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渊虚天君,分明就是借了玄门体系的虎皮,明目张胆,给自家牟利。
偏还给他做成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视若无物 初心存续(中)
想想渊虚天君这一手经营的局面,某些宗门高层就觉得心塞:
“你们就不管管?”
话中所指,就是楚原湘所在的清虚道德宗,也许里面还包括了八景宫。
谁让他们两宗的地仙大能,就是此事的见证者,和消息的传播者呢?
话是这么说,其实人们也都有所耳闻,对于渊虚天君的做法,八景宫似乎还是乐见其成的样子,到现在为止,完全没有干扰的打算,甚至还帮助渊虚天君大力宣传。
比如,见证人之一,身为八景宫的主事人物,那位连山天尊,短短几日内,在不同场合,将此事反复提及达四次之多,且不惜溢美之辞,行事之直白,让人为之错愕。
至于清虚道德宗,同为见证人的伯阳天尊虽不至这般,却也没有否认的意思。
不少宗门高层都暗自腹诽:
“勘天定元在即,玄门这是在‘揉’面团吧……”
谁也不能否认,这件事,渊虚天君也很懂得火候,坦荡开放,又谨守规矩,正合玄门宗旨,谁也无法在态度上置疑他。
要置疑的话,只能去找实质的破绽。
此时就有人搬出确切数字:“初步估计有五千人以上了。到目前为止,没有出现问题,近段时间,北地的战斗烈度还是一般,强度需求不大……”
“五千人,都要加持,又那么随意,多出少进,甚至只出不进,也不好支撑才对。”
“渊……那位真能顾得过来?这种范围,这种数量,可是不断累积上去的。”
“我也是这么个想法,人力有时而穷,那位说是神主,其实还有差距吧,还是可能出差错。”
“这就要看体系结构了,架不住那边基础好啊!当年上清神明、道兵体系,也是恢宏博大,支撑十万、百万都没问题,更何况,紫微帝御就是干这个的……据说他在真实之域的基座,就是根植于此。”
“要是那个,初步估计万人以上没有问题。而且人家也提了,主动是应对魔劫,加持的都是玄门降魔之术,省了不少麻烦……只要不是爆发式增长,那位也有调整适应的空间。”
有人就叹气:“对神主的了解,咱们还是太浅薄了,这种事情,要东海那位估计,才有个准儿。”
此时,新的信息传递过来,却不是湖底,而是湖上。
一众高层看着三元秘阵节点反馈回来的各项细微变化,短时间内都有些迟疑。良久,才有人道:
“确实是有力量撞击秘阵的迹象,从其迅速消减的势头来看,控制力很强。后续的动作更难捉‘摸’,是远遁,还是……潜进来了?”
“那两位,还真是带了根尾巴呢!”
说得轻松,其实没有一个人敢于小觑这种变化,他们的心思已经被余慈和羽清玄‘弄’得草木皆兵,对这个明显有因果关系的反应,绝不会等闲视之。
更别说,眼下正是飞魂城湖祭的当口,出点儿什么意外,各家脸上都不好看。
当下又是一通忙活。
至于湖水深层区域,余慈和羽清玄倒是比那些关注者专心得多。
成功突入三元秘阵之后,他们便确认,诸阳的威胁,确实被隔在了秘阵之外。三元秘阵确实能够有效地干扰“天遁杀法”。
两人立刻就专注于当前的状况——借大挪移后虚空震荡,理清湖底两界交汇处的复杂结构。
这种事情,余慈被三方虚空折腾的时候,也做了不止一回,至于是不是会得罪洗玉盟,会激起湖底怎样的变化……回头再说罢。
这次挪移的过程中,两人是密切合作。
由余慈扭曲虚空,羽清玄斟酌发力,此过程中,又是余慈警戒;之后,面对三元秘阵的阻碍,就靠余慈定位,羽清玄掌控。
两边配合得不能说是天衣无缝,却也是有惊无险,只在湖底深水层,掀起了一波虚空动荡。
两人仔细感应难得的虚空冲击波,来得不容易,冲击力自然足够,就像是在黑暗中抛出一根火把,燃烧殆尽之前,可以照亮很多东西。又像是无孔不入的流水,层层渗入复杂交织的虚空法则结构中。
两人再通过震荡反馈,抽丝剥茧,对这片区域的总体结构做一个大概的了解。
洗玉湖固然难知其深,但在广度上,毕竟还是有限的区域,特别是靠近真界的这一端,就算受到“水世界”的影响,也是存在着一个渐变的过程,只不过能够将这种“渐变”分析描画出来的人物极少,也缺乏现在这样的“机缘”罢了。
余慈和羽清玄便标注了许多区域,都是极有可能与太霄神庭相关的地点。
但要想一鼓作气,锁定位置,似乎还差了些。
问题仍然很多,特别是水世界的特殊影响,那里的法则结构,比较特殊,需要进一步解析。
而且湖底妖国要比想象中严密得多,虚空震荡的侦测效果很好,却也会惊动很多人,包括湖底妖国的大妖。
此时,羽清玄就颇有些惊奇:“看这妖国,法度森严,倒是比当年强了不少。”
