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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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 第8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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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怎么看出来的?

  地仙大能的神通,余慈是不太懂了。但心内虚空中,确实感觉到,承启天微微共鸣,云楼树更有飒飒之声,而万古云霄的符箓,确实与之相勾连,应该是羽清玄用了某种方式,探测其奥妙。

  等等,他们不是在讨论如何帮羽清玄恢复元气吗,怎么绕到这上面来了?

  “羽宫主……”

  “万古云霄,中有道韵,道韵乃物与理之交融,介质是人之本心。我观这结构,物性也好,法理也罢,都没有问题,但是,于心有碍。源头还要回到‘物’和‘理’上去找。”

  “……”

  余慈真的败了,无奈之下,只能顺着羽清玄的意思,问道:

  “以宫主之意,源头在何处?”

  “最基础的认知,最基本的反应,最本能的欲望,不外乎此类。”

  第一百三十章 意存人失 心撩剑至(上)

  虎辇玉舆隐轮之车在云层下飞行,方向指向西南。车上的符阵自发隔绝了外界的风声,使得车内的狭小空间颇显静谧安然。只有羽清玄的声音,汩汩流动:

  “你的路子杂,机缘多,很多难关,多方合力,触类旁通之下,也就解决了,不免就少了一番磨砺。我不是说你见识不足,而是有些时候,‘琢磨’事情,比‘解决’事情更重要。

  “当年我也有这个问题,否则也不至于在强渡四九重劫时,因意外而动摇,以至功亏一篑。还是这百年来,伤势难愈,恩师又不在身边,日夜惕厉自省,做足了水磨功夫,还多次反复,才有了今日成就,有些东西,不是‘天赋’就能替代得了的。”

  余慈静静听着,并没有因为羽清玄话中有些离题而不耐烦。正相反,他现在心中一片沉静,意绪随着羽清玄的话音流动,似乎能看到,这些年里,羽清玄一边坐镇蕊珠宫,抵御不怀好意之人的窥伺;另一边还要分身走遍真界,寻觅恩师线索下落,究竟承受了怎样的压力。

  “你的心性如我当年。”

  羽清玄是第二次说类似的话了,这更给了余慈某种类似于共鸣的感觉,字字句句都听得认真:

  “我们的心性,年少时不说格局大小,都还过得去,较常人为优。恰是如此,少了许多顾忌,常施以重锤猛火,而少了淬火精炼,这样的人,前期往往是突飞猛进,锋芒无匹,但到了一定阶段,韧性就有不足,更少一份圆融,破绽裂纹深种,而浑不自知。

  “比如你,若你他日与天道法理相搏,我并不担心;可与某些人接触对敌,恐怕本心状态,未必能发挥最好效果。”

  “这个……”

  余慈正要说话,手腕微温,如贴暖玉。

  他低头,却见是羽清玄的手指,从手链上滑落,轻放在他腕上,肌肤相接,体温互通,一时便愣了。

  羽清玄微笑起来:“看,你明知我是讲解示例,依旧心思不属,这绝不应该——你在北地三湖的名声,可不是这样,我在南国也听说了,你对夏夫人、华夫人,还有什么白衣,可是威风得很。”

  眼下的余慈,才是明知羽清玄在逗他,却还是忍不住大窘,至于生气什么的,他想发作都发不出来。

  “羽清玄比夏夫人、华夫人强到哪里去吗?显然不是的,你是当事人,最是清楚不过。你能在她们面前挥洒自如,甚至占到便宜,是因为你以本心应对,不滞于他物;可对我,似乎不是这样。”

  余慈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咳,羽宫主……”

  “天君,且听我讲。修行之道,由人而非人,物性对人心的影响局限越来越小,先天的本能逐步地消失、异化,受到的干扰也越来越少。正因为如此,理想状态下,只要正常发挥,每个人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但事实并非如,就算物性上,你我已经‘非人’,但曾为‘人’长年以来的固定反应,多少还有留存,‘人’与‘非人’间的变化过程越短,留存得自然也越多。

