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惊仙心中吃惊
每次与郑凛然相会,两个人都十分小心,郑凛然甚至早早搜罗了包括刑部、信侯府、左庶长府、郑王密探、甚至于郑都有可能碍事的诸多部门的人员名单、画像。
那些人都被他们记进脑海,从没有发现遇到过,绝想不到如今会被落公主先发现了这个秘密。
‘她如何会知道?又有谁能够替她查探?’
“公主何出此言。”
落公主见他无动于衷,不禁冷笑道:“北君休要故作镇定,落可非信口开河,其实北君当年到郑都,去过飞仙宗时,落就知道了。八日前,北君与飞仙宗宗主在群山湖泊乘夜泛舟,歇宿一宿;昨日则去了白云山飞仙宗修炼用的白云之巅山庄,午时过后一个多时辰了才离开的白云山。”
步惊仙不禁苦笑,虽然还没想到落公主到底是派什么人盯梢以致让他们忽略,此刻也不徒劳否认。
“郑王该让公主掌管情报。”
落公主听了禁不住扑哧失笑,旋又板起脸来,做严肃状问道:“北君承认了?”
“事实俱在,岂能否认。”
“那我问北君,为何厚此薄彼,明知落的情意而回避闪烁,却与郑宗主相处融洽。”
步惊仙按叹口气,只觉得过去太小看落公主,以致闹的此刻狼狈。
“既然如此,本君也不敢不坦言相告。左岸不是不愿接受公主情意,而是不敢相辱,也不敢相负。”
落公主听了,半响都没有明白,便也不故作明白,坦言追问道:“北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敢相辱,因为公主乃天之娇女,而本君是早有妻室之人;不敢相负,是因为本君与两位夫人曾经共生死、共患难,如今虽然因政见各执己见,但夫妻之情尚在,怎敢在郑国再立家室?”
步惊仙说罢,见落公主要张口,猜到她会问什么,便道:“公主必然要问,若如此为何本君又与郑宗主关系不浅。其中自有些别的缘故,只要公主明白,本君与郑宗主的事情,本君两位夫人早已知晓也便够了。再者——郑宗主忠心郑国,私情不碍公,公事不碍私,与本君虽然情谊深厚,却不能公然走近。故而躲躲藏藏,倒惹公主笑话了。”
落公主听了,怔怔发呆半响,没有做声。
步惊仙也猜不到她在想些什么时,突见落公主似乎想通了一般,微微点着头道:“落明白了。北君说的这些,都是借口。北君既能与郑宗主公私不碍,为何就不能与落如此呢?两情相悦,理会其它的做什么。北君并非糊涂人,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些道理,但若说北君对落无动于衷,落是绝不相信的。”
步惊仙没想到她如此自信,却猜不透她为何说出这番话。
落公主顿了顿,盯着步惊仙一阵,突然笑道:“所以北君说这些话,其实是因为外头的传闻是真的——北君来郑是不怀好意。然而北君又不是卑鄙无耻之徒,明知他日会对郑国不利,所以怕将来变成欺骗落的恶徒。是不是?”
步惊仙愣在当场……
许久,才明白过来。
落公主是天真单纯,但并不等于愚蠢。因为她自信又单纯,故而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也不会多疑。于是乎对他的为人性情心存了定义,遇到事情就只会朝这种已经存在的定义的方向思考。
能够得出这种结论,也就不足为怪了。
这一刻,他才发觉他的自我伪装本领尚有挖掘的空间,而这个教训,之前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会是落公主带来给他。
落公主见他久没言语,突然嫣然一笑道:“过些时候落自然会让北君放下顾忌,今日落不说了。”
说着,站起身了就走。
步惊仙目送她走远,直到落公主的身影消失在咕噜林道那头。
他才禁不住叹气道:“你是下不了杀手灭口,还是认为应该回以信任?”
