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算是花千凝头一次心甘情愿随着公孙梦未到了未清宫,而不是被她胁迫。两个人到了未清宫已是傍晚,用罢晚膳,花千凝胸口闷便站到未清宫正宫的门口,大口呼吸寒冬的气息,虽是冷人但让人心神清醒。
拜月和祭月也都站在门口,不过都没和花千凝搭话,片刻的功夫,公孙梦未也跟出来了,“千凝?”花千凝微微侧身,公孙梦未自己披好了斗篷,手里还拎着一件,嗔道:“现下正是寒冬,莫要冻着了。”说着,斗篷披在花千凝身上,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打了个结,牵起她的手说:“有个好地方,我带你去瞧瞧。”
花千凝还没回过神,步子已经被带出去了,瞧瞧两手相握之处,叹道:这人之前的话不过是说说而已吧?花千凝步伐缓慢,似是不愿,公孙梦未回身看她,注意到她正盯着自己的手,恍然记起什么似地,不自在地松开了花千凝的手,讪讪地笑道:“你瞧,我又给忘了,莫要怪我。”态度之诚恳,让花千凝都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公孙梦未在前,花千凝在后,拜月和祭月最后,再后面就是御林侍卫了。祭月悄声嘀咕,“皇上可真是体贴。”这哪里是找了个奴才,是找了个主子吧?全天下,能让皇上伺候的人,怕是只有花千凝了。
祭月脚下打滑,险些摔了,幸亏拜月搭了一把手。拜月手猛地拉住祭月,压低声音道:“就你多嘴,给我好生看着路。”。
祭月扁嘴,应声道:“晓得了。”
公孙梦未带着花千凝左转右转,花千凝直觉得,未清宫比完颜国的皇宫还要大,怎么绕来绕去都不带重样的。雪夜地滑,花千凝只顾低头看路,公孙梦未在前面停下里她也不知晓,径直撞上去了,扑入鼻翼间的除了她所熟悉的幽香,还夹杂着浓郁的冷香。
“撞着了?”公孙梦未回身捧起花千凝的脸颊,“撞到哪里了?”语气极为自然,让花千凝直怀疑,公孙梦未是不是又忘了她不喜太亲近这件事了。
“没事。”花千凝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明显的躲避动作让公孙梦未有点气恼,不过是恼自己,转身低声恨道:“该死,我又忘了。”这副小孩模样让花千凝没办法再去计较。公孙梦未闪身往旁边一站,大手一挥,“看看这是什么?”花千凝此刻才有功夫向前望,这一望,望见满树梅花开枝头。寒冬时节,百花早已凋零,唯独梅花盛开,所以更显得格外奢靡珍贵。
寒风呼啸而过,花瓣与白雪齐飞,一时间,犹如身在仙境之中,月光皎洁,万籁俱寂,只剩花瓣迎风而舞之声。花千凝一时看痴了,步子缓缓迈向梅花之林,公孙梦未站在原地,瞧着花千凝披着的白色斗篷渐渐与梅花融为一体,黑色长发好似宣纸上一笔浓墨,说不出的美妙。
花千凝抬手拉低枝头,正逢一阵风刮过,枝头乱颤,积雪掉落,花千凝的头顶和肩头都是白雪。公孙梦未疾步到了跟前,像长辈一般连连叫道:“真是小孩子,我瞧瞧,是不是掉进里面去了。”手贴着花千凝的脖子探了进去,本来雪花落尽脖颈处只觉得凉,公孙梦未温暖的手心伸进来,这一冷一热,花千凝只觉得浑身都跟着热起来,脸颊也是发烫。
“今天的冬雪格外大,纵是有好天气,奈何天气太冷,雪也不融呢。”公孙梦未轻轻拍打花千凝的衣领和头发上的雪花,不经意碰到花千凝的脸颊,惊道:“你的脸怎么这般烫?”
