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一下,我去拿一个棉垫。”瞟见空荡荡的椅子,君喻转身说道。
何姿点头站在原地等待着,环顾四周,左边是一面摆满书籍的书架,外国文学,古典文学,现代文学琳琅满目,数不胜数,洋溢着书香的气息。
蓦然,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她发现了一本印着那个熟悉名字的暗色书面,放在书架的最高层,她踮起脚尖努力去拿,却还是拿不到,有些气馁。
一个黑影遮挡在身前,伸手轻易地拿下了那本书,“想要这本书吗?”
见他轻易拿下放在自己手中,“嗯。”书的质地很柔,暗色系的散发着古朴的香气,格外舒服。
林徽因著的《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君喻看得出,她是喜欢这本书的。
何姿坐在椅子上,阳光倾泻半束,柔软的垫子枕在腰后,书页翻开。
她一页页翻得很慢也很轻,看得很认真,沉醉其中,发丝在肩头幽幽飘动。
无论过了多久,君喻都无法忘记这一刻的时光,在这一刻,安好晕在空中,潺潺的暖流在心上荡漾开来,迷人不已。
时光仿佛被留住了脚步,走得很慢,呼吸很轻。
君喻要得也不过是如此,可以有一个人静静地陪着自己,知心知意,平淡便好,陪着自己一起在细水长流中度过这一生,老时一起牵手看落日夕阳,烟雨岚雾。
十几年来,他没遇到那人,可以住进自己心里的人,所以不要,直到这一年,他的心似乎有些变了。
何姿看着看着觉得有些困意,暖暖的阳光让困意阵阵袭来,温温的风牵引她入了梦。
指尖仍留在页角,闭着眼睛昏昏睡去了,书翻开放在膝上,字似乎还有热热的温度。
她毫无防备地睡着,褪去了往日里的那份执着的倔强,待人的疏远,沉着的冷静,如每一个少女一般,但眉间始终还有挥之不去的浅淡。
静默的凝视下,少女简单纯粹,温和柔美。
君喻轻轻地拿下搁放在膝上的书,将毛毯盖在她身上。
何姿睡了很久,温风拂过侧颊,馨香四溢,醒来时已是下午三点多,她才知,自己在睡梦中度过了这么久。
抬头望了望客厅,不见君喻的身影,整个房子里好像除了她再没有别人。
低头,身上的毛毯滑落,之前没有的,瞟见那本书放在桌上,想着原来是放在膝上的,都是他放的吧。
君喻的细心举动令她无法不动容,说不出的复杂滋味,她只是知道她对他已经少了原来常挂在嘴边的谢谢,很少说了。
伸手又拿起了那本书,翻了几页,翻到她看到的地方,页角出无声息地不知何时被折了一个很小的记号。
厨房里的君喻挂下刚和医生通过的电话,加入了一道食材,盖上盖子,改用小火慢慢炖制。
需要的时间很久,他擦了擦手走出厨房,见她已醒,又拿起了那本书在看。
“很喜欢这本书吗?”见她爱不释手,舍不得放下。
何姿抬头望着穿着浅色衬衫的他,温文尔雅,隽秀清淡,朝她走来,思绪一刻呆滞不前,竟傻傻失了神。
直到走到她面前,她才恍然回过神,暗暗懊悔自责,“我喜欢这本书的作者。”
“林徽因?”这本书是韩逸偶然无事拿来的,长久就被遗忘在书架上了。
