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一辆停在校门口的出租车车门打开,从里面钻出来两个女人。
看到这两个化作灰他都认得的影子,陆君猛地刹住脚。
头一个钻出车门的初夏,抬头扫见前面的军人,也傻住了,两只眼睁得大大差点瞪出来。
冤家路窄!
“初夏?”蔓蔓见好朋友站着没动,扶了扶眼镜看过去,先是看到怔了下的姚大爷,然后见到了那个冷得掉渣的君爷。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陆君冷冷的声线打破了炙日的沉默。
回神的初夏,听到这话冒火:“我们怎么不可以在这里?”
明显两方是误会了。姚子业走出来,视线自然落到蔓蔓那张戴眼镜的小脸上,见小脸已不见上回的病色,俊美的眸子里荡起笑意:“病好了吗?”
这军官,比旁边那个冷冰冰的,不知要好多少。初夏哼一句:“她病好了,一直想找机会答谢你们。”
听这答谢的口气,陆君冰着脸:“不用了。”
蔓蔓走上前,站在他面前,仰起脸。
眼前这个戴着眼镜的女人,那夜在军车里陆君只记得一个印象——倔强。后来姚子业和他说了那些话,眼下他不禁在这张脸上搜索着,想找到一丁点有关囡囡的迹象。
纤细的眉,小巧的鼻子,密刷子似的眼睫毛,神情中是淡到如烟,仿若与世无争的仙子。
心头不由一动。
忽觉姚子业的话有些道理:自己的妹妹若是出现在自己面前,非是美若天仙,但定有别致的动人之处。
记忆里的囡囡,一出生,不是最美最可爱的女娃,却是浑身充满了灵气,精灵剔透,令人移不开视线。
蔓蔓正努力地说清楚这个事情经过,不想被对方误会:“当时我不是想逃路,是去取钱还药费。你们可以把银行账户给我,我把钱打到你们的账户上。”
“你今年几岁?”
一愣,纤巧的眉微拧,蔓蔓仰头,触及的眼神犀利如刀锋上的尖光,骇人的气势紧逼到她面前。
“你今年几岁?”同样的话,同样急迫又骇人的语气,从紧跟上来的姚子业口里吐出。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莫名其妙的问题,又是这样两双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睛,蔓蔓的嘴唇咬了咬。
初夏唯恐他们这是为难蔓蔓,走上来要说话。
伸手挡住初夏,蔓蔓从来以为自己是大龄剩女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微微扬眉,轻描淡写的:
“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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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不是
不是
再怎么相差,也不该超过两岁之多。囡囡若是活着,今年年芳二十七。
妹妹要是一遇能遇到,怎会找了二十多年都没有个音信。
最怕的是,没有找到人之前,囡囡已香消玉殒。
失望,在两个年轻军人的脸上写得明明白白。
初夏看着都气:什么意思?嫌弃人家年纪大是不是?
这种像是找到亲人,却突然间希望破灭的痛楚,是没有经受过的人无法理解的。陆君此刻也无暇顾及他人的感觉,在脸上冷酷的面具未崩溃之前,迈开大步离开又一个带给他失望的女人,截车离去。
“没礼貌!当初甩他五百块应该甩得更狠些。”初夏跺脚,嘴里小声咕哝。
蔓蔓只在意这欠了人家的钱得还上,冷酷的君爷不知什么缘故走掉了,幸好留了个姚大爷。
姚子业此刻的心境,比陆君更失望。因为之前他怎么想,都觉得蔓蔓是最符合他心里面所想的囡囡,不然不会告诉陆君知道。哪怕蔓蔓现在报了29,他依旧在蔓蔓的眉眼中想找寻撒谎的痕迹。
“请你把银行账户给我。”蔓蔓这次认真地从随身小包里拿出纸笔。
“你不会对我们说谎话吧?你真是二十九岁?”姚子业向着她再踏前一步,湖面微澜的羸光从他那双英气狭长的眼瞳里流露,是水漾的温柔。
微拧眉,蔓蔓知道这个话会让他再度失望,清晰咬道:“我没有原因要欺骗你。”
“就是。”初夏走上来插话,免得蔓蔓一再被人欺负了去,蔓蔓是好性情不计较,但她初夏早看不过眼了,一手有力地指住他身上的军装,“你是军人,更应该懂得礼貌!知不知道一再追问一个女人的年龄是极不礼貌的一件事!”
