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本来就是我嘛！来抱一个，哥们儿想死你了！”
“呃……”
雷特歪着脑袋趴床上，看杨峰一把把杨一朽拽到怀里，紧紧箍了起来，杨一朽的脸正好偏着能被雷特看见，那脸顿时被勒了个通红。
“你再这么勒他，他不脑震荡也得来个硬件损伤。赶紧洗洗检查去，没事的话就各回各家，困死我了这一夜。”雷特说完又打个哈欠。
杨一朽好不容易从杨峰的怀里出来，他又多打量了杨峰一遍。
是杨峰，没错，不过杨峰怎么打扮成这样儿？这就是他现在的生活？杨一朽想起了江湖二字，扭头又觉着自己说不定真被杨峰给打傻了，想象力尽管丰富但一点也不靠谱。
检查完，杨一朽一点问题也没有。雷特要开车送杨一朽回家，或者，雷特说杨一朽不想回家可以先住他家。杨一朽彻底清醒之后，是不想去雷特家打扰他父母的，可自己那个家，他又实在不想回去。
“怎么？没地儿去上我那儿吧？我反正是一个人住。”
杨一朽答应得很爽快，他真不想打扰雷特家人，而刚跟杨峰这个老朋友见面，去他那儿也好叙旧，兼逃避马净跟崔琴琴。
杨峰住的地方倒是出乎意料的干净整齐，杨一朽发现这不大的房子只有一张双人床，床边的矮柜上还扔着几个安全套——满共一室一厅一厕所，什么东西都一目了然。
真坐一起聊起来，杨一朽却又局促起来，他抓着杨峰给他的一听可乐。说话都是杨峰主动，问杨一朽的近况、杨一朽奶奶爷爷、姑姑、爸妈的情况……问了很多很多，杨一朽的回答是有所保留的。
尽管小时候那么要好，这么多年过去，时间也已经在两个人之间拉开了一道鸿沟。
杨一朽礼尚往来问到杨峰的现状，杨峰笑着说自己也上大学——社会大学。杨一朽蹙起了眉头，但很快又松开了，他不希望杨峰尴尬，可那直觉的蹙眉会不会已经被杨峰看到了？好在抬头看杨峰，杨峰笑脸如常。
中饭跟晚饭都是杨峰做的，杨一朽宿醉之后不太舒服，就窝在杨峰的大床里躺着。一整天，杨一朽老能听见杨峰说想你，想你。晚上临进浴室，杨一朽回了一句：想我为什么不回来找我？我奶奶家从来没搬过。
杨一朽进了浴室，他不知道自己干嘛说这么孩子气的话，这种话，现在说来有什么意思。杨峰愣在浴室门口，手还维持给杨一朽递睡衣的动作。
晚上睡觉，杨一朽跟杨峰同床异被。杨峰嬉笑着说幸好有些哥们儿没事儿会过来住，家里总有备用的被褥，杨一朽笑不出来，好像，童年的一些美好回忆，被现实给击碎了，散落成一地残渣。
到此刻，杨一朽知道，他对杨峰其实一直是抱有期望的，而，杨峰却与他的期望相去甚远。本以为，再见面，他们两人必然还属于同一个世界，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我不找你不代表我就忘了你，其实，我更怕见到你了，你会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我，那我多没有面子！反正现在也撞上了，你小子就别想逃了！”
杨峰躺在一边喊的中气十足，杨一朽听了只觉得烦躁。
“一朽，像小时候那样抱抱行么？我真的想你……”
杨一朽没吭声，他不想说好，但也不能说不好。杨峰的胳膊伸进了杨一朽的被子，他把一朽拦腰抱在怀里，嘴唇，轻轻贴到了杨一朽的后脑上。
杨一朽很想转身，推开杨峰，然后质问他为什么不好好读书，为什么不上大学，为什么要选择做一个流氓。但，理智阻止了一朽，他凭什么去质问他？就凭人家小时候得过你家的照顾么？
失望蔓延，杨一朽睡梦里又梦到了崔琴琴的辱骂跟马净的忏悔……
不要……过去的就该过去……为什么还一直纠缠着我……不要啊……
背后像是突然多了一副胸膛，杨一朽慌乱的想要靠过去，他在睡梦中寻求庇护，那副胸膛的主人，竟然会轻轻拍着一朽的身子，说着：一朽一朽，没事了，好好睡吧……
好好睡吧……
Chapter 19
