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边从来没有朋友,即便是江南四大世家的其他几个都不是。”
他一边说话一边似乎随意的看着司徒先生那边的路边商铺,实则却是注视着司徒先生侧脸的表情。
黎明前夕的黑暗,他该是看不见司徒先生脸上的表情的,只不过,作为一名功力超凡的资深剑客来说,他的眼力或是洞察力,绝对是一等一顶尖的,至少,并肩而走,近在咫尺的距离,他绝对可以通过感知,观察司徒先生脸上肌肉的活动从而分析他内心的世界的。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司徒先生脸上的肌肉没有任何变化,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面无表情,做着一个相当称职的聆听别人故事的听众角色。
端木白并没有放弃他的坚持,继续讲他的故事:“当时,江南四大世家各为利益明争暗斗,而隐藏在暗处的一部分大家族也不甘落后,想分一杯羹,推波助澜,使得四大世家矛盾越发加深,都到了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之紧要地步。这个时候,嗯,也就是二十多年前,江南出现了一个人,他横空出世,单枪匹马闯进江浙,以大智大勇,不仅把作乱的根源连根拔掉,更是把一些潜在的危险势力彻底敲碎,然后,重新组合,把江南四大世家凝聚成为一体,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牢实的集团。他,就是当今被武林人士称颂为天下武林第一人的梦中游梦大侠。”
司徒先生脸上依然面无表情,不得不说,他这个听众不仅称职,还敬业。
端木白似乎已经失去观察他表情的兴趣,虽说往事不堪追忆,但述说往事,却成功的勾起他的追忆,他视线转移到了极远,轻轻道:“因为他,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朋友’二字的真谛,在他真诚的影响之下,我终于扔掉了傲慢自大,结识了许多朋友,同时,也终于知道了,我当年的骄傲是多么的好笑,休说天下之大能人辈出,便是江南江湖道,论剑法之精妙,低调的于康不输于我,论智谋欧阳深远在我之上。。。。。。”
他忽然问司徒先生:“司徒,叔是不是那只井底之蛙?”
“啊?”
司徒先生显然没料到端木白的思维跳跃性如此离谱,那里还讲着故事,怎么就不负责任的忽然中断了,问他一个似乎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呢?
不过,我们的司徒先生究竟是脑瓜子反应不算慢的那种人,迅速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叔,您怎么可以把自己比作井底那只蛙呢,最少,您该是一只在井外的蛙呀。”
端木白诧异道:“这井底井外的,有区别吗?”
司徒先生正色道:“井外之蛙,可以看到更宽广的世界呀。”
端木白为之瞠目结舌,居然感觉无言以对的样子,沉默了好一会,才貌似痛苦呻。吟道:“司徒,你这样聊天,是没有朋友的。”
司徒先生一边走着一边缓缓道:“叔,都差不多要天亮啦,您大老远的等在西风苑门外,不会是专程给我讲故事罢?”
端木白脚步一顿,转过脸来,正对着司徒先生。
司徒先生也只好停住脚步,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端木白缓缓道:“我去过藏道观。”
司徒先生道:“哦。”
端木白缓缓道:“通过时间推算,王家公子王晓冬和孟家公子在惨死案件事发之前,最后一次陪同他们的好友妻子林妍芝去藏道观祈福的时候,适逢你在场。”
司徒先生想了想,道:“林妍芝?嗯,好像听过这么个人,噢,对对,当时我看见两个大男人那么殷勤陪同一个美妇人求神拜佛的,感觉挺奇妙的,忍不住顺嘴问了藏道道人一下,是道长跟我说的,我才知道了,人世间,究竟还是好人多,尤其这兄弟情分,做到这一步,绝对不容易,让人羡慕,佩服。”
端木白微微皱眉,道:“是这么简单吗?”
