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出了什么事了?”
慕容烬眉头皱的更紧,满是关切怜惜的望了秦琴一眼,秦琴却是笑的安然自得,似是安抚他不用担心。
“刚才我们正到了河边,忽然就有一群刺客冲来,秦琴,他为我挡了一剑。”
那神色间百般凄苦的神色,若是别人见了或许是不明所以,但君非寒却是了然。
秦琴微微一笑,释然道,
“若非皇上顾及着我,怎会不是那班刺客的对手。”
虽是这么说,但慕容烬仍是不免心怀愧疚。
君非寒闻言望了秦琴一眼,却似是别有意味。
“皇上,臣先去看问问侍卫那边的情况。”
说罢,君非寒便是往另一处走去,柳随雅凝神的望着他,也是不着声色的跟了过去。
待到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河边,君非寒忽然停下了脚步,并不回头,只这么幽幽的望着那略已凝结了冰封的河水。
见不得他神色,但柳随雅却竟是能感觉到他心中的凄伤之色,胸口随着他而纠疼着,他释然一笑,安下心神,便是开口道,
“那刺客,是你派的吧,非寒。”
君非寒回过身来,对着柳随雅微微一笑,却已是默认了他的问题。
从一开始,他就无心瞒这眼前之人,既是不想,也是不能。
那人的敏锐剔透,自己不早就知道了吗,仅是这么一个细微的神色动作,他便是能顺着猜到个大概,虽是如此,但这心偏偏就系在他身上,纵是怎样都割不开,也不愿放手。
柳随雅神色凝重道,
“为什么,你可别说是要谋朝篡位这等玩笑话。”
君非寒风流一笑,更是俊雅非凡,他倒不闪躲,坦然道。
“我要的很简单,不过是皇上他,永远都不要忘记当日在这河边,大哥就这样死在了他的面前。”
明是笑着,却是满目忧伤,柳随雅心头动容之际,竟是只想忍不住上前触碰他的身子,给他些许的温情。
若是别人,行刺之事,柳随雅定是斥然以对,但是,那人,却是君非寒。
知他心,便更是知他决无谋害之意,否则也不会只伤到了秦琴的手臂。
料想君非寒也未料到那秦琴竟会挡在了慕容烬前头,恰是无意,却竟是正巧令得慕容烬的眼前全然浮现起当初的鲜血腥甜。
君非寒幽幽的望着那冰冷的河畔,神色苍茫道,
“为了让皇上不忘当日的鲜血淋漓,竟然谋划这行刺一事,随雅,也许,你会觉得我疯了。”
“有些事可是释然,但是有些事,却是不能。无论是谁,都必须为自己犯过的错而负责,就算是皇上,也是不例外。”
柳随雅忘着他满是凄伤的神色,手间紧揣着,怎都松不下这手。
“当初,他慕容烬招惹了大哥,那么,这一辈子,他就不得忘记他,永远不能……”
说话间,君非寒缓缓的闭上双眼,柳随雅自是知晓这其中必有内情,但却没有问下去,他走到君非寒身边,手间紧紧的拥抱着他,温润的热气自他身体传入君非寒身间,君非寒眉头一动,睁开了眼,直视着眼前那人,神色间既是情深,更是会心与了然。
清冷寒风吹在那幽幽河畔间,而惟独那相拥的两人,彼此间,交递这别样的温暖和情深。
自怜宁流产之后,各大臣皆是上奏催促慕容烬尽快立下皇后,对着那一堆的后选奏折,慕容烬苦笑道,
“你瞧,这看起来倒是各有人选,但这一个个的还不都是李括手下的人。”
君非寒侧过头看了眼,微微一笑道,
“皇上,你这后宫里头的妃子们,家族势力,不也跟李括脱不了关系吗,我看这怎么选,就得选到他手下去。”
慕容烬无奈一笑道,
“那你说做何办法?”
