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在清心斋……”平儿不知道该不该说,话语迟疑,萧太后何等聪明,“尽管直说,有哀家给你撑腰。”
平儿如数全说了,包括公孙梦未对翠儿吩咐的事。萧太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桂嬷嬷,桂嬷嬷也别有意味回望萧太后,桂嬷嬷暗自庆幸,幸亏她请了太后过来,要不然,今天这板子说不准她也挨定了。
公孙梦未听见外面传太后驾到,起身对翠儿说:“你先去偏房。”翠儿刚要走,公孙梦未叫住:“拿碳火盆过去,只伺候她上床就可以了。”其余的,公孙梦未会自己做,花千凝的身体,不能叫别人看了去。
萧太后证实,确实是她传了桂嬷嬷,外面挨打的嬷嬷也被救了下来,“皇上今儿个火气真是不小,宫里的嬷嬷都是跟着哀家一起走过来的,再有不是,皇上也要想想嬷嬷年事已高,这一顿板子,还不要了她们的命。”
“母后说的极是,但有的嬷嬷越来越无法无天,动用私刑在我公孙国重罪致死但还是屡禁不止。”公孙梦未慢条斯理地说着,眼神飘向桂嬷嬷,“若是被朕知道,还有人敢用私刑,朕定要重罚。”
“怎么?”萧太后别过头,挑理地问:“哀家日后管教奴才,还得请示皇上么?”
这话里什么意思,公孙梦未很明白,既然她决定宣了花千凝进宫,她就要护好,“母后管教自己的人,儿臣自然不会过问,但是,无论是谁,若是想管儿臣手下的人,儿臣可要仔细地盘问一番。”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过于明显,萧太后脸色不自在起来,不过,她也没有再说什么,逞一时口舌之快没有意义。
“母后慢坐,儿臣有事。”公孙梦未还念着给花千凝上药,若不是花千凝昏睡过去,她就直接把人带到未清宫宣太医了。公孙梦未站起身,萧太后也跟着站起来,“皇上是要去看望她吧?哀家也一并去瞧瞧。”不过是掌嘴打了几板子就虚弱成这般,萧太后觉得花千凝不是装病,就是太矫情。
公孙梦未不愿,步子顿了一下,换了别人,谁敢打花千凝,公孙梦未一定讨回来,可是花千凝在母后那里挨了打,她这个做女儿的总不能因此寻仇,花千凝那个性子,定是她顶撞母后在先。
见公孙梦未迟迟不动,萧太后再次道:“哀家也是有话想同皇上说。”公孙梦未这才往偏房走,“母后有话,但说无妨。”
奴才们远远地跟着,萧太后回头看了一眼,确认不会被别人听到,才说:“皇上,花千凝夜里睡在何处?”
“自然是床榻上。”公孙梦未已经明了萧太后要问什么,对于花千凝,她不会让步,尤其是在萧太后面前。萧太后蹙着眉头,“皇上是在玩乐么?堂堂一国之君,和奴才同睡已是荒唐,更何况那奴才是敌国的亡国奴。”萧太后语气冷了下来,她万万没想到,公孙梦未都没有一丝隐瞒的意思。
“母后,儿臣喜好女子的事,早已同你说过了。”公孙梦未停下步子,郑重地望着萧太后,萧太后还没有从错愕与震惊里回过神,就听见公孙梦未不急不缓地说道:“花千凝,便是我喜欢的人。”
萧太后被惊得久久不能回神,她一直以为那是公孙梦未的戏言,纵然是真的,公孙梦未喜欢的人难道不该是肃郡王府上的屠苏么?萧太后可是看着她们长大的,她们从小就一起玩家家酒,一夫一妻。萧太后都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公孙梦未会直接同她说:“额娘,我喜欢女子,日后也要娶女子。”而那时,公孙梦未手里牵握的人是屠苏。
“所以,母后纵然真的不喜欢她,也请看在儿臣的面子上,莫要为难她。”公孙梦未依旧是平稳的语调,萧太后的内心已如翻滚的开水,眉头拧得很紧,一字一顿地问:“皇上,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等公孙梦未回答,萧太后抚着心口,不可思议地问:“难不成是她勾引了皇上?”花千凝确有几分姿色,萧太后第一眼瞧见花千凝的感觉就是,这女子生得太媚太柔,真真是水做的一般人,幸好她不爱笑,若是展露笑意,那股子媚意根本挡不住。
“不,她现下并不知道儿臣的心意。”公孙梦未继续往前走,偏房就在眼前,她推门进去,萧太后也跟着进去,在她背后问:“所以,皇上宣她入宫根本就不是……”
“儿臣从未说过要折煞她的威风,也不曾说过要羞辱她。”公孙梦未坐到床边,拿起帕子替花千凝擦拭额头的汗珠,她似是难受地紧,脸色苍白,汗流不止,“是母后自以为而已。”
萧太后瞧着公孙梦未轻柔的动作,还有眼眸深处根本不曾掩饰过的柔情和爱恋,萧太后的心直接凉了。千算万算,萧太后都没有料到会是这般,虽然她早已就做了打算,早晚会把花千凝除掉,这份心思,此刻更加坚定。萧太后良久没有做声,公孙梦未自顾低头先给花千凝手臂伤处擦药,萧太后突然问:“皇上刚才说,花千凝还不知道皇上的心意?”