花千凝闻言向后躲,公孙梦未跟过来,心急道:“莫不是冻着了?”公孙梦未说罢就动手去解自己的斗篷,难掩自责,“也怪我,忘了你不适应这季节了。”完颜国四季如春,花千凝哪里能经受得住这鬼天气。
“我不冷。”花千凝怎么好意思说刚才脸颊发烫是因为公孙梦未触碰脖子而引起的,“你自己穿着吧。”公孙梦未哪里肯信,只当是花千凝又要和自己逆着来。
“梦未。”花千凝握住公孙梦未正解斗篷的手,“我真的不冷。”花千凝头一次主动有亲近的动作,公孙梦未不舍得再动,更不舍得推开,克制住自己立即想拥人入怀念头,会心地笑道:“好,那我领你再往梅林里面走走。”公孙梦未悄无声息地牵握住微冷的手心,矮着腰身避开梅花枝,回身道:“小心。”
“皇上……”拜月忍不住出声道,“现下时候太晚,梅花林里看不清路,还是明日再来更好些,免得千凝姑娘摔着。”也不知道拜月是不是乌鸦嘴,她前脚刚这么说,花千凝分神听拜月说话,脚下就被一棵低矮的木桩子绊了一跤。幸好公孙梦未眼疾手快,偏身倒下接住花千凝,成功了充当了肉垫子,花千凝结结实实地压在了公孙梦未的身上。
“皇上!”拜月手慢了半下,祭月一个纵身已经到了梅花林,搀扶花千凝后,心急道:“千凝姑娘你快些起来!”祭月心急,搀扶的动作太猛,花千凝站起身还连连后退几步,祭月半跪去扶起公孙梦未,心疼道;“皇上,当心身子啊!”
“……”公孙梦未忍气不好发作,她原本还想着借着摔倒来个亲密之事的,祭月的好心办了坏事。公孙梦未到了拜月跟前,定定地看了一眼拜月,拜月躬身,“拜月知错。”错在她没有拉住祭月,这兔崽子,不就是功夫比她好吗?哪里都有她!
花千凝说什么都不肯再观赏了,公孙梦未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回到未清宫,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花千凝也察觉到了公孙梦未情绪低落,却不晓得缘由,方才赏花时还好好的,莫不是,那一下摔疼了?因着公孙梦未的护住动作,花千凝没有伤着。
公孙梦未让花千凝先睡,花千凝也没有多说,躺倒在里面。公孙梦未又是子时歇下的,后背原有旧伤,今天着力摔了一下更疼了,公孙梦未躺下只敢侧身躺着了。花千凝并没有睡着,听见公孙梦未躺下时嘴里轻轻倒吸了几口冷气,看样子,是疼的紧。
背部太疼,公孙梦未不能抱着花千凝了,但又怕自己会克制不住,就背对着花千凝睡下了。许是今日过于劳累,公孙梦未先花千凝一步睡着了。花千凝轻手轻脚地翻身,看到了公孙梦未异常僵硬的诡异睡姿,好似木头。
花千凝放轻了动作撩开公孙梦未松散开的亵衣,光滑白皙的背部露出来,而背部中央红肿起来一道,从背部蝴蝶骨斜着延伸到后腰,看样子摔倒时背部是被什么硌到了。花千凝凑近了看,惊觉这不是简单的跌伤,红肿处分明是有旧伤,伤痕还在。花千凝抬手轻抚伤处,能摸到极其明显的凹凸,看样子,更像是被利刃伤着了。花千凝的轻抚动作,换来的是公孙梦未身体轻微的颤动,喉间也溢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嗯字来,似乎疼得紧。
花千凝不经意间蹙了下眉头,这人也真是,既是受伤了,就该直说。眼下,公孙梦未已经睡着,花千凝也不好叫醒她。正这么想着,只见公孙梦未缓缓地翻身,扭过来对着她时,花千凝瞧见了深蹙的眉头,她也跟着皱了眉,心底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感觉来。
第34章 对我负责()
