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時間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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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時間表-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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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时间表》 作者:魏晓霞   
《死亡时间表(上)》 
每当早晨来临,一封措辞阴险可怖、来自“死神”的电子邮件就会赫然出现,犹如每天为她敲响一记丧钟。惶惶不可终日的主人公不禁想起了生活中曾经发生过的种种恩恩怨怨,惊心动魄的日子便从此拉开了序幕 
引子 
早晨起床莫明其妙地晚了半小时,洗脸的时候,右眼皮又猛地开始跳起来。怪事! 
李慧学着弄堂里老太太的样子,撕了块米粒大的纸片儿贴在眼皮上,然后一口气把一杯牛奶喝下去,急忙穿好外衣和皮鞋,拉开房门,才想起涂口红。 
 
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怪模怪样的,赶紧把眼皮上那纸片儿拿掉,就急匆匆地往医院赶。 
刚出大门,眼皮又变本加厉地跳起来。当医生的,当然明白眼皮跳的生理原因,是因为没休息好或精神压力所致,可李慧想不起来这几天有什么不顺心的。 
在国外做访问学者的丈夫就要回来了,医院里新建的一幢职工宿舍楼刚刚交付,李慧又拿到了一套三居室的钥匙。她的业务能力也越来越得到各方认可,年内有望升为副主任医师。 
可以说李慧如今正逢春风得意。 
她想起人们关于眼皮跳是“跳财”还是“跳祸”的说法,摇了摇头,不屑地笑笑。 
这时公共汽车过来了,李慧连忙往前凑,可是这个时间才出门的人,个个都心急火燎地怕迟到。后面的人突然疯了似的一哄而上,李慧一下子没站稳,就被人流挤到一边去了。 
那辆车塞满了人,自顾扬长而去。 
自从李慧离开南京老家到上海来读医学院时起,上海的公共汽车就令她刻骨铭心地挤!好在快要熬出头了,汪洋几次在电话里说,等他一回国就买一辆“赛欧”给她上下班开。 
李慧为此还专门跑到展览会去看过。那辆宝石蓝色的小汽车,在大厅里闪闪发光,看上去豪华而又灵巧,迷得她头晕目眩……可是,在汪洋回来之前,她还得过上一段天天这样挤车的艰苦日子。 
李慧不停地看表,心里一着急,眼皮跳得更厉害了,心烦意乱中又错过了一辆公交车。 
结果这天她竟意外地迟到了。 
大学毕业到这所区级妇婴医院工作以来,她还从来没有迟到过。 
李慧是这所小医院里数得着的人物,平常挺惹人注意的。所以走进大门的时候,她觉得有点儿心虚,就有意把每天经过这里跟收发室周大爷打招呼、顺便看看邮件这个环节省略了,想快点儿溜往三楼的办公室去。 
没想到周大爷一见是李慧,就急忙趴在收发室窗口絮絮叨叨地喊她:“李慧呀,李慧?小李医生……” 
已经走到楼梯口的李慧只好耐着性子回过头来:“大爷,您有什么事?”“……这里有你一封信!” 
因为李慧长相漂亮,人也温和,加上周大爷也是江苏人,亲不亲,故乡人嘛,所以凡李慧的事情,老爷子都特别热心。可今天,李慧却一点儿也感受不到周大爷的一番好意。 
她急忙回头,三步两步奔向收发室窗口,心不在焉地接过信,往挎包里一塞,就急忙往楼上跑。李慧在做这些的时候,眼睛连看也没看老人一下,这有点儿不大像她平时的样子。 
周大爷站在原地愣了半天,觉得李慧今天有点儿不对头。 
这时,只觉得一个黑影儿在面前一闪,就撞在了他的身上,老爷子吓了一跳:“……宁医生!怎么好像丢了魂儿一样的?” 
