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唸:「……斩邪破军,万鬼潜形,不得久停,急急一如太上混元皇帝律令!」
话语刚落,千千万万的毒虫立刻坠落地上,转眼无踪,两道怨灵也发出凄厉震天的嘶吼声,痛苦万分的滚倒在地上,瞬间没入屋子底下,房间外、屋子上头又于此时传来隐隐的吼雷之声,呼呼如同木头滚地。
老头子这下不是普通的惊骇,往上头看,眼神空洞,估计这里是室内,他看也看不到什么,顶多感觉……
「电灼!雷鸣!」师父猛然间大喝。
沈雷乒乒乓乓袭下,宛如地裂山崩,小小斗室内金蛇乱抖,好、好可怕!只听前后左右包括头顶呼喇喇响,折断崩塌的声音不绝于耳,好像是屋子倒塌了,我怕东西砸到头,立刻往师父身体靠,他高嘛,有东西掉下来,先压他。
感觉他摸了摸我,似乎是说:没什么的,不用怕。
我很安心,靠着他闭上眼睛,因为电光太炫了……对,有师父在,我什么都不怕——当然,也没有任何事任何人比他可怕就是了。
等四周静下来,我睁眼。哇!师父出马果然不同凡响,整个竹楼成废墟一片,空气中浓浓的焦味充斥,烟雾茫茫,站在废墟之中,看天都黑了,仰望,星空燎燎,刚刚的雷怒电瞋,彷彿是一场梦。
「……自作孽不可活……」师父冷笑着说。
提醒了我,探出头朝刚才皱巴巴外星人的方向看——没有,什么都没有了,奇怪,我眼睛眨啊眨,以为自己视力不好。
「成灰了……哪,那一堆灰……」师父知道我在想什么,朝地下指了指,黑黑的灰,跟竹楼的建材混在一起,分不出来。
这下,我连谄媚都谄不出来了,直接一把抱住师父,回想这两三天的遭遇与心情,总觉得跟师父从鬼门关前观光了一阵回来,心中且喜且悲,终于又能实实在在抱着厉害的师父。
师父回抱我,低声交代:「……回去吧,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给我听。」
我说好,突然间两声惊呼傅来,是阿玲和阿威。
「怎么会这样?爷爷,竹楼怎么……」他们询问的眼神朝向师父。
「我不是降头师。」师父以透骨般冷的语气:「……降头师逆天行事,被我用雷劈了……」
阿玲和阿威又惊又怒:「季教授?你怎么回来了?爷爷?不、不可能!」
师父阴阴说:「……我是天上星君转世,你们苏格太家族眼睛都瞎了,居然惹上我?雷劈了降头师是给你们警惕,多行不义必自毙……」
阿玲和阿威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日后别再出现我面前,也别妄想我徒弟的仙骨,今日事若再重演,雷劈太便宜你们了,我会直接将你们活生生丢入地狱,尝尝活死人的滋味……」
我在旁边敲边鼓:「对咩对咩,我师父虽然是仙人,手段比十殿阎王都还残酷,还想活到一百岁,真的别来惹我们哦!」
师父往我头一敲,斥骂:「胡说八道什么?走了,我要回家好好浸浴一番,洗掉身上这一身难闻的邪味……降头师的味道太呛鼻了。」
师父这一洗就洗了三小时,他用特制的丹药溶入浴缸中,在里头又不知道行了什么法,有够久,瞧,我趁他洗澡时写日记,写到现在手好痠,他都还没从浴室出来。
噢,出来了……对我说什么来着?去洗澡?不对,他还要洗啊?还说顺便也帮我洗,真是,师父又想欺负我了。
好想念他的欺负,这就去。
17
丁亥年十一月六日星期二,农九月廿七日
宜祭祀沐浴 不宜诸吉事
师父虽然过去几天遭了事,不过月光石目前在他身上,爱师心切的徒弟我又拼了老命,以房中术来行爱养精气之法,现在他看来神采奕奕、红光满面,心情好的不得了。
倒楣的是我,拼老命补师父的结果,是全身痠痛,两条腿软到现在,真想跷课算了。
师父不准我跷课,呜呜呜,也不想想,我没精神是谁害的?