“是的。”
“皇上不打算说?”
“是的。”公孙梦未一向都不喜欢言语表达,至少现在,她没有打算说出心意。
“皇上既是喜欢她,又何必折磨她?”萧太后坐于一旁,语气比刚才温和不少,“她似乎很恨皇上呢。”萧太后从花千凝对于她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花千凝对于公孙梦未应该也是相当厌恶和无礼。
第16章 呓语衷肠()
“这是儿臣的私事,母后无需知道。”公孙梦未没打算解释,她是个爱记仇的人,她是爱花千凝,但在爱之前,也有怨恨,花千凝以往负了她太多次。公孙梦未很清楚自己的个性,她要通过一些事把过去压下的恨发泄出来,她对花千凝的爱才会更加纯粹,所以,她现在不想对花千凝说爱,等恨散了,爱浓郁了,花千凝自然会明白。公孙梦未还是希望,花千凝是因为动心动情而喜欢她,而不是因为她的言语引导,又或是她的逼迫。
“皇上第一次让哀家觉得陌生了呢。”萧太后低下头,无奈地笑道,“哀家先行回宫了,皇上的事,哀家希望皇上能慎重考虑,重新决定。”萧太后起身,“哀家不会逼迫皇上,时间会证明一切,哀家愿意给皇上充分的时间。”
不管时间如何转变,公孙梦未知道,她的初心不会变,若是可能变,早在花千凝无数次拒绝她时就变了。
萧太后出去,公孙梦未这才小心翼翼掀开被子,将花千凝抱着坐起来,衣衫撩起,光裸的背部露出来,那一大片伤痕让公孙梦未心疼到呼吸发颤。总有一天,所有欺负过花千凝的人,都会付出惨重代价,她的人,她怎么欺负都可以,别人不可以。
花千凝一直没醒,公孙梦未给她上完药没有将人放倒,而是直接拢在了怀里。公孙梦未还记得翠儿的话,这药瓶是花千凝赠与她的,公孙梦未不免吃味,上完了药直接将药瓶没收了。
花千凝似乎睡得很熟,脸颊贴着公孙梦未的肩膀,好一个小鸟依人的姿态,若是清醒时也能这般,多好。花千凝的小脸依旧有些红肿,可见掌嘴的嬷嬷下手很重,公孙梦未心里已经记下了这笔账,早晚一起算总账。因着心底的疼惜,公孙梦未抬手抚上了花千凝微微发烫的脸颊,轻柔摩挲,爱怜之意尽显。
似是感受到了异样的触感,花千凝弯眉蹙起,眉宇之间几许纹路说明她此刻身体不适,下唇被轻咬在齿间……公孙梦未将花千凝的一举一动都收在眼底,被她那副隐忍的模样引得荡漾,情不自禁就在花千凝的脸颊落下一吻,唇角还想向花千凝的双唇吻去,花千凝好巧不巧头一偏,公孙梦未没吻上。
公孙梦未忍俊不禁,手指戳戳花千凝的唇角,低声无语道:“就连昏迷时都晓得躲避我。”
或许连日来压制地太久,花千凝这一睡就不醒了。公孙梦未中途回了一趟未清宫,让翠儿守着花千凝不许任何人接近,等晚上过来,花千凝依旧昏睡,公孙梦未开始担心,“花千凝一直昏迷不醒么?”