司徒先生道:“是啊,难道还有更复杂吗?叔,不是,您不会以为王家公子和孟家公子的惨案与我有关吧,您可别吓唬我,我就一个文弱书生,胆子比老鼠大不了多少的。”
端木白苦笑一下,道:“司徒,你说巧是不巧,藏道道长与我说了,由于你跟他打听林妍芝三人的关系,引起道长的关注,促使他派弟子程远山下山前往暗中调查林妍芝和她丈夫的两个兄弟的实质关系,更巧的是,没几天,果真就出事故了。”
司徒先生点点头,赞成道:“真的好巧好巧。”
端木白几乎无语了,摔了摔脑袋,好像要把里面的烦躁统统摔掉,最终,显然是以失败告终的,无奈的一声叹息,道:“这还不算,巧之又巧的是,在惨案发生之前,王家和孟家两个公子通过牵针引线成功跟我端木世家拉上合作关系,当惨案发生之后,适逢我过来最后确定和王孟两家的合作关系,却遇上了藏道道长的弟子程远山,他告诉我,王孟两个公子死的虽然离奇,凶手隐匿的也极深,但是,他有把握知道是谁?”
司徒先生似乎微微一怔,道:“民间不都说他是凶手吗,原来却是另有其人,既然他知道,为何不站出来给自己洗去冤屈呢?”
端木白摇摇头,道:“程远山虽然武功颇为不错,但是,如果让他对付王孟两个公子之联手,基本没有什么胜算,而凶手可以在高手如云的王家寿宴里面,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们二人击杀之,凭他程远山,如何能敌?”
司徒先生道:“叔,显然,他与您的交情不错,他咋就不喊上您帮忙呢?”
端木白眼里掠过一丝悲苦,笑笑道:“问题是,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揣测,并无真凭实据,何况,如若在这个时期贸然出现,怕是刚刚浮头,便会被官家立刻按住,然后,很可能,无需走任何过堂程序,便给个斩立决结案。”
司徒先生道:“不会吧,起码,军部的人不会让草率结案吧?”
提起军部的人,端木白眼里掠过一丝寒芒,沉声道:“他们,哼,几个混账东西,本末倒置的干着混账之事。”
司徒先生道:“怎么了?”
“他们居然,哎。。。。。。”端木白微微摇头,轻轻叹息一声,“或许,他们的思路是对的,他们掌握到了林妍芝乃装疯卖傻之后,便断定,极之可能,当夜的惨案现场林妍芝是在的,便作出了推测,林妍芝不仅见过凶手,甚至识得凶手,她装疯,乃是出于对凶手的保护。所以,那军部几个混账很快作出决定,破案的重要缺口,便在林妍芝身上,只要可以撬开她的嘴巴,就可能迅速找出凶手,将凶手缉拿归案。”
司徒先生想了想,道:“好像是这个道理,莫非,叔不认同吗?”
端木白道:“我不是反对他们的思路,而是反对他们的行事方式,他们对林妍芝用刑了。”
司徒先生“哦”了一声,道:“原来,那个女子却是为叔的剑气所伤。”
端木白并没有意外他是如何知道的,因为,他昨天下午去过孤山,见过段大师,以他和段大师的交情,段大师不会不告诉他军部三个曾经要以杀人灭口之事胁迫他就范这一段插曲的。
端木白点点头,道:“我昨天下午过去孤山之时,他们几个混账已经走了。”
司徒先生似乎打算转移话题了,毕竟,这惨案让人感觉到了一份沉甸甸的凝重,继续下去,只会把自己的心情都引导走向沉重,他笑笑道:“那么说来,他们的运气还是蛮不错的,要不然,势必再次被叔教训一顿罢。”
端木白道:“终究,他们是诚心为破案而来的,我也只是教训和警告他们,却是不宜为己太甚。”
司徒先生微微点头,道:“叔说的是。”
端木白似乎想说什么,又似乎被司徒先生的话题转掉了,一时半会链接不上,感觉有点断网的苍白。
司徒先生笑笑道:“叔,不早了,哦不对,是快天亮啦,咱们回去罢?”