被叫做宁医生的是个黑瘦的男人,此刻正神不守舍地边走路,边回头张望李慧的背影。 
“对不起对不起……”宁坤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他的眼睛躲躲闪闪,一转身就消失在大门外了。 
“今天怎么都有点儿不大对头?”周大爷边摇头边自言自语道。 
 
一封读迟了的信 
这天早晨医院里特别忙。 
一个初产妇在家里破了羊水,来医院的路上,又遇交通堵塞,耽搁了,母婴生命十分危险。 
李慧一上楼就发现走廊上气氛不对,几个医生护士正手忙脚乱地在做紧急处理。 
她二话没说,扔下包就投入抢救工作。胎儿过大,又没了羊水,正常分娩十分困难,只能手术取出胎儿。 
手术前,李慧正要去趟卫生间,经过办公室门口,电话突然响了,她稍一犹豫就拿起了话筒。 
电话是张丽丽打来的。 
张丽丽是李慧上两届的大学同学,又是妇婴医院的理疗科主任,李慧来妇婴医院就是她介绍的。她为人老练、处事稳重,深得李慧信任,平时两人关系十分密切。 
这几天,李慧正在请她帮个忙,不知道结果怎样了,虽然心里想着手术的事,急得要命,可还是想听听张丽丽想说些什么。 
“李慧!你上楼来一下呀,我有好消息跟你讲!”张丽丽的声音很兴奋。感情生活一直不遂心愿的张丽丽,这种情绪高涨的时候是非常少有的。 
但是李慧毫不犹豫:“不行,我有个急诊患者……” 
张丽丽不给李慧讲话的机会,她抢着说:“你先上来,一会儿就行,听我的!” 
李慧犹豫了一下,焦急地看了下表,这时护士过来,说手术已经准备好,请她快点儿开始。 
这下李慧总算抓到了援兵,她顺势把电话往护士怀里一塞,就跑出了房间。 
剖腹产手术整整做了一个多小时,母亲脱离了危险,窒息时间过长的婴儿却没保住。 
李慧心里多少有点儿犯罪的感觉。 
洗完了手,她心里沉甸甸的,觉得这孩子不该死。十月怀胎,花掉多少钱是小事,那个年轻的母亲受了多少折磨,小两口又做了多少关于孩子的美梦啊!现在,他们的所有努力都化为泡影。 
如果没有张丽丽那个该死的电话,如果她早一点儿开始这台手术,也许…… 
李慧被这个念头折磨得心神不宁,她隐隐约约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因为自己的疏忽死去的婴儿,心里更加不舒服,便使劲摇了一下头,在心里教训自己道:“真晦气!想这个做啥?两回事嘛!” 
在妇婴医院,每天要接生那么多婴儿,还要接治那么多患儿,像今天这种事已经被大家看淡,所以到了下班的时候,她也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这一天,她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累过。一忙一紧张,眼皮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跳了。 
下班后好一会儿,李慧才慢吞吞地下了楼。 
经过收发室的时候,她猛然想起了早晨收到的信,忙了一天怎么把它给忘了? 
本来想从挎包里抽出来看一下,但是想了想,那封信好像不是熟悉的人寄来的,因为早晨接过来的时候曾经扫了一眼,没有什么印象。也许是哪个产妇的家属给她的感谢信或礼节性的问候信件。 
做妇产医生的,经常会遇到这种善解人意的产妇和他们的家属,他们每逢年节或者孩子的生日什么的,就会想起来给她写封信,她也已经习惯了。 
这么想着,李慧就径直往医院大门前的路口走去。 
晚上有个朋友请吃饭,说是要请教一下剖腹产的有关问题,因为他太太怀孕期间贪吃,胎儿超重,担心正常分娩有危险。 
李慧刚从大门口的树阴下走出来,远远地就看到那部黑色桑塔纳停在路口上。 
这个朋友其实是她丈夫汪洋的小学同学,名字很怪,叫大墩儿,听上去一点儿不像是上海人的叫法,李慧猜想这可能是他的绰号或朋友间的昵称之类的。 
大墩儿做生意,很有钱。妻子怀孕时他恨不得把全世界好吃的东西都搬回家,结果孕妇的体重和婴儿的体积都盲目增长,现在快要生了,才来找李慧。 
由于毕业后就跟汪洋多年不怎么来往,李慧还从来没见过他。头一次接到他的电话时非常意外,但毕竟是汪洋的老同学,又这么信任地来找她,李慧虽然不认识他,可还是答应得非常爽快。 
大墩儿的脸看上去是那种憨憨的,没什么心计,可他不大的眼睛却有点儿深不可测,这使他的笑容看上去带着点儿莫名其妙的忧郁。 
李慧一见大墩儿的身材,就有点儿忍俊不禁:一米八以上的个子,又肥又壮,难怪他的孩子会超重呢! 
