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国寺搭的禅台,比起小相国寺的,更加华丽。木梯上浮雕的宝莲佛陀,栩栩如生。马修远缓缓登上禅台。
“阿弥陀佛。”
马修远合十一礼,道:“方丈,小僧这厢有礼了。”
“百晓生不必行礼。圣主敕封,无论在哪个佛寺,都会以礼相待。呆会儿佛心妙法,就由你我二人主持。”
马修远坐在蒲团上,看着千余僧众开始既然有序地围坐在禅台边上,目光朝前眺望着,“那日,为何要阻止我?”
“阻止你什么?屠魔吗?”
马修远嘴角一笑,问道:“您也知道他是魔吧。让这样一个魔头,在佛寺之中逍遥,身为相国寺的正统,不知对不对得起井中死去的那位。”
“不愧是百晓生。不过……”德清转过头来,笑道:“您能看得出他是魔君化身,但是天下人看得出吗?若是先动手,岂不是被天下人以为我佛门内乱,眼下徽域魔头四起,广陵也是岌岌可危,即便识破他的身份,敢问王爷还是世子您,能够制伏得了这个魔头吗?”
“那也可以让他遁走,总不至于在佛寺之中借佛愿疗伤的好。”
德清闭目,继而缓缓说道:“江浪之中有一条船,船上坐着一车人。当中一个强盗正在肆无忌惮地敛财,没有任何一个船上的人敢出手制止,船夫可以,但是强盗威胁船夫,如果敢乱来,他将杀光一船的人。试问,倘若你是船夫,会如何做?”
“但是强盗始终是强盗,您和强盗达成协议,一旦船靠了岸,再也不需要你这个船夫的时候,这个协议就变得很可笑了。”
德清方丈笑笑,说道:“但是我不能拿一船人的生命开玩笑。”
马修远见四周僧众落定,远山上的钟声响起,不再多言,然而等钟声悠然渐止时,马修远呢喃自语道:“佛光,不容许一丝魔障。”
“老衲很想知晓,那段经文到底出自何处?”
马修远眉头一挑,怒道:“您这是和我抬杠。”
“阿弥陀佛,佛心妙法,普度众生!”
语罢,德清身上佛光大放。佛门长者的悠悠佛力化成千丝万缕,朝着四周的僧众头顶飘去。那些感受到佛力涤洗的香客信徒,一个个恭敬虔诚,这一刻,仿佛如沐春风。
谒唱声响起,如同波浪一般宣扬开来。
“监禅就劳烦小友了。”德清合十一礼,继续主持佛心妙法。马修远一笑,自己这个百晓生,根本就是一个摆设,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一些小寺庙之所以只有传经和诵经两个佛会,便是因为没有一位佛门长者。这样的佛心妙法,不仅让香客信徒受益匪浅,对于主持大会的执礼僧,也是一种踏入佛门贤者的契机,不然谁会舍得消耗巨大的佛力来主持一场如此浩大的普度大会。
马修远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更加疯狂的决定。
既然借过一次了,那么再借一次,也不难为情了。
马修远七窍玲珑心缠绕的业火,也不在乎多上那么一丁点。他双手合十,本就玲珑通灵之人,接触佛脚下久久不散的佛愿,自然是得心应手。
久斋僧衣开始鼓动,比德清方丈更加辉煌的光芒,从马修远身上骤亮。
一时间,整个佛会上,所有人都感受到,原本的那丝垂落的佛力,感受得更加明显,更加亲昵了。
马修远并没有与德清争辉,而是直接将这些原本就是这些香客信徒积累下来的佛愿作为一种馈赠,涤洗了一遍他们的精神。
“太阳。禅台上多了一个太阳。”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禅台之上,多了一个太阳!
马修远全身珠光宝气,光芒四射!