“嗯。”何姿很小就喜欢林徽因,在外公的书房里看见过的,“她是一个如同白莲一般江南水乡女子,有一种遗世的优雅安静,纯净恬淡地傲然于世,懂得如何取舍和放下,清醒的时候比谁都理智,无论何时都可做到全身而退。爱上徐志摩,是她的初恋,明明深爱到最后却可以云淡风轻地转身离开,没有嫁给她第一次深爱的男子,而是嫁给了她的青梅竹马梁思成,或许对他的感情没有徐志摩深,但她懂得嫁给梁思成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之后徐志摩也找过林徽因,可她还是毫不留情地离开了,这是世间女子少有能做到的也是不能做到的,在一段挚爱的感情中如此决绝清醒,我佩服这个灵秀才女。”
何姿悠悠说道,话语之间不乏对这个奇女子的敬佩。
林徽因,这个中国一代才女,当张幼仪知道徐志摩所爱何人时,曾说:“徐志摩的女朋友是另一位思想更复杂,长相更漂亮,双脚完全自由的女士。”
君喻的眸底,眼前的女孩有着流动的光芒,顾盼神飞,眸子清澈见底,黑白分明。
确实,她的性子和林徽因也有相同之处,思想独立,眼神太亮,太清醒,若她也爱上一个男子,不知会不会像林徽因一般无情离去。
“若是换成是我,不知能不能做到像她这般,太难。”何姿意味不明地低头看着书,语调无奈苦恼,像是困扰着一道难题。
听到此,君喻想笑,那语气就像是孩子纠结着能不能吃巧克力一般,苦恼地思索着,很可爱。
第二十八章 孤男寡女 引人遐想()
厨房里的汤慢火细炖着,热气腾腾地向上冒着水蒸气,鲜美诱人,再炖一会儿,就可以盛出来了。
君喻在吧台前处理着各样食材,刀工很好,萝卜竹笋被切得颗颗正方大小,红白相间,摆放在精致的盘子上。
打开抽烟机,倒油,下葱蒜,刺啦的响声在厨房里蔓延,香气扑鼻,一连串的动作优雅有序,只是一个简单的做饭都觉得如此好看。
门铃蓦然随之响起。
何姿闻声,放下书望着门口,君喻没有听见,没人前去开门,门铃还在按个不停,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韩逸是来找君喻蹭饭的,在门外按了半天的门铃,都不见人来开门,觉得有些纳闷,方才上楼前,君喻的车明明停在停车场里,人应该是在家的,这样想着又按了几下门铃。
“是不是出去了?”宁单在一旁说道,门铃响了这么久都没开,也许是出去了。
韩逸心里也不禁有些怀疑,难道真的出去了?这么凑巧?
正想着,门锁突然开了,他高兴地抬头望去,谁知在看到的那一瞬间,惊愕地忘记了开口。
宁单见来人十分意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会是她?
那晚在包厢里是见到过的,君喻的侄女,印象深刻,她怎么在这?
无意间视线一瞟,更让他们倒吸一口冷气,他竟然穿着君喻的睡衣裤,头发还随意披散在肩头,这幅画面不得不让人想入非非,男的和女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女的还穿成这样,实在不能不让人不往那方面去想。
何姿疑惑地看着怔怔站在门口的两人,“你们是?”