步惊仙仔细计较片刻,暗觉既然落公主对人说了,也不妨事。
郑王若会信这种没有证据的说词,早已信了。郑国文武,至今也没有几个人认为他北君是真心降郑。
步惊仙决定不再考虑此事,心里只觉得烦恼。
陈太后的亲情、郑王的信任之情,无不缠绕在他心头。
此时此刻,他只能极尽努力的让最后结果不致最糟糕而已,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也不得不做好面对最坏结果的心理准备。
步惊仙绝对没有想到落公主在离开东宫前作出了什么打算和主意。
当落公主回到宫殿,就叫人把王卡传进宫。
“王卡,本公主要你挑选几个高手,陪同保护本公主去一个地方。”
王卡听了,不敢大意的道:“不知公主要去哪里?”
“这你不必过问,也不允许阻扰,否则本公主说不得要下令杀人了。”
王卡虽然不信她真会下这种命令,但也不敢公然表现的无所畏惧,忙做诚恐诚惶状道:“下官忠心于公主,无论有任何差遣,都不敢违命。公主殿下要出行,下官愿亲自领几位高手陪同护送。”
“好算你忠心,今夜二更时分,王宫西门外准备好车马等着。办成此事回来时,本宫必有重赏”
“是”
王卡被落公主闹的满头雾水,根本猜不到她的想法打算。考虑之后,还是决定等弄明白了落公主行程的目的地后,再决定是否禀告郑王。
当天夜里二更时分,王卡果然在南门等到穿了便装的落公主和其仆从。
车队使出郑都,径直西走。
路上王卡几度试图询问目的地,都没有成功。
“照本公主说的方向走就是了不许多问。”
落公主早知道当臣子的最怕担责任和干系,如果王卡知道她要去哪里,绝对会派人回去禀告郑王,让郑王和太后派人来追她回去。
接连数日,王卡都不知道目的地到底哪里。
以为落公主与北君闹不快故而离宫出走,便也不敢贸然派人去禀告郑王,心想等落公主在外面玩够闹够,自然会回去。在郑国境内,他堂堂死士营总指挥使陪同保护之下,也不可能会出什么问题。
如果贸然派人回去,之前为落公主做的事情也就前功尽弃,必然被她视作口是心非的小人。
车马一路西走,落公主意外的能够忍受车马之苦,少有中途让停下休息的时候。
到第七日时,已经接近郑国西面的边境城镇。
这天中午,用过午饭,落公主又吩咐启程。
王卡暗觉不妙了,还怕她不知道路,忙进言劝道:“公主殿下,再走就离开郑国边境,往西就是神魂国的皮城了。”
“喔……是吗?那恰好,就出境看看。”
“公主殿下,神魂国与郑国表面交好,实则暗藏祸心,万一有什么闪失……”
“能有什么闪失?有你这个死士营总指挥使陪同保护,出郑国边境又怎么了?快走,不要啰嗦,否则就降你一个抗旨不尊、犯上的死罪”
王卡无可奈何,听了这话还以为落公主是难得出来故而好奇,暗觉出边境就出吧。暗自交待一人到关城待命,如果见到危险的烟火信号就立即动用边境大军救援。
如此准备妥当了,这才陪同落公主的车马出了郑国边境。
却只走了几里路,就故意越走越慢。落公主催促的急了时,王卡就道:“公主殿下,前面再不能去了,再去就是神魂国的皮城领地范围了。”
车里的落公主知道这时候不可能继续瞒下去,就用早准备好了的说辞道:“王卡,此刻就是检验你对本公主是否忠心的时候。本公主此次入神魂国,其实是有机密要事,只是不便让他人知道。此次不但要入神魂国,还要去神魂国都见神魂国如今的神魂国宗主拜氏公主。”
第九十七节冲突(十五)
王卡听了落公主这番话,当场吓了个半死
此行纵然能够平王回去,郑王、陈太后也绝对会对他责罚而无功赏。明知危险还带公主涉险,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臣子所应该为。
不由当场跪倒地上,劝道:“公主殿下神魂国不是没有人能够认出公主殿下,一旦暴露身份,下官除非有盖世战神的本领才能保护得了公主殿下周全。倘若有什么闪失,不仅公主殿下危险,更关系郑国国运啊”
落公主听了,禁不住皱眉发脾气道:“说来说去,你不过是怕死还说什么忠心?”