今天学校里一切如常,没有任何人询问上星期四师父突然昏倒在课堂上的事,我也旁敲侧击的询问阿飞,因为他是全程的目击者嘛。
但他校茄凵H唬低恕!
我不放心,又问他阿玲和阿威的事,他还瞪我呢。
「不是说他们请事假回家了吗?小明你记忆力不好,多喫点补脑的东西啦!」他反过来唸我。
哼,本人每天都在师父的监督下,修行还精补脑的房中术,头脑越来越好,这样下去,四年后考上研究所都不是梦。
这话不能跟师父说,我讨厌读教科书啦,还不如把时间拿来读道书修仙法,比较合兴趣。
中午休息时间跟师父在研究室里,伺候他喫完午餐,又殷勤地倒茶过去,看他喫饱喝足,我就一屁股坐他大腿上。
「师父,月光石留在你身上比较好耶,还是别给我了。」眨眨眼睛,我说。
他问:「为什么?」
「经验谈嘛,想想过去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倒楣的人好像都是师父你,不是被死烂太阳打到奄奄一息,要不就是皱巴巴色老头抢了你的身体,你根本就是召唤不幸的男人!」
「哦?」他啜一口茶,轻声应。
我又说:「你不像我啊,我修善积德,吉人天相,屡屡逢凶化吉,根本不需要月光石来护体……比较需要它的绝对是师父你。
「不是我说啦,你这种个性一定得罪很多人,怨念累积又累积,所以遇到事情,倒楣的都是你……」
「嗯……」他垂眼,居然有些赞同我的论调。
「你看,皱巴巴外星人一见到你就不要我了,你比较会招蜂引蝶,就连死烂太阳星君都千方百计想拐你回天上……」
我话一说出口就停不住:「之前还说我看中阿玲和阿威年轻貌美,诬赖我要外遇,其实师父才是外遇的高危险群。」
师父不动,气定神闲。
我开始惊疑不定,问:「师父,你身体害不舒服啊?皱巴巴外星人的灵魂还留了些在你身上?」
「有吗?」他淡淡问。
我更加害怕:「我、我刚刚好像说了你的坏话,怎么你拳头都没飞过来?」
好整以暇的,师父把茶杯轻轻放上桌子,就着我坐在他大腿上,面对面大眼瞪小眼的姿势,然后两手齐发,拧上我的耳朵,还用力扭啊扭,力道之强大,角度之精准,让徒弟我立刻唉唉大叫。
「啊,痛、好痛……」我立刻飙泪:「痛死了啦,师父真坏心!」
「跟了我那么久,到现在还是口无遮拦,想到什么说什么,天生欠揍!」师父震怒了。
我嘴一扁,揉揉耳朵回嘴:「啊师父不就喜欢我这种?我要不是伶牙俐齿,你早就把我丢到大西洋去自生自灭了!再说,师父本来就爱教训人,有我这个任你打任你骂不敢还手的好徒弟,是你修了好几辈子才得来的福分哦……」
师父就是小人,依旧动手不动口,捏完了我耳朵,想继续捏脸,我早知道了,立刻双手转移阵地护住脸颊。
他停了几秒钟,直接往我腰部用力掐,又痒又痛,为了生命安全着想,我打算逃,腰部却被用力扣住,动弹不得。
好啦好啦,师父不就是喜欢我求饶吗?
