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少女看见他手上的鼻血,个个都笑得花枝乱颤,用一种这位姐姐真的好色哟的目光看着龚自真。
龚自真冒了一头的汗,好不容易洗擦停当,时间也过去很久了,龚自真暗自嘀咕,费兄怎么还不回来?
少女们已经拿来被熏的香喷喷的袍子给林遥穿上,看样子要带他离开这里了,龚自真焦急万分,正在心神不定之际。
只见蒙面人从边门走了进来,龚自真立马跳上前去,“费兄!”
对方毫无反应,龚自真大吃一惊,难道他不是费兄?心里一急,把那人的蒙面巾那么一掀,底下露出一张波斯人的脸来。
“啊!”龚自真倒退三步。
又进来一个蒙面人。
“费兄?”龚自真又一掀面巾,还是个波斯人。
又进来一个蒙面人,一个接着一个。龚自真连着掀了五六个,没一个是中原人。
“呜呜——”龚自真站在那儿,手伸在嘴里。
那些蒙面人莫明其妙的被龚自真掀开面巾,本待都一愣,此时勃然大怒,把龚自真的面巾给掀掉了。
呜呜哇哇!叽哩咕噜!
一群人包括那些少女都惊的指着龚自真大喊大叫。
呜呜——,完了,龚自真呆若木鸡的站在那儿。
步步后退,龚自真被那几个目露凶光的蒙面人围着渐渐退到墙边,呜呜,为救夫君,今天要在国师府血溅五步了吗?
“喵喵——”正在这紧急关头,忽然传来几声猫叫,接着一个好生眼熟的身影映入眼帘。
咦?这不是在明水镇见过的那个、那个米、老、输?
只见米老输跑到几个蒙面人面前,叽哩咕噜的说了几句,那几个蒙面人就让开一条道,米老输走过来,叹气,“跟我走吧。”
龚自真问,“去哪里?”
米老输指指门外,“你到外面就知道了。”
龚自真转头看着已经穿上袍子倒在一边的林遥,飙泪,再看看四周,不想走又不得不走,垂头丧气的跟着米老输走出了浴池间。
门外还有一个蒙面人,看见龚自真叫了一声,“外甥。”
“啊!”龚自真吓了一跳。
蒙面人把面巾向上一翻,露出脸来,“是我啊,外甥。”
“舅——舅?!”龚自真惊讶万分,“哎呀,你怎么会在这里?”
“什么怎么会在这里,还不是来找你的嘛。”来人正是龚自真的舅舅唐老押,“你留下张纸条就跑了,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啊?我还以为你会曝尸荒野啊外甥,急死我了。”
“以我的机智成熟来说,没有这种可能性啊舅舅。”龚自真跟着米老输和唐老押转到一个小房间。
“刚才我对那些侍卫说带你去见管家,不知道会不会露馅,你们先待我房里,我出去看看。”说着米老输蹩了出去。
唐老押看着他的背影摇头,“唉,他以前不是这么沉闷的,见了我话也不多,哎呀,我也跟出去看看。”
过了会儿唐老押又走进来。
“舅——”龚自真话还没说完,脑门上就挨了一个爆栗子。
“舅什么舅,我是你老娘!”
由于蒙着面又穿着宽大的袍子,龚自真完全无法辨认对方的身形和容貌,但这声音不是自己老娘龚夫人唐明凰又是谁?
“噫——!娘你也来啦?”龚自真惊得合不拢嘴,“真没料到,今天在国师府里居然遇到舅舅又遇到娘,何其太巧。”
“巧,巧,巧,怎么不敲死你个臭小子!”龚夫人大怒,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你别跑!”
龚自真吓得满屋子乱窜,一头又撞到一个蒙面人身上,“舅舅!娘被我气疯了,要打死我,你快劝劝她啊!”
“以我一向的经验来看呢,还是不要劝啦。”来者谨小慎微的道。
“啊——?”龚自真一听这声音,“爹你也来啦。”
“跟着你娘来了嘛,你娘不放心你,一定要来找你。”龚老爷把面巾一翻,龚自真眨眼,“舅舅,娘,爹,还有谁来啦?”
