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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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 第9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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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天战场轮番血战,真界摇动,魔潮遍染,这边虽是撑起了一片独立天地,稳固不移,可又像是被锢于一域,被排斥出了此界。

  但凡身为剑修者,又有哪个是甘于平凡、冷眼旁观之辈?

  这感觉真的不好。

  正因为如此,灵纲山周边地域,此时最大的话题,不是天地虚空中莫名的变化效果,而是中天战场的战局变化。

  而这一切的情绪,在中天明月透剑意,于虚空中盘转洗炼,纯粹明透,连斩两大魔主法相之时,达到了第一个顶峰。

  灵纲山周边,直径十万里的广大区域中,一时骚动,但凡有些见识的人物,都认出了十二玉楼天外音的无上剑道神通,惊讶是哪位剑仙前辈参与进去。

  剑修们的情绪,并没有沉寂太久,当北地魔门方向,那一幅迎风招展的图卷,映入真界所有生灵眼帘之际,熟悉的灵纲山海胜景,让人愕然。

  灵纲山……在北地,海市蜃楼吗?

  然后,就是剑光起于东海,劲射西北的煌煌之势。

  虽然纯化剑修的时代已经彻底过去了,可这不代表当年的强者就会被遗忘。

  很多剑修,都能辨认出那位剑仙大能的身份。

  半山岛与论剑轩虽是有些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可对叶半山这位老牌剑仙,还是抱有一番尊重的。

  更何况,叶半山虽有些远了,可崇敬叶缤,视其为人生目标的剑修,绝不是十个、百个的级别,成千上万都是有的。

  他们看了“海市蜃楼”,甚至以为此时叶半山就在临海高崖之上。就近的直接就飞腾起来,遥遥观看,可那处所在,空空荡荡,人们能看到的,只有向那边汇聚而去,却又茫然盘旋的剑光。

  不管怎样,看灵纲诸峰剑气冲霄,冲开魔潮,傲立北国,着实让人热血沸腾。

  而更让人无法忽视的,则是他们所在的这一片区域,渐渐清晰起来的微幅颤抖。

  此时在灵纲山上的修士,感受得则更为清晰。

  诸峰鸣应,剑意交汇,几为神迹。

  第二百一十章 灵纲剑鸣 故气余音(中)

  “这是怎么了?”

  彭索深深吸气,一行人了结了洗玉湖这边的大事,正循“聚仙桥”的虹桥南返,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虽然他们现在是两边不靠,可聚仙桥接入灵纲山系、灵变法则作用之地,对那边的情况,也能察知。

  远望北天,见叶半山剑意投落,孤身立于图卷之中,在魔潮包围下沉浮不定;而东南方向,虽有剑意鸣应,却不见一个剑仙大能飞起。倒是腰畔低吟,正是陈龙川遗剑鸣应。

  他不由再问:“这是怎么了?”

  “热血上头呗。”李伯才冷幽幽的言语回应。

  彭索闻言,眼中金光如剑,怒目而视,这一刻,他完全忘记了地位、修为上的差距,正像李伯才所言,心头热血涌上,甚至已经握住了剑柄。

  虽然造化、纯化一直不对付,他本身也是造化一脉,可当此之际,这种风凉话,也说得出口?

  旁边忽有冷笑声起,笑的,却是那个色胆包天,趁人之危,险些将灵矫“活吞”了的离尘宗弟子。

  李伯才等人,这段日子都在忙巫神之事,和离尘宗的协商早抛在脑后,又觉得这小辈剑道修为,也算是论剑轩一脉,如今南返,顺手就和灵矫一起带走了。

  这人好像是叫……张衍?

  张衍虽是被剑意制锁,浑身无力,还是嘿嘿笑,至于笑什么,也不用说了。

  只是除了灵矫对他猛眨眼睛,无论是李伯才,还是彭索,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不愿理会。

  可这时候,张衍还真要说点什么:“小子上承东侯剑意,也搜集了一些有关的传闻逸事,对前辈风标,也是景仰已久,忽然觉得,有几句词儿,特别应景。”

  旁边万腾山听他冷嘲热讽,恐怕吐不出什么好话,正要封他的嘴,张衍低笑漫吟:

  “万里腥膻如许……”

  一路之上,都魔潮翻卷,自虹桥上下滚滚而过,触景生情,一众剑修先是微愕,又是变色。

  而此时,张衍已经是裂喉唱起:

  “万里腥膻如许,千古英灵安在,磅礴几时通?”