长指尖戳到肩坎上的五角星,姚子业恍然被这话点醒,嘴角裂出一丝哭笑不得:“对不起。我和我朋友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初夏怒吼,追问蔓蔓年龄不是想追蔓蔓,难道是想借机故意嘲笑蔓蔓。
越描越黑了~
姚子业聪明地绕开这个话题,只问她们:“你们怎么会来这里?我想你们不是专门找到这里来还钱的吧。”
初夏和蔓蔓被这一反问,反倒一时不知道怎么答。
蔓蔓道:“我真是想还你们钱。”
“还钱的事你不需计较了。”姚子业见此,与她实话实说,“当时车上五十个兄弟一块捐的,分摊到每个人头上不到一百块钱,钱很少,不用还了。”
“钱少也是钱,怎么可以不还?”在蔓蔓勤工俭学的观念里,几十块钱怎能不算多。
看她轻轻咬嘴唇倔强的模样,姚子业又回想到上回在车上刚开始的那场误会,俊朗地笑一笑,“问题是这五十个弟兄,大都是出完任务后分头回各部队去了,有些在外地不在这个省这个市。你若真是一个个跑去还钱,交通费,银行手续费,都不止这个还钱的数目。”
听是这样复杂的情况,初夏和蔓蔓都无话可说了。
“那——”这钱还不上,欠下的人情怎么办。
姚子业狡黠地对她们两个眯眼睛:“如果你真想还这个人情,不如告诉我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人家都是救命恩人了,怎么可以继续当外人,再计较下去反倒显得她们心胸狭窄。
初夏豁出去:“我们来找个朋友的,给他送东西。他是个军人,近来在这所学校里进修。”
“原来是这样。”姚子业吁叹,带她们走向大门口的门房,一边问,“不知道我这位战友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班上的?”
“他在哪个班上没来得及问,但他名字叫莫文洋。”初夏说。
世界真小!
姚子业嘴角的笑容愈展愈大,道:“若不是同名同姓,莫少尉刚好与我同一个班。要是你们早说是莫少尉的朋友,我战友陆君也不会拦你们上车了。”
莫文洋=莫少尉?
初夏与蔓蔓面面相觑,同叹这世界真小。
到了门房处,姚子业本想直接带她们进去找人,然考虑到现在是午休时间,唯恐惊扰到其他战友影响不好,便借了门房的电话打进去通知莫文洋出来。
接到电话的莫文洋,只注意听是初夏和蔓蔓来了,跳下宿舍的铁床,跑出去敲蒋衍的门。
隔天又能见到蔓蔓了,蒋衍兴奋到赤脚套军鞋跑出来,一边跑一边躲着纠察队的人系衬衣上的扣子。
两人跑向门房的路上,远远看见门房处站了姚子业的背影。
话说这姚子业长得风流倜傥,是班上外相最俊的军官,连一些向来以外貌自傲的学员都自叹不如。
蒋衍这会儿见姚子业与蔓蔓面对面站着,心里头不由犯嘀咕了:“怎么没有听说姚上校找女朋友?”
“姚爷眼光高呗。”莫文洋同样嫉妒,两个爷都是长得好家世好又有本事的,倒追的女人一大车,“不过,听说他小时候订过亲了。”
原来是订过亲的。蒋衍跑到门房面对姚子业的时候,卸下了心防。
“蒋中校也来了?”姚子业对蒋衍一副打量下来,看见他没穿袜子的脚,再顺着他眼光望到蔓蔓涨上虾红的脸,水样的眼眸于微沉中闪过一抹深思。
一对情侣几步之遥面对面,却因中间隔了个半熟悉的人不敢轻易动弹。蒋衍火燎火急的,向莫文洋使个眼色。
莫文洋接到指示,意图打发走姚子业,说:“姚上校,你怎么会在这?”