杨一朽从学校里出来，就看见斜靠在校门口墙边的马净。他叼着烟，对杨一朽笑了笑，透着疲倦。
“手机别关了，我跟妈都回我公寓里去住了，你回家吧。”马净跟杨一朽沿着校外有些冷清的马路边走着。
“我没带充电器，想开机也开不起来。”
“呵……”
天阴沉沉的，不知道会下雨还是下雪。马净跟杨一朽沉默着走路，马净的皮鞋踩地有一声一声轻响，杨一朽的球鞋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来学校？”
“你电脑桌面上有个日程文档写着今天你要回校，跟其他留驻上海的同学碰个头。”
“哦。”杨一朽点头，前方跑过来一条小哈士奇，那狗很好奇的凑近杨一朽跟马净，狗主人在后面带点歉意的笑。杨一朽弯下腰摸了摸狗的脑袋，狗伸出舌头舔了舔杨一朽的手掌。狗主人过来把牵引绳挂到狗的项圈上，把狗带走了，杨一朽还回头看了狗一眼。
“想养一只么？”
“啊？”
“狗，想养么？送你一只。”马净夹着烟的手点了点哈士奇远去的方向。
“不要，我自己还顾不过来自己呢，添条狗添份儿麻烦。”
“怎么没跟同学去玩儿？”
“他们要去唱K，没兴趣。”
“那……回家呆会儿吧……”
杨一朽抬起头，马净把烟掐了，“妈可能近期不会回去，有些话我想先跟你说说。”
“哥。”杨一朽顿了顿，才又说：“你能说服妈让你跟我在一起么？保证她能不张扬，不告诉我爷爷家里人，保证他不来我学校里胡闹。”
“我……一朽，这个得慢慢来。”
“多慢？等她一件一件事儿的毁我，没的毁了之后，她再同意？”
“妈不会的……”
“不会？”杨一朽突然笑了，“她是不会，不会毁她儿子，可惜我不是她儿子。”
“一朽！”马净皱起了眉头，“怎么说她也……是你继母，你能不能别这么尖刻？”
“好，那我问你，你能不能保证我刚才说的那些？百分之百的保证。”
“一朽，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能百分之百的保证，那么我就必须防患于未然。现在，我们听她的，分开，并且以后不要再纠缠。你比我更了解妈，你知道她急了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或者你无所谓，可我不能不在乎，毕竟她要攻击的对象不是你，是我。”
“你为什么一定要说妈会对付你呢？”
“因为她要她儿子，她将来还要孙子，她受不了你这么离经叛道，更受不了你是为了我而离经叛道。”
“为了你跟为了别人有什么区别？”
“你该问她吧？哥，要么你现在就给我一个保证，我继续跟你在一起，要么，你哪天能给我保证了，哪天再来找我。在那之前，我不想承担任何风险。”
杨一朽说完，走到马路边，过来一辆出租车，杨一朽招手，可车没有停。杨一朽就站在那里等其他路过的出租车。
“你为什么不试着跟我一起争取一下？”马净站在杨一朽身后不远，看着杨一朽穿着冬装仍显单薄的背影。
“我本来就无所谓，在一起也无所谓，分开也无所谓。让我为一件无所谓的事情去争取么？”背对着马净，杨一朽对着车辆不多的马路冷笑。
“一朽……”
也许是马净悲哀的口气让杨一朽有些不忍，他转过身，走到马净面前，帮马净拢了拢脖子上的羊绒围巾。
“哥，在妈面前，你自己努力比我跟你一起努力效果更好。妈不会听我的，我再怎么样她也不会动摇，可你不一样，你是她生的。你看，我现在的生活已经很苍白了，如果连这些都失去，我该去哪儿？要不然你把我藏起来？可我还要顾及我奶奶爷爷，我爸，让他们知道我这么不堪，谁能承受的住？”
“如果妈不说出去也不再反对，你愿意跟我？”
“干嘛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很舒服啊，你又喜欢我照顾我，宠着我。”
“小东西！”马净揉乱杨一朽的头发，杨一朽笑着两步跑回马路边，拦住险些错过去的出租车。
