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中喃喃道,
“莫言,是不一样的。”
君非寒见状轻扬唇角,不着声色间,笑得别有意味。
一连三日,李括告假休养,未上早朝。
自慕容炎离开后,他的声势自是在朝中无人能及,纵然是十天半个月不告假不上朝,也自然无人敢说什么。
柳随雅住在李府里头,自然知道李括身子正健壮,哪有什么病,虽不明这其中深意,但也隐约得见必是慕容炎有关。
这朝中少了这么一个重臣,一切却也是有条不紊,明着李括这些天来,没参与朝事,实则这朝中动向,他全然晓得个清楚,而他手下同僚,也悉数在朝廷上左右参与着朝事。
也可以这么说,李括是否在站在着大殿之上,根本就并不重要,只要他一日掌握着这权势,一日笼络着同僚部属,这朝廷政事,就可算是一半都由他所控制。
为巩固皇权,就必要先除去此人。
这事儿,慕容烬知道,君非寒知道,齐楚纪云洛,他们也都知道,既是如此,那柳随雅又怎会不清楚呢。
自少年时候,就心念着国事民生,他自是知李括上夺皇权,下迫平民,其手下部属远的一方做恶,近的也暗自勾结商人地主欺压百姓。
只是,虽知如此,但那十多年来的养育恩情,他也是断然都忘不掉的。
就算那教导抚养的温情是故作姿态,但李秋逸这十多年来,悉数的关切情谊,却是觉无半分虚假。
自古忠义两难全,只是幸得,如今未到决断处。
几日来,下头上报的消息看似寻常,却是透着几分诡异。
君非寒心下自是明白慕容炎正暗中计划着什么,为怕打草惊蛇,他也不敢招练臣秀回都。
好在也并非到了窘迫的时候,一切未到最后头,还没个定数。
这君臣二人,仍是有限自得,该干吗就干吗,毫无半分异常,暗地里,却已商讨议论出了个结果。
恰似是风暴前的宁静,十日来,无论是这朝中还是都城,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过着日子,丝毫没有异样之色。
所以,待到十日后傍晚关城门之际,慕容炎属下前锋大军破城而入时,守门将士竟是一个个愣的慌了心声。
待重新正装部署之际,大军已径直朝着皇宫突击而去。
谁人能料到呢,本以为已随慕容炎下到郡州的嫡亲部队,竟是悉数分散隐藏在都城附近,慕容炎所等的,正是这么一个全城松懈的机会。
也是慕容烬以为已除去朝中一大重臣,正安然欣喜之际。
既是破了城门,城里头再无阻碍。
前锋部队皆是精兵强将,皇城守卫自慕容炎离开都城,李括告病休养之后,又是松懈的很。
不出多时,只折损了些许兵力的前锋部队竟已径直攻入皇宫。
直逼明黄到大殿时,慕容烬已得知此消息,他安然的端坐在皇座上,自上而下的望着那率先踏入大殿的人。
气宇宣昂,英挺俊郎,神色间,满是得意和傲然,那目空一切,不把世人放在眼里的人,除了那慕容炎,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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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炎神色自是得意万分,而慕容烬却也神情自若,毫无半点慌乱。
“不过是十多天不见,皇叔还真是越发俊朗不凡,想当年那朝中第一美男的称号,还真不是瞎吹的呢。”
那慕容烬哪有半边被逼宫的紧迫之感,不光是安然若定,更是有心调侃起来。