端木白喃喃道:“是啊,快天亮啦。”
司徒先生道:“叔,我要会西风苑啦,您呢?”
“我?”端木白依然在苦苦寻找他被转掉的某些东西,随口回答:“我回西湖。”
“那么,”司徒先生道,“叔咱们就在此地暂时作别,他日侄去拜访与您。”
端木白道:“好。”
司徒先生挥挥手,转身走了。
端木白还楞在那儿发呆,当他的脑子霍然灵光闪现,思维链接上了之后,蓦然回首,司徒先生的身影已经彻底跟漆黑的夜色融成一片,消失在视线当中。。。。。。
端木白拍了拍额头,只好自己安慰自己:“整整大半夜的观察,他都不像个隐藏很深的武林高手,虽然各种迹象如斯巧合堆积在他的身上,他便是制造王孟两个公子惨案的凶手,但是,偏偏,他没有那个能力!哎,看来,最后,还是要走回源头,让林妍芝开口呀。。。。。。”
顿了顿,他又自言自语道:“像,真像呀,不仅相貌相像,连忍稳沉着都仿若相似,还那么高智,嗯,说不得,还需走一趟雁荡山呀。。。。。。”
第94章 端木白的怀疑()
其实,端木白虽然回到了西湖,却是并没有往玫瑰舫或百合舫去,而是乘坐了一只小船,上了孤山。
然后,纵身腾飞而起,仿佛一溜青烟般越墙而过进入皇家寺院。
这个时候,遥远天际边,已经出现了一抹曙光。
偌大的一座寺院里,却是静悄悄的,除了正殿上盘坐着一位白眉老僧之外,和一个打扫着石阶的小沙弥之外,冷冷清清的。
端木白站在大殿门前看了依然闭目坐禅的白眉老僧,似乎不忍惊动他的静修,并没有入去招呼,而是径直取道走向西边禅房。
走过一条颇长的长廊,在几乎最尾端的禅房门前才停驻脚步,没有敲门,里面的人显然是已经有所感应的打开半扇门儿,展现出了一个英俊的青年人。
程远山。
原来,被官府全城通缉的程远山,居然隐匿在近在咫尺的孤山皇室寺院。
不得不说,程远山也算是够胆大的。
不过,话说回来,皇室寺院毕竟是前宋时期的行宫式建筑物,当年忽必烈全面攻占江浙之后,为了安抚当地军民反抗情绪,拖朝廷后腿,不仅刻意把这座皇室寺院保存下来,还严令禁止骚扰或破坏,故而,即便是官府对程远山全城通缉,却愣是没谁敢于提出对皇室寺院搜捕的建议。
“师兄。。。。。。”
端木白摆了摆手,意思是进里面说话。
二人坐落之后,程远山显然失去了往昔的镇定和淡定,有些迫不及待道:“师兄,见着他了吗,怎么样?”
端木白苦笑一下,道:“你确定一个内力被禁锢的人,可以将王孟二人杀死吗?”
程远山微微一愣,道:“功力被禁锢?”
端木白轻轻点头,缓缓道:“昨天,我跟段大师聊了好一阵,对于那个司徒先生,他暗中观察过了,要知道,以当今段大师的盖世医术与深厚内功,在他这个境界,基本连悬线诊断都无需要,仅凭气机感知,和观望人之颜色,便可以获悉病灶信息。。。。。。”
程远山忍不住插口道:“莫非,便是传说中凭眼力便看出齐桓侯病情之扁鹊那等境界?”
端木白点点头,道:“嗯,段大师跟我说了,司徒先生原本具有一身颇为深厚的功力,却是不知如何,竟然让人给封住了‘九龙绝脉’,形同废人。”
程远山骇然道:“九龙绝脉?”
端木白道:“段大师绝不会看错的。”
程远山道:“如果强行冲开‘九龙绝脉’将会发生什么?”