  似乎是觉得“桥上”这些修士太过聒躁,正因九宫魔域威能剧盛,势头猛烈的魔潮,裹胁百万天魔,扑击上来,却是撞正铁板,转眼被一剑修强横暴烈的剑光扫荡一空。

  然而漫空剑啸,也挡不住张衍嘶哑走调,却又壮怀激烈的嗓音:

  “魔运何须问,赫日自当中!”

  万里腥膻如许,千古英灵安在,磅礴几时通?魔运何须问,赫日自当中!

  这词句,是陈龙川当年之语。

  是当年剑巫大战之时,同为剑修后进的陈龙川赠予东侯。以“赫日”相赠,正应了东侯当时已经有所成就的大日剑意,同时也有自许之意。

  这段佳话,只要是论剑轩修士,少有不知道的。就是彭索这样的“后进”,也因为仔细研究过陈龙川的前尘往事,对此典故亦是滚瓜烂熟。

  他知道,张衍不过是将“巫运何须问”中的“巫”字,转成“魔”字而已。

  只是当年壮怀激烈、意兴飞扬的词句,放在今日此景之中,人心何堪?

  彭索握紧了剑柄,只将眼帘垂下。

  李伯才对众人的情绪并不在意,脸上的微笑都没变,依旧不搭理张衍,只拍了拍彭索的肩膀:

  “所以你就应该是剑修啊。”

  他回望北天图景,喃喃道:“……还真是有不少。”

  这一刻,如他一般,远望北天的剑修,何止十万、百万!

  万千剑修心头血涌,盯着图卷变化。

  远空图卷之上,虽高崖雪浪,剑意层叠,可如今,只有孤零零一个叶半山。

  魔潮拍天击岸,要将之彻底压下。

  叶半山真力剑啸,击荡虚空,任八方潮来,都巍然不动。

  然而图卷明灭,沉浮莫定,便如海中孤岛,在天倾海危之中,时现时没。

  或许是同样环境带来的移情作用,真正的灵纲山周边,不知多少剑修本能拔剑,可是,又能怎样?

  周边风平浪静,一干人等持剑四顾,茫然莫知所向。

  灵纲诸峰合鸣,到了极处,终有剑气冲霄,与北地呼应。然而,这是灵纲山上历代剑仙剑意所遗自共鸣,固然神异,也只将魔潮冲开一道口子,再难有其他作用。

  “活见鬼!”

  有人将剑器重重掼下,入地至柄,盘坐在地,莫名心绪淤塞,又有悲凉之气,自中而。

  抬头看灵纲山——近在咫尺的灵纲山上,剑光往来,看似矫然不群,却同样没个头绪。

  “这他么太憋气了!”

  忽听得周边抽气之声,猛抬头,却是魔潮中分出一人,应是哪个魔门强者,窥得机会,在魔潮加持下,往叶半山处攻去。

  虽然众剑修也知道,映于北天的叶半山影像,多半也只是剑意所化,但与魔门交战,此处受制,本体也难周全,更不用提此刻一界魔潮覆盖,不知有多少天外劫魔、末法魔主盯紧了叶半山,只等他露出破绽,就要一轰而上。

  眼看势危,一直沉默挥剑,力战八方的叶半山,忽尔瞋目大喝:

  “蟊贼!”