慕容炎心想,向来满是君王豪气的侄儿竟会说这些打趣调笑的话,恐怕也是受了那君非寒所感染。
“好说,当年君丞相一入朝廷,这名号不就被他所摘去了。”
慕容炎竟也开起玩笑来,慕容烬塄是一笑,象是回想着什么,又点头附和道,
“那是,非寒的容貌,自是无人能及得上。”
话语间,故意染上几分暧昧之色,果然引得慕容炎浮想分神。
慕容炎不是笨人,回过神来,狡诈一笑,也是调笑道,
“我的好侄儿啊,你这坐拥天下和美人的日子,到今日也算是到头了。”
“原来恭亲王把我算做美人啊,我可是荣幸致至。”
话音刚落,这身后就响起一声调侃之音,除了那君非寒又能有谁。
慕容炎眯缝着细长的凤目微微凝着笑,
“没想到君丞相倒是生死相随,连这危难时刻也不离开我家那侄儿半步。”
君非寒微微一笑,满是说不尽的俊雅风情,他轻挑眉毛,吟笑道,
“我可没想跟皇上生死相随,这世俗里的悠哉日子都还未过够,跟那般神仙鬼怪凑什么热闹。”
见君非寒仍是轻松调侃着,慕容烬也不由一笑,全然没有半分紧张,
“君非寒,你这嘴倒是利的很,改明儿个我收你入了宫,让你好好的说个够。”
说罢,慕容炎把目光转到慕容烬身上,片刻间,神色已是肃然锐利。
“慕容烬,交出玉玺,我留你一条命。”
慕容烬不作反应,君非寒却又是一声轻笑。
“原来当日那几颗夜明珠可是王爷给在下的定情之物啊,王爷对非寒甚是恩宠,在下还真是感激不尽,不过,王爷,你让皇上自个儿交出玉玺,还真是自信的很呢。”
慕容炎冷笑哼声道,
“慕容烬,你以为你还有退路吗?外头已全是我的人马,其余大军,也已不时攻入都城,若是你能自己交出玉玺,我自不会用强,对你,自是好事。”
慕容烬仍只安然若定的站在原处,一旁的君非寒却是不住的大笑起来,好一会儿,才略是缓和了笑意,喘息着说道,
“王爷果然是傲然自信,竟是不带一兵一卒就入了着大殿夺位,古往今来,还未见过如此仁慈的逼宫呢。”
慕容炎并不看君非寒,而是直视着慕容烬,目色锋利,神情却是满不在乎的冷笑道,
“侄儿,你应该很清楚,你我武功,究竟是孰胜孰劣。”
神色轻蔑间,更是透着霸气和冷傲,慕容烬只微微一笑,既是不怒也是不惧。
这边儿谈的心平气和,外头却是血色四溅,刀光剑影,无论是人数还是武功差距都是大,拼足了力气誓是至死方休。
不出片刻,殿外已是尸痕遍野,那殷红血色似是融成一片血海,恰是极其的触目也更是惊心。
为首的男子见战局已定,断然下令其余将士围守大殿,以准备随时能冲入突击。
这城中如此大的动静国公府里头哪能没个消息。
下人来报时,三人正在大厅吃饭,柳随雅闻讯,握着筷子的手略一颤动,却是不着声色的掩饰了过去。
李秋逸心头一惊,略是担忧道,
“父亲,是否要派兵进宫?”
李括安然若定得吃着饭,狡捷一笑道,
“我既是抱病在床,这再严重的消息,不也得我醒来才能赶着办?”
恰是一笑,李秋逸略为一惊,也明了了他的意思。
柳随雅早料到李括宣病在家,为的就是不理这等要事。那心中隐隐的波澜并非是因为吃惊,而是为了那宫中此时的政变。
逼宫,这二字已足已让柳随雅心惊。
慕容炎和李括私下藩军坐拥的数目相和就抵得上练臣秀糜下全数兵马的三分之二,这其中虽是李括属下占大头,但慕容炎所拥的将士兵马,已决然不是个小数目,这也是自慕容烬亲政以来,这两大护国大臣除不得的原因了。
纵然慕容炎不挥兵悉数进军皇宫,但只一先锋队伍,恐怕就已抵得上宫中御林军的数目。
而那个人,君非寒,此时恐怕也在宫里头吧。
