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独自一个人到这儿来干什么?你难道不怕我?”
西蒙战栗着。
“只有我会帮你的忙。而我是野兽。”
西蒙费力地动了动嘴巴,勉强听得出这样的话语。
“猪头在木棒上。”
“你们别梦想可以将野兽捕捉和杀死!”猪头说道。
有一阵子,在森林和其他模模糊糊地受到欣赏的地方回响起一阵滑稽的笑声。
“你心中有数,是不是?我就是你的一部分?过来,过来,过来点!事情没有进展是我的责任吗?为什么事情会搞成这副样子呢?”
颤抖的笑声再次响起来。“去吧,”蝇王说。“回到剩下的人那儿去,整个事情都会被我们所忘掉。”
西蒙的脑袋摇晃起来。
他半闭着眼睛,好象是在模仿着木棒上那个卑污的东西。
他清楚自己又头晕眼花了。蝇王象个汽球似的膨胀起来。
“真可笑。你明明知道你到下面那儿去只会碰到我——别再想逃避了!”
西蒙身子僵硬地弓了起来。
蝇王用师长的口气训诫道:“这似乎太过份了。值得我同情、误入歧途的孩子,你认为你比我还高明吗?”
停顿了一会儿。“我在警告你,我可要发火了。你难道不知道?没人需要你。知道吗?我们将要在这个岛上玩乐。懂吗?我们将要在这个岛上寻找快乐!不要再做尝试了,我可怜的、误入歧途的孩子,不然——”
西蒙感到有一张巨大的嘴巴正对着他,里面是漆黑的,这黑暗还在逐渐扩大。
“——不然,”蝇王说道,“我们就会要你的小命。明白吗?杰克、罗杰、莫里斯、罗伯特、比尔、猪崽子,还有拉尔夫他们都要你的命。懂吗?”
在大嘴巴里西蒙一个劲地往下掉,最后失去了知觉。
第九章偷窥尸体
乌云还在岛的上空集结着。
暑热的气流整天连绵不断地从山上升起,直冲到一万英尺的高空;无数旋转着的气团堆聚起产生出静电,空中可能随时都可能发生爆炸。临近傍晚,太阳已经落山了,明亮的日光被黄铜色的眩目的光所取代。
甚至连从海上吹来的微风也是热乎乎的,没有任何凉意能使人恢复精神。
水上,树上,岩石粉红的表面上,色彩都在逐渐地变暗下去,灰褐色的乌云低覆着。
除了闹哄哄的苍蝇使蝇王变得更黑,使掏出的内脏看上去就象一堆闪闪发亮的煤块,一切都静寂无声。
甚至当西蒙鼻子里有一根血管破裂,鲜血喷洒而出的时候,苍蝇也宁可选择猪的臭味,而对西蒙置之不理。
由于鼻子流血,西蒙的痉挛过去了,这使他进入昏昏欲睡的状态。
藤蔓像毯子似的这样使他躺在上面更显舒适,傍晚渐渐地过去,放炮似的隆隆雷声仍在响着。
西蒙终于醒过来,隐约地看到贴近在脸颊边的黑色泥土。
他丝毫未动,只是躺在那儿,脸侧靠着地面,目光呆滞地看着前面。
然后他翻过身来,脚被缩到身下,拉着藤蔓站立起来。
藤蔓不住地摇晃着,成群的苍蝇从内脏上嗡地飞开,发出邪恶的噪声,又一窝蜂地落回原处。
西蒙站了起来。光线是神秘的。
蝇王象个黑色的球悬挂在木棒上。
西蒙对着空地大声说道:“那又怎么办呢?”
