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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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 第8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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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停止在三方虚空对冲之后,忌惮于黑袍法力而归于静寂的那一刻。

  记忆信息并不太多,然而内容充实到让人发愣。

  一个已经进入真界的魔灵……还在黑袍身上。

  想想匡言启吧,余慈便觉得,当年黑袍从“熔核焦狱功”到“焚心真意”,实现质的突破,一举成就劫法宗师,里面很可能就有魔灵的影子在其中。

  这里的链条非常合理、清晰。

  当然,目前最现实的收获,还是对星芒虫的来历,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其根底虽还是个谜,但有了赵相山的帮肋,就不再是问题。

  问起此事,赵相山沉吟片刻,倒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北荒中,碧落黄泉两处秘地,本就是参罗利那和无量他们搭建模具、实验心法的所在,只不过以无量为主导,还传下了黄泉秘府一脉。只是三劫之前招惹了陆沉,又遭魔劫,才最终绝灭。嘿嘿,他们建府之时,玄符锢灵神通禁域的布阵法诀,还是我寻来的呢。”

  随随便便又抛出一桩隐秘,他这才道:“至于存储魔灵的玉盒……那不是什么玉盒,而是叫‘混元匣’,专门用来收集参罗利那多劫以来的转生灵性,加以镇压,以防自生灵智,与本体作乱。”

  说到这里,赵相也有些疑惑了;“已生灵智?照理说,是没有可能啊!”

  余慈追溯魔灵的回忆,道:“生出灵智是在九百至一千二百年前这个时段。”

  赵相山有些无奈:“那是上一劫末,上清魔劫将起未起之时,我一直在洗玉湖附近看风色,北荒已经多时未去了。唔,等等!”

  “怎么?”

  “倒是有一个人,正是那段时间前往,随后搅出了好大事来。”

  余慈念头一闪,脱出而出:“黄泉夫人!”

  是的,黄泉夫人!

  记忆中,妙相提起过,黄泉夫人曾为魔门东支主持黄泉秘府开启事宜;而陆青也说过,那段时间,黄泉夫人到过黄泉秘府!

  也就是说,上一劫末,除了黄泉夫人,再没有人出入有五岳真形图和玄符锢灵神通禁域保护的黄泉秘府。

  只有她!

  黄泉夫人出入秘府,可以分文不取,但若要说她不做点儿事情,鬼都不信。

  魔灵生就灵智,若是她的手段,并不奇怪。

  但她如此做法,是不是知道玉盒中的是什么?她又凭什么知道?且想用魔灵做什么……

  哦,这一点余慈倒是已经知道了:

  寻找碧落天阙,寻找无量虚空神主。

  那时候,正牌的无量虚空神主,已经被曲无劫夺舍替代,还是碧落天阙最有意义。

  第一百零七章 当年观照 似非我辈(上)

  从魔灵苏醒后的记忆可以看出,它对无量虚空神主的熟悉、执念,包括对碧落天阙的推论都很有道理,尤其是碧落天阙未必就是实有其物,而是从天魔殿演化而来,更和余慈的某些推测暗合。

  但这无法解释,黄泉夫人的用意。

  埋下一颗种子,让它在一千两百年后发芽?

  说不通啊!

  不过,要想知道……眼下就有个最好的机会。

  “你这招,可以用在黄泉夫人身上吧。”

  “如果主上在魔染他化上的造诣足够……呃,定是可以的。”

  只看万魔池,赵相山就知道自己说了废话。

  余慈跃跃欲试,不过,他暂时忍下来,决定事情还是按部就班地做。

  他去看第二条魔虫。

  这条寄生在匡言启身上的“星芒虫”,非但将一个较当年余慈都有所不如的修士,强推上六欲天魔的水准,还能使之运使无量虚空神主的法力,通达无碍,若真是同源,那魔灵的进步,也是到了让人无法直视的地步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通过“星芒虫”,余慈感觉到,其上已经有了生灵独有的情绪,大约是忌惮、恐惧之类,还略显简单,却也绝非是魔灵刚出世时,纯粹的理性思虑。

  这就非常可怕了。

  受情绪的影响,余慈的“内化”也受到了抵抗,星芒虫也有自毁的手段。还好余慈有了从前面一条星芒虫身上得来的信息,先期便先应用了幻术和情绪神通,在魔虫决绝自毁之前,总算是得到了还算足量的信息,将整个脉络都给捋顺下来。

  两条星芒虫,确实是同源而出。

  时至今日——至少是在寄生在匡言启身上之前,魔灵尚在黑袍身边。

  更准确地说,现在的黑袍,已经成为了它的傀儡和寄生的对象,余慈甚至从模糊的信息中,看到了自己——那还是在东华虚空的时候,以黑袍的视角收集到的。

  而且,在近年来,趁着天地大劫肆虐,魔灵影响范围有扩大的趋势。

  像是匡言启,就是受害者之一。

  这一切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匡言启寄身的魔门东支竟然仍蒙在鼓里……

  不过,这也是因为柳观的名声太恶,从不按常出牌之故。匡言启这样的非常情况,也没引起疑心,大概都以为是柳观使了“黑手”。

  事实上,余慈觉得,柳观确实是下了黑手,起码是在魔灵下黑手的时候,视若无睹,且在事后有所遮掩,给魔灵行了方便。否则不能解释,匡言启的这番变化,如何能瞒得过魔门东支上下。