公孙梦未下一个动作,就是抬手拥住花千凝,用力将人往怀里带,牵动背部的疼痛,公孙梦未只动了一下便动不得了,额头就倾过去抵着花千凝的额头。花千凝以为公孙梦未是醒着的,但呼吸和神情看来,却是睡着的,皱紧眉头也渐渐舒展。花千凝动了动,被抱得有点紧,她再用力挣扎一下,公孙梦未的眉头再次皱起来。
她动,牵动着梦未的身体,梦未后背作疼,便皱起眉头。三番几次,花千凝只好忍着想推开公孙梦未的念头不再动了。这一夜,花千凝几乎没有入睡,全身因为保持一个姿势而酸疼。公孙梦未也没好到哪里去,清早起来,背部疼得她倒吸了几口气才忍住没有叫出声,怕惊扰了花千凝,便悄身自己起来。
“拜月。”公孙梦未到了正宫,传了拜月进来伺候。花千凝等公孙梦未出去才翻身睁开眼睛,被子里还有她的余温。一不留神,温暖静谧的氛围下,花千凝就睡过去了。等花千凝起来时,已是天色大亮,惊觉时辰可能已晚,花千凝忙起来梳洗了。公孙梦未早朝已退,不知何时换了衣衫,坐在御案前,不知再翻看什么,“起来了。”公孙梦未放下手里的竹简,“昨儿个是不是没睡好?”公孙梦未回来时,拜月说千凝还在睡,公孙梦未就没有吵醒她。
“嗯。”不是没睡好,是根本没睡着。
“传早膳。”公孙梦未坐到一旁,花千凝也跟着过去坐下,眉眼之间还是倦怠。
“你后背的伤,不打算处理一下么?”花千凝面前摆着一碟上好的荷花酥。
“啊,咳咳。”公孙梦未差点被呛住,后背的伤除了拜月和祭月没人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花千凝不言语,难道要说,我昨天趁你睡着偷偷解了你的衣衫看见的吗?
“呵,莫不是小东西偷窥了我的身子?”公孙梦未打眼瞧见花千凝双颊挂着不易察觉的一抹红,逗道:“这可如何是好,我曾许下誓言的,第一个看见我身子的人,要对我负责的。”
“……”厚颜无耻的程度已经令人发指,花千凝盯着荷花酥,硬邦邦地回答:“我是猜的。”
“原来如此。”公孙梦未叹了叹,哀婉地说:“当真是可惜了。”
“……”真不要脸,花千凝没再理会,既然公孙梦未都不在意受伤的事,她又何必在意,疼的人又不是她。
用罢早膳,花千凝想回墨香阁,公孙梦未意外地答应了,花千凝一离开,公孙梦未就自己脱了衣衫对着铜镜照了又照,伤得不算重,不过有旧伤所以疼得厉害。花千凝回去后,翠儿忙给她端茶倒水,越发地像伺候主子似地服侍起来了。墨香阁的书不少,但都是公孙梦未的,未经同意,她不好擅自去翻,但一个人闲着就胡思乱想,总归不太好,花千凝便喊来翠儿,“翠儿,墨香阁可有针线?”
“针线?”翠儿一时没有明白,花千凝好端端的要针线做什么。
“嗯,绣针、彩线之类的,有吗?”
“主子可是要做针绣?”翠儿每次都直接称呼花千凝为主子,她反对几次,翠儿都不肯改口,花千凝也懒得去计较了,就她们俩人之间的一个称呼而已。
“是,反正闲来无事,有的话就帮我拿来……”
“好似没有。”翠儿回忆道,“这墨香阁甚大,除了这里,我不敢随便闯进别的房里,怕皇上会怪罪。”
也是,花千凝可以理解,翠儿提议道:“不然,我去找找?”花千凝点点头,翠儿又回身,“主子同我一起去吗?”有花千凝一起去,即使被发现应该也不会有事。花千凝沉吟片刻后,就同翠儿一起去了。
两人一间一间房去翻找,跟逛花园似地。等公孙梦未过来寻人,没寻着。公孙梦未坐在墨香阁内,让祭月把人找来。祭月飞身跃到房檐,俯视的角度一眼就瞧见了。
“翠儿拜见皇上。”
“起来吧。”公孙梦未到了花千凝跟前,“找什么去了?”拜月提前进来禀告,说人寻到了,在墨香阁的偏旁那边,公孙梦未就迎出来了。
“想找些针线。”
“哈哈。”公孙梦未笑出声来,“墨香阁可没有针线,要针线何用?衣衫破了?”公孙梦未贴身过来就要翻花千凝的衣袖。花千凝不经意往旁边躲了躲,“这很可笑么?”