「我知道错了,师父,我认错了……怎么还捏我?我不诚心?哪有,你看看我的表情,又哀怨又可怜,你要还欺负的下去,就是冷血心肠的大坏蛋!」
他又继续捏了我好一会,还撩起我衣襬检查我腰部红肿发烫的程度,满意了才松手。
还不承认自己冷血心肠呢,我都泪流满面了——不过,这眼泪假的居多就是了。
师父玩够了我,心情回复正常,对我说:「……我考虑了,你身上的仙骨虽然招了许多不入流的低等贱种来抢,不过你太混了,没有危机意识,还数度拉我下水……」
我吐吐舌头,他说的是事实。
「月光石在我身上比较好,能够发挥我百分之百的灵力,你也尽量待我身边,基本上,校形以冢嘉薹ǘ阅悴焕!顾怠!
我嘻嘻笑,说:「就是嘛,我可不希望再有人来抢师父了,我们师徒俩,这个……思,也是『奸爹情深』……」
「这句话比较适合小狐狸他们……」他轻斥:「老爱乱用成语。」
见他骂我时嘴角轻扬起来,可见心情好了,机不可失,我立刻抱着他,仰头问:「……师父,你那本教学日志到底写了我什么?」
师父身体一僵,低声问:「你看了?」
我抱怨:「来不及看啦,只看到封面写着我名字,小狐狸就来了……师父,那真是教学日志?怎么又有我的名字?不太对劲……」
他的表情明显放松了,却又正色回答:「的确是教学日志,是我为你排定的修法行程,要知道,学道是循序渐进的,绝不可揠苗助长、妄想一步登天,我因此观察你每日法力增进的程度,适度调整各项细节……」
「那你还锁它做什么?我看了也不会怎么样。」好奇地问。
「天机不可泄漏。」
他不说了,习惯性又敲了我一下头。
问不下去,我只好狗腿:「师父果然是徒儿的再造恩人,为了报答师父,日后一定更加忍辱负重,随师父怎么打骂都会撑下去,早日成仙。」
他笑了。
我也笑,嘿嘿,师父还不又是唬我吗?那本日志绝对不可能像他说的那样轻描淡写,里头绝对有重大秘密,不然他花费心思下锁云咒干啥?校羌窃匚业难敖蹋膊恍枰匾馑鹄矗皇锹穑俊
上回错失良机没翻开看内容,没关系,我总有一天套问出锁云咒的密码,看个过瘾。
18
丁亥年十一月十日星期六,农十月初一日
宜沐浴扫舍宇 忌嫁娶安门
又是星期六,下午跟师父回季爸季妈家。
季老师打电话告诉我说,小狐狸已经由流水真人送回来了,除了有些气虚体弱,正常行动却没问题,而且狐狸的内丹又重新植回季老师体内,免得天上的老迂腐们囉唆。
太好了,小狐狸安然无恙是最好,要不,我就得义不容辞替他照顾遗孀到老死。
这不太好,以师父的个性,他一定会叫我别管季老师,随他自生自灭去,顶多等个几十年,小狐狸也投胎长大了,再把人丢还回去。
左看右看,遗孀这个词有没有用错?待会问问师父。
傍晚一进门,就见到季妈把小狐狸拉到沙发椅上,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殷殷告诫,把人当太上皇似的。
真奇怪,是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季妈知道小狐狸被忘魂蜂叮了?
