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云山道:“我还得等等,莫忘记我也要吃饭的。”
丁弃笑了:“好,你吃饭我先去。”
樊云山也觉得很好笑,现在同仁堂和卤店根本还没有开门,那个人就算来了,也没地方
去买陈皮当归,牛肉烧鸡。
年轻人做事总是难免沉不住气,年轻人的眼睛也太不老实。
他忽然发现又应该替红薇和紫兰做几件新衣裳穿了。
去年做的衣裳,现在她们已穿得太紧,连一些不该露出来的地方,都被绷得露了出来。
一这当然不是因为衣服缩小了,而是因为她们最近忽然变得成熟了起来,男人看见她们
的时
侯,都忍不住要多看两眼。
丁弃是个男人。
他的眼睛实在不能算很老贾。
他已走出门,忽然又回头,道:“我发现学道的人非但可以吃饭而且还有个好处。”
樊云山道:“什麽好处?”
丁弃道:“学道的人随便干什麽,都不会有说话,如果我也你一样,几个年轻的小泵娘
来伺候我,别人就要说我是个色狼了。”
他大笑着走出去。
樊云山本来也在笑,可是一看到丁弃走出去他的笑容就不见了他寅在受不了这个年轻人
的狂妄和无礼。
虽然他们的地位一样,他的资格总比较老批二丁弃至少总应该对尊敬一点。
不幸的是,丁弃这个人竟似乎从来都不懂“貌”这两个字是什意思。
现在他终於开始吃他的早饭了。
红薇和紫兰,一直站在他旁边,看着他,红着脸偷偷的笑。
他当然憧得她们的意思。
一个发展良好,身体健钡的女孩子,刚刚尝到“那种事”的滋味後,总是特别有兴趣的
何况他自从“服石”之後,不但需要特别强烈,而且变得特别勇猛,甚至此他新婚时更勇
猛,绝对可以满足任何女人的需要。
每天吃过早饭之後,他通常都会带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到他的丹室去,传授给她们一点
神仙的快乐。
现在她们好像已经有点等不及了。
樊云山慢慢的放下筷了,站起来,走向他的丹室。
日一这次从丹室出来的时候,他虽然显得有点疲倦,心情却好了很多,甚至连丁弃的无
礼,也娈得没有那麽讨厌了。
享受过一番“神仙的乐趣”之後,无论谁都会变得此较轻松愉快,宽攘大度。
现在他只需要一壶好茶,最好当然是一壶福建武夷山的铁观音。
他立刻想到了“武夷春”
“武夷春”是家茶馆。
一这家茶馆是福建人开的,福建人都讲究喝茶,都喜欢喝铁观音。
一这家茶馆的铁观音,据说真是产在武夷绝顶,派人用快马运来的。
一这家茶馆在采芝隔壁。
采芝是家很有名的糕饼茶食,就在同仁堂老药隔壁,王胖子开的那家卤店对面。
所以樊云山今天如果不到武夷春来喝茶,那才真的是怪事。
世界上的怪事绝不会太多,所以他来了,茶馆里的人认得樊大爷的人当然不少,知道他
是大风堂舵主的人却没有几个。
如果他常常仗着大风堂的威名在外面招摇,现咋柄巨经是个死人。
丁弃一定也来了,一定就在附近,他没右看见丁弃,却看见了小狈子。
小狈子不是狗,是人。
虽然大家都把他当作狗一样呼来叱去,他毕竟还是个人.他是高升客栈十一个店小二里
面,做事做得最多,钱拿得最少的一个。
现在也不知是那位客人,又呻他到王胖子的卤菜店来买卤了。
樊云山知道这个赵公子就住在高升客栈,还带着个穿着大红裙子的大姑娘。
一逅位赵公子原来也是个风流人物。
小狈子提着畿色卤菜回去了。
一个页橘子的小贩,挑着搪子走过胖子的卤菜店门口。
王胖子出来买了畿斤橘子给他的女吃。
他的女儿并不胖,因为她只喜欢吃子,不喜欢吃肉。
王胖子是这个页橘子小贩的老主顾页橘子的小贩走得累了,又累又渴就走到茶馆里来,
找茶馆里的伙计,讨碗茶喝。
茶当然不能白喝。
他用两个橘子换了一壶茶喝。
茶馆里的伙计把橘子收到後面,分了一个给掌柜的小儿子,就提了个大水壶出来替客人
冲水樊大爷是老客人,也是好客人,他当然要特别巴结。