  声如雷震,剑若电闪,千里虚空,一剑之下,风云迸散,惟有强横霸烈的剑意,横亘天宇,不管是魔修、天魔,如遭天雷轰击,刹那间抹杀干净。一时寰宇澄清,邪魔低伏。

  灵纲山这边,本来担心叶半山寡不敌众的剑修们,一时怔然,随即欢声雷动。

  半山剑祖虽长期闭关养伤,不闻声息,一旦出剑,英风豪气,不减当年。

  不过在此时的真界,魔潮根本是无穷无尽的,千里清净之域,很快又被滚滚浊气铺染。

  可在此时,叶半山偏偏无视了层涌而来的魔潮,眼睛眯起,微微转头,似乎在侧耳倾听。

  自那雷霆一剑之后,这位老牌剑仙的一举一动,都有牵动人心之力,本来还在喧嚣雀跃的灵纲山这边,万千剑修竟然也都一个个安静下来,呼吸不闻。

  我在天南,人在地北,惟明月流光,一界与共。

  其时也,正有缈然之信息,化入月光,唯有心人可感。

  便如这一刻的灵纲山,很多人都似乎听到了,那雷霆剑光扫荡之后,在空旷天域里,一声低过一声,渐渐隐没不见的余音。

  魔潮层涌,扑天盖地,混乱的杂响,将最后一丝“余音”淹没。

  叶半山睁开眼,依旧不管已经近在咫尺的魔潮,只看虚空中沉浮的山海胜景,冷清清、空荡荡,便是之前交汇共鸣的剑意,也在魔潮冲击消磨之下,渐有变调之势。

  虽剑意所向,扫荡寰宇,斩杀魔头,终未听到有熟悉的回响。

  他自失一笑:“老了……老大哪堪说?”

  仰看当空明月,笑容不改:“也许是让你们给骗出来了,不过这件事,吾辈当仁不让!千人万人如此,一人亦如是!”

  劲气轰鸣,寒光裂空,已经扑面而来的魔潮,重又轰散,转眼荡开一片清净之地,有煌煌剑意,如九仞崩雷,一声压过一声,一声强过一声,响至极处,反是雷音茫茫,万籁俱寂。

  也在此刻,有慷慨悲壮之声,撕裂虚空:

  “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

  高崖雪浪之上,叶半山单人孤剑,中霄而舞,剑风激浪,劲健如虹。

  北天剑意图卷之上,空荡静寂;而天南灵纲山周边,却是万千剑修奋起,振臂举剑,长啸相和,有甚者,直至热泪洒下,喉头嘶哑,亦不绝音:

  “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

  灵纲震动,诸峰低鸣,嗡嗡之音不绝。

  这一刻,东南天域,十万里方圆,剑气层叠激荡,直冲霄汉,九天魔潮浊气,一时尽散。

  李伯才一行人,正在聚仙桥上,亦受这剑气所激,一时都是哑然。

  彭索深吸几口气,回头往北看,视线却意外扫到了某种异象,当下偏了方位:

  “那边……”

  李伯才循他视线,指向中部偏西北某处,那里本是掩于魔潮之下,却不知为何,浪潮翻涌,撑开一片清净之地,又在魔潮压迫下,时隐时现。

  万腾山奇道:“又有哪位剑仙前辈……”

  一侧张衍又是呵呵笑:“你们造化一脉未免太过健忘,都忘了剑园了吗?”

  其实万腾山话说半截,已经醒悟过来,还是被张衍鄙视了一把。但他并不着恼,只是沉默。

  剑园,那处已经被毁灭、被遗忘的墓园。

  人言此地,夜深长见,斗牛光焰。

  张衍冷凄凄地笑:“灵纲遗韵,久埋园中,十有八……呃。”

  那个“九”字未曾出口,却是被彭索以剑鞘重击在腹部,整个人都弯成了虾米状。

  至于彭索,再抬起脸来的时候,双眸都是赤。

  这次,谁都没有阻止他,便是灵矫,也只是往张衍处偷偷送去一瞥。

  彭索立在虹桥之上,握住龙川剑的手指,关节白,对上李伯才,哑声道:

  “伯才师兄,彭索今日别过!”

  “哦,你往哪儿去?”

  彭索长吸口气,忽地露出笑容,北望中天,低吟道:

  “我最怜君中宵舞,道‘男儿到死心如铁’……”

  第二百一十章 灵纲剑鸣 故气余音(下)

  彭索低吟未尽,肩上一沉,却是李伯才揽着他的肩膀,在耳畔低语。感觉很亲近,可是嘴里吐出来的,尽是毒液:

  “看试手,补天裂……以剑补天,何其荒谬?”