端木白眼里极快掠过一丝忧愁,道:“首先,能够封住他‘九龙绝脉’之人的功力显然要比他要高明,在没有外力援助之下,他自己是冲不开的,其次,根据段大师所言,他的身体并没有因为被封住‘九龙绝脉’而出现异常现象,这说明了,封住他功力的人是在保护他,而非害他。换言之,如果他不恰当的强行冲开‘九龙绝脉’之后,极之可能会被蔽塞已久的内功疯狂奔泻之下,奇经八脉经受不住负荷,要么,全线瘫痪,成为一个中年躺床的实实在在的瘫痪患者,要么,就是经脉爆裂,一命呜呼。”
程远山惊呆了。
忍不住轻轻低喃:“如果换是我,遭遇如此悲剧,怕是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端木白微笑道:“事实上,他过的非常坦然,至少,表面是这样子。”
程远山沉吟道:“如果不是他,我真不相信,世上之事居然可以巧合到如此诡异之地步。”
端木白道:“师弟,你有没有想过,但凡,人在做某件事儿之前,至少该给自己一个理由,或说是动机,如果是他,那么,他的杀人动机在哪里,难道,仅仅看不惯王孟两个公子爷的丑恶嘴脸?别跟我说什么正义侠义等等东西,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那些东西很遥远很缥缈,不管你信是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程远山沉默了。
他倒不是给师兄面子不便辩驳这个世界究竟还是有侠义之人的,因为现实还真的差不多如此。
譬如,王家寿宴当晚,也就是王孟两个公子被杀之夜,本来是一直暗中跟随林妍芝的他,忽然想起附近的万花楼的可爱小情人随着他和王晓玫恋爱升温而冷落了好一段时日了,忍不住上去看看她——后来,当他离开了小情人之后,便听见了耸人听闻的消息,经常陪伴在林妍芝身边的王孟两个公子被残杀,林妍芝也疯了!
在某个角度说,他并没有全力以赴的做好他的侠义之事。
由此可知,便是受于师命的侠道中人都干出脱岗失职之事,而司徒先生与林妍芝只是一面之缘,哦不是,甚至,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实质的接触,他会为一个陌生女子奔波劳碌吗?
更何况,司徒先生又非神仙,如何凭远远一眼,便清楚了林妍芝的遭遇,从而出手相助。
这明显是说不通的。
那么,问题来了,林妍芝和王孟两个公子最后出现在藏道道观的时候,适逢司徒先生他在,而且,他问起了林妍芝三人的关系,然后,没多久,惨案便发生了。。。。。。
多么巧的巧合!
端木白忽然道:“师弟,你确定司徒先生在藏道道观是第一次见了林妍芝?”
程远山道:“这点完全可以确定,要不然,司徒先生也不会问起师尊他们三人。”
是这理。端木白也感觉问的多余,小小的尴尬一下,道:“然而,林妍芝之所以装疯卖傻,明显是在保护着凶手,显然是她熟悉之人,否则,她不仅不用装疯,甚至可以站出来协助官府破案。”
程远山缓缓道:“师兄,这个问题我想过了,而且,也经过了多种渠道搜刮林妍芝及其丈夫的人脉关系,从关系亲疏到武功层次,逐一捋清,逐一排除,发现一件事儿,林妍芝夫妇最好的朋友,武功最好的人,也就是王孟两个公子爷了,那样分析的话,敢情是,他们是把自己打死的。”
端木白沉吟道:“我一会去玫瑰舫听听玉玲的消息,我昨晚交代她去试探林妍芝的口风,或许可以掏出点什么。”
程远山想了想,道:“师兄,现在,我不宜出去了,或许,你可以往王家走一趟。”
端木白眼神一闪,微微点头,道:“王晓玫却是货真价实被吓傻的,如果她可以恢复过来,绝对是最佳的突破口。不过,这个时期,她肯定被官方控制起来了,密切关注她的动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