他第一个就来替樊大爷冲水,还特地带了个热手巾把子来。
樊云山觉得很满意。
他喜欢别人的恭维奉承,所以他的小账总是给的特别多些。
伙计千恩万谢的走了,他打开这把热手巾,里面就有样东西掉下来,落人他的手心里,
好像是个卷起来的纸条。
茶喝得太多,当然难免要去方便方便。所以又喝了几茶之後,他就站了起来,到後面去
方便了。
一逅些都是很正常的。
一这些事无论被谁看见,都绝不会觉得有一点可疑的。
巴算被一个疑心病最大的老太婆看见,也绝不会想到,就在这件事进行之中,已经有一
件很重要的消息,从住在高升客栈里一个穿着红裙的大姑娘那里,传到了樊云山手里。
唐玉现在穿的已经不是红裙子了。
现在他穿的是一套赵无忌的衣裳,青鞋、白,蓝衫质料剪裁虽然很好,却绝不会让人觉
得刺眼。
赵家并不是暴发户,无忌一向很懂得穿衣服一这一点唐玉都不能不认。
唐玉从来不会喜欢一个快要死在他手里的人可是他然有点喜欢赵笆他觉得赵无忌这个人
很奇怪,有时候看起来然很笨其贾却很聪明有时侯看起来虽然很聪明,却偏偏又很笨。
唐玉决定替他买口上好的棺材,叫樊云山把的身、回和风山庄去他们毕竟是“朋友”
“我要买四两烧鸡,四两牛肉。”
唐玉用极道地的官话告诉王胖子:“一分也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
到同仁堂去买陈皮和当归的时候,他已看到坐在武夷春喝茶的樊云山。
一这个一向循规蹈矩,做事一丝不荀,从来都没有出过一点差错的人,居然会是个“奸
细”,贾在是谁都想不到的事。
他们的对象本来是丁弃,但是唐缺却坚决认为樊云山绝对此丁弃容易打动。
唐缺的理由是;像樊云山这种人,对丁弃那种不拘小节的年轻人一定很不满。
一这地方本来是樊云山一个人的地盘,现在大风堂又派了个丁弃这样的年轻人来,而地
位居然跟他完全平等,无论他要做什麽事,都不能不跟这毛头小伙子去商量,这对一个已经
习惯做老大的人来说,也是件不可忍受的事。
唐缺对炼丹居然也有研究
他知道炼丹是件极奢侈的事,也知道过丹之後,不但性情会因身体的燥热而改变,连性
欲都会变得极亢奋。
这也正是一些“有道之士”,为什麽会冒险去炼丹的原因。
所以唐缺认为:如果我们能提供给樊云山一点炼丹昀灵药和秘诀,把畿个随时可以让他
散热”的女孩子送给他,而且保证一定会替他教训教训丁弃,他一定什麽事都会肯做的。
後来的事穴,果然证明他的看法完全正确。
唐缺看人的眼光确宜有独到之处,这一点连唐玉都不能不佩服。
唐玉也看见了丁弃。
丁弃宜在可以算是个很好看的年轻人,只可惜太“随便”了一点,看起来简直有点像是
个井中的混混儿。
在四月天,他身上居然就穿起夏布袍子,把右面一只空的衣袖束在一根用青布做的腰带
里,乱蓬蓬的头发显然也有好几天没梳过。
他甚至还把他那柄断剑插在腰带上,连剑鞘都没有配一个。
一向非常讲究穿衣服的樊云山,对他这副样子当然看不顺眼。
只要一看见他,樊云山就会觉得全身都很不舒服。
四两牛肉,四两烧鸡都已经切好了,用油纸打成了小包。
唐玉用左手提着陈皮和烧鸡,用右手提着当归和牛肉,走过了长街,开始往左转。
他相信樊云山一定已接到了他要小狈子送出来的消息。
为了避嫌疑,他一直都陪着赵无忌待在房里,只不过关照小狈子去打扫他那间客房,监
督着小狈子把痰盂倒了出去。
赵无忌一定绝不会想到,小狈子也早就被他们买通了。
只要一个人对自己的生活觉得不满意,你就有机会收买他的。
一逅是唐缺的理论。
唐玉发觉唐缺的理论总是很有道理。
桑树林已经在望。
唐王相信樊云山当然绝不会想“他灭口”,但是他们也绝不会先出手对付丁弃。
赵无忌当然会在暗中监视他们。
所以他们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要麽样才能让丁弃出手来对付他!