就在李慧刚要往大墩儿的汽车里钻进去的时候,突然看见张丽丽也从医院大门走出来,在大门口站住,边看手表边东张西望地不知道在等谁。 
看到张丽丽,李慧突然想起上午电话的事来,心里就有点儿不舒服。 
可她请张丽丽帮忙找装修公司装饰新房的事,已经好几天过去,不知道她办得怎么样了,她想趁汪洋回国前这段时间把新房子好好装饰一下,等他一回来就可以搬进去。 
但是张丽丽没有看到李慧,李慧也不好意思再浪费大墩儿的时间,就没有过去跟她打招呼,赶紧坐进了车里。 
大墩儿的太太就坐在后座上,个子不大,眼睛不小,脸蛋儿圆圆的,一副天真的神气,却骄傲地挺着个小山一样的大肚子。 
晚饭是在大墩儿自己开的酒楼里吃的海鲜。 
李慧对吃东西兴趣不大,她一直非常注意保持体形,多年下来,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晚餐一定不会吃太多东西,特别是不吃高脂肪高蛋白的东西。所以请李慧吃饭的人就往往以为叫的菜不合她的胃口,常常会惴惴不安,好像请她吃饭反倒欠了她的人情。 
可今天李慧实在太累太饿了,加上在秋天里还能吃上这么多品种的海鲜,也算是一种奢侈,她吃得很尽兴。 
在大墩儿夫妇热情劝酒时,还喝了一杯葡萄酒。大墩儿夫妻所有的问题,也都得到了圆满的回答。 
桑塔纳把李慧送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关好了房门,李慧把鞋甩到了地板上,累得往沙发上一靠就不想动了。 
那葡萄酒挺有“后劲儿”,现在李慧觉得头晕晕乎乎,真想就此睡下去。 
可是李慧有洁癖,她必须先洗个澡才能上床。 
朦朦胧胧地走进了卫生间,她一边脱衣服一边打开了电热淋浴器的龙头。 
这边把外衣、内衣一件一件慢吞吞地脱下,又在衣架上挂好,然后照例在镜子里挺胸、抬头,欣赏了一下自己那骄傲的体形,那边就习惯性地伸出手往龙头下面试试水温。 
这一试不要紧,李慧“哇”地一下被烫得跳起来!龙头里的水怎么突然间就那么热了呢? 
她忙把手放在洗漱盆的水龙头下面反复用凉水冲,疼痛是暂时止住了,可是手已经被烫得通红。 
这个意外,把李慧的酒意也给去了八分。 
她忙到药箱里去找烫伤药膏,等把手处理好了,才发现还没洗澡。李慧举着那只疼痛难忍的手,好不容易用一只手草草洗了洗头,冲了冲身体就算得了。 
这会儿,她心情沮丧地坐在梳妆镜前,突然感到莫名的烦恼。 
睡觉吧,手疼,一时半会儿肯定是睡不着了,看电视吧,没那个心绪。 
她歪在沙发上,想起了早晨出门前眼皮跳的事,这会儿好像应验了那种民间说法似的,果然是祸呀! 
真是莫名其妙,难道老太太们那些邪气十足的说法,居然是经验之谈? 
得找点事来做,冲淡疼痛带来的烦躁。她忽然想起早晨收到的那封信,就从挎包里掏出来看。 
黄色牛皮纸信封上没有落款,邮戳是本市的。 
李慧愣了愣,掏出里面的信,原来是一张电脑打印纸,展开一看,画着一个表格,上面的标题用又粗又大的黑体字写着:“死亡时间表”。 
什么? 
李慧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   
她单手擎着那张“死亡时间表”,一时间整个人好像被钉在了沙发上。 
过了几秒,努力眨了眨眼睛,摇了摇昏沉沉的头,再仔细看,还是那个赫赫然的题目,一字一字都像重磅的榔头,当!当!当!当!当!字字都砸在她的脑门儿上! 
第一个格里的字样正是: 
“第一天 
惩罚对象:沾满罪恶的双手!” 