“还有谁——?”龚老爷想了想,“哦,我把我们家的旺财也带来了,”
“那不是合家大团圆?”龚自真点头,“不过爹,这么远的路你为什么还要带我们家的旺财来?”
“旺财向来都是我自己喂,它从来不吃旁人给的东西的嘛,我怕我走了它会饿死,那么好的看门狗饿死罪过就大了,当初我还是花了一两银子从一个西域商人那里买的,你记不记得啊?”
“说那么多干什么。”龚夫人往椅子上一坐,“臭小子你赶快跟我们回去,哎呀,真是气死我了。”
“唔?”龚自真闻言,暗自往门口蹩了蹩,“可是,可是我还要救我娘子……”
“救你娘子?你早就没有娘子了,不是休了吗?”龚夫人怒道,“你自己看看这个国师府,高胡博兹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你凭什么跟人家斗啊?”
“凭我的机智和成熟咯。”龚自真趁龚夫人不注意,嗖的一下窜出房门,心想坏了,如果被老娘抓到,今后可能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娘子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见龚自真突然一溜烟的跑出去,龚夫人跳起来,“哎呀!臭小子真的反了!”急急的跟出去。
龚自真一出门就发现一队波斯女子正从门前经过,他忙戴上面纱也混了进去,龚夫人出来时只见一大堆人在眼前晃悠,衣香鬓影的,她还以为龚自真躲到什么角落去了,遂叫上龚老爷向两个不同的方向寻觅过去。
龚自真被那些女子夹裹着往前走,虽未被旁人发现,但是国师府有很多哨岗,一时竟也不能脱身,跟着那些女子七拐八弯的,一直走到了府邸深处。
女子们在一处屋子里开始嘻笑更衣,龚自真扒着门缝向外打量,不远处忽然人声大作,接着龚自真听到又一个熟悉好听的声音在尖叫与怒吼,“林遥你个王八蛋!竟敢在算无遗策的本国师手上逃走两次!给我抓住他!”跺脚声,狂怒的砸烂了什么东西的声音,“再给我抓到就打断你的腿!”
龚自真惊的跳了出去,门外本来有两个侍卫,现在似乎在一片混乱中跟着抓人去了,龚自真又是吃惊又是担心,急得团团转。
“啊!娘子!”虽然只是人影迅疾一闪,龚自真一下子就认出那是林遥刚才穿着的、很特别的金色袍子,急切之下忙跟了过去。那人影听到有人在叫娘子,也是一愣,龚自真忙拉掉面巾,“是我啊,夫君。”
蹭的一下被拉到暗处,“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人果然是林遥,扶着脑袋,看得出还有点昏昏沉沉的,但是一直保持着警惕,边问边张望四周。
“呜,”龚自真含泪,“太好了,你终于醒了,那淫贼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我没事。”林遥握住龚自真的手,拉着他就要往东窜。
“咦?”龚自真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眨眼,“夫君,我们虽然身处险境,但是我觉得此刻还是无比的甜蜜。”
林遥闻言,差点摔了个趔趄,再抬头却见眼前有个蒙面人正对他们打手势。林遥以为是国师府的侍卫,大惊失色,转身又要跑,那蒙面人开口了,“是我!”
龚自真啊了一声,“费兄!”忙拉住林遥,“这是一位见义勇为的侠士啊,夫君莫怕。”
“哎,现在所有人都出来找你了,你们不要到处乱跑。”
林遥听蒙面人如此说话,惊异的看了他两眼。
“哎?费兄,你哭啦?”龚自真歪头。
见林遥这么注视自己,蒙面人面巾后的眼中忍不住涌起了一阵泪水,“唉,这种时候,我哭什么?”抹泪。
嗯——?这动作怎么看着有点眼熟?林遥暗忖,怎么跟那天晚上闯进我房间的疯贼有些相似?