心神竟是从未有过的慌乱,既是为了朝中政变,也是为了那个人的安危。
烧粮草的事还未解决的全然妥当,而他的身份更是皇帝身边的第一宠臣,若真是逼宫成功,那么,慕容炎头一个不会饶过君非寒。
心下是波澜四起,表面上却仍是不得不保持着平静。
强掩下心中的不安和心惊,好不容易吃过了饭,柳随雅往着自个儿的卧房走去,走到半头,见四下无人,便是赶着步子自边门晃出了府。
若是从前,柳随雅决然不会想到自己会为了这么一个人,乱了心神慌了思绪,满脑子的只念着他的安危。
固然是担忧宫中政变,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颗心,也早已系在了那人身上。
明知他武功高强,明知他诡计多端,可那心里头,却仍是忍不住为他担忧,为他不安。
这么随了自个儿的心,断然朝着皇宫而去,竟似是全然无法控制自己一样。
“君非寒。”
口中不由的喃喃念叨着那人的名字,心间竟是涌上丝丝的甜,忆其如今状况,却更是暗生忧患。
那人的风流调笑,那人的任性稚气,那人的自恋自信,那人的逗弄不讲理。
一切的一切犹如幻影,交替着在柳随雅的脑中浮现,却是怎都抓不住。
“非寒。”
原来,君非寒这三个字,已经深深刻入心,刺入骨,牵连着他的心,纠缠着他的情,再也,抹不去,拔不掉了。
当柳随雅赶到宫门口的时候,竟然是已无一人把守,宫门两边皆是一剑毙命的尸首。
柳随雅心中一纠,赶忙加紧了步子,一路而去,全然是一片尸横遍野的景象,血的腥色之气弥漫在空气中,叫人闻得好不舒服。
殷红的鲜血染成一片,早已是分不清是谁的,彼此纵横交错,接连在了一起,竟是形成了遍地血海。
柳随雅心中忧患更深,正径直朝着大殿而去时,不经意的一转头,却见有一熟悉的人影正向了另一方向而去。
心中并非是没有疑惑,也是有了几分猜测,但如今所有的思绪都被那两事占领,无论是朝事还是君非寒的安危,只其中一样已叫他分不过神,正是往大殿赶去之际,却是一个黑衣人影忽然纵身停在了他面前,来人阻挡了他的去路,柳随雅定神一看,那人正是离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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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王爷趁着练臣秀兵败之际,派人在城门口埋伏暗杀,看似是被练臣秀识破,实则却是引得他在朝上弹劾您而已。”
君非寒微微一笑,侃侃而谈道。
慕容炎略是一惊,却是不动声色。慕容烬自皇座缓缓走下,神色间凝着淡淡的笑,望着君非寒调笑嬉戏的样子,目光尤是温和,但眉宇眼角,却仍是流露出霸气的君王之姿。
君非寒见慕容炎倒是安然若定,他挥了挥手间的扇子,又是一声嬉笑道,
“朝中大臣倒是以为王爷您以退为进,给皇上个下马威,哪知您是假意下到郡州,然后,”
君非寒又是饶有兴致的一笑,那俊雅绝美的容颜上满是说不尽的妩媚和风情,
“然后把挥下部队分散在都城四周,好一时突击,杀了惊雷生起。”
慕容炎眉头微微一挑,傲然冷言道,
“看不出你君非寒倒不是愚人,从前,是我小瞧了你。”
君非寒闻言笑意更浓,他放肆的嬉笑着,全然没有半天慌乱的神色,
“王爷,您该不会从现在起,觉着我君非寒是卧薪尝胆,佯作弄臣的真君子吧,或者是什么忠君爱国的帽子一个个的往我头上扣?”
