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效法昊天,根本育坤元之美;流形品物,生成施母道之仁”。
天地之间,有道韵传唱:
“岳渎是依,山川成仗。大悲大愿,大圣大慈。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祗。”
无穷无尽的元气,分合随意,在玄门体系中流转堆积,无量神通,于焉化现。
这一刻,明黄光芒似是扬尘飞起,弥漫天地,转瞬又是清明。而道境天宫之中,已有一尊帝御法相,与玉皇、勾阵并列,冠冕服衮,威仪厚重,双眸之中,漫见山川真形,阴阳妙化,正是后土帝御。
纯以感觉论,这次甚至比前两回还要轻松。
余慈化出三尊帝御法相,用了三种不同的方法,不只是机变,而是就茫茫天道、恢宏之力,做出的应对,也是腾挪闪掠,攻防转换。
天人相搏,不外如是。
影鬼说得也不太对,其实“天人相搏”真的能长经验的,只要把握住了那一道脉络,多出一份胆气,也有那一份厚积。
余慈个人的、岁月的积累其实不太够,可是太霄神庭、万古云霄、《洞元玉章三气妙化符经》等上清资源的推积,已经将他的基础打得无比牢固,更多出一份多数地仙大能所绝不可能存在的决绝锐气。
所以,在“天”与“人”的对战中,他又胜了一局。
后土帝御一成,归于正位,所谓的“心魔尖锋”,便是石沉大海,无声消融在“厚德”之中。
无量虚空神主没有想到,余慈会用这种方式对付魔劫,但他也有所得。
余慈在后土帝御上的手段,在“天人相搏”上的变化,实在是第一流的,某种意义上,是一种天才式的灵光,对无量虚空神主的参照,相当有利。
当然,一切都是相对的。
心神复归于现实,余慈也是顺势“看”到了无量虚空神主更深层、更本质的的一些情况。
嗯,似乎这是一种矛盾……
“确实如此。”
萧圣人的心念切入进来。
在“道统普化、众妙门开”的状态下,萧圣人同样和余慈有着微妙的心神感应,二人的思维彼此影响,刚刚余慈描画“后土帝御”法相,某种意义上就有萧圣人的参与,此刻,他们也同时察觉到了这个矛盾。
现在天魔体系的状态,任何一个像无量虚空神主这样修为境界的人,到了他目前的位置,都可以做到。
他还是按照元始圣道的规矩,本人的特质,其实并没有彰显出来。
这时候得到的,只是一个更高层次的胁侍魔主,是让真界的魔潮更深一层的劫数。
对玄门体系而言,无论如何也不能允许。
至于出现这种局面的本质,就是灵昧与天魔体系的矛盾作用,是生灵“拔”意念推动和天魔体系“他化”本质束缚之间,一种彼此刺激,又极致微妙的平衡。
不再有碍于灵昧修持,但也是一种共生状态,不至于让人脱离。
那么,毫无疑问,现在要做的,就是激化这个矛盾,打掉这个平衡,让他最具特质的一面展露出来!
萧圣人是想这么做的,他通过心魔大劫,已经实现了与无量虚空神主互锁,两边全方位、各层面的交战,已经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
对萧圣人而言,合道与魔染交互作用,随时可能即刻死亡,但如果能利用战斗的刺激,打破无量虚空神主与天魔体系的平衡,也是可以接受的。
然而,这种方式,其实效果并不好。
对无量虚空神主来讲,在天魔体系的支撑下,几立于不败之地,只要不受难以愈合的重伤,与萧圣人的交战,却是进一步消化“觉悟”的大好机会,境界稳步向上推进,而天魔体系的威能也是层层上涨。
这样不行,天魔体系潜力是无穷的,萧圣人的做法,没有爆力,就不可能击破这个平衡,必须要有别的法子。
爆力……
余慈忽有所悟,视线投向影鬼。
别人不知道,可余慈知道,影鬼知道,某个极其关键的因素:
“……你是在等这个?能做到吗?”
影鬼不语,握紧玄黄,剑器殷殷震鸣,引而不。
无量虚空神主正关注这边,自然也有照映,但看不出有什么动静。
“真的管用?”
“闭嘴!”
影鬼的情绪起伏激荡,但习惯性的对骂之后,反而是平静许多,低声道:
“帮我个忙……”
无量地火魔宫。
在天魔心鼓擂响,《圣典》和《太元天魔根本经》合入共鸣之时,地心深渊,已成为不可接近之地。在其中的修士,有的直接被汹涌的魔意潮汐吞噬、化销,像鸦老、帝天罗,只能是跪伏在九层平台之上,喃喃念颂经文,表示对元始魔主无上威能的臣服。
可在此刻,忽有明月悬照,映彻虚空,将本不应出现的光芒,投入其间。
渊虚天君?
跪伏在地的鸦老一惊,随即心中冷笑:
无知狂徒,这是要招引“元始圣道”的全力反噬吗?
