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步惊仙的体能也因为距离地面变近,消耗速度大减,逐渐得到恢复。
此刻的七月,犹自被方才的反震力量惊呆,浑然不觉自身所处的危险。
直到坠出云雾的时候,她才恢复过来神智,记起方才被震力带离北君怀抱,又看见高速变近的大地。
初时有些惊慌,但很快她又变得平静了。
‘倘若摔下去,会见到步哥哥的吧,他一定会接我同在那颗星辰上生活的吧……如果就这样摔死了,也好……’
这么想的七月一点没有了面对死亡危险的恐惧,反而觉得坠落中激荡的气流冲击让她十分惬意,更有了闲情逸致,去打量急坠落下、几乎没有了体力的北君。也看清了他神情中的焦急,看见他张开光翼急速拍动追过来的竭尽全力。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点接近。
然而七月看了看地面,只觉得北君根本不会来得及,再看着飞坠过来的北君时,心里莫名感动,想起过往的几度见面,止不住的心觉歉疚。突然有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心情了,便张口喊话道:“多谢北君厚爱,只是七月心中只顾惦念步哥哥,与北君立场敌对分明,实在不能接受北君的情意,便只能冷若冰霜,拒之千里之外,盼北君以后想起时勿要责怨。”
若在平时,这些话七月绝对不肯说,但此刻她知道北君根本来不及,恢复的体能也无法使用那种加速的绝技,说完时,她仿佛已经能感觉到大地的近在咫尺,只等摔死过去。
而此刻的步惊仙眼看七月即将撞上大地,心中的惊急根本不能言表,脑海中刹那闪动年幼时与七月流浪的诸多、种种、以及七月那一声声‘步哥哥’的呼喊声。
他的体能已经不能再催动光翼加速的,此刻根本不足一千,如果勉强催动是什么结果,他十分清楚。
然而听到七月喊叫的那番、分明是临别遗言的话时,胸中的无数情感禁不住一起爆发,全化成了一句话。
“我绝不会让你死”
七月不敢相信、震惊愣呆的看见北君的体能骤然消逝,看见那对黑羽的光翼亮起红光。下一刻,她的身体就被抱住,下坠之势骤然变成横飞之势。顷刻间接连不知撞断、撞倒了多少棵树木,最后在巨震声中,将大地砸出个大坑,飞扬的尘土迷蒙了视线,弥漫开一片。
滚热的眼泪不由自主的从七月眼眶中滑落,她木然抱着怀里的身躯,颤抖着叫了声“左岸……左岸——”
一刹那。
许多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飞闪。
当年郑都酒宴上,步惊仙注视她、称赞说美的可恶表情突然变的可爱……
当年在燕国从紫兰圣弓面前将她救走,在河边留下金银及飞天伞,而后一无所求的振翅飞走的画面清晰彷如才刚发生……
片刻前,神眼中北君骤然耗尽消逝的体能光亮在她脑海中亮的好似让人正视不能睁眼的、夏日正午的烈阳……
“左岸——”七月痛哭失声。
紧接着,她才突然发现身体被一团七彩的光亮包围。
‘灵能喷发……’她没有灵了,左岸也没有了。为何会有灵能喷发的光亮?
‘十方九五之尊十五重大关跨过了’清醒些的七月骤然意识到这个可能,骤然意识到困扰许久的十五重心法大关跨过了,就在刚才那刻跨过了故而她才多了一灵。
惊喜中她连忙抱住怀里的人呼喊“左岸、左岸”
神眼中,分明看见左岸的体能也恢复满的,并且较之方才稍高了些。
‘原来他也突然突破心法境界,故而多了一灵没死。’
想明白缘由,知道发生何事,知道左岸没死,七月不由自主的大感庆幸,欢喜的不知如何描述心情。然而下一刻,她又勃然大怒的一脚将步惊仙踢飞出去,羞恼斥责道:“既然未死,为何一直不做声”
步惊仙吃了一脚,犹自没有清醒。
他在燃烧不足的体能催动光翼时,本来抱着必死之心,满脑子都是过去与七月患难流浪的画面。
因此接连撞断大树,他不知道疼痛;震得大地生坑,他还是不知道疼痛。只当自己早就死了。
被七月踢了一脚,抛飞出地坑之外,跌地翻滚数圈,才懵懵懂懂的感觉到身体被踢处的疼痛。然而竟还不知发生何事,看到弥漫的许多尘土,还以为来到另一个世界。
七月从地坑中一跃上来,走到他面前,看见他那副懵懂迷糊模样时,便知道他为何一直没有做声,心里的怒气立时消逝不见了。
“这般模样,哪里像个北君,倒像个傻乎乎的书呆子。”
步惊仙看见七月,犹自不知道此刻处境,半迷糊着问她“还是没能救了你,一起到黄泉了吗?”