还是宁单回神的速度快,恢复自然,“我们是君喻的朋友,他是韩逸,我是宁单。”
“我叫何姿,他在厨房做饭所以没有听见。”她让出一条路,退到一边,回答地谦卑有礼,礼数周到。
宁单闻之乍舌,要知道君喻是不会随便做饭的,哪怕是他们,那么多年仔细数数也是寥寥几次,就是因为寥寥几次,所以才弥足珍贵,现在却为了她下厨了。
韩逸进门坐在沙发上,目光极少在她身上移开,时不时打量着她的全身上下,若有所思。
何姿倒也淡定,重新坐回椅子拿书细品着,任由他打量,她安得自乐。
这姑娘将他们完全晾在一边,自己乐自己的,倒也不客气羞涩,落落大方。
“我们其实见过面的。”韩逸开口说道。
何姿不解,实在想不起何时和他们见过面,脑海里没有一点他们的影像。
知她不记得了,他接着说道:“不久前在KTV,你叔叔把你抱回来的时候,见过。”
她了然,但还是记不起,“对不起,我喝醉了。”略微歉意,客气大方。
君喻在他们坐在客厅时,也注意到了,但没有露出他们想象中的意外惊讶,“怎么来了?”淡淡相问,习以为常。
韩逸意味不明地望着他,眼神里包含了很多其他的东西,“蹭饭。”
要是搁在平日里,君喻只会随意瞥他一眼,不当做回事,出去吃。
这样的回答回了不上上千次,韩逸也被拒绝了上千次,但仍是不知悔改,妄想着哪天可以吃到一次,今天想着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碰上了,只不过这次碰上完全是托了别人的福,那人和君喻认识的日子还远远不如自己的十几年交情,想来不觉有些吃味。
老话说得还真不错,重色轻友,君喻这样的人没想到也会如此。
“帮我端出来。”君喻瞅了他一眼,转身说道。
韩逸撇了撇嘴,应了,十分不情愿地走进厨房,将菜肴端出厨房,摆放在餐桌上。
“吃饭了。”他对何姿说道,帮她放好了碗筷。
何姿起身走到餐桌前,纵使在老宅见识过君喻的厨艺,此次再见也难免不再次惊艳,色泽搭配,菜色卖相,极好。
君喻打开了一蛊汤,鲜香扑鼻,端起她的碗,盛了几勺。
“多喝点,对胃有好处。”他低沉的嗓音在耳畔缓缓流淌,潺潺流水,叮咛作响。
韩逸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着,君喻眉间那样的神色是第二次看见了,都是对着这个女孩,何时开始,清冷淡雅的君家二少也沾染了尘世的色彩,又是从何时开始,他有了温情的体贴。
“我也要喝!”就算从小到大吃过不少山珍海味,闻见这汤的味道也难免有些蠢蠢欲动,在韩逸眼里,这汤更甚于山珍海味,平时想喝还喝不到,说着,起身去盛汤。
还没碰到那蛊汤,就被君喻挡了回去,“没你的份。”
“别这样,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韩逸讨好没别的方法,就喜欢挖陈年旧事,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拿来深情地演绎,也总会有人被他说得心软,动容。
“那又怎样,要同生共死吗?”他凉凉地说道,丝毫不留面子,不买他的账。
韩逸耸了耸肩,沮丧地坐回椅子,不死心地死死盯着何姿手下的那碗汤,扒了一口饭想象着那碗汤喝在自己嘴里。
宁单觉得韩逸是自讨苦吃,纯属活该。
饭后,韩逸酒足饭饱,好奇心开始作祟了。
“你身上那件睡衣好熟悉啊!”韩逸作势回想着那件睡衣的由来,好似真的想不起来了。
何姿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才发现自己大意了,“不是我的。”她的衣服还没有干,只好暂时穿着他的衣服。
韩逸恍然大悟,“今天没上学吗?”
“胃疼,请假。”言简意赅,再清晰不过。
“哦。”韩逸暗自想着,也隐隐有点失望,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事情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紧接着流露出一副羡慕的神情,“君喻对你这么好,你可真幸福。”
“他是我叔叔,我庆幸可以有这样的叔叔。”何姿说得很真诚,眼底扬起了满足感激。
宁单坐在一边很少说话,仔细听着,眼神明亮。
那两次“叔叔”咬字有些重,似有点特别强调。
韩逸和宁单又坐了一会儿,见天色已晚,借有事的缘由准备离开。
何姿也想回君家老宅,再住在这里有些不合适,“我想回老宅。”
君喻一直坐在她身旁,听着她的话,没有举动,淡淡无色地望着她,“想回去了?”