只要丁弃一出手,他就是奸纽了,随便他怎麽否认都没有用的。
巴算他们不杀他,赵无忌也绝不饶他。
唐玉微笑。
他已经有把握要丁弃出手。
为了保护他这个“非常重要的人”,丁弃和樊云山都跟着他走了过来。
丁弃不是奸细。
丁弃当然已开始在怀疑樊云山。
如果这个“重要的人”和樊云山之间有勾结,他交给赵无忌那个名字,当然就不会是真
的奸细的名字。
如果他交出来的名字是丁弃,丁弃也没法辩白。
丁弃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只要发觉这个“重要的人”和樊云山之间的情况有一
点不对,一定就会出手。
这其中的关看来虽很复杂,其实却像“一加一等於二”同样简单。
所以唐王忽然转过头去,看着樊云山笑了笑,好像是要他放心?
“我交给赵无忌的名字,绝对不会是你。”※四。叭天气晴和,阳光明朗。
丁弃也许有很多不太好的毛病,眼睛却连一点毛病都没有,在这麽好的天气里,连一里
外的麻雀是公的,还是母的,他都能看得出。
一逅也许是他自己次牛,可是唐玉这样笑,他总不会看不见。
他转过头,就看见樊云山也在笑,他忍不住问:“你认得这个人干.”
樊云山摇了摇头。
丁弃说道:“看起来,他却好像认得你?”
樊云山还在笑,虽然没有承认,但是也不再否认。
他并不怕被丁弃看出他们之间的秘密,他本来就想要诱丁弃出手。
想不到的是,丁弃的出手远比他意料中快得多。
他的笑容还没有消失,丁弃的掌缘已猛切在他左颈後的大血管上。
唐玉刚想把左手提着的陈皮和烧鸡挂上树枝,樊云山已倒了下去。
他知道丁弃会出手的,可是他也想不到樊云山竟会被丁弃一击而倒。
一这一击不但迅速准确,最可怕的是,出手之前,完全没有一点警兆。
既然已决定攻击,他就绝不再犹疑,绝不让对力有一点预防准备。
唐玉忽然发觉自己以前一直低估了他,这个人实在此别人想像中更危险。
丁弃居然还没有扑过来,还站得远远的,用一双鹰一般的眼睛盯着他。
唐玉慢慢的把陈皮和烧鸡挂上树枝,才回过头:“你就是独臂神鹰。”
丁弃道:“我就是。”
唐玉道:“你知道我是什麽人?”
丁弃道:“我知道。”
唐玉道:“你也知道我有样东西要交给赵无忌?”
丁弃道:“我知道。”
唐玉道:“你不想让我交给他。”
丁弃道:“我不想。”
唐玉道:“你想把我杀了灭口?”
丁弃并不否认。
唐玉叹了口气,重重的把右手提着的当归和牛肉,丢在地上,说道:“那你就动手
吧。”
丁弃道:“你为什麽不动手?”他冷笑,“既然你是唐家的人,为什麽还不把你们的独
门暗器拿出来?”