君非寒似是深思了一会儿,这才轻笑开口道,
“倒不如,立个男后如何,反正皇上这喜好男色的传闻,早就编布了满朝廷。”
慕容烬竟也是调侃道,
“哦?那立何人为后?难不成是你吗?非寒。”
君非寒神情自若的调笑道,
“我这丞相做的就已遭人话柄,要是还担上了皇后的头衔,还不被那群大臣每日龇牙咧嘴的咒骂。”
慕容烬闻得他此话,也不由轻松而笑,君非寒见的他如此神色,唇角微上,似笑非笑,忽而他手间扇子一挥,开口道,
“皇上,你说秦琴如何?论容貌风姿,他怎看都清润高雅,想来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慕容烬眉头微微皱起,神色却是迷离,茫然间,他竟是恍惚的点头道,
“这,待我问过他再决定。”
虽是带了三分调笑,但慕容烬也知,君非寒此言是个绝佳的主意,既是堵得了大臣们的嘴,也免得了李括那僚人的血统流入皇室。
慕容烬走到那秦琴屋子外头的时候,却是犹豫,正当他踌躇之际,那门,竟就这么被打开了。
“皇上今儿个怎么那么早来?”
秦琴轻柔一笑道,慕容烬定下心神,也是自若道,
“怎么,无事就不能来了?”
秦琴微微一笑,并不作声。
他正欲迎慕容烬进去,慕容烬却是站定在了原处,神色肃然道,
“我今儿个不是来听你弹琴的,而是有一个问题,想听你答案。”
秦琴似笑非笑的望着慕容烬,也并无诧异,而是淡然道,
“皇上请说。”
慕容烬凝神望着秦琴那清秀的面容,似是恍惚,却又是认真道,
“秦琴,你可愿意成为这夏国的男后。”
似是听得了什么好玩的事儿,秦琴竟是轻笑出声,他那细长的眸子微微弯起,恰是饶有兴致的望着慕容烬,悠悠道,
“既然是皇上提出的,我怎会不愿意呢。”
26
朝中自有纪云洛和君非寒力柬此事,夏国本就不排斥男风,李括虽是心头不悦,却也没个借口反驳。
秦琴来自宗祀,身家自是清白,出生也算不得卑微,这确实是挑不出个毛病来。
虽说这立后的事儿该是归纪云洛管,但这君非寒却是连自个儿的那份事儿也推给了齐楚,整日的不是告假就是抱恙的,倒是连个朝都没来上。
早朝之后,一不留神的,李秋逸又是不知跑哪里去,柳随雅无奈一笑,心里自然是明了。
遥望那幽静后宫,明是该有些喜气,却仍是寂寥清冷,似是没有半点温度。
出了这宫门口,柳随雅怔了怔神,眼前浮现出的依然是那人的神色,时而俊雅风流,时而凄伤苦楚,丝丝细微间,着实纠着他的心。
想来也是有几日没见到那人,虽说这平日里也未必说的上话,但只那么远远的望上几眼,便是安下了心,说不出的暖意和甜蜜从这心里头涌出,那番滋味倒不清,感不明,也没什么原因,恐怕这情到深处,便是如此纯粹的事儿了吧。
这几日来,着实是心念着那人,柳随雅安下心,也就自然朝着那人的府邸而去。
果然是不出柳随雅所料,那人哪是有什么病,虽说这脸上没什么血色,却仍是他一贯的样子。
君非寒见到柳随雅,似是意料之中,却也是止不住的惊喜。
几步上前就揽他如怀,牢牢的紧锁着对方的身子,竟是让柳随雅略是喘不过气来。
“你倒是好,躺在家里休息了个几天,连这力气也变得更大了,倒是滋润的很。”
柳随雅恰是一笑,调侃道。
君非寒微是放松了手,虽说这动作是温柔,却仍是丝毫不放开环抱着的双手。
“我这不是胆敢图谋行刺皇上吗?怎都得闭门思过几天吧。”
君非寒调笑的说着,神色间满是玩笑的意味。
“我看,你倒是持宠而骄。”
柳随雅别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君非寒不怒反笑,
“皇上总不是傻子,那时候心里头慌乱的很,才是什么都没想到,这回过头来仔细想想,慢慢的也就明白了,这与其他问,倒不如我做个明白,也省得伤感情。”
这哪象是说君王的话,柳随雅无奈摇头,也知这人的性子实在是改不了。
“皇上什么时候想明白的?”