根据他们的侦测,湖底妖国内部,很多区域都有封禁,连环排布,相当高明,倒像是一个传承多年的大宗气象,和人们想象中,野性未除的妖物,颇有些差别。
这些年,洗玉盟倒似漏了不少好多西下来。
余慈和羽清玄都不想与湖底妖国发生冲突,便回返湖上。洗玉盟各方势力对他们的到来,似是准备不足,又或是有意观察,给了他们一个空当。
余慈就请羽清玄到宜水居安歇,自己在那儿转了一圈儿,顾不得小九“嘿嘿嘿”的冷笑,马不停蹄去薛平治处,有些事情,确实要办了。
虽说是真身到来,不过能做的事,前面的分身也做得差不多了,并没有惊动什么人。薛平治便正给雪枝“安胎”,没有过来招呼;骆玉娘则是奉师命去了“飞瀑界”,与一帮朋友重置基业,可以想见,几个月的功夫都回不来。
也因此,亲来迎接余慈真身的,只剩下白衣和栖真等几个‘侍’婢而已。
这里面,白衣自然又与别人不同。
她是来请罪的。
擅自请雪枝回来,却附带了“巫胎”这么个大麻烦,这个责任,她是无论如何逃不掉的。之前余慈分身请了雪枝、请了薛平治,偏偏略过了她,那份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她自然不能含‘混’过去。
房中,余慈大马金刀坐在椅上,白衣便跪在他膝前,言述请来雪枝的种种,也将她与夏夫人、慕容轻烟、赤阴等人的关系一一道来,反正现在两边已经算是“盟友”,她又只是负责情报收集工作,说得倒也坦荡。
只是,这位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余慈安静听着,眸光亦是静澈,直视白衣,也是穿透了一切阻碍,进入形神交界地,看她念头起伏生灭;也通过情绪神通,体察她心绪变化。几次三番下来,看不出任何破绽,倒是觉得,这一位心性修为,竟然又有提升。
白衣虽是跪伏人前,做恭谨之状,其实心中念头活泼,意绪纯粹,形神内外圆融明透,哪见得丝毫惧意?就像是当年余慈学自梦微的“无瑕剑圈”,一切外在压力,都化消在这形神圆满流转的状态下。
她是怎么做到的?
余慈的修为、境界都还在她之上,但棱角分明,心中牵系太多,说起“圆融”这一项,也还不如。
不知怎地,看着这圆润流转的情绪状态,余慈心里便有某种冲动:
很想仔细触‘摸’、把玩,仔细推究一番,再看看她的极限。
就像猫儿玩‘弄’线球……很有‘诱’惑力的样子。
什么跟什么?
余慈都自嘲而笑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捏住了白衣的下巴,将她雪白的面颊往上抬。
这种姿态,都不能叫暗示了……对吧。
看白衣眼波流转,似羞似恼,其实心绪都没有本质的变化,却又不是一潭死水,而是在流转间,生出千姿百态,绚烂色彩。
真有趣!
余慈不是矫情的人,既然都到这一步了,也没必要再绕什么弯子,一笑起身,将白衣扯进了内室。
天色又暗了下去,室内的温度有些上升,余慈闲散地侧躺在‘床’榻上,白衣纤长的身姿,不着寸缕,贴身而卧,散乱的发幕半遮住她的面颊,气息微微。
此时,余慈眼神深幽,几不见底。
确实很有趣。
白衣的“圆融状态”,不是真的坚不可催,特别是在遭受巨大刺激的时候,自然会崩解开来。
然而不管怎样,总能够在短时间,重又恢复。
而在此期间,迸发开来的意念情绪,忽如灼热的岩浆,忽如冷彻的冰泉,自然喷薄流泄,与他的意念交织,又是往复冲刷,总能带给他非常奇妙的感受,偏又很难见到洪流平静舒缓之后的“沉淀之物”。
这究竟算是怎样一种状态?
余慈恍惚中,对这样的感觉,又有些熟悉。
嗯,这么明透圆融,让人无从下手的状态……
黄泉夫人?
猛然跳出的想法,便如一把锋利冰刃,直‘插’心头,让他心中为之悚然。
这心绪好没来由,但旁枝侧出,让他心里转出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
莫非当年的陆沉,就是这么被‘诱’惑的?
因为心绪变化,肌体罕见地有些僵硬,贴身的白衣立刻就察觉出来,有些疑惑地偏头,发幕滑落,又将绝美的姿容显现……
余慈反而定下心神,只将刚刚那份感觉牢牢记在心底,坐起身来:
“赤阴那边……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五十三章 视若无物 初心存续(下)
余慈此时问起赤阴,便是要处理前面种种未解的疑惑。
白衣的状态太过奇妙,不好下手,赤阴也许是个更合适的突破口,至少也是一个很好的参照。
对于此事,白衣的态度倒比他更积极:“赤阴啊,现在应该是在做晚课,要她来吗?”
