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绕不过去的障碍,就算那边打定主意,不亲自出手,魔染也将如影随行。
余慈、萧圣人都是深谙魔染本质之人,自知光影难分,不可能彻底切割。
可是两人现在都过魔劫,一个弄不好,就是个中央开花,弄巧成拙。
说白了,余慈对目前萧圣人的状态,颇存疑虑。
因为他看得很清楚,萧圣人并没有因为重塑玄门体的“功德”,一洗颓势,四面魔潮依旧肆虐,而且大有进逼之势。
这又是为什么?
当前形势下,有了问题,一定要问个明白。
“是天数,是变数。”
萧圣人开口玄虚,但后面并不粉饰什么:“不瞒天君,眼下情况确实不好。一来,本以为罗刹鬼王便是突入,也要趁我与无量正面交锋,两败俱伤之时。可如今,她早行一步,后续就全然不同……”
他的意思是,若正与无量虚空神主交战中,后者由暗转明,自然有大把办法限制,而如今,无量虚空神主始终藏剑入鞘,引而不,这就很难办了。
余慈就觉得,当下的局面,依稀与他和极祖大战时,昊典压阵的情形仿佛。
不愧是创出“入鞘法”那位啊……
一念至此,也有有些恍惚。
又听萧圣人续道:“二来,便是反噬之故。”
“是那些神道之士……”
“非也。”
萧圣人此时莫名地击响叩心钟,道韵悠悠:
“佛门因果,虽恪于本心;玄门承负,却化于自然。只是,早年蒙道德之法馈赠多矣,仍过不得这一关。如今唯愿一身当之,消此魔劫,不至于有误后人。”
这分明又使了“金科玉律”的手段吧!
余慈琢磨了半晌,亏得他现在见识渐广,才大概想明白,萧圣人是什么意思,当下奇道:
“以圣人所言,莫非此中算计,贵宗竟然无人知晓?”
萧圣人微微一笑,已是默认。随即又道:“先人云: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我一念之恶,自涉因果;八景先人万世之功,解我之厄;然则自我而起,功罪再论,若不消解,实难心安。”
萧圣人的意思大约就是,如果按照玄门法理而言,不管心中起的是什么恶念,用了什么手段,只要客观上取得了好的效果,就是不世之功,恩泽后人;更何况还有八景宫万世遗泽,可助他洗脱罪厄。
可按照因果算法,一切都要“由心而”,虽是善果,却是恶因,也是确实害了千百神道之士,还有动乱中无辜殃及之人,以至于魔劫当头。这些是避不过去的,恐怕还要殃及八景宫的后人。
这就使得萧圣人,必须要有所作为,付出更大的代价。
这里头就包含着道德之法的反噬。
所谓的“名门正派”,真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功德善果,人心所向,都会在某种程度上,帮助修行精进,相应的,如果违逆了此中法理,也会有一定的反噬。
如果正值魔劫,其恶果更会成百上千倍地扩大。
倒是真正的“始作俑者”,也就是罗刹鬼王,别看是玩弄人心的大行家,却从来不在乎这个,也没指望过从道德之法上获益,做起事来,也就愈地肆无忌惮。
对此,萧圣人是用坦然的态度面对。
可是,有些麻烦,也不是态度就能解决的。
余慈就估计,按照现在萧圣人的状态,之前若是有五成把握闯过魔劫,现在恐怕两成也没有。
事态危急,远过从前。
如此,余慈还有什么可说的?
“那就开始吧。”
就在二人短暂交流的这段时间里,八景三十六天的扩张度,已经愈地“力不从心”了。和体系破损的冲击“锋面”,隔了已经有数千里的距离,且还在持续拉大之中。
紫极黄图粉碎,法则体系崩溃,其作用方式,是从根本法则,一路“降下”。
不断拓展、层层扩大,最终抵至衍化的末端法则,也就是一个个聚合而成的实物。
包括真界亿兆生灵。
现在可以庆幸的是,根本法则“降下”,总还需要一个过程。
这期间,其实是境界高、修为深的最先受到冲击,那些全无自保之力的黎民百姓,则还有一点点的缓冲时间。可只要沾上了,就不可能再有侥幸可言。
现在,八景、上清体系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弥合这个“致命空隙”,最好是“跑”到体系破损的冲击前面,先一步立下法度规矩。
这就像是两个人赛跑,谁先扩散到真界全境,就等于是跑到了终点,赢得胜利。
除了西方佛国,仅在法则层面,那里的准备只多不少、只早不晩,用不着他们操心。
萧圣人没有再多说什么,依旧屹立中天,抵御魔劫。
云外清虚之天上,五六位镇守的地仙,有足够的神通法力,推动八景三十六天,行那改天换地之举——虽然只是局部。
余慈确认了具体情况后,果断出手。
这一刻,八景三十六天依旧由中央向外围扩散,上清体系则连缀四方已经形成的节点,暂时稳住局面,也给还没有到来了的八景三十六天,创造出一个较适宜的“环境”。
此时的上清体系,就像是蓬布边上连缀的长索,四面拉伸,“拽”着八景三十六天持续加,更快地覆盖周边地域。