七月心中情绪翻腾,怕不能掩饰,便转过身不让他看见自己脸上表情,淡淡然道:“什么黄泉,我们都还活着。”
我们都还活着。
这六个字立即让步惊仙完全恢复清醒,旋又明白遇到何等奇事,既庆幸大难不死,又更欣喜于十五重心法的突破。
“真正是天意……”
七月见他表情,便忍不住问道:“莫非也是修炼的关键?迟迟不能突破很久了吧?”
“足足八个月了”步惊仙说起就十分郁结。“熔岩附近去过,冰天雪地的寒冷地方去过,高山、瀑布、河流、江海、甚至于沼泽地。可是这些地方的环境全都没有对心法的突破产生助益,险些以为再无法寸进。”
“我比你耽误的时间少些,只有三个月,但也试了不少地方。”七月说罢又疑问道:“听人说黑狼王之子少元武功心法是你所授,但修炼的比你更高明,难道他没有指点疑难么?”
“他是一路畅通,毫无阻碍,哪里能有什么可以指点?武功这种事情,有些人终一生不能突破,有些人毫无阻碍,哪里能够说的清楚。但此事有阻碍,或许以后的阻碍就少,此刻没有阻碍,或许以后又会多些阻碍。”
“嗯,这倒是真的。”七月说罢又皱眉道:“这十五重十方九五之尊不见有什么特别厉害,真不知为何如此难以达到。”
步惊仙暗觉诧异,反问道:“莫非尊师没有说过?”
“学多少,教多少,哪里能一股脑儿全说了。师尊去的匆忙,也没有细说。宗中怕只有秋叶与冬雪两位长老才对此知道的清楚些,春季长老也仅仅知道个大概,不知详细。”七月说罢又反问道:“莫非你知道?”
第三十一节天之尽头下
步惊仙忙笑道:“我这种没有名师指点,只偶然得到本秘笈练功的人哪里会知道?只是曾在秘笈上见到说什么练‘魂’,但如何练却一无所知。不过在八方道见到那左庶长额头显出龙印,恐怕练的就是这里吧——”
他说着,指点额头眉心间。
末了,又道:“既然只有秋叶和冬雪两位长老知道,如果你现在杀死郑王,她们必然以为你背叛郑国、背叛了飞仙宗,哪里还肯告诉你?”
七月不以为然的道:“该杀时就不能拖延,怎么能为了这样的理由而不行动。”末了,缓了语气放轻了些声音问他道:“还是找个地方歇息吧。”
步惊仙知道她是担心,便笑道:“兵贵神速,斥责生变,只有一鼓作气赶到郑都了,他们才不可能及时应对。走吧。”
七月便不再多说,见步惊仙伸出手,这一次没有多做迟疑的让他握着。
不料起飞时步惊仙又如刚才般骤然催动光翼,骤然高速的变化中七月一时不能适应,待得适应过来时,不知道何时又被步惊仙拦腰抱住了。
“你”
她欲发作而不能,只觉得羞怒交加,不知道如何自处。
“不要如此动怒,拉着你手如何能够飞的快?拉扯力量必然让你受伤。”步惊仙言不由衷的解释之后,又道:“郑王那两个无用的兄弟不如让我去料理了吧,反正不费事……”
“哼”七月听了不禁冷笑,拆穿他道:“我怎么会给你祸乱郑国的机会,如果不能亲手杀死那两个隐患,就不会去杀郑王。你想藏起一人不杀,留待将来争夺王位,引发郑国内变的主意没有多高明”
步惊仙本来就估计瞒不过七月,只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思,这时也不强辩,失笑道:“果然瞒不过七月。”
如此便没有话说的飞了一阵。
七月想起刚才的经历,禁不住望着自己的左手,怔怔失神。
步惊仙发觉了,也想起刚才那股反正力量,禁不住问她道:“刚才、反震之力何来?”