“告诉我有何用处,我让内务府准备出来就是了。”公孙梦未也突然记起,她和花千凝的约定的事,也就没再做过分的动作。
花千凝轻声说:“不过是闲着无聊,想做些针绣。”公孙梦未挑眉,疑声道:“哦?你还会做女红。”
“……”公孙梦未那是什么表情,女子本就该学这些,全天下能有几人似她那般舞枪弄棒,“跟人学过。”
公孙梦未倒是很利索,隔日就差人将针线和丝绸布料送过来了。宫廷有专门的御用画师,画好了小样儿,再交由织造坊做出来,都是做工精美的上等品。见惯了上等品质的东西,公孙梦未对于花千凝的手艺倒没有抱太大的信心,想着那是个乐趣,让花千凝打发时间用的,她只有一点要求,花千凝做针绣时,要在未清宫里。
画面难得的和谐,公孙梦未在一旁读书写字批奏折,花千凝就在旁边专心地飞针走线,公孙梦未批阅奏折累了瞧见那人专注的模样,心神就会荡漾,有时会忍不住想过去亲近,专心致志的花千凝都会被惊吓到,“你再这样,我可要回墨香阁了。”胆子小,估计都要被吓出病来了。
只能看,不能亲,公孙梦未有点郁结,不过自己提出来的重新认识彼此的话,她也只好忍下来。连着几日,都是如此,花千凝秀得花鸟图已经初具雏形,公孙梦未瞧了一眼,不禁叹道,“小东西当真心灵手巧啊。”
“……”阿谀奉承也不带这样的,不过一个轮廓就心灵手巧,虚假!花千凝没搭理公孙梦未,继续埋头绣着花样。公孙梦未丢下奏折,坐到花千凝旁边,贴得很近,纯真地问:“诶,这是什么?”
“锦鲤。”
“那这个呢?”
“牡丹。”
“这个又是什么?”
“梅花。”
“梅花还能和牡丹同季开放。”
“……”花千凝停下手里的绣针,侧身道:“你不去批阅奏折,来我这凑什么热闹。”这人分明是存心捣乱的。
“话说,你是跟谁学的针绣活?”公孙梦未像是突然想起似地问了一句,果然不起,花千凝揉揉眼睛,说:“和皇嫂。”
“如意?”
“难道我还有第二个皇嫂吗?”花千凝反问,这话音刚落,手里的针线便被公孙梦未扬手打飞了。花千凝愣了愣,瞧见公孙梦未眼底隐隐有了怒气,这人可真是不可理喻。花千凝俯身要去捡起来,公孙梦未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冷声道:“不许捡。”
第35章 太后要人()
公孙梦未的喜怒无常是不是一种病?定期发作?这日子才消停几天,她对公孙梦未的印象难得没有变坏,这又开始了。
花千凝直直地盯着公孙梦未,即使手腕被捏的生疼她也不动,肃然的眸子里有掩不住的失望。公孙梦未被这样冷淡失望的眼神盯了片刻,她才缓缓松开手,亲自把针绣捡起来,放到花千凝的手里,花千凝并不接。
“我说过,我不喜欢看见你和如意一处,我也不喜欢你在我面前提起如意。”公孙梦未淡声道,好似刚才即将要发飙的人不是她,公孙梦未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但控制不住,希望她眼底心底都是自己,哪怕是听她说起别人的名字,她都介意。这人是真有病吧?是你自己问的,我不过是回答,这也有错,花千凝无言的不能再无言。
“你不是喜好读书吗?”公孙梦未先前还觉得针绣很好看,现在却觉得刺眼了,她确实做不来这些细致的事,“墨香阁的书你都可以看,针绣怪伤眼睛的。”这下好了,公孙梦未以这个为由把针绣没收了,花千凝绣了一半的花鸟图就被中饱私囊了。这人真是够闲的,花千凝也只好放弃了刺绣,她也看出来了,梦未和如意的关系似乎不太好,她真是倒霉啊,要成为她们中间的角色,左右为难。
晚上,花千凝在未清宫习书,公孙梦未去了昆泰宫给皇太后请安。萧太后故意嗔道,“皇上还记得哀家啊,只当是忘了。”
“母后尽管数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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