没有回答。西蒙转脸避开空地,缓缓地爬出了藤蔓,他处在森林的薄暮之中。
西蒙在树干之中意气消沉地走着,面无表情,嘴上和下巴上血斑累累。只是有时候他撩开一根根藤蔓,根据地形的趋势选择方向,嘴中还嘟囔着听不出话音的话语。
过一会儿树上交织垂挂下来的藤蔓逐渐减少,树丛中树影斑驳。
这儿是这个岛的岛脊,山下平卧着稍稍高起的地形,树林稀疏。
在这儿,空旷的空地上散布着乱丛棵子和高大的树木,他顺着地势向上,树林更开阔了。他虽然因疲劳而变得跌跌撞撞,但他仍不停地朝前走着。
平素明亮的眼神从他的双眸中消失了,西蒙象个老头儿似的,以一种阴郁的决心不停地走着。
一阵风吹得他东倒西歪,西蒙看到自己已经到了开阔地,在山岩之上,在黄铜色的天穹之下。
他感到双腿乏力没劲,舌头一直发痛。
他看到了风吹到山顶时什么东西在动弹:背衬着乌云有一样蓝色的东西在摇曳。
西蒙伴着又吹过来的风,他努力朝前走着,此刻风势更强,猛吹过森林里成片的树梢,吹低了的树梢,发出阵阵的怒号。
当看到山顶上有一个隆起的东西突然端坐起来,俯看着他。西蒙把脸遮住,继续吃力地往前走。
苍蝇也已经发现了那个身形。他们被这有生命的运动吓得飞开了,苍蝇围着那东西的脑袋形成一朵黑云。
随后蓝色的降落伞倒坍下来,臃肿的身形更加前倾,发出叹息的声音,而苍蝇则再一次停落下来。
西蒙感到膝盖猛地撞到山岩上。他慢慢地朝前蠕动着,一会儿他就明白了。
绳索绕作一团、相互交缠,为他展示了这种拙劣模仿的动力结构。
他细看着白花花的鼻梁骨,牙齿,以及腐烂不堪的外貌。
他看到一层层的橡皮和帆布毫不留情地把本该烂掉的可怜的身子拉扯在一起。
接着一阵风吹来,那身形又被提起来,鞠着躬,朝他散发出一股恶臭。
西蒙四肢贴地,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呕了出来。
随后降落伞的伞绳被他揪在手中,将缠在山岩的部分解开,那身形这才摆脱了狂风的肆虐。
最后他转过脸去俯瞰海滩。平台旁的火堆似乎已经灭了,至少没有在冒烟。在小河的另一边,沿着海滩再过去,靠近一大块平坦的岩石,一缕细烟在空中袅袅升起。
西蒙忘掉了苍蝇,他用双手圈住眼睛凝视着烟。
即使在那样的距离,仍可以依稀看到许多的孩子——也许是全部孩子——都在那儿。
那么他们是为了避开野兽,已经把营盘搬过去了吧。
想到这儿,西蒙把身子转向坐在他身旁那发出恶臭的,可怜的破烂东西。
野兽是厉害而又是恐怖的,这个消息必须尽早地传给其他人。
他开始走下山去。下面两条腿有点支撑不住,即使他尽了最大努力,也只能做到蹒跚而行。
“洗澡,”拉尔夫说,“只有这件事可做。”
猪崽子正透过眼镜审察着慢慢暗下来的天空。“我不喜欢那些乌云。咱们刚着陆时下的那阵大雨你还记得吗?”
“又要下雨了。”拉尔夫一头潜入水潭。两个小家伙试图从比血还温暖的湿润的潭水中边玩耍边得到慰抚。
猪崽子取下眼镜,谨慎而小心地迈到水中,随后又戴上眼镜。
拉尔夫凫到水面上,朝猪崽子喷出一股水。
“小心我的眼镜儿,”猪崽子说。“眼镜弄上水我就得爬出去擦干。”
拉尔夫又喷出一股水但却没射中。
他取笑猪崽子,指望他会象平常那样逆来顺受地退却,受辱也不吭一声。
出乎意料的,猪崽子却也用手拍起水来。
“停下!”猪崽子叫喊道,“听见没有?”
他愤恨地朝拉尔夫脸上泼着水。
“好吧,好吧,”拉尔夫说道。“别发脾气好吗。”
猪崽子停止击水。“我头痛。或许空气凉快一点就好了。”
“希望快点下雨。”
“我就盼咱们可以回家。”猪崽子挺着肚子,往后躺在水潭倾斜的沙岸上。
将肚子上的水晾干。
拉尔夫朝天喷水。
人们可以根据云中光斑的移动来猜测太阳的方向。拉尔夫跪在水中环顾四周。
“人都到哪儿去了?”猪崽子坐起来。
“也许他们正躺在窝棚里。”
“萨姆纳里克在哪儿?”
