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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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 第8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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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双鹤应对的方式没问题,如果非要说异常,只能说是节奏了。

  刚刚幽煌也在心中复推一遍,感觉中,后面追击的李伯才,剑气拦截不算太果断,几次发力,都留有余地,没有强行改变苏双鹤的方向,倒像是一场有目的的追逐。

  其中微妙处,很值得揣摩。

  至于更详细的情况,要在更深层水域,深入湖底妖国,贴近水世界,才能看得出来。

  幽煌面无表情,心思并不平静。

  看这情形,难道真的走漏了风声?

  怎么会呢,相关事宜,应该只有他们两兄弟知道……

  正琢磨的时候,楚原湘反倒提出了邀请:

  “要不,一同下去探探?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幽煌断然拒绝:“湖祭就在眼前,我还要巡查一番,就不陪楚兄了。”

  楚原湘哈哈一笑:“理解,理解!那我先行一步。”

  笑声中,就那么转身离开。

  幽煌盯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无踪,脸色阴沉。

  其实,幽煌肯定是要到那边去的,但绝不会与人同行。现在的局面下,凭吊勘验的理由只能用一次,必须珍惜。

  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他本来能安排得更从容的,谁能想到,苏双鹤的胡说八道,偏偏就触及了真实!

  以苏双鹤的心计,竟然如此配合攀咬,简直是脑子有问题……还是说,那家伙真的听到什么风声?为了保命,添油加醋地讲出来?

  幽煌转回秘府中去,要了间静室,认真思索。

  回想起来,原本按部就班的计划,第一个变数,就是因夏夫人与渊虚天君私会,引出来的“受孕”之事,直接导致夏夫人根基动摇,让他不得不站上前台。

  此事的信息源头,一直没查出来,极大可能是夏夫人的近人……

  在这件事上,幽煌承认,自己行事不当,过于操切,引起了夏夫人的警觉。

  但这也是他听到了外界风声,觉得局势紧张,迫于压力,想要加快进度。

  说到底,还是对情报的分析出了问题。

  幽煌一直以来,都非常重视情报收集,他信奉的是综合分析,客观查验、计算,最大限度避免主观倾向影响。

  眼下形势复杂,他决定把相关信息重新梳理一遍,理顺每个环节,否则不会安心。

  “本是无有生有,却硬生生给做实了,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主上谬赞了。”

  “不,确实是好。步影斗篷虽确信是在苏双鹤手中,可放在何处,谁也不知。你在蜃影玉简上动的手脚,却是以假乱真,把李伯才、幽煌都给瞒过,真的不简单。”

  余慈对赵相山的做法,不吝夸奖,也着实觉得神乎其技。

  这种时候,赵相山倒是越发地谦逊了:“现在飞魂城的重心全都落在湖祭上,幽煌也是本能地在转移压力,我只是给他一个理由罢了。况且,幽煌这种人,性格分明,确实不难对付。”

  “哦?”

  “幽煌此人,严谨细致,却不精于判断;赏罚分明,却只能循规蹈矩。他也有自知之明,所以从不信任单线的情报,而是多线汇总,综合分析,更多时候,是‘计算’出结果。”

  赵相山一层层剖析下去:“这种分析方法,需要足够丰富的信息渠道。然而洗玉盟的公众信息一直是缺口,直到北地舆情图出现,才有缓解,但还没有真正成气候,各种信息来源,看似千头万绪,其实就那么几个。

  “更大的问题是,这种分析方式,最好还是有一个团体,避免思路重复受限,然而幽煌是孤臣,面临机要之时,身边没有商量的人,思维惯性很强,计算时,又过于相信重复性的细节,深入了解之后,很容易牵着他的鼻子走……”

  余慈听得点头。赵相山说着容易,其实也是长期腐蚀……呃,是长期用功的结果。

  当前,赵相山最大的价值,在于多劫以来,对洗玉盟深入的了解,以及经营的丰富“人脉”,

  人脉有多个层次——当时,被问话的管事没问题,但管事的手下有问题;

  也有多个环节——苏五的死没问题,但其死后遗物保管有问题。

  再加上赵相山又早有计划,顺理成章就给做成了,且是天衣无缝,极具说服力。

  除非突然在哪儿翻出步影斗篷的正品,否则谁都会认为:

  苏双鹤确实把步影斗篷放在了内书房,其管家还登记造册,确凿无疑。

  这可不是针对幽煌一个……

  赵相山还在谦虚:“幽煌不过中人之资,能取得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一是意志坚定,二是血脉基础,三就是宗门资源堆积。但到这个层次,这些都不足恃,幽灿‘闭关’之后,夏夫人能占据主位,非是无因。

  “但在真界之中,归根结底还是实力,像夏夫人这般,一旦失势,立刻就给打回原形,反而没有给幽煌反省的机会。”

  余慈微微点头,心中有些可惜:

  赵相山的无极阁已经崩溃,这些年铺设情报网络也随之散去大半,不能尽为所用,否则现在还要从容得多。

  但又很庆幸,若真留这家伙为敌,麻烦还不知有多少……

  正想着,赵相山那边又收到消息,莞尔一笑:

  “主上,蕊娘子在庄园遭袭,幸未受伤。”

  “这就算放出风声了吧。”

  “是。”

  第一百五十一章 真假不分 禀性难移(中)

  对余慈这边来说,事情到了这一步,有步影斗篷这么个幌子在,都不用他们这边再发力,有心人自然会把前后事件联系在一起。

  鬼王锁环在幽蕊身上这个信息,在巫门内部也不是什么秘密,肯定会有人把风声透露出去。

  这个消息,牵扯到巫门、论剑轩还有天遁宗,极有噱头,形成流言也不费力,只要稍加拨弄,就能将虚虚实实的情报散播开来。

  什么天遁宗步影独门秘法;

  什么七代步影临死前的加持;

  什么阴阳叛宗的究极原因;

  不管合不合理,值不值得采信,却足以给天遁宗一个介入的理由。

  不止是天遁宗,绝影三遁、天遁杀剑的价值,便是傻子都能明白。

  据赵相山讲,天遁宗一直以来,都以高压姿态保护宗门典籍,严防死守,动辙灭人满门,也是由于其门中心法,确实不像玄门、佛门那样,有天然的体系区隔,也不像剑道法门,排斥外道,而近于实证、应用之道,入门较易,一旦流布开来,就很难再刹得住。

  如今,若能得到一部成就“步影”的秘典,谁不愿意?

  有争有抢的,才是好的。

  待到信息失控之时,由不得天遁宗不疲于奔命。

  当然,作为一波设计的最终目标,也是此界最顶尖的杀手宗师——诸阳的敏锐、耐心、抗压能力,都是超一流的,能不能引导过来,还在两可之间。

  要是他一门心思就守在拦海山外,等着余慈和羽清玄虚空大挪移的时候动手,余慈也就认了。

  这一两个月下来,羽清玄的伤势已经渐渐好转,初入地仙境界的滞涩感觉也褪去大半,诸阳真要强行刺杀,就要有被反手打灭的觉悟。

  早年,赵相山也与诸阳打过几回交道,觉得此人不是那种“强攻硬上”的性子,这也不符合天遁宗,乃至于他本人的利益。

  毕竟,罗刹鬼王画出的大饼再好看,也要吃到嘴里才行!

  不管怎么说,面对诸阳这种难以预测的变数,余慈开始明白,当初罗刹鬼王、大黑天佛母菩萨为什么要杀他而后快了。

  怎么看,都是幽煌这种可以预测、乃至可以操纵的对手,最是爽利。

  他又问赵相山:“各方的焦点,肯定还是在夏夫人、在巫胎之上。想来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这段时间,夏夫人的被动局面来得蹊跷,有没有可能测出来,各方用力的方向?比如说,例用幽煌做了什么,达到这个效果,再反推回去。”

  赵相山答道:“确实能收到一些风声,但正如前面所言,洗玉湖这般,信息渠道有限,所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反过来也说得通:走蛇路的多数是蛇,走鼠道的大半是鼠。

  “巫门血脉为尊,大都沾亲带故,且受各方压制,向心力较强,‘蛇鼠’相对较少,但更为集中。很多时候,各方都是用同样的情报源,只在关键位置安插值得信任的人手。这样一来,往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再说,这等情报脉络,不过是寻常。当今之世,神通妙化,才是根本。便如主上的手段,真作用上去,什么都难以查觉。”

  余慈知道赵相山话中的深意:他已如此,相应的,罗刹鬼王也一样!

  这是要他小心谨慎。

  在心内虚空说着,外面却是雪枝到了。

  “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幽煌捏眉心,错判形势的根源,一时千头万绪,哪能这么轻易找出来。

  而且相关的线索,大多在亿万里开外的飞魂城,一时间也拿不起来。

  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结果。

  至此幽煌也是醒悟过来,他还是钻了牛角尖儿——穷究之前的问题,除非是有决定性的突破,彻底锁定幕后黑手,否则很难有实际的效果。

  现在他需要关注的,是局势的演化,是否就是“幕后黑手”需要的。

  他不惮以最糟糕的可能去推断。

  如果说,到目前为止,包括这一场“湖祭”在内,都在幕后黑手预料之中,那么,对方也是必然会再动手脚的。

  祭礼前,他可以严防死守;进行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这项进程,他插不了手……

  这还罢了,更可怕是在后期,涉及到生死转化的巅峰法则,在当前这种局面下,当真是生死不由人,一旦引起了包括渊虚天君在内,几位精擅生死之法的大能注意,不管前面做得多么完美,都可能前功尽弃。

  这本来就是一项不能见光的计划,如今陡然惊觉,很可能全在别人的影响、控制之下,作为最关键环节的夏夫人,已经被盯上了,甚至还是“万众瞩目”的程度……

  这不是笑话吗?

  虽然按道理来讲,纯粹是幽、夏血脉的巫胎,过关没有问题,然后尽可以沉淀下去,待这一波风潮过后,再图后计。

  可现实中,一旦撕破了脸,谁还管你道理不道理?

  洗玉盟的处事原则,在这上面,不值一文。

  护不住、沉不下……怎么办?