可也在此刻,帝天罗怀中,却是低细明澈的吟声,流淌出来。
第二百一十章 灵纲剑鸣 故气余音(上)
鸦老也好,帝天罗也罢,这一刻都是愕然,
帝天罗反应还是很快的,她按住心口,似乎要压制住什么,但最终还是徒然。
闷哼声里,一道灵光自她脑后升起,在九层平台的汹涌魔气之中,稍一顿挫,便如画卷般舒展开来。
旁边的鸦老,便看到了一幅高崖雪浪,山势如龙的胜景。
景致不动,气韵流长。
图卷之中,分明有层叠流动的剑意,殷殷作鸣。
好像是……灵纲山?
鸦老绝对称得上是见闻广博,一眼就认出眼前景色图卷的源流,由此也看出了更多。
他现,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留影,也不是正在进行的变化过程,而是一个曾经的“刹那”,荡漾出的余波。其中所涉及的神通手段,展现出的修为造诣,几有“仰之弥高”之感。
……见鬼了!
一生出这份心思,鸦老就知道,自己心神是受其所慑,不自觉着了道儿。
现在,他就像看一出诡异的剧目,越是看得深透,却难以理解里面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是折返到一切疑问的源头:
为什么帝天罗身上,会有这么一个明显是剑修重宝的玩意儿……对了,当年她去过剑园,听说还得了一件宝物,只是此后多年,一直讳莫如深。
应该就是这幅“图卷”了。
可见鬼的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眼下,帝天罗还真没法回答。
她虽有根本加持在,但灵光自她身上而起,受天魔体系全盘压制之时,不免也给波及,根本说不出话来,
鸦老得不到答案,而此时,映入地心深渊的月光,已与图卷相合,仿佛是一轮明月,嵌入那片山海胜景之中。
这一过程里,分明有什么因素正持续激图卷蕴含的异力,抗拒本地魔气的压制不说,甚至还从中透出一道锐气,指向了地心深渊处,正放出神通异相的《圣典》和《太元天魔根本经》。
不,应该只是指向《圣典》。
圣典之上,正有一点微光闪亮,与之呼应、对抗。
那是无量虚空神主的真名。
看这份气机联系,鸦老猛醒,难不成,那边要斩圣典真名?
渊虚天君你明不明白正在做什么啊!
对那边异想天开的思路,鸦老想笑,却无论如何笑不出来。
可笑的行为之下,是令人心悸的决绝之意。
鸦老咬牙站起来,口颂经文,在此非常之时,将元始圣道的威严震慑,转化为层层助力。
这种局面下,任由渊虚天君肆意妄为,一个“不作为”的罪名是逃不掉的。
他本就失去了天魔体系垂顾,丢了加持,再抗下这罪名,后果不堪设想。
要阻止……
下一刻,他心神外放,借由天魔体系,在九宫魔域里走了一遭,顺势接入茫茫域外星空,以天魔秘语相召,将两道强绝气息摄引而回。
转眼间,幽暗魔气分流,与他本身力量相激,竟是肋生双翼,乌羽沉沉,浑如鸦翼,却是借当前九宫魔域之力,唤来了仗以成名的“末法双翼”。
两位末法主级别的天魔,临时化入身中,共鸣聚合。
以前还有些负担,可现在,倒是更多几分圆融如意。
这是天魔体系即时给予的加持。
鸦老心神一振,头顶景星升起,道基外化,自然生成神通法力,锁定图卷。
两边气机交迸,在地心深渊,浑茫魔意之中,鸦老自然是如鱼得水,转眼就将图卷之上,跃跃欲出的锐气困锁压制,强行消磨。
山海图景明灭不定,要比想象中来得弱——这样最好!
此刻,天魔体系的全面反击也到来了,鸦老自觉地成了急先锋和引导者,刹那间几百上千重魔意刷落,层层加持,竟把他近年来停滞不前的修为硬推上一小截。
图卷愈地摇摇欲坠,边缘部分甚至已经崩灭。
此时帝天罗也是从全面被动中解脱出来,当机立断,借元始魔主根本加持,迅切断与“灵纲剑图”的气机联系。
宝物再好,若是“太阿倒持”,也没有意义。
“不太顺啊。”
余慈观照地心深渊,眉头锁起。
灵纲剑图竟然在北地魔门的核心之地,他是要说影鬼算无遗策呢,还是运气够好?
可现在的情况时,影鬼的盘算计划面临着很大的变数,有乌羽天魔王在,他和玄黄联手进行的“诱”,再怎么比帝天罗强,终究还有些不足。
毕竟那里不是拦海山,乌羽天魔王也不是东昌子。
“要帮忙吗?”
事到临头,影鬼反而愈地冷静:“你这边还要再等等。”
一语未绝,刑天嘲讽意念切入进来,其实也是余慈帮忙接入。
“还要等谁?你还真指望这个?”
“有说废话的时间,你早干什么去了?”