君非寒也不隐瞒,坦然道,
“也不过是这几日,前些时候被那群大臣们逼得紧。如今正好是立这男妃一事,叫他不时的总想起大哥来,这想着想着,也猜到了几分。”
柳随雅仍是微微含着笑,也不作声。
“这倒是好,我就是要他一直这么想着,永远都不要忘记。”
那神色间,略是凄伤,柳随雅心头一时情动,不由的伸出手,抚上那人的眉头。
君非寒微微一愣,心神缓和间,神色自是迷离情深,他握起柳随雅的手,一吻袭上他的唇。
快午后的时候到了府上,这几番缠绵之后,竟已是快傍晚。
懒散的躺在床塌上,柳随雅倒是难得如此悠闲的赖着床。
转眼瞧那躺在自个儿身边的君非寒,紧紧的与自己相拥着,唇间含着俊雅风流的笑,神色自是一贯的悠闲自得。
四目相对间,彼此牢牢的凝着对方,眼底里头,是说不尽的情深之色,恰是迷离。
柳随雅先是回过神来,他幽幽开口道,
“等到这立后的事情完了后,咱们去云州走一趟吧。”
君非寒哪会没听出他的意思,却是佯作不解道,
“去云州做什么,就我们两个人?”
柳随雅却是不怒,反倒是宠溺的望着他,神色中满是爱恋之色。
“是的,就我们两个。你,和我。”
说话间,柳随雅伸手下去,握上君非寒的手,牢牢的锁在掌中,似是轻柔,却是坚定。
君非寒吟笑道,
“这云州我都不晓得去了多少回了,那儿有我手下的人,一进那城门口,还不就惊得他们一一来见,哪还能只有我们两个。”
虽说当初粮草一事的时候,柳随雅就猜到七八分,但见君非寒毫不隐瞒的坦然而言,他这心里头自是染上说不尽的甜。
“那你倒说说,你想去哪儿?”
君非寒唇角轻扬,划出一道凝幽的弧度道,
“那大漠风光,我早就想去看看,况且那里,也无他人来打扰。”
那一片黄土皆尘沙的地方,确实不是柳随雅心头所好,但见君非寒神色恰是向往,便知他并非玩笑,心里头也是释然。
“好,到时候,咱们就去大漠。”
柳随雅爽气的回答道,君非寒心头一热,这手间更是把他抱的更紧。
彼此情动之际,那人的薄唇贴着柳随雅的耳边,也并不说些什么个什么,只是不住的喃喃唤着,
“随雅……随雅……”
出府的时候,已是几近入夜,君非寒亲自送柳随雅到府门口。
“相爷,轿子来了。”
管事刘巳恭敬的边是行礼边是说着,君非寒微微点点头,便是揽着柳随雅朝那府外头的轿子走去。
走过刘巳身边时,柳随雅闻得些许熟悉的味道,似是草药香,别过眼朝那刘巳望去,见得他手间似是残留着几处墨绿色的草汁痕,料想该是刚磨过草药,柳随雅微微一笑,却也是上了心。
君非寒送他上了轿子,待起轿前,他还仍是不往嘱咐句道,
“随雅,你可别忘了大漠之行的事。”
他也不是不知道柳随雅的性子,能允他放弃江南山林,肯陪他去那黄土大漠已是不容易,自然得多加叮嘱几句,难得有这机会两人单独出游,他当然是期盼的很。
柳随雅温润而笑,眸子里含着说不尽的包容宠溺之色,待到起轿之后,他撩起帘子望后头看,瞧见那人仍是站在原处远远的望向这儿,心里头自是泛起了止不住的甜蜜之色,连那昏黄的月色,瞧起来竟也变得明亮了几分。
回到府里头的时候,这身子已是疲惫不已,柳随雅刚准备宽衣休息,却惊得门外有人敲门。
“随雅,是我。”
闻得是李秋逸的声音,柳随雅便是上前开了门。
自他身上传来些许的檀香,柳随雅自然知道李秋逸又是刚从宫里头回来。
“怎么?有事呢?”