“还有比尔?”猪崽子由平台指向更远的地方。
“他们向那个地方去了,杰克那一帮。”
“随他们去,”拉尔夫不自在地说道,“我毫不介意。”
“就是为了一点肉——”
“还有打猎,”拉尔夫精明地说,“装作是一个部落,涂上野蛮人打仗前涂的涂料。”
猪崽子没看拉尔夫,俯首拨动着水下的沙子。
“或许咱们也应该去。”猪崽子被拉尔夫看得脸红了。
“我是说——去搞明白,确实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拉尔夫又喷起了水。
早在拉尔夫和猪崽子赶到杰克那块地盘以前,那伙人的吵闹声就被他们听到了。
在森林和海岸之间,在棕榈树留出一条宽宽的、带状草根土的地方,有一片草。
从草根土的边缘再往下走一步,就是超出潮汐最高水位的白晃晃的、吹散开的沙地,这沙地经过人们的踩踏,暖暖的、干乎乎的。
在沙地下还有一块岩石朝外伸到了环礁湖中。
有一小段沙滩在这岩石之外,再往外就靠着海水。
火堆在岩石上燃烧着,烤猪肉的脂油滴滴嗒嗒地掉进从这里望过去看不见的火焰之中。
除了猪崽子、拉尔夫、西蒙,还有两个管烤猪的,岛上所有的孩子都在草根土上聚会。
他们笑呀、唱呀,有的在草地上躺着、有的蹲着、有的站着,摆出各种姿势,手里都拿着吃的。
可是从他们油污的面孔来判断,猪肉已经差不多吃完了;有些孩子手持椰子壳喝着。
在聚会以前,一根大圆木被他们拖到了草地中央。
杰克涂着涂料,戴着花冠,象个偶像似的坐在那儿。在他身旁,绿色树叶上堆放着猪肉,还有野果和盛满了水的椰子壳。
猪崽子和拉尔夫来到有草的岩石台边缘,孩子们看到他们来了,一个个都沉寂着,只有杰克旁边的那个还在讲。
随后,他也没话说了,杰克转身回到原来坐的地方,他盯着他们俩好一阵,浪击礁石的沉闷低声被火堆噼噼啪啪的响声所压倒了,成了最响的声音。
拉尔夫把目光移开去,萨姆却以为拉尔夫向他转过身来是要指责他,于是放下啃了一半的骨头,一边神经质地格格地笑笑。
拉尔夫踉跄地走了一步,低声地指着一棵棕榈树,向猪崽子说了什么,他们俩也象萨姆一样格格地笑了。
拉尔夫想闲逛就把脚从沙地里拔出来。猪崽子想吹口哨。
在这个时候,在火堆旁烤肉的孩子们突地拖着好大一块肉朝草地奔过来。
他们向猪崽子身上撞去,烫得猪崽子跺脚乱跳哇哇乱叫。
拉尔夫立刻和那群孩子连成了一气,暴风雨般的哄笑缓和了他们之间的气氛。
猪崽子再次成了众矢之的,人人兴高采烈,情绪趋向正常。
杰克站起身,挥舞着长矛。
“把肉拿给他们点。”带木叉的孩子们给了拉尔夫和猪崽子各一大块肥肉。
他俩馋涎欲滴地把肉接住,就站着吃起来。天空呈黄铜色,雷声隆隆,向世人预告暴风雨马上来临。
杰克又舞了舞长矛。
“每个人都吃够了吗?”还剩了些肉,有的在小木叉上烤得嘶嘶作响,有的堆放在绿色的大叶子上。
猪崽子肚子不争气,他把肉已经啃光了的骨头丢到海滩上,弯下腰想去再要一点。
杰克又不耐烦地问道:“每个人都吃够了吗?”
他的声调中含有警告的意味,这是一种占有者由于自豪感而发出的警告;孩子们趁还有时间赶紧吃。
猜想孩子们不会马上停止,杰克就从那根圆木上——那是他的宝座——站起来,漫步到草地边上。
他似乎是在那张花脸后面俯看着拉尔夫和猪崽子。
他们俩在沙地的那一边,并移远了一点,拉尔夫边吃边看奇*书*电&子^书管火堆,他注意到了,虽然并不理解,此刻乘着暗淡的光线火焰可以看得更清晰。
傍晚降临了,不是带着宁静的甜美,而是带着暴力的威胁降临了。
杰克开口道:“给我点喝的。”
亨利将一个椰子壳递向他,杰克边喝边透过锯齿状的果壳边缘观察着猪崽子和拉尔夫。
权力在他褐色的、隆起的前臂上,在他的肩上,权威象野猿似的在他耳边喋喋而语。
“全体坐下。”孩子们在杰克面前的草地上排列成行,但是在低一英尺的松松的沙地上只有拉尔夫和猪崽子站在那儿。
杰克转过假面具似的脸部表示暂时不理他们俩,俯视着坐在地上的孩子们,并用长矛指着他们。
“谁愿意加入到我的队伍里来?”拉尔夫突然一动,一个趔趄。
一些孩子向他转过去。
“我给你们吃的,”杰克说道,“你们将会得到我的猎手们的保护,免遭野兽的伤害。谁乐意加入到我的队伍里来?”