  “你如今发窘,不是现在的你发窘,而是以前的你做出了反应,可算是念旧,将过往的痕迹因袭下来。可就是这些已经没有了根基的‘回路’,使你、还有我,常为人所算。”

  余慈听出来了,羽清玄除了指点他,也许还在感慨些什么。

  这真的是“共鸣”吧,从见面后直至此刻,余慈还是首度把握到她的情绪脉络。

  也因此,余慈的回应就更“讲究”了:“总不能把这些都除掉吧,除掉那还是‘我’吗?”

  果然,羽清玄赞同他的话:“一片空无,哪有心可言?”

  羽清玄与他视线相接:“其实很多人都有你这样的经历,没有了物性的凭依,人心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这种不适感,会使得一部分人如你般,在以前心态的虚妄中拔不出来;还有部分人,则是干脆偏移、丧失,还自以为是,更加可悲。”

  “这就是宫主所说的‘基础’、‘基本’之意吧。可物性的基础已经变了,又怎么解决呢?”

  “有人是一步一个阶梯,时刻把握本心,火候到了,自然成就;有人是重新定位,在天道中、在法理内寻一个参照;有人则干脆不断加大形骸物性的刺激。但无论是哪个,此事都全无捷径,只有一点点地磨砺,以求保持或改变。

  “至少……便如你,要做出正确的应急的反应。

  “毕竟,完美的状态或许存在,但那定然是佛祖、道尊的领域,任何人都只能求一个时间段内的近似而已。

  “包括那位魔主,也未必能成,但那位肯定是最擅长利用此间奥妙的存在。

  “你的本心修为,其实就是在灵昧之法上,还是有些逊色,‘不滞于物’,对我等修行之人说来容易,其实没那么轻松达到的……也更要小心魔主。某种意义上讲,只要有心魔,就与其相通,他不会特别注意某个人,但若与他特别有共鸣,就不好说,会发生什么了。

  “还有一位,就是罗刹鬼王,不久后,我们的对手,其真幻法门,最能迷惑本心,不得不防。”

  余慈听明白了,绕了一个大圈,羽清玄还是劝谏他的修行格局,选择需要谨慎,过于杂乱的参照,不利于心性修养。

  余慈承认,相较于那些老牌的强者,他在老辣圆融上,确有不足,这番苦心,他能理解。只是很多东西,尤其那些塞进心内虚空的,都是强买强卖,想扔都扔不出去。

  他只好故作不知羽清玄的真意,就事论事,虚心问道:

  “要做正确反应,有没有什么确凿有效的办法?”

  马上要和罗刹鬼王开战了,由不得他不上心。

  羽清玄微笑看他,余慈忽然恍悟。

  既然是本心的问题,自然要求诸本心,问任何人都可能给带偏掉。

  羽清玄将问题点破,其实就是给他划了一道警戒线,关键时候,能想起此时此事此番言论,便有幡然醒悟的机会,不至于稀里糊涂着了道儿。

  大概也是洗去困惑,照见本心的缘故,余慈进入了比较理想的状态,他又看羽清玄搁在他手腕上的纤长手指,发了会儿呆,忽然笑道:

  “宫主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不妥?恕我愚昧,一时想不出来。”

  “若我知道,便不会和你绕圈子……像天君这般人物,想看穿看透,谈何容易?只是突有感触,故而言之。”

  两人看着客客气气的,其实非常坦率。

  羽清玄确实不会故‘弄’玄虚,地仙大通的感应神通,没有特别明晰的概念和界定,但谁也不会等闲视之。

  余慈细察心内虚空,想翻找出,究竟是哪个因素,引起羽清玄的感应。

  心念扫过平等天时,在太玄真意上一顿,意绪却又偏了。

  再瞒下去,真没有什么意思,这种时候,任何错误的信息、判断,都会导致不可测的后果,最好还是尽快给羽清玄多一份判断的依据,尤其是这种涉及到本源之力的情报,简直是有颠覆性的价值。

  至于怎么提起,又不至于坏事,扰乱羽清玄心神,还真要琢磨一番。

  这种事情,请教赵相山也没用,毕竟他不知来龙去脉。

  余慈心念从心内虚空出来,羽清玄正看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对我讲?”