打开车门，杨一朽跟马净说：“哥，我走了！这两天住在……”
“知道，我找过雷特。你去吧，早点搬回家。”
“嗯！”
坐进车里，关上车门，杨一朽隔着车窗玻璃跟马净挥手。
车开了，杨一朽笑容湮没。
哥，你真要去跟妈说么？她怎么可能会同意呢？
到杨峰家的时候，他家里有几个人，都是一脸严肃的样子。杨一朽对杨峰的这些朋友根本没兴趣，他粗略的对众人点了个头，就回了卧室，顺便轻轻关上房门。
房间的隔音不太好，杨一朽听见外面有人问杨峰，杨峰回答：这是我弟弟。
好么，弟弟。杨一朽想，这就莫名其妙又多出一哥哥来。
在房间里，杨一朽把杨峰借给他的睡衣拿了出来，想等人走了放洗衣机洗干净，晾起来。外面几个人走的也够快，杨一朽进门不到十分钟，屋子里就彻底安静了。
“午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杨峰探进一个脑袋问杨一朽。
“我请你出去吃吧，报答你这几天收留我，还借我钱。”
“哎哟，你回家了？”
“正打算回呢，等我把睡衣洗了你跟我一起走吧，回家拿钱包，一起出去吃。”
“兼职做补课老师是不是特赚钱？不过我前两天听你打电话通知学生这周暂停补课来着。我说你住的那套房子到底怎么了？你能钱包都不拿就奔出来，够神奇的。”
“钥匙锁屋里了，房东出远门，刚回来。”
“哦……我怎么听着这么敷衍？”杨峰凑过来对杨一朽讪讪一笑。
“不是敷衍，是欺骗。别问了，我不想说。”杨一朽拿起睡衣，从杨峰面前走过，杨峰却抢下了杨一朽手里的衣服说：“别洗了，回头我洗的时候一起搅了就完了。走吧，我先去你那儿参观参观，完后再宰你一顿贵的！”
“洗衣费你也算到这顿饭里吧，我倒想看看你能吃多少。”
“我说。”杨峰拽着杨一朽的胳膊，把杨一朽拽到身边坐在床沿上，“你能不跟哥们儿这么客气么？我怎么总觉得你一分一毫都算计那么清楚。”
杨一朽笑着拍拍杨峰肩膀，“这是我的习惯，跟谁都算，不单单跟你。”
“不行！你跟谁都能算，唯独跟我不可以！以后你再算，小心我练你！”杨峰的痞子气又露了出来，杨一朽就又有点反感，他从床上起来，告诉杨峰，废话少说，早饿了。
到了家，家里倒是整整齐齐看不出什么不妥。杨一朽在他的枕头下面找到了钱包，又在电脑跟前看到了马净留的纸条。
纸条没看，直接被杨一朽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杨峰嚷嚷着口渴，跑冰箱找半天，找出好多冻饺子来。是崔琴琴包的，可能没能吃完就冻着了吧。
有饺子，杨峰就不想出去吃了，他自己动手，一点儿没拿杨一朽家当别人家，坐了水，饺子下锅，没一会儿热气腾腾就给端出来了。
杨一朽家里有山西陈醋跟油泼辣子，调成蘸料，给杨峰吃得是满嘴留香。
“知道么，我得有六七年没吃上这么正宗的家乡味儿饺子了！真棒！你自己包的么？”
“嗯。”杨一朽默着吃，光哼了一声，点头。
“我特想小时候你奶奶给咱们做的饺子，香油烧熟了泼到饺子馅儿里，闻着就馋，吃着更香！我离开你们家啊，想了不知道多少次，有时候做梦都梦见咱俩一起帮奶奶擀饺子皮儿呢！”
“你后来……怎么样？”杨一朽被杨峰的话带出了一些回忆，突然很想知道杨峰那些年都是怎么过的。
“嗨！能怎么样，就那样儿呗。我妈在家里没什么地位，都是继父说了算，我妈不是还给那男的生了个姑娘么……反正我没跟他们生活多少年就离开家自己闯了。”杨峰又塞了两个饺子进嘴里，似乎这些往事在他那儿已经是过眼云烟。
“自己怎么闯？”杨一朽把自己那盘儿饺子往杨峰跟前推了推。
“打工赚钱呗！完后老被人欺负，后来换成我欺负别人，辗转了好多城市，最后落脚在上海。对了，我在上海有一干爹，一直罩着我，改天带你去见见，老头儿人不错，起码对我不错。”