“回禀皇上,除了几句呓语,不曾醒过。”翠儿跪下回话。
“呓语?”公孙梦未挑眉,问:“她说了什么?”
哪知道,翠儿突然脸红起来,支支吾吾地说不太记得了。公孙梦未晲着翠儿,淡而缓地问:“当真不记得?”话语里说不出的威慑之意。
翠儿心虚地低下头,红着脸,低不可闻地说:“千凝姑娘说、说,她很矛盾,想念皇嫂的怀、怀抱,却、却又怨恨她……”
“……”公孙梦未没有说话,面色未改,心底闪过一个人影,公孙如意。公孙梦未晚些时候宣了太医过来,老太医一番查看,只道疲惫过度好好休息,开了几方药帖。公孙梦未原意是想把花千凝接到未清宫去,但现在人已经虚弱得不行,她不忍再折腾,让翠儿守着,有情况随时禀报。公孙梦未回到未清宫,盯着床榻出神,昨儿个她们还睡在一处,花千凝也说了梦话……喊的还是皇嫂……那时的表情说不出的苦痛和哀伤,公孙梦未微微低头呼了一口气。
公孙梦未不愿想歪,但回忆起她和如意在完颜国仅有几次的相遇,花千凝当时都是在场的。且如今,花千凝连做梦都在喊如意,难不成她一直拒绝自己是倾心于如意么?公孙梦未皱起眉头,她不喜欢如意也是有理由的吧。
花千凝是后半夜醒过来的,大脑昏昏沉沉,这一觉似是睡了许久。许是睡了太久,所以分不清现在是梦境还是现实,睡梦中依稀记得听见有人说话,那人似是公孙梦未,但又好像不只是公孙梦未一个人,皇嫂似乎还抱了她……啊,这一定是梦了,皇嫂已经不在了。所以,公孙梦未说的那些话,也是梦吗?花千凝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在梦里听见她说喜欢自己。
花千凝翻身的动作让一旁进入浅眠的翠儿醒了过来,她慌慌张张站起身往外跑,花千凝费了莫大的力气叫住她,“翠儿!”翠儿猛地站住,又跑回来,“怎么了?姑娘?”
“你要去哪?”花千凝有气无力地问,翠儿挠挠头,“皇上吩咐过,姑娘醒了让奴婢随时复命。”
花千凝无力地看了一眼翠儿,无语道:“现下什么时辰了?”翠儿这才恍然过来,也是,现在的时间太晚了,“姑娘,你想吃什么?或者想喝点什么吗?”花千凝摇摇头,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翠儿瞟了几眼床榻之上躺卧的人,峨眉紧蹙,皓齿轻咬唇角的样子,即使病态却也有说不出的媚人之处呢。花千凝这时候突然睁开双眸,翠儿惊得赶紧转头,假装自己一直在看外面,背后听见花千凝轻柔的声音传过来,“你不用守着我了,去睡吧。”
翌日,翠儿一早去未清宫回话,拜月将人拦在门口细问了一番就让翠儿回去了,她等着公孙梦未批阅完奏折才进去回话,公孙梦未看看时间,只能早朝之后再过去了。不过,心底还是不放心,让祭月提前过去瞧瞧,还吩咐:“若是太后驾临有意为难,你就说皇上的口谕不准任何人见花千凝。”
第17章 敬酒不吃()
祭月应下出去了,到了门口,对拜月十分不解地叹了一句:“皇上对花千凝可真是上心。”拜月抬眼看她,一副我早就猜到的样子,惹得祭月很想多问几句,拜月却开口赶人:“知道皇上用心,还不快去。”对于这种蠢蛋,说多了只会徒增烦恼。
萧太后并没有去清心斋,桂嬷嬷不知道是不是因着公孙梦未的威慑之言,竟也没去找花千凝的麻烦。翠儿守在偏房门外,防着花千凝有事叫人,平儿闲来无事找她聊天。想到翠儿是皇上钦点的丫鬟伺候花千凝,平儿望向远处的双眸里都是艳羡,“皇上似乎对你印象不错,你之前什么时候见过皇上么?”她们时常在一起,有这样的好事,翠儿不该不告诉自己。
“就是之前,因为千凝姑娘的事,碰巧的事。”翠儿倒没多想,平儿抿抿嘴,“皇上对花千凝真上心。”不等翠儿说什么,平儿突然转头看她,“说来,翠儿你对花千凝也挺关心的呢,哪怕自己被打都不顾。”
“你想多了,我之前不过是看着她实在可怜。”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翠儿没说话,听见远处有丫鬟在喊话,说的是皇上驾到。平儿自然也听见了,站起身踮着脚往远处望,道:“皇上又来了呢。”
因着公孙梦未吩咐过了,所以,也给花千凝的偏房配了碳火盆,但房里仍是阴暗潮湿,公孙梦未一进门,就不由得蹙了下眉头。床榻上的人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背对着她,即使听见了声响,也没回头。公孙梦未没有计较,到了跟前,伸手往花千凝的额头探了探,另一只手也摸进被子里,都是潮湿的感觉,“好些了吗?”