“嗯……”
“栖真,去请赤阴师姐过来。”
门外一直静候的栖真,用还算平静的语气应了声,迅速离开。
余慈突现发现,事态的方向有些偏了……当然,从他和白衣滚在一起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偏了。
而从另一个角度看,这倒又非常符合赵相山的思路。
只是,如今这位率先提出以上思路的智囊,正缩头缩脑,躲在云楼树后面,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眼下这种情形,还要关注,就真真是找死了。
余慈本还在想,要不要换个地点、方式什么的,被白衣越俎代庖这么一说,也懒得动弹了——别人都这么想,他又何必急着撇清呢?更何况,他也承认,此时此刻,他心中正泛起波澜。
稍定心神,余慈还要思考,怎么从赤阴处获得几个关键要点,而此时,屋外脚步声由远而近,没有半点儿犹豫,一直到门前。
随即,来人堂堂正正,推门进来,且没有任何迟疑,掀起帘子,进了里间,面对都是不着寸缕的余慈和白衣,目不斜视,也毫不回避,叉手行礼:
“赤阴见过天君!”
礼数周全,话音铿锵,如刀剑交鸣,虽在旖旎室中,却自有百折不屈之气。
余慈靠在榻后壁上,眼睛微微眯起,来人直白坚决、不坠志气的态度,让他微微怔然,也不免感慨。
这就是赤阴……但这也不是赤阴。
此时的赤阴,大概从晚课中被叫起,衣着罕见地比较随意,内里是一件居家常服,长衣直垂脚面,看得出还比较轻薄,显露出素纱长‘裤’和笔直的‘腿’线,在外则是临时裹了一件华丽丝绸披风,聊做遮掩。
在余慈眼中,此时的赤阴,就像是她所穿这样,外面的坚决,只是那一件华丽的披风,真正的心理防御,则是那什么都遮掩不住的细薄常服,至于真实的她……
她以为,面对一位已经迈入真实之域,又精通情绪神通的强者,能够遮掩住什么?
从这一点看,赤阴比白衣的“状态”,逊色了不止一筹。
可是,一个曾经呼来喝去,随时可以灭杀的懵懂小童,如今却将自家命运攥在掌心,生杀由之——谁面对这样的经历,能保持住平常心?
平静、从容和坚定,要做由衷而发、内外如一,何其难也!
倒是余慈,心中某个角度,仿佛在刹那拂去了尘埃,变得明亮通透起来。
任何心理都是客观存在的,比如“优越感”。
人与人之间的比较、竞争,殊而又平衡,也是天人法则的一部分。
此时,赤阴心中有多么低落,他心里便有多么高昂!
这很幼稚、很卑劣……吗?
这一刻,余慈想到了羽清玄。
在拦海山外,羽清玄教他不失本心、不离初心。
他的本心是什么,是个很空泛的概念;但作为“初心”,还能有多复杂?
现在余慈不怕说:
当初在双仙教的少年,面对强大、残忍而又美丽的赤阴‘女’仙,萌动的心思,不外乎战而胜之、压而服之、收而纳之……
这是赤阴烙刻在他心里的思维痕迹,也是少年不甘于人下的本能体现。
堂皇也好,阴暗也罢,可笑也不怕——此时此刻,它们分明都还在。
纵然数十载激流奔涌、泥沙沉淀,可就这么刨出来,竟依然如明珠般皎然。
而且,不是一颗,是一串!
人之所以为人,我之所为我,一整条脉络,从开始到现在,清晰演变,莫不呈现,或有异化,却不失本源。
余慈很欣慰,很坦然。
在这样的“成果”面前,罗刹鬼王的安排、夏夫人的谋划,都算不得什么了。
他也无需掩饰什么,对赤阴招手:
“来,你过来!”
一句话,击溃了赤阴所有的心防和尊严。
赤阴没有拒绝,也没有拒绝的意义,她面无表情,低垂眼帘,惟有入鬓的长眉还带着些许冷意,就这么慢慢趋前,到了‘床’榻边缘。
余慈探手,轻抚她细腻如玉的面颊。
赤阴终于抬眼,眸中冷光凝定,然而她下一个动作,却是伸手,松开了颈下披风的系带。
丝绸披风无声滑落,映着灯光,薄衣之下的肌体,分明在绽放光采。
余慈笑了起来,没有阻止她。
赤阴现在不需要同情,不在乎伤害,若他赠予所谓的怜悯,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只会招来赤阴心底的冷笑。
这个人的“初心”在或不在,余慈不知,但她“本心”看来是在的!
正因为存在,两边心与心的碰撞,注定了仇怨和不谐。
这就对了,为了存在、为了抗争,手段无所谓,只要承受得住冲击和反噬。
悲剧在于,某些人会在抗争中‘迷’失,在手段中灭顶。
这也算是“道与术”的差别。
长生不是“道”,却“几于道”,是道的近途,除此以外,一切心术权术,应该为“长生”来服务,而非相反。
最明显的反例,就是夏夫人。
可以确认,夏夫人已经‘迷’失了,虽然到目前为止,论境界、心术、权位,夏夫人都在赤阴之上,可只要赤阴不死,保持住现在的心态,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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