季老师把我拉旁边解释:「……不是的,因为小狐身体还不舒服,结果妈以为他怀孕害喜……」
季妈要我也过去,拉着我坐小狐旁边,说:「哎呀,小明妳别笑,我都生过两个儿子了,小狐的样子跟我怀孕头三个月害喜的症状一样……」
我哈哈哈大笑起来。
「小明别笑,妳迟早也会怀孕,婆婆以过来人的身分告诫妳们,怀孕很多禁忌的,咭哩呱啦咕哩呱啦……」
季妈不厌其烦谆谆告诫。
我闭住嘴巴,免得她将苗头对向我,总之,无论我跟师父如何努力,本人的肚子也绝对蹦不出个孩子给她玩的啦。
「妈,我是被只毒虫咬了,导致急性中毒……」小狐狸不堪其扰了,说:「校嗷ǖ闶奔湔展宋遥液芸炀突岷谩埂
就见小狐狸一张桃花般的脸哀怨蹙眉、欲言又止,柳叶般的细长眼睛不断朝着正跟师父说话的季老师瞄,暗示又暗示,季妈也了了。
「见君,你来。」季妈开口召唤。
季老师不敢不从,丢下他哥哥,急急走过来,问:「妈,什么事?」
季妈站起来,让季老师坐在小狐狸身边,交代:「小狐人不舒服,需要老公多关心,哪,多陪陪人家,让老婆开心是老公的责任。」
季老师无法反驳,揽了小狐狸的肩膀就细声慰问:「……对不起,小狐……你现在感觉舒服些了吗?」
在季老师视线的死角处,我就看见小狐狸贼贼笑,还故作弱不禁风的样子,软软往对方身上倒。
「……见君,我因为中了邪降忘魂蜂,目前为止,阴阳之气仍未平衡,还是需要你……」他甜腻腻说。
季老师睑色苍白:「……又想搞采阳补阳那一套?昨晚不是……」
「不够、不够的!」
小狐狸淫笑连连,乐不可支:「见君的阳气怎么喫都喫不够呢……你也希望我早日康复吧?」
季老师唯一做得出的表情是苦笑。
「我当然希望见你早日回复精神……你身体不好,我也难受,不过……」
不过什么,他没说下去,我猜他早知道小狐狸装病了,不过季老师个性温和,又疼宠小狐狸,到最后都还是任狐狸精予取予求,总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是了。
好好,不打扰他们「奸爹情深」,我正要离开沙发椅,小狐狸动作快,把我给扯回来。
「等等,臭小明,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他问。
搔搔头想一想,我问答:「没有啊,我也没欠你钱……」
小狐狸勾起奸奸邪邪的笑容:「不是说好了,我出马帮你救老太阴,以后我炼什么药你都喫?我可是履行了承诺,还半死不死的回来,你可别言而无信哦!」
头皮整个发麻,这、对啦,当初为了求他,我把自己都卖出去了,现在也无法反悔,惨了。
师父听到了我跟狐狸的谈话,很有兴趣的凑过来,问怎么回事?
我奴性坚强,他既然发问,我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希望师父能替我多争取些权益回来。
还是错看师父了。
「你又炼了些什么药?」师父问小狐狸。
「多着呢,上回的『飞蛾扑火』已经测试完毕,药效刚好,也改善了久举不泄的后遗症……对,你委托的清心健脑丸也好了,我特地上天池采的药草哦,别忘了叮咛臭小明早晚服用,看能不能让他聪明些……」
我脸黑了,明着拿我当实验品嘛!
师父满意的点头,「思,很好,既然连小明都答应了要以身试药,我那里还有些从皇帝陵墓里找出的陪葬古本药方,你明天上我那里去拿。」
我抖抖抖,问师父:「不会吧?师父你明明说过,不再放任小狐狸试我药的……」
「……你以后嘴还贱不贱、别人拿东西给你你就喫?」他问。
「当然喫啊!」想都个想我这样回答。
师父睑泛金光,怒气腾腾。
我立刻缩头:「不喫不喫,师父你真是小心眼,还气上回我喫阿玲的手制饼干啊?啊,别这样啦,作人师父的心胸要宽阔,你瞧季老师,小狐狸怎么弄他他都不气……」
看在季爸季妈就在附近的分上,他拧拧我的大腿,了事。
「你乖乖的,我就斟酌斟酌,代替你试药……要是你手贱嘴贱又乱摸乱喫东西,我再喂你喫一大把『飞蛾扑火』,烧死了也不救你!」他严着脸说。
嘿嘿,说到底,师父还是舍不得我又喫那些药,话说的凶、说的狠,还不石疼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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