一则以深,一则以广,两个体系一旦重合,就此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
在重塑法则体系这件事上,“深度”似乎要比“广度”更具有现实意义。
毕竟一个是“扎根”,一个只是单纯扩大范围而已。
但情况又不是那么简单。
八景宫看似占据主导,可为了与上清体系合作,本身的体系也要放开,对此类严谨架构来讲,是很麻烦的一件事。一路下来,控制力其实是在不断减弱的。
相反,上清体系完全不需要开放核心之地,外围的开放性却是早有定论,更不用说,余慈明月心象的整合力、穿透力,都是八景三十六天所不具备的,这么来回牵扯、往复重叠,得益着实不小。
不过,其间余慈倒是又现了一件事:
好像两个体系的“穿透性”联系,之前就已经建立起来,且在双方均无自觉的情况下,形成一定的“模糊”区域,最关键的是,罗刹鬼王貌似就是通过这个区域“进出”来着……
也不知萧圣人知不知道这一点,应该是知道的吧。
他有点儿尴尬,更多还是沉吟。
因为在这里,罗刹鬼王留下了痕迹——微不可察,但通过平等天,余慈还真的略有所得。
不过很快,余慈就没有了琢磨其他事的空闲。
一方面,那一场“竞”,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算起来,整个路程还只“跑”了千分之一不到,可是,由于各处连缀节点的分布密度问题,玄门体系扩张的度,也是忽快忽慢,比之如雪崩一般、甚至还在不断加的破坏性冲击,距离又拉大了些。
现在,玄门体系追赶的目标,已经换成了“法则衍化”的边际线。
也就是说,务必要在破损的法则波及到底层具体生灵之前,将体系覆盖到位。
这是涉及生死存灭的度比拼。
那些正在夜色中、月光下挣扎、祈祷、或者瑟瑟抖的黎民百姓并不知道,在他们头顶吹过去的呜呜风声,也许只要再下挫半分,他们以及他们的邻里、宗族乃至于这辈子所接触的一切同类,都将瞬化飞灰,留不下半点儿痕迹。
事态不可能总是完美。
余慈透过月光,也不只一次地看到了,只因为小小的“缝隙”,其间千百计的生灵,包括屋舍、山川、草木等等,刹那崩灭。
这些情景,他不想看,却绕不开。
心弦颤动之时,魔潮的威胁也愈地贴近了。
这就是余慈面临的第二个问题,他现在,等于是与覆盖一界的魔门体系正面对撼。
因为无量虚空神主侵占了巫神体系,在此基础上,感通元始魔主圣道,举界共鸣,将魔门修士、外域天魔联系在一起,形成了浩瀚无边的魔潮,也是魔门体系的显化。
巫神体系同样是他们的依托,可是,随着共鸣程度的加深,魔门体系也是具备了“半独立性”,就像眼前的“外相”——混浊的黑雾。
虽不可能它单独构建一个完整的,可供一切生灵繁衍生息的体系,可当玄门体系一路扩张的时候,又“依附”上来,像是贪婪的鬣狗,想要从上面,再撕几块肉下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共鸣,魔潮中各路魔门修士的数目在持续增长,天魔数量也是激增,整体性却是上了很大的台阶。
余慈连缀各方节点时,理所当然受到了阻碍。
魔潮的法度,精神让余慈必须全神应对。明月在魔潮中起伏,由于天星秘法的映射,每一个区域看到的“月相”都有微妙的不同,但真意如一。
各方修士、宗门不但要适应在明月加持下,与魔潮优点,还要学会如何与明月真意共鸣,才能在乱局起到应有的作用。
只因为,现在魔潮攻伐之术,个体的攻击只是零零落落,真正占据主流的,反而是共鸣衍化而成的种种神通,
在神通之后,甚至还有某种更具灵性的法则结构孕育。
很熟悉……
便在余慈以明月光芒,集束照透了一片黑潮,抹杀其中魔头之后,分明是看到了,战斗之初遮蔽月光,险些让他吃个暗亏的神通,是如何衍化、崩散的。
具体的过程不提,那刚刚消散的丑陋痴肥、令人作呕的肉脂山丘……
这不正是秽渊魔主?
当年在九宫魔域,秽渊看似宝相庄严,实则丑怖污秽的形象,给了他太深刻的印象。
以至于虽是惊鸿一瞥,但可以认定真实不虚。
真的麻烦了。
神通对神通,道境对魔域,未必全部对等,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整体性面前,单个节点,单打独斗,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余慈现在做的也是整合的活计,只是还是那句话:
人心大势,一者顺,一者逆。
一者如山崩浊流,由高就下;一者如向阳花木,节节攀高。
且不说性质怎样,何者更为迅,更为猛烈,一望可知。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魔门体系的整体能力,挥得淋漓尽致。
玄门这边,只能依靠余慈明月心象,整合纷乱人心、复杂资源,泥沙俱下,难辨益害。
魔潮控制不善,一个弄不好,就是给魔劫送菜来了,进来一个,魔染一个。
遑论化现神通、道境?