“算了，我没兴趣。你多吃点儿吧，以后想吃了跟我说，我会包，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馅儿。”杨一朽看着盘子里的饺子，有点儿恍惚。崔琴琴包的饺子确实好吃啊，跟奶奶包的有一拼。
“我说，一朽。”杨峰咬着筷子若有所思。
“干嘛？”
“我那房子快到期了，你这儿反正也有两间卧室，要不你做我二房东算了，咱俩分摊房租，又能住一起互相照应着，你觉得可行么？”
这话一出来，杨一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杨峰那群狐朋狗友，然后又想到马净。
杨峰那群朋友固然让杨一朽不太能忍受，不过杨峰来了，杨一朽就有理由拒绝马净来找他，就算真来了，也没办法做什么。想想，似乎挺靠谱。
“你朋友不是挺多的么？我这儿老会来学生，要是让学生看见你那些朋友，恐怕……”
“没事儿啊，我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你有学生的时候我一定不影响你，成么？就算没学生，我朋友要来，我也给他们关我屋儿里，绝不让他们给你添乱。怎么样？”
“你让我想想……”杨一朽认为还是再考虑考虑，想清楚了再决定。
“就这么办了，我以前发过誓，再见到你，我就再也不跟你分开了，咱哥俩儿得肝胆相照一辈子。”杨峰说着还拍了拍胸脯。
杨一朽笑了，虽然痞了点儿，可杨峰有时候表现出来的豪气，跟他对小时候那段友情的执着，都让杨一朽有些感动。
杨峰就这么着，没过两天就卷铺盖住进了杨一朽的房子。雷特来过一次，见杨峰已经登堂入室，又拜了拜杨峰真会把握机会节省房租。
雷特跟杨峰两个，见面必掐架，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杨一朽的屋子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雷特没事也不去泡吧了，索性拎着啤酒跑来找杨一朽跟杨峰。
偶尔的，雷特会单独找杨一朽，他总担心杨峰会不会惹出什么事儿来。雷特说他托人打听过杨峰，似乎不是个善类，让杨一朽还是要有所防备比较好。
杨一朽知道雷特是好意，可他觉得，再怎么出事，也绝对牵扯不上自己。
跟杨一朽住在一起之后，杨峰确实遵守约定，没有太过打扰杨一朽的生活。
Chapter 20
杨一朽正洗澡，外面杨峰喊了一声：“一朽，用下你电脑！”
“行！”杨一朽冲着头上的沫子，只说了一个字，嘴里就灌进点儿水。沫子的味道有点甜，杨一朽赶紧吐吐口水。
客观说，杨峰住过来之后，很多事情杨一朽其实是更方便了。
比如说：杨峰会做饭，做的还很可口，而且杨峰似乎不用上班，杨一朽需要吃饭的时候杨峰总能提前做好。再比如：杨峰懂电脑，杨一朽虽然也不是电脑白痴，可跟杨峰比起来，杨一朽只能算知道个基础罢了。
杨峰帮杨一朽电脑优化，提升配置，钱还花的特别少。杨峰没过两三天就会帮杨一朽的电脑杀毒，整个一专属电脑维护。杨峰自己有台电脑，是笔记本，玩游戏不太好用，所以杨峰没事就拿杨一朽电脑玩游戏，杨一朽也用杨峰的电脑来写东西。
马净来过，看见杨峰，没说什么。杨一朽告诉马净，杨峰原来的房子没办法续租，又一时找不到住处才过来的，他强调了杨峰是个异性恋。
杨峰确实是个异性恋。杨一朽在杨峰的本子里看到过A片，都是男人跟女人的。杨一朽只是凑巧看见了而已，他并不想窥视杨峰的隐私。至于杨一朽的隐私，他都锁在一个加密文件夹里，文件夹的名称是：文学研究。
有时候杨峰晚上出去，再回来，身上就带着女人香，那时的杨峰所透露出的就是欲望满足后的慵懒，杨一朽一眼就能看出来。
确定杨峰的性取向之后，杨一朽跟杨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