第三十六章 佛迹落宝山()
日暮将至,佛光收敛。
不论佛会多么重要,在座的都是肉体凡胎,都要回家吃饭,自然就要告一段落了。
马修远身上光芒依旧璀璨,恍若隔世不朽的太阳。听到禅音渐止,他才切断佛愿的牵引,一道小拇指大小的无明业火窜入到他的体内,然而并没有任何的波澜。
他体内的无明业火早已经三千丈了,还在乎这么点小火苗。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德清和尚转过头,道:“身为监禅,你说两句吧。”
“好。”马修远这一回出奇地没有拒绝。他站在禅台前,朝场上挥了挥小手。
下边立马迎来了山呼海啸。那些香客信徒也不傻,刚刚的佛心妙法,就是因为马修远身上的奇光,才有如此巨大的效果。他们一个个感觉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从骨子里传出一种舒爽之感。
“今天的佛心妙法,到此为止了。”
“佛门的百晓生,明天还继续吗?”
“多谢今日的佛力加持,我等无以回报!”
马修远缓缓道:“我佛的光芒,普照大地。你们的信仰,是这光芒的延伸!今日小僧上通天灵,佛祖有言,端阳佳节,徽域宝山,将会赐下佛迹,届时还请诸位共同参拜!”
“什么!降下佛迹?怎么可能?”
“佛门百晓生竟然可以上通天灵?难不成是佛祖的恩赐?”
即便是德清都眉头一皱,不知道马修远说得是真是假。
“佛迹天降,佑我广陵!”马修远振臂一呼。
不少对马修远崇拜得五体投地的信徒香客们纷纷跪下高呼,“佛迹天降,佑我广陵!”
场上的气氛达到了巅峰。
不少人跟着欢呼雀跃,然而有些见识之人都冷静以对,处以观望之态。倒不是马修远威信不够,而是佛迹天降,这怎么可能呢?
“日落天凉,回家吃饭!”
“……”
在场之人还在欢呼,马修远忽然的一句回家吃饭,却雷到了众人。不少人有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原本处于观望的一些僧人们也是会心一笑,孩童毕竟只是孩童,童言无忌罢了。谁也没有将马修远几日前公然明指小相国寺德林方丈为魔的事当真,那么这一回,自然也有不少的人没有将马修远天降佛迹的事情当真。
尤其在马修远前脚放完炮,后脚就戏谑地说了句“回家吃饭”,这就有些玩味了。
信徒香客渐渐四散,闭寺的钟声也敲响。
马修远回头,看见德清老和尚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道:“您又想说什么?”
“值得吗?”
“什么?”马修远坐回到蒲团上,拿起一边的凉茶,咕咚咕咚往嘴里灌。刚刚仅仅是喊了几句,便有些嗓子冒火。
“当初动用佛愿传经,这一回干脆直接替僧众抗下业火,这样做值得吗?”
马修远静静地坐在蒲团上,笑道:“如果船上被打劫的人,还得不到其他精神寄托,即便是您这个老船长将船开到岸边,我相信,在这之前,还是会有很多人因此跳河。”
德清若有所思的样子,笑道:“所以呢。”
马修远嘻嘻一笑,眼睛更加明亮了,“所以在还没有更好的法子对付这个强盗之前,我只能找一条更好的船,将那些落水的人救上来。等到我这条船足够大,足够安稳了,相信会有更多的人跳水。”
“呵呵。想要吸引船上的人,你有这个资本吗?还是说王爷会倾尽家财,与你造这样的一条船?”
马修远站起来,见到底下的瘌头和尚早就目不转睛地等待着,便道:“方丈大师看着便是。”
他说完,便往禅台下走去。
老和尚手中禅珠波动,呢喃有词道:“千年底蕴,若是能让你在短短三年五载有所建树,岂不是我广陵十寺之耻?”
……
……
“修远,刚刚你说的佛迹?咱们宝山哪里来的佛迹?”瘌头和尚对于宝山可是知根知底,但凡有一丝可以值得吹嘘的佛土遗迹,早就被他拿来当招牌大肆宣扬了。可事实是除了几间破庙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和佛沾边的东西了。
“会有的,会有的。对了,师父,这些日子可有其他寺庙的僧众想要落户我们定禅寺?”