七月怔了会,才道:“刚才好像碰到了天空之顶。”
“天之顶?”步惊仙大觉诧异,但也知道刚才飞高的程度是过去所没有的。
“像一堵无形的墙,一触之下便有巨大的力量反震过来。”七月说着,又确定的道:“但那的确是天之顶,我可以肯定哪里有一堵无形的墙”
步惊仙不由自主的抬头眺望夜空,心里突然想起北灵老人。
‘破天……莫非师父当年要破的就是刚才那堵无形的墙?但七月之体能尚且如此不堪一击般,如何才能将之破开?……破开之后,难道就是脱离这片宗父常说的虚妄天地的办法吗?’
步惊仙一时心思飘远,直到听见七月说“前面该是郑都了吧?”
回过神的步惊仙这才发觉已经飞到,连忙拔高飞入云空,盘旋飞远些才疾落入连绵的山林地带,继而便在树梢之上飞近郑都,待得快到有人烟的地方时便落地改由步走。两个人同行赶路不久,看到间茶铺外有马,便高价买了两匹代步。
到达郑都的时候,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
入城之后,步惊仙又道:“时间紧迫,你并非没有见过郑王的那两个兄弟,到时我提着他们头颅给你鉴别真假就是了。如何?”
“不必,杀那二人轻而易举,此事不需你插手。”
七月说罢自顾去了,步惊仙也不坚持,见她去的不是平王府方向,他便折身直奔平王府而去。
到平王府后,他翻过围墙,一路避过巡逻的护卫,找到平王的寝室,悄声无息的推门闯了进去。
见床榻上有两个人,也不理是否避讳,点晕了那上面的女子,便唤醒平王。
平王睡的正香,突然被唤醒,以为是府中下人,正要发火,一看不是,刚要惊叫时就听见把熟悉的声音道:“平王记得北君否?”
听见这话,平王一颗提起的心才放下,竟然没有疑心步惊仙深夜贸然来访怀有恶意,直问道:“北君吓死本王,还以为是刺客。”
“平王如果不立即找个替身,就真要被人杀死了。”
“什、什么”平王大惊失色,步惊仙便道:“武尊要来杀了郑王与平王等三兄弟。”
平王一听武尊七月的名字,不由吓的从床榻上跳下来,慌张不已的道:“既然如此,本王必须马上入宫见君上……”
“慢着”
见步惊仙拦阻,平王大惑不解道:“北君深夜来访,警示之情本王绝不敢忘,但事情紧急,北君为何阻止本王?”
“是为平王考虑而已。”
“为本王考虑?”平王犹自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就听步惊仙道:“当今郑王昏庸无能,哪里及得上平王的才智?本君知悉此事后,左思右想,思量再三才赶来知会平王。平王试想,如果武尊杀死了郑王,如果郑国先王只剩平王一子独存,这郑国的王位该谁来坐?”
平王乍听此言,不由大惊失色,下意识的回头张望床榻时,步惊仙笑道:“平王放心,她已经被本君点穴。”
平王这才松了口气,却又低声道:“北君岂能说这种话……”
“本君不是郑国臣子,郑国谁当君王对本君而言都没有好处,然而我左岸对平王才智素来钦佩,过去就有这种想法却不能说道,自然不能让平王做谋反的事情。但如今是天赐良机,平王把握,则能够成为郑王;平王若不把握,恐怕时机再也不会重来。”步惊仙说罢又进一步诱导道:“平王试想,此事并非平王谋反啊,平王只要当作没有听本君说过这些,一切事情也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平王过去本没有这番念头,但此刻听了步惊仙的说词,不由的怦然心动,只是一时之间不能立即决定,犹自在迟疑。
步惊仙暗自打定主意,如果平王不敢答应,立即就取了他性命作罢。等了半响,终于听到平王反问说“北君认为本王有此能?”