王卡忙表态道:“下官被郑王、太后问罪砍头事小,公主若落入敌国之手,影响国运事大……”
“来人——”落公主寒声打断了王卡的表态,负责听命的两个死士营统领立即跪拜地上。就听落公主冷冷然道:“王总指挥使抗旨不尊,论罪当斩,即刻执行”
那两个死士营统领听了,不由一起用求助的目光投向王卡,半响没有做声领命。
后者不由满头冷汗,此刻才意识到这个看似天真的公主毕竟身在王家,骨子里就带着王家那种主宰人生死的、高高在上的霸气。此刻分明是要以此要挟他就范,让他伸头是一刀——死;缩头还是一刀——死
“怎么?莫非你们也要抗旨犯上不成?”落公主故作激恼状催促。王卡心中计较一番,最后只有暗自叹气,骂自己糊涂,竟然就这么栽在了这么一个从没有当回事的公主手里忙识趣的求饶道:“公主息怒,下官实在是忠心为公主考虑,绝没有犯上抗命之心”
“如果没有——那就立即启程”
王卡骑虎难下,已经被逼上梁山。此刻抗命,等于逼落公主杀他。此刻领命,再着人书信郑王,他日虽然难免要被责罚,但未必不能逃脱死罪。权衡之下,他根本没有其它选择。
郑王接到加急飞鹰传信时,已经是次日的夜里二更时分。
当时郑王正睡的熟,突然有人传报,说信侯凌落送来十万火急的书信。
郑王听说内容之后,不由大惊失色只急的在殿内来回反复的走动不断,口中禁不住喃喃自语道:“公主离宫数日没有音讯,太后茶饭不思,如果知道公主去了神魂国,太后如何能够接受信侯啊,你快为本王出个主意,此事该如何是好?”
凌落来时早已想到办法,这时便道:“君上不要焦急,臣以为。能够让公主平安归来者,只有北君。”
郑王听了,不禁眉头舒展,笑道:“本王为何没有想到来人——”
“启禀君上——”凌落忙出言阻止道:“臣愿求见摄政王,说明此事。”
郑王本想自己说,但见凌落主动请求,也不好拒绝他,又觉得北君不会不帮忙,便点头道:“好如此就辛苦爱卿跑一趟了。”
凌落径直去了东宫,水仙通报之后,步惊仙便请了凌落进去。
两人分主宾落座,凌落示意屏退了下人,才把落公主去了神魂国的事情说了。
步惊仙听了后,也大觉意外,根本猜不到这落公主要做什么,又因何而去神魂国。
凌落说罢之后,脸色冷淡的道:“北君虽然是郑国大敌,但本侯素来敬重北君为人。本侯实在希望落公主出走神魂国一事不会是北君处心积虑的设计。倘若北君利用公主的感情,利用她自投罗网到神魂国为质作为消耗郑国国力的突破口,本侯实在难以接受。”
步惊仙听了不禁哑然失笑,明知凌落是有意相激,也只有正色道:“本君绝不会做这种事情。公主出走神魂国之事,本君确实茫无头绪。”
凌落听了,不置可否,只淡淡然道:“倘若如此,如今能够及时赶到神魂国将公主带回来的,只有北君。从日程看来,王卡必然拖延赶往神魂国国都的行程,至少需要六、七日时间,若是其它人去追赶,未必来得及。一旦公主抵达神魂国国都,必然会被认出。昔日郑国死士营神射手小草等人都曾经见过公主,而且王卡本身也被投靠了神魂国的那些死士营战士所熟悉。”
“信侯放心,本君即刻启程,必将公主安然无恙的带回郑都。”
“有北君这句话,本侯就放心了。如此本侯也不打扰北君准备,就此告辞。”
凌落说罢,起身告辞离去。
直到凌落走后,步惊仙犹自想不通落公主这么做的目的。只觉得这个郑国公主实在是让人头疼,无论当年在神武擂,还是今日此刻,做的事情都一样出人意料又大胆。
步惊仙匆匆换了行装,不敢耽搁的乘夜展翅飞赶神魂国而去。
他也害怕拜月先知道了落公主入神魂国的事情。
拜月绝不会放过这种天赐良机,绝不会放落公主回郑国。