  彭索怒挣,却被李伯才牢牢定住:“你现在过去,确实‘到死’了,也许也换来铁心钢胆什么的,不过,死在哪儿呢?路上,只有路上!

  “想壮怀激烈,想力挽狂澜,能这么做的,只有那些剑仙而已,你不成,我也不成,其实,叶半山的份量也不太够。

  “你信不信?如果他现在就被击杀、魔染,你这里……”

  他另一只手拍了拍彭索的心口,然后是脑袋:“还有这里,感觉会截然不同。”

  李伯才嘿然笑:“这就是道德之法的妙用和局限啊。‘拔剑而风云俱起,振臂则天下呼应’的人物,五劫之前,差不多已经死绝了,现在,还是要看正常人怎么做。”

  彭索沉默片刻:“伯才道兄,我之前就想问,轩里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又要做什么事情?难道就是配合无量虚空神主魔祭巫神?配合罗刹鬼王鼎革一界?现在,继续配合魔潮,冷眼看真界遭劫,万物生灵均受魔染?”

  李伯才挑挑眉毛:“这里面的原因挺复杂……”

  话没说完,被他勾着的彭索身上,便爆出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力,硬是在他控制下强行转身,一把揪着他的衣襟。

  两个人挤成一团,李伯才都能感受到彭索身上燃烧的怒火烈焰:

  “我四岁学剑,百年有小成,此后千余年,周游南北,试剑天下,好不容易得到轩中赏识,进入聚仙桥,勤修剑技,日夜不缀……和我这样的修士,聚仙桥上,聚仙桥下,不胜枚举。

  “我们为的什么?为的是成为像曲无劫、原道大人那样的英杰雄才,仗剑行道,无所不辟,否则,我可以去八景宫、去洗玉盟,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可现在,伯才道兄,你们在做什么?做那些‘复杂’的事,做那些没有人能‘理解’的事,你们的剑呢?如果你们不用剑,顶着论剑轩的皮囊,又有什么意义!”

  “意义?“

  李伯才以地仙之修为,重新将彭索压制,将揪着他衣襟的手掰下去:“没有我们,你们又从哪儿去学曲无劫、原道留下的剑技?去剑园之类的墓园?还是去太渊城那样的废墟呢?”

  稍顿,他又道:“既然你说到‘剑’和‘剑修’,你看,那些人……

  “是的,我就是说灵纲山附近,那些涕泪横流的人,他们配剑,他们是剑修,他们也有豪情侠气,很感动是不是?可把他们拉出去,又济得什么事?

  “再往前推,辛稼轩词句横绝六合,扫空万古,可他‘到死’一个步虚剑修,顶得什么用?

  “论剑轩维持到今日,是靠哪个?不是在那儿持剑独舞的叶半山,而是‘复杂’、让你们看不透的造化轩主,是我们这些顶着剑修的帽子,维护剑修的地盘,却连名正言顺的名号都拿不出的家伙!”

  李伯才言语锋芒凌厉,视线扫过虹桥上各个修士的时候,却是平静冷澈,最终又停在彭索脸上:

  “至于什么目的,总不会是那些虚无缥缈的玩意儿。就是曲无劫那一拨人,什么时候又为了‘男儿到死心如铁’这样可笑的目标去战过?哦,是了,你要成为曲无劫,这也算、算是个目标,可死掉的金瞳神将,原来就等于是曲无劫了?

  “你连过程、风格、目标都搞不清楚,最起码的思维都不见,这种模样,活也好,死也罢,也配称男儿?你这么做,老子会笑,叶半山,还有那个拿出灵纲剑图的家伙,恐怕会哭啊!”

  虹桥上这一批修士里面,李伯才的口才若论第二,再没有人能排第一。

  彭索几度欲反驳,都被李伯才封了回去,而这位以其地仙修为境界,真要评点哪个人、哪件事,其高度、深度,也不是彭索区区一个刚迈入长生境界的剑修所能置喙的。

  “叶半山的脾气,这辈子是改不过来了,但他最起码的资本是有的,几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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