“我是头头,”拉尔夫说,“是你们选我的。我们要让火一直燃烧着。此刻你们却哪儿有吃就往哪儿跑——”
“你自己也跑来啦!”杰克喊道。“看看你手里的那根骨头吧!”拉尔夫面红耳赤。
“我说过你们是猎手,那是你们的活儿。”
杰克又不同他说话了。“谁想加入到我的队伍里来一起玩?”
“我是头头,”拉尔夫用颤抖的声音说道。“火堆怎么样?我有海螺——”
“你没带着它,”杰克嘲讽地说。“它被你丢在那儿没有带来。搞清楚些,放聪明点吧?海螺在岛的这一头不算数——”
一声霹雳突然响起。
不是沉闷的隆隆雷声,而是豁喇一声猛烈的爆裂声。
“海螺在这儿也算数,”拉尔夫说,“在整个岛上都起作用。”
“那你打算拿海螺干什么用?”拉尔夫将一排排的孩子仔细地打量一番。从他们那儿是不可能得到帮助的,拉尔夫转过脸去,心乱如麻,大汗淋漓。
猪崽子低声说着:“火堆——得救。”
“谁愿意加入到我的队伍里来?”
“我愿意。”
“我。”
“我愿。”
“我要吹海螺了,”拉尔夫气喘吁吁地说道,“我要召开大会。”
“我们不要听。”拉尔夫被猪崽子碰了一下手腕。
“走吧。会惹出麻烦来的。咱们也吃过肉了。”
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在森林的那一边闪过,又来了个晴天霹雳,一个小家伙哭起来。
在他们中间有大滴大滴的雨点落下,每一滴打下来都发出一记声响。
“要下暴雨了,”拉尔夫说,“这下你们该碰上咱们刚降落到岛上时下的大雨了。你们说谁是最聪明的呢?你们的窝棚在哪儿?你们打算怎么办?”猎手们心情不定地看着天空,躲避着雨点的袭击。
一阵焦虑使孩子们左摇右晃,毫无意义地乱动起来。
依稀可见的闪电更亮了,隆隆的雷声几乎使人忍受不住。小家伙们尖叫着四散奔逃。
杰克跳到沙地上。
“跳咱们的舞!来吧!跳舞!”他踉踉跄跄地穿过厚厚的沙地,跑到火堆另一边的空阔的岩石上。
在耀眼的闪电的间歇中,天色一片黑漆漆的,让人恐惧,孩子们吵闹地跟着他。
罗杰侨装一头野猪,呼噜呼噜地哼哼着冲向杰克,杰克则朝边上让。
猎手们拿起长矛,管烤肉的拿起木叉和余下的木柴。
一个圆圈在跑动、在扩大,孩子们和唱的声音也逐渐扩大。罗杰模仿着野猪受到惊吓的样子,在圆圈的外围小家伙们跑着、跳着。
猪崽子和拉尔夫受到穹苍的威胁,感到迫切地要加入这个发狂似的,但又使人有点安全感的一伙人中间去。
他们高兴地触摸人构成的象篱笆似的褐色的背脊,恐怖被这道篱笆包围了起来,使它成了可以被控制的东西。
“杀野兽哟!割喉咙哟!放它血哟!”孩子们开始兜着圈有节奏地跑着,他们的和唱也不仅仅是起初那表面的兴奋,而是开始象脉搏那样一起一落地跳个不停。
罗杰停止装扮野猪,转而又扮作了猎手,因而圈子中间变得空空的。
有些小家伙自个儿组起了一个小圆圈,大小两个圆圈不停地转,似乎重复地转会不由自主地获得安全一样。这就象是一个有机体在跳动和跺脚。
一道蓝白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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