李秋逸似是心里头正是挣扎,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祭天那日,我不会去了。”
柳随雅晓得他说的正日立妃那事,心头一震,安下心来却是猜到了几分这其中的意味。
离这立妃祭奠还有十多日之久,李秋逸此话无非是暗示他有所打算。
“秋逸,你凡事,应该想清楚。”
柳随雅也是神色凝重,语重心长道。
李秋逸却是坚定,似是毫无半点动摇的可能,
“随雅,我已经做了决定,你我自一起长大,感情也是最好,我不想瞒你。”
柳随雅知他心意已决,欲劝,也是无言。
恍惚间,不知什么时候,李秋逸已退出了屋子。
“对怜宁,我决不放手。”
那是他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立后的事一路妥当筹办着,倒也没见李括有些个什么动静。
柳随雅下了朝,还未出宫门就已不见李秋逸的身影,他无奈摇头,也只得自个儿回来。
恰是路过李秋逸的院子,竟是见得里面有两个人影晃动,心下略是觉得不安,柳随雅放轻步子走上前去。
许是迷离恍惚之际,那人竟是没发现他。
柳随雅定神一看,那可不正是李括,而其身边一人,正是他手下护卫傅从。
李括望着那绣娟锦帕,似是恍惚道,
“没想到秋逸竟是情深如此,带着妃子私奔,他倒是想的出来。”
话到后头似是嘲讽,却又含了疼惜之色。
莫说李家就此一子,李括早年丧妻,身边至亲也就李秋逸一人,对着儿子,他向来是宠溺的很。
傅从恭敬道,
“大人,是否要我……”
李括松缓看皱着的眉头,释然道,
“罢了罢了,秋逸他性子拗,若是强逼,倒是会试得其反。”
傅从闻言面露难色,他自然知道,这事要是真成了,会是多大的波动。
李括知他心头的担忧,冷冷一笑,狡诈道,
“我们这府里头,可不是还有个无用的人吗?原先还以为他能象他父亲那样能干,倒是没想到竟是这般的平庸。”
鼻间冷一哼声,柳随雅心头不由纠起。
傅从恍然大悟道,
“大人是想,若是事情败露了,就推柳随雅他去定罪。”
李括傲然一笑道,
“无用之人,莫说不能增我势力,他那性子,更是碍我手脚。”
话到此处,柳随雅已无心听下去。
缓着步子小心的走出宅院,心里头却是冷笑的想着,
确实,李括向来认为他是无用之人,所以,也不会料到这一墙之隔外,那个碍事的人会听得他此话。
所谓情义确实是假,但那十几二十年的养育之恩,却是不能相忘。
若真是就这么被李括推出去顶罪会是如何?
柳随雅微微一笑,神色间竟是无半点担忧之色,那眉宇眼角间,竟全然是释然。
这么些年来,他总是在忠义间挣扎,既是想一报志向,又是顾及那养育之恩。
若真是能就这么报尽了恩情,倒也是了然。
抬头望向那无边的天际,昏黄的月色高挂在半空中,朦胧间,恰似是迷幻的景色,黄土尘沙,竟象是被映在了这里头。
柳随雅唇角微扬,心头染起了说不清的冷意和阴寒,神情间也煞是苦涩和无奈,
看来这大漠之行,仍是未有定数,也不知是否真去的成。
27
明眸,似是凝眸。
风起,恰是风息。
别处孤坟墓遥望烈火,
对岸,已是另一世界。
幽深的目色,慌乱,不安。
比得那平静的容色,更是真切实意。
明是随了意,却是紧锁着眉头。
江南大漠,倒是何处,都无个念头。
情是情,意是意,
道是无处可像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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