瘌头和尚点点头,道:“确实有不少。尤其是修远你承蒙圣主恩赐,降下佛诏之后,更是有不少高僧有这样的想法。”
“师父呀,咱们定禅寺如今底子弱,要是请来一些心怀不轨之徒,鸠占鹊巢,那就麻烦了。”
瘌头和尚也是江湖老油条了,自然明白这些道理,笑道:“为师没有答应一人。等这次普度大会一结束,得来的香火钱,为师准备修缮一些寺庙,届时能招徕一些香客,也是极好的。至于寺内僧众,暂时还是不招为好。”
马修远嘻嘻一笑,道:“师父,加上我爹爹那日赠的千两金子,这一次咱们定禅寺估计有一万五千多两的香火钱,修缮寺庙,就由修远来主持吧。”
瘌头和尚早就明白,马修远这棵招财树,绝对不能够用看待四岁孩童的眼光来对待,点点头道:“如今修远乃佛门百晓生,为师身为定禅寺住持方丈,都以你为傲。这修缮禅寺一事,就全权有你负责了。”
瘌头和尚心里透亮,钱有了,在广陵最好的能工巧匠,也就王爷能够调动了。这样一来,与其自己去找泥瓦匠,不如直接将这事情交给马修远来得方便。
“谢谢师父。那修远就先回去了。修缮佛寺是大事,所以还要好好规划,这两日也会有王府的人去宝山看地势。”
瘌头和尚笑道:“为师相信,在咱们努力下,定禅寺一定会香火鼎盛!”
马修远用力地点点头。他早就想好了,既然弄不死德林老魔,那么就搅黄他的小相国寺。一座没有人去的佛寺,他就形同虚设。既然这个魔头需要解佛寺疗养,那么马修远就让这条载着强盗的船永远到不了岸!
第三十七章 瞎侃()
马修远回府之时,自家爹娘依旧没有回来。自从那秦管家被马修远弄死后,狐媚脸也不再如往日那样在王府吆五喝六,在西厢大门不迈二门不出。
后山已经成了那只骚包鸡的天下。山上的鸟雀,整日跟在那风华鸡的身后,翅膀子也不用了,估计再这样下去,几年之后,真的就成一群鸡了。
见到马修远路过,那冷傲示人的风华白凤鸡才有意扫过来一样,那小小的眼睛却十分有灵性,似乎带着一丝抱怨。估计是马修远将它丢在这里的不满。
见到马修远路过,萧远山才拿着手里喂鸡的碗屁颠屁颠跟过来,笑道:“世子呀,这鸡太难伺候了,给糙米不吃,竟然只吃贡米。这要是喂下去,可就折本了。”
“又不是吃你家的大米,你心疼个什么劲。”马修远背着手,道:“再说咯,你活这么大,见过如此霸气的鸡吗?”
萧远山咂摸着嘴,点点头道:“话是这么说。可这毕竟是只鸡,有个毛用?”
咯咯哒!
骚包鸡似乎听到了萧远山的鄙视,有些敌意地扑闪了几下翅膀。所有在地上嬉戏、休息的鸟儿兵们纷纷转过头,将尖尖的喙对准了萧远山。
“……”萧远山一头黑线,这被这么多鸟威胁,还是他老萧头一次。倒不是他老萧怕这些小玩意儿,而是这都是王府的后庭,被啄几口事小,弄死的鸟太多,惹得福晋不高兴才是大事,也就赶紧闭嘴,退得远远的。
“哈哈,怕了吧。”马修远咯咯一笑,朝九龙池上走去。
这两只闹心的灵兽,马修远也暂时管不了这么多了。如今王府前院有韩琦长看着,萧远山原本以为被安排到后院是个美差,结果成了护鸡大总管,每每去伙房吃饭,都被一干神武卫当成笑话,人送外号“鸡保长”。
入山后,马修远便看到绿蚁酒徒在那里捣鼓新酿的几缸子糙酒。他双手合十一礼,笑道:“先生这绿蚁酒新酿,开坛之后,可得请修远喝上两杯。”
“呵呵,你这尿布没换下几日就忙着要喝酒么?肉也吃了,这酒也要喝,你修佛倒是舒坦,整一个酒肉和尚!”