“嗯。”花千凝往前瑟缩了一下,用被子将头略微盖住,将公孙梦未的手隔在被子外。公孙梦未猛地掀开被子,吓了花千凝一跳,公孙梦未自顾说道:“起来,换床被子。”
“没得换,这里只这一床被子。”花千凝衣衫单薄,胸前玲珑曼妙曲线尽显无遗,下意识伸手抓住被子想往身上盖。公孙梦未顺势一拽,被子,连同花千凝都要跌了下去,公孙梦未拦腰抱住花千凝,被子落了地,“身上也是这般湿热,想来发了汗,好了不少,要沐浴么?”
“你、你先放开我。”花千凝能感受到腰间来自公孙梦未的体温,挣扎了几下,公孙梦未还是没有放手。花千凝回身扬起手挥出去,不是打人而是要去推搡,公孙梦未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死死地钳制住,人贴近道,有了明显的怒意:“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明明她都是善意,花千凝倒是有能耐,每次都让她的好心变成恶意。
花千凝的力气相比于公孙梦未,实在小的可怜,拦腰抱住的人放到床榻上,公孙梦未俯身便要帮她穿鞋子,花千凝一时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皇嫂,脚一缩,低声道:“我自己来。”声音居然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公孙梦未扬起脸庞,有了笑意,“也好。”其实,只要花千凝不逆着她,她愿温柔相待。花千凝回过神来,原来,不是皇嫂。
公孙梦未对宫里的老嬷嬷无甚好感,无奈都是陪着太后一起的,她也不好太责罚,不过,瞧见花千凝房里就一床被子,连换洗的衣衫加起来也不过两件,公孙梦未就没来由地火大。命拜月同翠儿一起去拿衣衫被褥,她则是带着祭月去了清心斋正堂训话,“桂嬷嬷,清心斋一直都是你打理么?”
“是。”桂嬷嬷暗叫不好,但这两天她也没去惹花千凝啊!
“那朕且问你,入了冬,御寒的衣衫被褥,各个丫鬟嬷嬷每人共有多少?”公孙梦未这话问出来,桂嬷嬷便晓得,她错在哪里了,忙回道:“回禀皇上,千凝姑娘御寒的物什……”
“还有,花千凝的房里缘何连炭火盘都没有?”公孙梦未并不是想要听桂嬷嬷解释,打断她,继续质问:“清心斋大大小小房间不下数十间,你又是何居心,让她住了偏小的暗房?”
桂嬷嬷怔了怔,嘴巴张开,不知道要从何解释,公孙梦未站起身,几步到了跟前,俯视道:“到底是谁,给了你胆子敢这般做?”桂嬷嬷这下子才意识到,公孙梦未在意花千凝远超过她的预计,也超过了太后所言的程度,“奴婢知错,千凝姑娘的御寒衣物实在是因着她来得突然,清心斋还没有预备齐全。奴婢想着准备全了,一起送过去的。”
公孙梦未眸眼一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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