“刚好,她们两个也是我朋友。”姚子业双手环抱,背靠在墙上,没有一丝要走的意思。
从不知道姚大爷是不知趣的人。
四个人一同犯急,互相交流眼色。以蔓蔓他们的了解,想必这姚子业是观察出什么,故意留下来的。
“你不是有东西要给他吗?”姚子业衔着嘴角的悠闲自得,问初夏。
咕咕哝哝的初夏拉开包链,取出里面蔓蔓的病历要直接交给蒋衍。
蒋衍在伸出手去接病历的时候,注意到姚子业的目光盯在自己手上,方想到一个大乌龙。
“怎么了?”初夏看他老半天手伸在半空没有接,疑问。
“你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蒋衍指着她们和姚子业。
【24】囡囡
初夏没反应过来,蔓蔓却是先联想到了,一时为难,轻咬贝齿。
见蔓蔓为难的神色,姚子业舍不得,替她把话说了:“蒋中校,如果你是想帮她找医生,病历你不用给我了。那晚上,是我和同车的兄弟送她上医院急诊。”
乌龙!
其余四个人一同在心里感慨。初夏收回手,忍不住要拿手挠耳洞,怎么觉得遇上这两个爷后尽是遇到这种乌龙事,像是冤家路窄。
姚子业这会儿电灯泡当足了,入鬓的长眉淡淡一撇,说:“蒋中校,先这样吧。你们约好时间再来找我,我再带你们上医院找我一位老师给蔓蔓看。”
众人目送风流倜傥的姚大爷离去,一身午日的金光雕琢出姚子业的背影,硬朗中不失柔和。
蔓蔓收回视线,对上蒋衍的眼睛。
初夏和莫文洋赶紧避开。
姚子业走到拐弯处,转身,手指抬起帽檐,望见那一男一女站立在太阳底下相视而笑,蔓蔓脸上的笑容,好像盛开的向日葵,充满了幸福的温馨。
心口某处的酸涩泛开:如果是囡囡的话,会不会像这样幸福?
低头,复杂的思绪一直在心头盘旋,刚踏进学员宿舍门口,有人叫他:“姚上校,有电话找你。”
过去将电话筒接过手,里面传来陆君无奈的声音:“我有东西落在宿舍了,你帮我送来吧。”
——《大婚晚辰》——
温浩雪在昨天打电话给蔓蔓遭到蔓蔓的拒绝后,心里不甘,一天十几次电话打给温明珠和明珠的妈妈邓晓羽,结果那对母女死活都不接她电话。
温浩雪在电话里对蔓蔓撒了谎,这次到北京没能如愿住进温世同一家,而是在外自己租了房子。因此,温世同现在应该是更发达了,连温浩雪一家都看不起。
“我听说,你堂叔靠明珠,攀上皇城里的太爷党。”张秋燕在女儿出发去北京之前,已经先打听好状况,“蔓蔓那边如果你只是寻乐子,可以去找。但你堂叔与明珠,你一定要交好,将来你若能留在北京,就靠你堂叔和明珠提携了。”
两天内打了上百通电话温明珠都不接,温浩雪再厚脸皮也恼了,摔了手机怒骂:“有本事,你一辈子不接!告诉你,不是只有你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我也能!”
似乎能听见温浩雪气急败坏的骂声,温明珠轻松打开手机,将温浩雪换号码打过来的电话号码再次拉入黑名单。
邓晓羽走进女儿的房间,眉头一皱:“又是浩雪打来的?”