 
活体解剖图 
李慧的右手拿着那张信纸,不由得索索发抖。那是一张用电脑设计并用激光打印机打印出来的图表,雪白的A纸,硬挺挺的,在灯光下非常剌眼。图表画得一丝不苟,连字体都仔细地设计过了,透着制表人严谨细致的风格。 
表格的大标题直剌她的眼球:“死亡时间表”。 
标题下面有几行说明文字: 
、死者:李慧,女。妇婴医院产科医师。 
、死因:由于触犯天理,遭到报应和惩罚。(直接死亡原因:表中所列身体局部发生变异或意外事故。) 
、期限:一个月内,每天将有一劫,死亡随时可能发生。第天为生命最后期限。 
李慧的心顿时狂跳起来,一阵阵激烈的声浪犹如翻江倒海,呼吸粗重得就像被鬼追的一样,冷汗一层层地冒出来。 
她费了很大的劲儿才算把那张表格看完,表上列的时间是一个月,按照时间顺序,李慧全身从头到脚的每一个部位,甚至包括乳房、子宫、卵巢,都被列在了表格内。整个表格看上去就像是把一个人零割碎切成一块块的肉块儿,血淋淋的摆在她的面前,那表格活生生是李慧自己的一张活体解剖图! 
她感觉自己此刻好像被强行按在了医学院的解剖台上,被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豁豁”有声地剖开,然后从头到脚一块块地被肢解,每一个部位都还鲜活地跳动着,就被冷酷地扔进一个个表格内,如同扔在白色的瓷盘里那样,发出“乒乓”、“丁当”的响声。 
她那只完好的右手像抓着一块火炭一样,哆嗦了一下,那表格便飘飘摇摇地落在了地上。 
她瘫在沙发上动弹不得,整个人快要崩溃了。 
类似的恐怖气氛,她只在斯蒂芬·金和彼得·詹姆斯的恐怖小说里感受过一点儿,而现在,她竟突然间成了这类故事的主角? 
李慧的脑子转不过弯来,她以为自己是在做噩梦,就狠狠地掐了大腿一把,结果是疼痛难忍。 
那张白得剌眼的表格就在地板上躺着,李慧像看一个怪兽那样,想看又不敢看它,可是又不得不强迫性地盯着它看。 
她想,说不定自己眼睛花了,是幻觉,再看看吧,也许上面什么字都没有! 
当她拣起那张表格的时候,上面“死亡时间表”几个大字再一次剌痛了她的眼睛,而且这一回她发现表格的下面还写有备注: 
、此表格请妥善保管,丢失后果自负! 
、以后每天早晨打开你的电子邮箱,会看到相关的提示。 
、如果报警将加快死亡进程。 
李慧现在确认自己看到的都是事实存在了。 
冷汗,顺着她的额角和脊背悄然流下。 
她仔细回想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结下了仇人,结果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仍然不得要领。 
李慧是那种非常符合中国的家长和学校设立的种种标准和清规戒律的“好孩子”,在学校品学兼优,到医院后年年都是先进工作者,上下左右的关系都没说的。李慧觉得自己除了长得太漂亮,走到哪里都太引人注目之外,就再没什么毛病了。 
在家里她是独生女,除了远在南京的父母,也没有什么能扯上利害关系的亲属,她根本就不可能有仇人呀! 
李慧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恐怖中透着几分滑稽。 
这很可能是谁在跟她开玩笑!她起身翻了下日历,愚人节早就过了,是谁这么无聊? 
她劝说自己:就此把这事忘了吧!可是那表上的一些字眼实在让她觉得恶心和愤怒:什么“后果自负”,“如果报警将加快死亡进程”!不管是谁开这个玩笑,她都不能原谅!李慧觉得那张表格里所列的内容,严重地侵犯了她的隐私权,是对她人身自由的粗暴践踏。 
这无聊的东西,绝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看到了!李慧打定主意,先不理会它,就把那张表格放进了梳妆台上的抽屉里。 
她想等等看,事情到底会怎样发展。 
这一夜李慧失眠了。 
这一纸“死亡时间表”,就像天外飞来的一块巨型陨石,突然间如此沉重地砸在了她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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