“若平王无此能,郑国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当郑王”
第三十二节瞒天过海、独负其罪
平王这才痛下决心道:“好本王相信北君,请快教本王如何避过那武尊。”
步惊仙这才说了计策,平王听后犹自忧虑道:“但他日那武尊知道本王未死,再来行刺如何是好?”平王说罢又道:“不如北君就不要离开郑国了,他日本王成为郑王时,就封北君为郑国大将军,统领郑国兵马有北君在,本王不怕那武尊来行刺。”
步惊仙哪里会信以为真,只当平王是为了求他相助又怕七月所以胡乱许诺,便道:“此事以后再说。平王如果相信本君,只有一个办法能够免却麻烦。那武尊如果行刺,除非本君日夜不离平王左右,否则哪里敢说一定照应周全?与其担心她来刺杀,平王成为郑王后还不如下旨赦免武尊昔日犯上的大罪,并且继续授其武尊头衔,请她回郑都飞仙宗。”
平王与七月本来就没有仇怨,听了之后觉得这主意非常好。
“北君这主意绝妙,只是,天下人都知道那武尊杀了君上和王兄,本王如何还能下那种旨意?”
“此事平王放心,本君自有办法。只是将来平王对那武尊千万要小心应付,平王日后成了郑王,自然心胸需要宽广。如武尊那类武人,自然傲气过人,我行我素,平王只要待她客气,少些计较,飞仙宗上下自然都会为平王忠心效力。本君料想平王也不会如当今的郑王那般昏庸愚蠢,去与武人计较争斗,岂非自讨苦吃?”
平王连连点头,对他十分相信。
“北君所言极是,本王记住了”
“好,平王速叫一个下人过来,我们立即着手施这瞒天过海之计”
平王连忙答应,当即叫来个巡守入屋,步惊仙将之打晕,换上平王的睡袍,放在床榻上,又将床上平王的妾晕穴解开,那女人浑然不觉的继续沉睡。步惊仙则带了平王躲藏别处。
“北君啊,不如换个女子吧……”
“平王不必担心,料想那武尊不会对她动手。所以让平王留她在床榻上,就是让武尊不会疑心杀错。试想,平王寝房,除了平王还有谁会与平王的爱妾同塌而眠?”
平王恍然大悟,这才闭口不言。
步惊仙让平王留在原地,自己出去查看。
他躲在平王府外,等了一阵,看见七月翻墙入内了,忙回到平王府。
平王知道武尊来了,就叫来一队巡守,按步惊仙的话交待道:“看到北君在屋顶亮灯就立即奔往本王寝居外,记得,脚步声要大些”
那队巡守连忙领命而去。
过不多久,看见在房顶上的步惊仙举起灯火,那群巡守忙奔走过去。
而此刻的七月,已经一掌把床榻上的替身毙命,又一指点晕了平王的妻妾,正要点灯拉开被褥查看时,听见外头巡守的脚步声阵阵过来,怕节外生枝被人提前发觉,不敢点灯,又不想耽误,便直接穿窗而去。
步惊仙见七月越过围墙飞走如风般去远,便回去寻平王。
“武尊走了。”
平王不由长松口气,步惊仙忙又低声叮嘱说“刚才那些巡守,假如平王信得过最好,假如信不过,最好杀了。本君还要为平王奔走后面的事情,以免日后平王不能赦免武尊的罪行,今夜之事,平王千万要守口如瓶,不能让其它任何人知晓,否则恐怕会因为本君之故,妨碍平王顺利继承王位。”
平王这时心中不由感动,抱拳作礼道:“北君如此相助本王……”
步惊仙忙示意他不要说下去道:“平王何出此言,你我即为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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