马修远嗤嗤一笑,道:“修口修面不如修心,先生您自便,修远有事找锤伯。”
“去吧去吧。”绿蚁酒徒洒在酒曲,将新捣好的黄泥准备封坛。
竹林小筑之间,对弈的二老依旧你来我往,针锋相对。等在一边的马修远瞌睡都打了好几次,不过始终没有打搅俩老头下棋。
“斩龙收官!”
“嘁,让让你。”白棋老者扔下棋子,见到摇头晃脑的马修远,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世子可是有何吩咐?”
马修远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道:“想请锤伯帮个忙。”
“哦?世子这么快就要动用咱们这帮老伙计了?”
马修远讪讪一笑,道:“锤叔不必紧张。修远此番过来,只是想请您帮忙修缮一番定禅寺,让你出出主意,并无其他事情。”
“修缮定禅寺?”
马修远点点头,道:“修远如今身为定禅寺的佛门弟子,定然是要将定禅寺发扬光大。奈何底蕴不足,这寺庙年久失修,所有想要修缮一番。”
“世子年纪轻轻,志向倒是远大。”那个赢了棋的老者捋须笑道。
“修伯伯过奖。”
老者转了转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道:“修庙一事,钱财人力都要齐全。这人力只要有钱,自然也能弄到。老朽也只能在布局、人力安排上略尽绵薄之力,至于钱财……”
“这个老锤子大可放心,钱财一事,自然由修远全权负责。”
“哟,看来咱们广陵小世子也是个小富翁,说说,这次打算用多少银子?”
马修远眼珠一转,打算着一番,寺里的开销以及后续的调度,也得留些余钱,便道:“一万三千两。”
锤伯点点头,道:“这么点疙瘩地儿,塑几座金佛,前后一料理,这万把银子,勉勉强强够吧。”
马修远笑道:“老锤伯您误会了。这些银子可不是修这么点疙瘩地的。”
“哦?那你还想修什么?”
马修远盘算着,娓娓道来:“庙址必须得大,起码得是大相国寺的两倍。还有得有一座露天观音,最好观音一立,整个广陵都能看得到,若是……”
“别若是了……”老者拍着脑袋,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怎么啦?”
老者站起来,道:“不是老锤伯不帮你。这一万两银子,你要修两座大相国寺一样的庙,真当我神仙呐,还露天观音,这费用起码得在二十万两银子往上,实在太强人所难了。”
“嘿嘿,倒也不能这么说。这露天观音不包铜,那石头雕一个倒还省点钱。这不瀚海关之外汉白石多得是嘛。”
“嘁,汉白石。咱不说这露天观音。佛堂呢?大雄宝殿、观音殿、弥勒殿、天王殿这些都是必须的吧?若是要修得比大相国寺还要好,罗汉堂、达摩院、方丈室……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就算木料在山上砍,那砖瓦、塑佛的金粉……一万两,来,你老修头有能耐,你上!打嘴炮你倒是第一!”
听到一边的棋友质疑,老锤子很生气,一脸要杀人的样子,怒气四射。马修远扯了扯老锤伯的衣袂,说道:“修远用这一万两,只是让您规划一下庙址,最多铺下石砖,至于佛堂什么的,并不用您老来建。”
还在气头上的老锤伯忽然一愣,佛寺不要建佛殿?这算哪门子事儿?他以为自己幻听了,下意识地问道:“世子您是说,不要建佛殿?”
马修远点点头,道:“没有错。只要规模布局,当然铺好石砖是最好不过的了。您看看这一万两够不够?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