萧圣人真是给他找了一个好活计……
可回头看看萧圣人处,由于那位道德反噬,心魔大炽,又是第一等的自在种子,引得各路魔物蜂涌而上,神通法术更是玄奇,可萧圣人坐镇中天,还是至少截留了七成以上的魔潮正锋。
这让他也没什么好讲,瞅个空子,隔空传讯,将自己的现告知。
也让萧圣人帮忙判断。按照九宫魔域方位搜索,会不会靠谱些?
他又想到幻荣夫人,当年这位也是化入了秽渊之力,才成就欲染魔主的,不知会有什么见解?
可是,联系的结果让他愣在当场:
湛猫儿你来凑什么热闹?
余慈早就到了分心多用,仍有条不紊的水准,可这时候还是觉得头皮涨。
不过,他一直挂心羽清玄的状态,正好借着湛猫儿这事儿,与碧落天阙那边联系上:
不管怎样,都要提醒一句,现在魔潮涌动,心神万不能有失!
可当心念移转,余慈却是看到,碧落天阙,分明已经与魔潮勾连在一起。
羽清玄已被包围在魔潮之中,眉头紧锁,似乎又遇到了难事。
第二百零五章 生死竞速 天地杀局(下)
作为无量虚空神主……是“前”无量虚空神主一手打造的秘府洞天,又是以“天魔殿”的法度搭建,也许还施以“自信”之术加以封闭,碧落天阙在隐秘性上,绝对是第一流的。
可再怎么隐秘的地方,在连番大战的冲击下,也很难再保持封闭性,再面对遍及真界的魔染、元始圣道的“感召”,终究不免露了本相。
构成碧落天阙的神通法力、还有聚集在主殿中的“信力”先后有了反应。
如此内外相通,很快魔潮涌来,将碧落天阙硬生生从原有的虚空层面“冲刷”出来,化为魔潮之上,一艘载浮载沉的“巨舟”。
原本在这里冲突对抗的六道轮回、七祭五柱等等,也都给刷落进去。
六道轮回本就遭受了魔染,算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七祭五柱依旧是“八风不动”的模样。
羽清玄却不免是给陷在其中,特别是她一直心虑于太玄魔母,不免给魔头可趁之机,一时心神忧乱,气机翻覆。
羽清玄终究是第一等的人物,一觉得心中不对,就收摄心神,以玄门秘传心法,杀灭心魔,割裂外劫。
只是任她反应再快,也料不到碧落天阙现在的变化。
感觉中,碧落天阙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窍眼”,吞吐魔潮,与外界多方沟通,顺着这些往来变化,不多时便形成了一定的法度。
可以看到,周边虚空中,一道道魔纹结成阵禁,变化出种种诡谲形象,同时也改易虚空性质,使之内坚外固。
羽清玄尝试了虚空挪移之法,却被某种特殊的力量消融,连余慈一直不绝的加持,都是若断若续。
危机临头,她反倒是洗去心中一切杂念,慢慢贴近依旧沉睡的师尊身边,视线透过残破的殿门,指向前殿。
能够感觉到,那里,分明是有一个很不起的东西在孕育。
伴此而生,有恢宏之音,赞颂膜拜,辨其意,总是“无量”、“无量”,形成澎湃魔意冲击,四面八方推挤而来。
当赞颂之声推至最高处,什么大殿、天阙,忽地都化为虚无,只有深邃无尽的星空,在视野中无线拓展开来。细观其中,又有无数虚空结构,重叠变化,从无定性。
在此层层虚空之中,羽清玄的大挪移神通,可说是碰到了天然的克星。
可她并没有因此变得束手束脚,相反,她是主动出击,趁着魔纹结构还没有彻底成型,心神观想,照映星空。
太玄一脉,但凡是涉及“星相”者,莫不是利用真实法则,牵引星辰投影,再行衍化。如此不但受限最小,也兼有参照对应、识真破幻之能。
当下,在那深邃星空之中,本是空无之域,有数点星辰亮起,助她一举修正了虚空方位。
那些直攻人心的魔意,被屏蔽在外,眼前,破损的后殿轮廓开始恢复,但只是清晰了片刻,就重新变得模糊起来。
这次不再是魔意幻相的干扰,而是真正“化”去了。
碧落天阙本身,都是天魔一脉的神通法力凝结,在魔潮冲刷下,虚实转换特别利落。
而在外围,因为羽清玄与天外星力呼应,魔潮也是立生反应,喧嚣躁动,没有即时扑上,但前殿之中,却有沉沉的压力,倾注而至。
这让羽清玄明白,之前还在“孕育”的那位,已经“苏醒”过来。
她回眸看了眼仍在沉睡中的恩师,神色平静,心志愈坚。
便在此时,魔潮翻涌的幽暗星空中,忽有一轮明月照彻,清辉洒落,之前若断若续的加持,重又稳定下来。
这是余慈心神移转,明月心象重新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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