“有一个人在胃极疼的时候,曾求着我,不要回老宅也不要去医院。”他波澜不惊地说道,但话里隐藏的情绪不容忽视。
“我答应了。”如此轻易的,他就答应了,不经思考的。
第二十九章 短短几月 滋味难言()
这夜有些凉,月色隐没,星辰灭了光辉,很黑。
君喻坐在沙发上,不温不火,看不出喜怒哀乐,眸子淡漠如水。
何姿对视着他的视线,心里说没有不安是假的,但还是没有移开视线。
“去换衣服,我送你回去。”君喻起身说道,话语戛然而止。
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对于他,听话地起身走进房间,换下了他的睡衣,身上似乎还残留着属于他的气息,缭绕不绝,去不掉,有点上瘾。
走出房间,君喻已换了一身衣服在门口处等着,车钥匙拿在指尖。
她在前面走着,君喻在她身后走着,两道斜长的影子在夜色中时不时重复叠合着。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太关注那两道影子,脚下没看清台阶,一个趔趄,一双修长的手突兀拉住了她的手臂。
“小心,台阶不跟着你一起走神。”嗓音清雅漠然,在夜色中染上了几分凉薄。
何姿只觉手臂上的那双手灼热十分,驱散了之前的凉意,握得很紧,抓得很快,脸不觉飞上了几朵绯红的桃花,庆幸是在晚上,他看不见,若是白天,怕是会出糗了。
被他一言说中了,走神连路都没看清。
君喻松开手,和她并肩一齐走向停车场里的车,“系好安全带。”关上车门,扫了一眼安全带说道。
一路上,两人没有怎么说话,车内的情歌音乐缓缓流淌,深情不渝,沙哑沧桑,饱含情感。
她听得很认真,沉浸在乐声中,这个女歌手的唱功很好,让人嗅到了咸咸的涩,虽淡却也浓烈。
音乐唱毕,车也刚好开到老宅,车内死寂一片。
她看了他一眼,看不分明他的神色,想说什么动了动唇角,最终只说出了句:“到了,我下车了。”道不出心里的感觉。
“嗯,我不进去了。”他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坐在驾驶座上。
“你不回去吗?”都已经到了家门口,他也不回去吗?
“我不回家。”檀口轻启,听不出情绪。
听见他不回家,何姿裤缝边上的指尖紧了紧,心底不平静的小动作。
君喻收回视线,“快进去吧,有些凉。”
“嗯,再见。”她的嘴角动了动,始终没有说出其他的话,例如挽留之类的。
汽车发动引擎,车前的灯光刺眼,她手边的动作一览无余,瞬间,灯光戛然暗下,向后缓缓倒退着,车窗外是她转身的后背。
夜风徐徐涌入车窗,汽车驶出,后视镜上,那个女孩的身影清晰地倒映在镜上,静止在原地,渐渐地越来越小,车速比平日慢了许多,开到转弯处时花了比平日多了两分钟。
直到君喻眼中的那个女孩再也看不见了。
何姿转身没有走,眼睁睁地看着那辆车隐入转弯处,心底千回百转。
在他家说出的那句咬字偏重的叔叔,是不是在提醒着自己?是无意还是有意说出的,不重要。
一旁座驾上的人空了,温度凉了,车内的音乐悠悠响起,还是那个女歌手,情深演奏着,诉说着想爱又不能的悲哀,恋人间的分离愁苦。
以前的君喻是不会听这些的,觉得毫无意义,也不会在自己的车上放出来,今日他却听了,听得很久,将它听完。
记得和她初次见面,是春末夏初,当时只觉得这女孩有趣不同,再次相见是夏末秋初,她的语言让他心生别样,如今是深秋,他的心对她产生了不确定的动心。
不确定,并非是左右摇摆不定,只是怕自己的动心是一时的错觉,若那是错觉,又怎会让他的心有压抑的窒感。
短短几月,好似过了漫长的四季,其中滋味难言。
这个女孩的魅力很大,有那种蛊惑人心的灵韵,不美不艳,却叫人再难忘怀。
他的心冷淡平静的时间长了,就变得喜怒不形于色,可是在今晚,他出格了,难得一见的坏情绪轻易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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