“不用多说了,你快把衣服脱下来,这件袍子太显眼了。”蒙面人催促林遥。
林遥尴尬的道,“里面没别的衣服了。”
蒙面人忙道,“那我跟你换,正好可以吸引那些侍卫的注意,你们趁乱先走。”
“不行,”林遥摇头,“那高胡博兹现在已然恼了,若被他抓到,只怕难以善了。我们素昧平生,林遥不能让这位兄台冒此大险,”
“素昧平生——”蒙面人整个人都呆住,喃喃道,“素昧平生,呜呜——”
“费兄你怎么啦?”龚自真关切的问,“啊!”只听碰的一声,本来呆愣中的蒙面人竟然手起掌落,把林遥给打晕了。
“你干什么啊费兄。”龚自真忙搂住林遥。
“换衣服啊,干什么,这小子怎么会那么迂腐呢。”蒙面人一把把林遥给拖进旁边一扇小门中,伸出头来,“你帮我看着点。”
龚自真哦了一声,忸怩,在门外轻声道,“费兄,你的大恩大德,在下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要报答也很简单,你离开这小子行不行啊?算我求你了。”
“啊?那怎么行?”龚自真咬手。
“那就不用那么多废话了。”蒙面人气鼓鼓的走出来,衣服已经换好了,“怪了,人声这么乱,难道国师府里除了我们,又来了其他外人?”
“很多其他外人啊。”龚自真这下又担心起他老母老爹和老舅的安危来了。
“他很快就醒了,你们快走。”蒙面人转身前行,顿了顿,又回头,“他醒了之后你就说,”沉吟,“就说我是个故人,并非素昧平生。”说到素昧平生,顿觉哽咽不能语,转头飞奔。
“故——人?”龚自真似乎有点想起了什么,“啊,说起来,费兄的声音的确有点耳熟哎。”
“一间一间屋子给我搜!”高胡博兹又是跳脚又是扇扇子,把自己的八个贴身近卫也给派出去大搜查。
那八个少年和高胡博兹一样,都有点中原血脉,能听懂中原人说话,结果回来向高胡博兹禀报时是这样的。
一个少年说,“东边有个中原蒙面刺客,碰上了西边一个中原蒙面刺客,说,‘他爹,你看到他舅没有?’西边那个中原蒙面刺客就说,‘我就是他舅啊。’东边那蒙面刺客大骇,又问,‘那你看到他爹没有?’西边的蒙面刺客回答,‘没有啊,姐。’东边的蒙面刺客道一声糟了,就跑了,我没追上。”
另一个少年道,“我看见一个穿着女装的中原蒙面刺客,正想上去捉拿他,他身边一个本来看上去已经晕过去的刺客突然醒了,出其不意的出手,然后又来了第三个中原蒙面刺客,那女装蒙面刺客就叫,‘舅舅?娘?爹?’结果第三个蒙面刺客就回答,‘都不是。’然后那个醒过来的刺客突然叫,‘师父,你怎么也来了。’第三个刺客就说,‘其实我早来了,一直不出现而已嘛。’然后他们就都跑了。”
第三个少年是这么描述的,“我去浴池那边的时候,看见有个中原蒙面刺客正在摸浴池间的墙壁,嘴里说着,好浪费啊真是太浪费了,珊瑚石这么贵重的物品砌在墙上简直是暴殄天物。又说哎呀,这种镶金丝的毯子铺在水边,到时候毯子被水浸烂掉了,不会连金丝一起扔了吧?真是太浪费了。我趁他不注意偷袭他,谁知这刺客倒也有几分功夫在身,竟从边门溜了。”
高胡博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描金扇扇的啪啪响,“到底有几个中原蒙面刺客啊?国师府是集市吗?!可以随便进出!居然还认、亲、戚!他们以为这里是同乡会?废物、废物、都是废物!”几脚把几个人踢得老远,“真是,真是,哎哟哎哟,气死我了,啊啊,我绝对饶不了他!”
双目一瞪,怒吼,“还愣着干什么?抓不到人就别来见我!”