此时此刻,形势与当初郑王入神魂国时根本不一样。那时候神魂国新制推行不久,一心整顿内部,并不希望起战事。而且当时有神宗高手和七月陪同,大动干戈伤亡惨重还未必有绝对把握能够留下郑王。
如今神魂国的新制运作稳定,重要的善商团计划在郑国执行的非常顺利,如果发生战事,形势对神魂国更为有利。
步惊仙乘夜飞移与云空。
心中也觉得此刻若利用落公主作为引起战端的突破口,未尝不是件好事。然而他入郑国后,早已另有一番打算,对于最初的计划已经做了修正。
天亮的时候,一路催动体能加速飞移速度的步惊仙已经赶到了神魂国领地。
推测了落公主的行程大概后,便寻了合适的地方落地,穿上早准备好的连帽长袍,改为步走赶路。
神魂国人都起来了时,步惊仙走进了原来韩国边境内三十里的水城城门。
水城建在一片连绵几百里的湖水区内,水城一带的便利交通多是靠船。
大清早的时候,城内四通八达的河道边已经泊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筏、木船。城内的居民来来往往都乘坐其上,在没有波澜的水面飘向或远或近的那方。
步惊仙一路打听询问,谎称自己是掉队的商团一员,最后从一家铁匠铺掌柜口中得知,昨夜有外敌来的商队进入水城。
“他们就在西街区星月楼分号住宿。”
第九十八节冲突(十六)
步惊仙致礼谢过,径直乘上木筏往西街。
一同乘坐木筏的还有几个人,显然是相约一起的,在木筏上时正讨论着行军战斗的事情。在神魂国里,是被称作军事志向者的那类人。
其中一名是女子,看帽沿下的鼻、嘴、下巴应是那种清秀文静的类型。另外五个男子反而都没有那女子谈论军事来的激烈投入。
“……说什么应该在战时执行军事保密的提议根本不符合神魂国的情形,而且违背神魂制,不可能有公投的价值。郑、楚的堕落者当然会伪装成神魂国人当细作。军情固然重要,但前宗主昔日的战斗用奸细的情形多么?军事如武事,战斗力、形势分明时,情报的价值就没有那么重要了。与其讨论该不该进行军事保密,倒不如思索对作战计划的制订改而采取符合神魂国情况的方式……”
这时就有个男子接话道:“情报任何时候都非常重要。郑、楚知道我国的行军计划,必然能够具有针对性的进行部署防守和进攻,你怎么能够认为不重要呢?”
“过往的军事作战,都建立在隐秘的基础上进行,所以,一旦机密泄露,必败无疑。但我们神魂国的情形,就应该学习如何在敌人明知计划的基础上部署安排,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符合国情的、应该做的方向。这样制定出来的计划本身就立于不败之地,因为敌人知道我们的计划,我们也就知道敌人一定会做什么。因此我们的计划必须没有任何能够让敌人利用的破绽,一定会是尽善尽美,有必胜把握才能够执行的。这样的情形下,不能出兵就只能准备作战,不能取胜的战斗就没有必要消耗物资和国人生命,一旦出兵的战斗,就必然是能够取胜的,必然是敌人无论如何不能够抵挡的”
说出这些言论的女子情绪十分激昂,但声音却并不激动的失控。“纵观过往历史,十之八九的战斗都是在冒险,因此徒然消耗物资、死伤人命的战斗都是因为过于依赖于出奇制胜,原本都是不必要进行的无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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