  这份感应,未免太准了。

  余慈现在心理状态比较正常,脑子转得也快,稍一思忖,便开口道:“这个……还是刚才的事儿。宫主或许不知,我因缘巧合,悟了一门情绪神通,又得一门封禁之术,可封印魔念,攻防兼备,面对那两位,难道也抵御不住?”

  他完全是瞎说。

  余慈就很清楚,懂得情绪神通,能轻易玩‘弄’他人的情绪,只能说对情绪的作用方式很了解,就像是医师,再怎么精通医术,也不能保证自己不生病。

  他这么讲,完全是为了引出太玄真意。

  羽清玄果然提起了兴趣:“情绪神通,乃是罗刹专精之术,若能知晓,攻防间就有章法可循,若能将无据可依的‘本心’之争,提到法理之争的层面,正是扬长避短,至少不是全无还手之力……那封禁又是怎样的?”

  “呃,其实……三宫主也见过的。”

  余慈突然发现,自己颇有些紧张,这算是本心,还是早年的“初心”呢?

  “猫儿?”

  “你也见过,就是冰封大劫初起之时。”

  羽清玄何等样人,见余慈的态度,心下便有些想法和判断。

  见她若有所悟,余慈又担心她心神动荡,为人所乘,干脆把心一横,忽地手腕翻动,反握住她那根纤细的手指,平等天里,意念微动,便有冰寒之意,在二人肌肤之间,流转互通,殷殷共鸣。

  羽清玄被余慈大胆的动作‘弄’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太玄冰解?你这火候比在猫儿在北荒时看到的……”

  话音倏绝。

  第一百三十章 意存人失 心撩剑至(下)

  这一刻,余慈看到羽清玄锋利又莫测的眼神,同时心弦挑动,感应到其中深意,但还没有完全明晰的时候,握着羽清玄纤指的手,便给震开,外扩的排斥力险些把他震出车外。

  实质的距离也还罢了,最关键的还是气机上的排斥,原本密切配合的局面,出现了不应有的疏漏。

  没有任何缓冲或犹豫,强横凶意如水银泄地,渗透进来。

  羽清玄眼中闪过寒芒,太玄封禁动,周边虚空法度变异,元气凝固。

  余慈同时动作。

  前面气机排斥是真,可有太玄真意为介质,二者同源而生,轻而易举就重新“咬合”在一起,合辙并轨,天衣无缝。

  心内虚空扩张,和羽清玄一起,将周边虚空扭曲异化,不管“凶意”是怎么来的,想原路返回必然碰壁。

  可世事就这么离奇,两人作势诱敌,纯凭默契,配合到了极致,可突入的凶意就是阳光下的影子,明明就在那儿,却一片虚无,终如梦幻泡影,了无形迹。

  看起来像是虎头蛇尾,可余慈一点儿都不这么认为,他倒觉得,有沉沉压力,从心底最深处漫上来,捉摸不透,起伏不定。

  这突来一击,就是剑意,可是观其所来路径、层次、法度,又似剑气,又似神意攻伐,又似情绪冲击,缈然不知所本,虚无恍惚,遇敌这么多回,余慈还是度遭遇这般情况。

  他心神微微晃动,泛出的都是寒气。

  “此人是谁?”

  “若非是天遁宗第九代步影,便是天遁宗主亲至吧。”

  羽清玄语气平淡:“那些最擅长谋财害命的人物,若能将绝影三遁修炼到极处,如天道照影,由生得死,由灵转昧,由阴化阳,由真取幻,藏于天道法度流转之中,害人取命,若非后续的天心追索、反噬太过惨烈,失了修行本意,当许为世间第一杀法。”

  “天遁宗?”