几个近卫少年吓得全都跑了,高胡博兹自己待了会儿,兀得站起来,“不能守株待兔,我也出去看看。”
此时在米老输的小屋子里,唐老押正在劝他,“你这么帮我们,到时候高胡博兹肯定会知道,还是跟我们一起回中原吧。”
“唉,”米老输垂着脑袋,“中原还是那个中原,但已不是我们的中原,我还回去干什么。”
“呃,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想问你又找不到机会,”唐老押愣了半晌,然后问道,“二十年前,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声不响的走掉了啊?”
米老输叹气,“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还问它干什么。”
“你不要总是干什么干什么的啦,有些事呢,不是说过去就过去的嘛,好比二十年前你和我……,我们……”
“哎,不要再说了,你娘子现在可好?令公子今年贵庚?”
“我哪来的娘子啊,一直一个人,跟姐姐一家住一起。”
“嗯?”米老输愣住,“那位柳小姐呢?”
“早就退婚啦。”唐老押看着自己的脚趾,“唉,早知道你会介意,我一定早跟你说了,谁知你突然说走就走,连个照面都不跟我打。柳小姐现在嫁到了姑苏,都有孙子了。你还提什么柳小姐。”
米老输完全呆掉,“那你后来也没有再娶啊?”
唐老押泪汪汪的,“一直孤家寡人,在姐姐家混饭吃。整整二十年了,老输,我们耽误了整整二十年。”
“啊——?”米老输抱着怀里的猫,说不出话来。
浴池间,一个蒙面人正发表大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个浴池间呢,刚才已经被搜过三遍了,一定不会有人再来啦。”
“师父,你老人家这么大年纪,怎么也到波斯来了。”林遥知道独孤求输肯定是为了自己才来的,顿时有些忐忑。
“哎呀,你知道我一把年纪就不要再闯祸了,行不行?从小到大,你拔掉我多少胡子啊,我都没有计较,现在你一闯祸,我一紧张就自己拔自己胡子你知不知道啊?如果那个高胡博兹不是好色成性,你在京城早就被砍头,胡子拔光都没用了。还有我问你,”独孤求输看了看亲密依偎在林遥身边的龚自真,“咳咳,我问你,你们 ——,咳咳,你们到底——”
林遥和龚自真两人对望一眼。
“我只是想躲过抓捕,所以,藏在龚家而已。”林遥低声道。
“啊?藏在龚家而已?”龚自真呜咽,“夫君,呜呜。”小心的拉着林遥的袖子,卷成细筒状绕到手指上,“夫君,呜呜。”绕来绕去、绕来绕去。
“你,”林遥转过头去不看龚自真,“你还是打点打点,另娶一个女子为好。”
“呜——”龚自真掩面,“夫君你明明还戴着我送给你的信物,为何如此绝情?”
“不要再让你爹娘担心了,我早就跟你说过……”林遥默然,“你这一路来,是不是又花了大把的银子?”转头对着独孤求输,“师父,我寄放在你那儿的银票,你给他吧。”
“唔?”龚自真突然发作,“夫君你为何只知道银票,”愤然转头,“难道你真以为银票可以收买为夫?呜呜,我不要你的银票!我若再拿你的银票,咒我一辈子没有娘子!呜呜。”
“可是,你,”林遥任由龚自真在自己身上滚来滚去的抹眼泪,神色有些黯然,但是转念又一想,长痛不如短痛,今日尚能清醒的拒他,若待一发不可收拾,却又如何收场?难道真要做了龚家的媳妇不成?想到这里,不自觉的往后挪了挪避开龚自真。
“啊?”见林遥要避开自己,龚自真真如万箭穿心、悲从中来,“呜呜,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唉,多情自古空余恨,奈何明月照沟渠,一江春水向东流,奔流到海不复回。”唐老押摇着头蹩了进来,“他终竟不肯跟我走。”
“舅舅!”龚自真扑了过去,“舅舅,你为何要念如此伤感的诗句。”
“有感而发。”
“呜呜,舅舅,你念得我好心酸。”
“呜呜,外甥,我也是很心酸。”
两人抱头痛哭。
“哎哎哎,你们小点声,我只说这里比较安全,没说不会有人过来啊。”独孤求输吓得连连摇手。
“生又何所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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