唐玉明白了。
丁弃不敢逼近来,只不过因为怕他的暗器一这个“重要的人”既然是从唐家来的,身上
当
然带着有唐家的独门暗器。
唐玉本来就是唐家的人,本来就带着唐家的独门暗器。
如果他把他的暗器使出来,就算有十个丁弃,也一样要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可惜
他不能拿出来。
因为他已经看见了赵无忌。
赵无忌是从一棵粗大的桑树後出现的,现在已逼近丁弃。
他的动作并不快,却极谨慎,绝没有发出一点让丁弃警觉的声音。
丁弃的注意力,已完全集中在唐玉身上。
面对着一个身上很可能带着唐家独门暗器的人,天下间绝没有任何人敢疏忽大意亡唐玉
忽然叹了口气,道:“可惜。”
丁弃道:“为什麽可惜?”
唐玉道:“现在你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个活靶子,如果唐家真的有人在这里,就算是个叁
岁小
孩也可以把你打出七八个透明窟窿来。”
他又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我身上连一样暗器都没有,我根本就不是唐家的人。”
丁弃的脸色变了,就像是一条忽然发现自己已落入虎的羊,不但鹫慌,而且恐惧。
他想拔剑。
他的手刚握住剑柄,无忌的铁掌已猛切在他左颈後的大血管上,用的手法跟他刚才击倒
樊云山时同样迅速准确。
唯一不同的是,无忌有两只手,另一只手上还有把刀,短刀。
叁寸六分长的刀锋,已完全刺入了丁弃的腰。
虎刀柄还在丁弃腰上,正是绝对致命的部位,刀锋已完全看下见了。
唐王抬起头,吃鹫的看着赵无忌,他实在想不到赵无忌的出手会这麽狠。
他看起来贾在不像这麽狠的人。
左颈後的那一击已经够了,为什麽还要加上这一刀?
赵无忌忽然说道:“我本来并不想杀他的。”
他显然已看出唐玉心里在想什麽:“我也知道应该留下他的活口来。”
唐玉道:“为什麽杀了他?”
无忌道:“因为这个人太危险。”
壁一这一点唐玉也同意。
无忌道:“要对付这种人,就绝不能给他反击的机会。”
唐玉道:“因为他也绝不会给你反击的机会。”
无忌道:“如果他有两只手,他一定也会再给樊云山一刀。”
幸好丁弃只有一只手。
樊云山的胸膛彷佛还有起伏,彷佛还有呼吸,却不如他心是不是还在跳午.无忌弯下
腰,把他的身子扳过来,把耳朵贴上他的胸膛希望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唐玉在看着无忌。
无忌的背对着他,距离他还不到叁尺。
一这才真是个最好的靶子,连叁岁的小孩都不会打不中子。
唐玉的手缩入了衣袖。
现在他是男装,当然不能再把那根金钗插在头发上。
他把那恨金钗插在衣袖里。
他的手缩进去,就捏住了金钗,只要他指尖一用力头里的油蜡就会流出来,保护他的
手,他就可以把钗头扭断.他手里立刻就有一满把毒砂,唐家威镇天下的五毒断魂砂。
只要他将这把毒砂出去,就算他是闭着眼睛出去的,无忌都死定了。
幸好他这把毒砂并没有出去,因为他还没有忘记财神。
现在他心目中最大的一条羊已经不是赵无忌,而是财神。
只是赵无忌才能把这条羊送入他的虎口。
财神还没有来,他怎麽能死?
唐玉的手又慢慢的从衣袖伸了出来,反正财神已经快来了,赵无忌已经在他掌握之中。
他一点都不急,只不过觉得有种奇异的渴望和冲动,就好像一个贪欢的寡妇,在渴望着
男人的拥抱。
樊云山的心还在跳,本来跳得很慢,很微弱,现在已渐渐恢复正常。
他甚至已经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