“我们现在忙着呢,她也不体贴我们。”温明珠对这个妹妹摇头唉气的,“过几天,我再去找她,这会儿顾不上。”
温世同一家现在是顾不上招呼温浩雪。自从一个月前,温明珠在公司里被一个中年男子找上,说是她和某个阿姨失去的女儿长得像,希望她能帮助这位病中的阿姨恢复健康。
这种陪护的工作,以温明珠本来小资家的家境,怎么可能答应。但是,那中年男人对她说:这不是个普通的家庭,如果她做的好,能让对方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她与她家里绝对是攀上富贵了。
温明珠回家与父母商量此事,在半信半疑之下,温世同再派人去查,得知到招呼女儿上门照顾陆夫人的这陆家,在皇城里势力不小。温世同出社会混这么多年,就只差亲戚中能生出个达官贵族,扶持他一把。在中国不同外国,做什么事都好,官场里没有可靠的人没法混的。
以着尝试的态度,温明珠上陆家,每天陪陆夫人聊会儿天,任务一点都不重。她听那中年男人的话,尽心去做这份工作。
相处久了,陆夫人性情温和,对她极好,连带陆夫人身边的人对她都客气。
好处接踵而来。陆夫人身边一位夫人给她介绍了位年轻才俊相亲,竟是刚考上北京市政府厅的公务员,叫李振伟,外相英俊,家里父母是温家老家的海关官员。
温世同一家尝到了攀上陆家的甜头后,意识到非得抓住陆家不可。
就在上一周,陆夫人告诉温明珠,今天她大儿子要从部队回来,想要见见她。
据闻陆家这位大少爷,是陆家的主心骨,话一出,说一不二,陆家夫妇都得听儿子的。至今为止,明珠能见的陆家人,只有患上思女忧郁症的陆夫人一个。只有通过陆家大少这关,她才能真正获得在陆家的通行证,继而见到陆太太的老公陆司令和其他陆家人。
可以说,今天是至关重要的一场戏。
出发前,温明珠再三将衣襟里的玉佩拿出来仔细瞧了再瞧。据那中年男人说,这块玉佩与陆家当年失去的千金所戴的一模一样。然这块玉佩怎么到她手上的,她和父母都想不起来,应该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发生的事。
“走吧,明珠,你爸开车在楼下等了。”邓晓羽心里比女儿更紧张,一家的未来都在女儿这次赴约上了。
温明珠深吸口气,与母亲一块下楼。父母两人一同送她来到陆夫人近来定期做心理治疗的疗养院,这里同时是她和陆夫人见面的主要场所,至于陆家住的大院,她现阶段没有机会进入。
乘坐电梯到达陆夫人治疗室的楼层,梯门打开,走出去,见安静的走廊里立着两名军人,一名冷面俊玉,一名风流貌美,好比一幅画般,看得她眼睛一晃,痴住,心头嘭嘭嘭,脸蛋染红。
忽见一个年轻女性出现在这安静的走廊里,姚子业马上意识到这人是陆家要认的囡囡了。狭长的眼斜眯过去,见这女人瓜子脸略施粉黛,一身裙装身材窈窕,五官比蔓蔓长得漂亮多了,然美则美矣,他却没能从她身上找出半点感觉来。不像蔓蔓,一眼之间,那双水灵的眼神把他紧紧吸附过去。
感觉到两双男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打量,温明珠微微含头,做出一副含蓄的大家闺秀模样。
仅她这个像是装模作样的动作,姚子业眉宇微皱,按低帽檐:“我先走了。”
他大踏步擦过温明珠身边,温明珠回头去看他,益发觉这人比李振伟帅气有型多了,不知是什么人与陆家又是什么关系。
陆君在她转头去看姚子业的那张脸,像是刀剐般深深地盯上一目。
------题外话------
蒋大少:君爷,你太不厚道了,抢戏~
肥妈:蒋大少,你再不努力,蔓蔓要被人抢了的。
(*^__^*)
【25】亲
“请进来吧,温小姐。”
低沉到像是冰窖的声线,让温明珠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回头看这男人的脸,俊是俊,却冷得像鬼面阎罗。
温明珠到底不是吃素的,一打精神,端得很像模像样跟在陆君后面进了一间小会客厅。论怎么应付男人怎么抓住男人的心,她从中学到大学,都是校花,可谓是男人心目中完美的仙子,被众男人追星捧月的宝贝。
男人再酷又怎样,终抵不住女人的柔指绕。
完美阴冷的微笑如一颗明珠凝在她嘴角。
——《大婚晚辰》——
蔓蔓觉得很满足,她从不多求,经历过多少磨难之后,她明白,只要有一点幸福都是要牢牢攥在掌心里的。
只要转头,蒋衍能看到她大眼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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