刑天和影鬼是一万个不对付,可在此时,殷殷鸣啸声里,一剑贯空,也是没有任何迟疑。
通过余慈的明月神通导引,剑意顷刻间降临地心深渊。
不是指向鸦老,直接攻击的话,还未必能起到效果。
其目的是进一步激“灵纲剑图”。
严格来说,影鬼、玄黄、刑天他们三个,都不在灵纲剑图三十二道剑仙剑意之列,但也都能算是参与者。
相较于仅为“影子”的影鬼,和已经洗去血杀戾气、改头换面的玄黄,刑天恐怕是变化最小的那一个。
当年在曲无劫的剑意之下,它只算是做了一次微不足道的传导。
但如今,当年的“传导”,就是桥梁。
而且别忘了,它是当年剑意交汇的中心!
每一道剑意的印记,它都深刻在心。
顷刻间,“灵纲剑图”的真正气象便给诱出来,让那瞬间的剑意共鸣,深嵌进地心深渊,滔滔魔气中去。
域外星空中,昊典倏然止步。
从她这个位置,看向星空深处,稀稀落落,数颗星辰缀在其间,看不到别的;
而往“下”看,真界就像黑暗中的碟子,在相对而言极其“微缈”的月轮下,出淡淡的光,但也有乌云翻腾往来,使之明灭不定。
此时,便在这微光之下,北地无量地火魔宫位置,一道寻常人根本感应不到的低吟震鸣,跨过亿万里距离,直抵她的心头。
此时,她反而闭上眼睛,那一幅山海胜景,剑意共鸣的图卷,便在她心头铺开。
不只如此,那图景的恢宏气象,已经穿透了厚重的地层,顶着滔滔魔气,在无量地火魔宫上空招展。
在渊虚天君明月神通的映照下,一界可见。
“真来?这么花哨,有什么用?”
话是这么说,昊典还是没再动弹,只在这方世界外的阴影中,静静观察,也在等待。
更远处的星域中,罗刹鬼王也是驻身回眸,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或许就是在等这天吧……啧,我可不是指你们叶家,用不用这么急着出头?”
随着凛冽剑意化现,同样素白裙衫的叶缤,无声无息,在黑暗星空中现身出来,只是相较于纤尘不染的罗刹鬼王,先前连番激战中,染下的片片血迹,此时已经形成暗色的污痕,遍体皆见。
感受到剑意锁定,罗刹鬼王脸上微笑依然:
“你这是阴魂不散,还是双宿双飞啊……真界那份热闹,不参与吗?”
叶缤容色平静:“你我之事,私下解决,正当其时。”
说罢,便有一道血痕,显在眉心,全身气机由此激荡,与她平静安然的面容形成鲜明对比。
这一刻,罗刹鬼王仿佛听到了她体内一连串重锤轰击的声响,而到后来,那声音便从重浊转为明澈,最后已经是悠然不绝的长吟,缭绕不散。
如此罕见诡谲的情况,以罗刹鬼王数十劫来的见识,也少有印象。
正沉吟之时,叶缤微微偏头,肩后血光冲起,凌空化为四尺剑器,在骤扬又沉的剑吟声中,落入她手心,殷殷鸣啸。
“……血契咒剑?”
罗刹鬼王目注那锋芒内敛,却不见任何血色涂染,单纯观察,也想不到其源流的剑器,啧啧摇头,又奇道:
“什么内容?当年我想和你订血咒,多好的条件,你都不答应……不是有太初无形剑吗?难道用着不顺手?还是被昊典讨要回去了?”
对罗刹鬼王后续的言语,叶缤不太理解,但心神澄净,不染微尘,只右手持剑,锋刃前指,剑意锁定目标。
“做过一场便知。”
“好啊。”
话音未落,罗刹鬼王的笑容和身形,同时变得缥缈不测,而叶缤,与她几乎同样的变化。
可也在此刻,真界方向,灵光明灭,照映虚空,便是隔了亿万里,罗刹鬼王也有些感应,她暂时不管叶缤,回头去看。
偌大的真界,在这里正像她手中的模具,恰是观睹的最好距离。
但见一道剑光,自东海之上动,劲射西北,苍劲矫健,真力弥漫,激得天风海浪,莽莽苍苍。
其威能也还罢了,可当这一道剑意冲起,无量地火魔宫上空,那山海胜景,剑气图卷之中,分明有一道人影,自海天中来。
那是一个雄壮如山的男子,锦袍玉带,束铁冠,手提长剑,迈步登崖,意气风。
但很快,人影变化,还是那身装束,却是锦袍褪色,胡碴铁青,面上深痕交错,岁月留痕,虽立于高崖之上,海浪咆哮,场景似乎并无不同,可前后对比,便有沉郁悲慨之气,如乌云倾压,覆上心头。
“还是这么个大老粗……孙女可不一样啊。”罗刹鬼王没心没肺地评点。
至于叶缤,则静默无言。
那是她的祖父,叶半山。
剑意图卷上,所留三十二股剑意之一的源头。
因为叶半山的出现,时光长河扭曲刹那,但很快,又回归到既定的河道上来。
和域外相对然的视角有别,身在真界之内的人们,感觉绝不相同。
特别是某些与之关联的人群。
东南方向,以灵纲山为中心,论剑轩划分的势力范围之内。万千修士,大都还在适应新体系带来的变化,不过,真正能定下心来的,并不算多。
中天战场轮番血战,真界摇动,魔潮遍染,这边虽是撑起了一片独立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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