  在看到论剑轩的霸道、洗玉盟各方的暖昧、还有仍测不出源头的“幕后黑手”的威胁后,幽煌突然发现,他在城中的设计,未免有些一厢情愿了。

  此时此刻,便是以他坚定的意志,都有寒意层生。

  不想还好,这么想下来,心头就有强烈的不祥之兆,对一位精通巫法的大劫法宗师来说,真是最要命的情况。

  一想到那后果,幽煌心口就像是燃着火,再也忍耐不住,起身出了秘府,沉着脸潜到更深水层中去。

  虽说幽煌胸口火烧火燎,但最起码的理智还是有的,一贯以来严谨的作风,也让他严格按着流程,先到“灯塔”祭台那边,与三位赶工的耆老见面,还花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仔细勘验进度。

  能耗费慕容轻烟和幽蕊宝贵的生命力,一同前来的三位耆老,自然有他们的根底在。

  其中有一个叫“幽楼”的,论辈份甚至是幽煌的叔祖,同样有大劫法宗师的修为,也是祖巫堂的首座,当然,也是看夏夫人最不顺眼的人之一。

  至于其余二人,也都是飞魂城大巫血脉的代表人物,都有长生境界,在幽楼的带领下,工作还是很扎实的,根本轮不到两位灵巫插手。

  事实上,那两人修为有限,除了在祭祀之时,受巫法神通加持,可以排除水压,正常情况下,也确实插不上手。

  幽煌和幽楼简单交谈几句,幽煌自不会说起现在的麻烦,只问:

  “这两日,可看到有什么状况?”

  “热闹得很,在妖国内外来来去去,是看咱们的笑话吗?”

  幽楼有点儿倚老卖老,对幽煌也是用后辈的语气:“你怎么也是副城主,该使手段的时候,不能手软嘛!”

  “楼祖说的是。我准备先下去看看情况。”

  幽煌也算是找到了合适的理由,不再多说,继续深入。

  神意渐渐散化入水脉,感应范围很快突破了百里的极限——在洗玉湖深层,能抗过水压,做到这一点的,除了那些地仙大能、或者精通神意攻伐的如楚原湘、武元辰等人,便只有巫门强者了。

  地利优势,越往下去,就越分明。

  正因为这种优势存在,幽煌能够以比较超然的视角,观察深层水域的种种微妙变化。

  之前,幽楼说什么“来来去去”,是夸张的形容。

  这么恶劣的环境下,就算天阶、地阶的大宗,也不可能随便拿出十个八个的劫法宗师,轮流到湖底,只为看飞魂城的笑话。

  这些人里面,至少有一半以上,是为了至今不知所踪的“太霄神庭”而来。

  前些时日,也就是苏双鹤第二元神殒灭前不久,临近真界与水世界交界处,一处脱离了洗玉盟监视的秘府突然爆裂,吸引了洗玉盟高层的视线。

  问题在于,此事和苏双鹤的事并没有矛盾冲突,叠加在一起,造成了更为集中的后果——即使两边的直线距离达数千里,在湖底妖国的特殊环境下,近于天堑,却也没能影响到人们的“热情”。

  对幽煌来讲,这当然是不利的。

  他没有刻意避开这些“同道”的感应,偷偷摸摸潜入,说不定会弄巧成拙。

  真正的掩护,来自于湖底妖国的纷杂气息,

  越是接近于妖国的内部区域,各种妖物的气机便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锅沸汤——这群妖物还保留着原始的习性,更习惯于划出“领域”,就像是长生中人的“猎场”,且没有任保收敛控制的意思。

  托巫门前辈的福,幽煌的气机很大程度上与湖底妖物相类,这就是天然的保护色,就算有人能够锁定他的位置,却也无法进一步确认他的神意趋向。

  幽煌也是好久没有到湖底妖国来了,神意散化,渗入水脉的时候,隐约觉得,湖底这些受“巫神灵水”影响的妖物们,其实是“规矩”了不少,各种“领域”的接触,更有法度,不至于酿成过份激烈的冲突。

  颇有长进啊……

  幽煌也没多想,神意在水脉中,很快切入了事先确定的特殊层次,并且立刻就得到了回应。

  “大兄!”

  “煌弟辛苦。”

  “大兄近日可安好?”

  “不好不坏。”

  第一百五十一章 真假不分 禀性难移(下)

  对面的回应倒是轻描淡写,可幽煌半点儿也轻松不起来。

  因为他知道对面,也就是他的大兄,飞魂城主幽灿的现状。

  上一劫末,正是上清宗与魔门交战,如火如荼之时,北地动乱,洗玉盟各宗都被卷入。

  当时的飞魂城,虽然贵为天阶宗门之一,其实实力比之四明宗还逊了一筹,至少,在四明宗的镇宗地仙未在大劫中殒灭之前,是这样。

  别的不说,只看大劫之后,丢了地仙的四明宗,依旧能稳稳顶住上清宗破灭后的空缺,便可见一斑。

  飞魂城之所以跨入天阶,大半是因为洗玉盟的平衡需要,占了四明宗的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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