在沙发背后的女儿对上了眼。
一时,父女两人面对面,因为这突发的撞面,都呆了好一阵。
过了会儿,陆司令咳咳两声。
蔓蔓生怕惊到别人,忙对着陆司令,将指头竖到了嘴唇上“嘘”。
见女儿这幅像猫儿的模样,陆司令失笑,走过去,像是老领导小声问她:你怎么没有睡呢?
蔓蔓从沙发后面站起来,面对老领导规规矩矩地答:口渴,想喝点水。
我也想喝点水,走吧,一起去书房倒水。陆司令说。
在客厅喝,怕吵醒人,到书房关上门,想喝多久就能喝多久。陆司令迫不及待想和正式回娘家住的女儿说会儿话。
陆家的书房备有饮水机和杯子。
装了点矿泉水在开水壶里烧开,听着水声在开水壶里沸腾滚动,陆司令有些失神,似乎想把这时间永久地停在这一刻,又或是想起了许久以前在乡下看见女儿刚出生的样子。
蔓蔓不知道老领导在想什么,坐在书房里的小沙发上,两只手摆在膝盖头像个小学生。
对她来说,陆司令总共只见过那么几次,每次,陆司令给她感觉像是老领导,不像老爸。
温世轩待她,向来是宠的。陆司令待她,哪怕都没有骂过她一句,她都能感受到其中的严厉。
“我听你哥说你怀了孕。你能喝什么我真不清楚,就只喝白开水吧。”端了两杯白开水,一杯送到女儿面前。
蔓蔓诚惶诚恐地接过。
陆司令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粗糙的掌心摸着杯子,没有喝,那双威严仁厚的眼睛看着她喝水,好像她喝水的样子是多么有趣的样子。
对这女儿,他自我感觉亏欠太多。想弥补,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什么人,都不习惯被人这样盯着喝水吧。蔓蔓喝了一口,喝不下,与陆司令道:“您不喝吗?”
“喝!”陆司令爽快地应她一声,一口气,牛饮,杯里的水全倒口里了。
倒是把蔓蔓吓到。
喝完的空杯子搁茶几,陆司令千言万语挤到了嘴上,一吐为快:“囡囡,你愿意回来,你妈高兴,我高兴。欢儿说你不是很愿意在家里住,我知道你嫁了人,也是喜欢和老公过二人世界,这和我与你妈当初一样。但是,你哥,你得相信你哥。他说你有必要回来住,有他在,还有你妈可以照顾你。我也能放心。欢儿现在每天上半天课,同样能回家帮你忙。”
语无伦次,蔓蔓听着有些绕有些懵,大意却是听明白了。
陆司令希望留她住下,哪怕只是在怀孕期间住下,都对他来说是非常满足的心愿了。
“我都把行李挪过来了。”小声的,打断陆司令的话。
陆司令一怔,继而领悟到她话里的意思,那是好不高兴,拿起杯子要像喝酒一样庆祝,发现没水了,伸手向她要杯子:“你杯里的水冷了,我给你换一杯。”
“不用了,我给你倒吧,爸。”
听到她口里那句“爸”,陆司令手激动时一抖,杯子落地上,好在没有摔碎,滚了几圈。
蔓蔓忙弯腰去捡杯子。
抚着额眉的陆司令,喘了好几口大气去平复胸头处的激情。女儿这声爸,太出于他意料了。
一直以为,她只会喊温世轩为爸。
背后陆司令那双寓意深长的目光频频射过来,在开水壶边洗杯倒水的蔓蔓,觉得挺辛苦的。
她都叫了陆夫人妈,怎么可能不叫陆司令爸。
再说叫了陆司令爸,并不意味温世轩在她心里的地位有半分动摇。
汩汩的水声,伴随她遂长的深思,注入杯中。夜里的书房,静谧非常。陆司令的手指头,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打在扶手上。
门咿呀一开,走进来的修竹身影,面对她和陆司令。
抬起的月儿眼,往伫立在门口的冰颜望去一眼,颇感惊奇。
陆司令一丝急:“可是都吵到你们了?”
君爷进来,门在身后悄声关上,答父亲:“没有。妈屋里隔音最好,离这里远,吵不到。欢儿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躺下都能到天亮,谁都吵不醒的。”
“你怎么醒了?”陆司令问。
到了父亲面前坐下,双手交叉着,冷声不疾不徐:“爸,您忘了我是军人吗?”
也即是说,陆司令刚进门,或是在之前她刚从床上爬起来走出到客厅找水,他都听见了。
“听到爸的声音,我就没有起身。”冷冷冰冰的嗓子里,透的是自己认为不可推卸的责任。
若不是陆司令刚好回来,他定是要起来查看的,防止她半夜里出事。
陆司令微笑,笑侃儿子:“那你现在是不信我这个老爸了,所以起来了?”
“那倒不是。”交叉着手背,稍微垂低的冷眸,面对父亲都不会有半点犹豫,“只是怕你们两个在夜里谈太久,影响了彼此的休息。”
儿子的脾气即是这幅德行,陆司令都不知道怎么形容,笑也不是,气也不是,闷倒是有一些。
“囡囡过来坐吧。”陆司令招呼倒水倒了老半天的女儿。
蔓蔓端着水杯走回来,因陆司令坐的是书房里唯一的一把交椅,她只好在君爷坐的那条长沙发上挨上一角。
见儿子坐中间,女儿挨角落,陆司令顿觉好笑:“囡囡,你怕你哥是不?”
“不是。”蔓蔓没来及答,那个冷声替她先出声。
“她都没说,你插什么话?”陆司令笑话儿子,“么告诉我,你是怕囡囡告你状。”
蔓蔓局促间,把头都低到了胸前。
陆家和温家完全不一样。在温家,像这样亲人之间毫无心机的笑谈不会存在。
“她想告状,我这个做哥的又能怎样。”冷冷的眸光瞥过她那张有丝不知所措的脸,心境复杂。
说得好像她真的告他状,他有多委屈似的。月儿眉不悦地挑起,嘴角一撇。
“囡囡有话可以说嘛。”女儿的一举一动都在眼底,陆司令微微地笑。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指头捉弄的衣摆,能泄露心事。
在做爸的做哥的两个陆家男人心里面,女儿家,就是这种娇态了,都含笑望着,不言不语。
蔓蔓从没有这般不自在过,为了掩饰,只能拿起杯子不停地喝水。
“我听说。”舍不得女儿半点难受,陆司令转了话题,问儿子说,“子业的论著要在国外发表。”
“是,一本研究汇报。在他导师去的英国大学演讲时顺便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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