  那还真是老朋友了!

  自从余慈到了北地三湖,那边就一直折腾。

  据黄泉夫人讲,赵相山主持的那一轮刺杀,便是天遁宗的试探,损失惨重的赤霄天,更是天遁宗重要的附属宗门,被打落人阶,给那边的影响着实不小。再算上不复轮、熔影遁的梁子,两边已经是不共戴天之仇。

  羽清玄又道:“我还听到传闻,天遁宗自七代步影意外死于海上,传承便有了瑕疵,时有断绝之厄。到了当代,本不相关的宗主、步影传承壁垒无奈打破,眼下只有宗主,而无步影,二者已经合而为一,不知此信确否?

  “若真如此,寿数不永且不说,天道好还,难以见容,还是改天换地,或许可得喘息之机……是因为如此,才与东海那位走到一处去的?”

  羽清玄给罗刹鬼王换了“代指”称呼,信息也没有封锁,余慈便知,这话既是对他讲,也是说给别人听。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了回音:

  “羽宫主好,渊虚天君好,诸某见过!”

  据传天遁宗当代宗主姓诸名阳,与宗门“绝影”之术,相映成趣。

  只是,眼下余慈可不觉得哪里有趣了。

  “当真是诸宗主当面。”

  “暂时还见不了面,倒是与宫主属下,天君婢仆离得近些。”

  诸阳的回应,充满了无所保留的恶意,他所指的,自然就是回苦岛上聚集商旅的朱文英。

  余慈看向羽清玄,天底下还有这等大宗之主?

  羽清玄语气依旧平淡:“当年八景宫出手,联合诸宗,与之定下城下之盟,宗内长生中人,不得对非长生中人的目标出手……如今跟上那位的步伐,要与撕毁协议了?”

  此时,余慈也从赵相山处得到了相关的信息。

  天遁宗以杀求道,无所不用其极,最肆虐之时,为乱人心神,杀全宗全派也是有的。步影死于外海,传承有断绝之危,不能不说与这仇敌满天下的情况,极有关系。

  天遁宗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固定山门的大宗。

  若他们真的放开所有限制,不顾一切下手,有这样的敌人,确实让人心情沉重。

  不过,诸阳似乎没有现在动真格的打算,语气上,他就像是一个路遇的旧人,和这边友好寒喧:

  “刚刚已经探了底,羽宫主确实还比较虚弱,这样很好,咱们就慢慢来吧。不妨猜一猜,我是找你呢,还是找他?”

  他话中没有指定,说话的对象也没有限定,余慈和羽清玄都觉得是对自己说的,这份捉摸不透的指向,看来是天遁宗惯用的伎俩。

  而且,现在的诸阳,确实是没有任何下限可言:

  “在此之前,做个小菜出来,也是好的。你看那女子,颇有嚼头,我取她头面,调拌个下酒之物,岂不极好?”

  “若诸宗主只逞这口舌之利,还是算了。魔门有血契,玄门有法籍,我蕊珠宫小门小户,却也有锁魂之禁,宗主真要动手,还请小心。只要有万分之一个刹那,足以使我定位。你说我与渊虚天君不顾一切之下,能否将宗主击杀在这拦海山外呢?”

  “然后蕊珠宫被夷为平地?”

  “我不能如诸宗主一般洒脱。然而宗主赤膊上阵,说来也是窘迫,究竟是无人可用呢,还是根本无人知晓?”

  羽清玄径直换了话题:“宗主与步影传承壁垒,本就是贵宗禁忌,如今宗主强行打破,怕已是自食其果,为此赌上宗门的气运,与那位一条路走到黑,不知门中支持者几何?”

  看羽清玄与天遁宗主攻心斗智,余慈一言不,是不断切换神意感应层次,也让宝蕴帮忙,意图锁定其位置,但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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