慕容炎只冷笑对之,另一边的慕容烬却是神色微微颤动,似是想起了什么,目光间略是黯然。
君非寒目光瞟见慕容烬那一瞬间的凄伤,唇角微微上扬。
殿外声色已逐渐静了下来,想来已是分出了个胜负,慕容炎自信一笑,似是胸有成竹。
君非寒算算时候也差不多,向外头探了一眼,见一人影伸着手,象是在打着什么手势,他含着一贯的调笑神色,转过头望了慕容烬一眼。
慕容烬也是会心一笑,转眼对上慕容炎傲气的神色,已是全然染上帝王的豪迈之色,那目光锐利间,不恰是君王之姿。
“皇叔,刚才是您要我交出玉玺,现在,倒是我要您交出手下十万重兵。”
慕容炎煞是一愣,慕容烬现下的神情,自若间,更是流露出君王霸气,语气不重,却是含着叫人不敢拒绝的坚决和傲气。
心中忽生不安,慕容炎刹一回头,恰巧那大殿之门已被一队将士打开,风声雷利间,数队重将已把大殿包围在其中,定神一望,那领头人并非手下副将,而是那原护送练臣秀一行人前往边塞的大将军罗应亭。
那殿外尸横遍野间,不同服色交错着,但却是着实以他属下部队为首。
罗应亭一进大殿,半跪行礼道,
“参见皇上,参见宫主。”
说完,他站起身,挥挥手,殿外几个将士带进一灰衣男子,只见他一看到慕容炎,神色慌乱的喊道,
“王爷,进攻都城的四方军队都在半途中被暗算埋伏,已悉数断了尽数。”
慕容炎闻言,脸色顿时发青,脑海一片空白。
“不可能,就算是早有准备故意放松戒备引我入局,皇城御林军也决没有这般人马,练臣秀的大军远在边塞,怎可能突击我军部队。”
慕容炎神色黯然的喃喃自语道,忽然,他脑中一闪,目光顿时染上愤然和不甘,他怒视着瞪向君非寒,原是俊朗的容貌也愣是狰狞起来。
君非寒却是悠闲自得,神情惬意,竟是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君非寒,你究竟是什么人?”
君非寒神色间笑意更浓,他轻扬俊美,满是风流道,
“我自然是君王宠臣,当朝左相,还有,”
君非寒又是一笑,别有一番风情和深意,
“月见宫宫主。”
月见宫……
慕容炎闻言刹是一惊,再瞧见四周包围的侍卫,虽是一身御林军的打扮,但其身姿面容,却是极为陌生。
尤记罗应亭刚才那一声宫主,还有他堂堂一大将军下跪行礼。
慕容炎心下怎能不明了,他放肆的大笑着,已全然没了平日的神态,眉宇间却是仍不掩其傲骨。
“想不到这传说中的势力真是存在,君非寒,我竟然是输给了你。”
君非寒仍只神情自若的微微含着笑,既不做声,也不做反映。
慕容炎大笑过后,怔了怔神,冷目言道,
“那七年之前,暗中逼得我与李括放还政权的那股势力,恐怕也是你的作为吧。”
君非寒倒是面不改色,微微一笑道,
“王爷抬举了,那时非寒还不成气候呢。”
慕容烬却是心神一震,手间微微颤动着。
往昔间,那人的神色音容,竟就这么一一浮现在眼前。
议事间,沉着若定。
私下里,却是几分羞涩几分爽朗。
“君非寒,今儿个我就替李括做件好事了。”
闻得慕容炎的一声冷笑惊呼,慕容烬刚一回神,就见那慕容炎竟是拔出腰间匕首,行步锐利的朝着君非寒刺去。
转眼瞟见君非寒,那容貌风姿竟似是换个人,与脑中徘徊回旋之人恰是重叠在了一起。
君非寒并不慌张,他刚要出手阻挡时,身前忽是挡来一个身影,雷利风行间,那人揽着他一闪,匕首恰是只刺入那人手臂。
“皇上。”
殿门口赶来之人正是闻讯而来的齐楚和纪云洛。
听得齐楚一声惊呼,君非寒愣是回神一瞧,挡在他身前的人竟是慕容烬。
慕容炎的匕首已是拔出,他木然的看着慕容烬,回过神来,不住的大笑着,放肆,宣泄,也是愤怒和不甘。
罗应亭一个箭步而上,趁着他恍惚之际,把他擒拿了下来。
只见慕容烬一手捂着鲜血直涌的手臂,神色间仍是保持着君王气度,微微凝着笑,似是决然不为伤口而疼痛般,神情自若道,
“皇叔,大势已去,你收手吧。”
待慕容炎被带下去后,君非寒瞧着慕容烬手臂间的伤,鲜血直涌,愣是把黄袍衣袖都已染红。
“还不快叫御医。”
君非寒并不抬头,只厉声道。
凝着那暗红的血液,他苦涩一笑,无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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