  这一点,魔灵也有察觉,双方有一层默契,却肯定不是合作。

  近些年,魔灵飘忽不定,也有躲着柳观的意思。

  柳观则使唤匡言启不遗余力,什么地方危险,就扔到哪儿去。还真让他办成了几件事,在魔门东支的地位颇是见长。

  这次又把他派来,与魔潮中的兵灾魔王联手,可终究还是把他葬送。

  柳观这么个态度,不像他惯常的做法——好吧,余慈也不知道惯常的柳观会使出什么手段。

  但这味道不对。

  结合前面的猜测,余慈就想,是针对黄泉夫人吗?柳观在其中发现了什么端倪?

  余慈不是柳观肚子里面的蛔虫,但他还有别的渠道。

  挥手将魔虫仅存的一点儿余气挥散,他灼灼的视线转向沐浴在灵光中的黄泉夫人。

  目前,灵光中还只是个大概的轮廓,真想生死转换,还需要一段时间,过几道关口。可灵枢在此,一应的记忆应该都在,凭借“内化”法门,大可先睹为快!

  要说移转灵枢之后,一切都尽在掌握,黄泉夫人的秘密也就不再是秘密。

  但一来余慈的耐性总有个度;二来,他现在的感觉非常微妙,有种心血来潮式的征兆。

  任何一个修行有成的人,都绝不会忽略掉这种感觉。

  那么……就顺着感觉来好了!

  余慈调整了下心绪,意念投注到黄泉夫人灵枢之上。

  灵枢者,中央之枢要也。

  具体来讲,就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法理,还有“某人”之所以为“某人”的一整套习惯法度。

  这套法理和法度,虽然玄虚,却是以具体的人为根本,衍生出来。尤其当人修行到了一定境界,在天地间留下形神的烙印,化为了确切的“实物”,不管这份烙印有多么微小、虚弱,总是给了人操作的空间。

  某种意义上,它属于突破了“物”与“理”界限的层次;化为具体手法,就是真文道韵级别的无上神通。

  但余慈执掌生死法则,又身具“自辟天地”的能耐,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上,就能将这件事的难度,降到最低。

  当然,不管难度怎么降,事关生死,都是要慎之又慎。

  虚生也好,血府老祖也罢,之前的两个成功例子,其实还有一层非常关键的因素:

  信力!

  虚生和血府老祖都是寿元将尽,前路已绝,又受余慈神通所摄,自然敬畏且依仗,由此生出信力,主动将余慈的神通“内化”,占据核心主位,故而如水到渠成,顺畅得很。

  相比之下,黄泉夫人是生生被余慈掐死的……

  一则以内,一则以外,由不得余慈不谨慎处置。

  此时施展“内化”之术,他也是小心翼翼,浅尝辄止,绝不会干扰灵枢的运化过程。

  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余慈渐有所得。

  目前的黄泉夫人没有神智可言,这样的好处在于,只要是找准层次、位置,她的记忆就仿佛是已经大开门户的库房,任由余慈进出。

  余慈才一“进来”,就有些发愣。

  黄泉夫人是个细致人,但余慈可没想过,连着她的记忆,也同样如此。

  感应所及,一切信息都分门别类,次序齐整,像是百宝格,又就像是朱老先生当年坐镇的书楼,万千法门、秘籍,一部部,一卷卷,以类相从,排布有序,搭眼一看,心里就大致有了数。

  只是,是不是缺了点儿什么?

  余慈再次检视,大略看过去,从黄泉夫人幼时,一直到现在,都很齐全的样子……

  一时想不起来,他心念微动,不再观其大略,而是搜检有关黄泉秘府的信息,准备仔细看一看黄泉夫人在北荒的作为。

  在清晰的分类之下,真的非常好找,可才看了小半段,余慈便觉得怪异绝伦

  好像,全是别人……

  他的意思是,看黄泉夫人的记忆,就像看一出大戏,你能够清楚地知道,当时的情境是怎样、戏中人干了什么、有怎样的喜怒哀乐。

  可是,这份理解是“余慈”的,而不是“黄泉夫人”的。

  黄泉夫人是怎么想的?

  就现两人同时看戏,戏台上唱作俱佳,而在你身边看戏的人面无表情,永远不可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不止,应该说,身边根本就是一片空无。

  余慈能透过黄泉夫人的视角,知道当时发生的一切,唯独不知道作为一切的核心,黄泉夫人的所思、所想、所感。

  就像是一面镜子,可以映照出大千世界,本身却无思无感。

  这怎么可能呢?

  余慈想起扼死黄泉夫人之前,那一份独特的情绪感受;又想起赵相山刚刚所说的一句话:

  无别有情之心,世间唯她一人而已。

  现在非但无情,连“思维”也没了,又算什么?

  明明是在自家心内虚空之中,余慈却觉得心头隐隐生寒。

  他再顾不得其他,心神切入黄泉夫人灵枢运转的深处,要看个分明。

  便在这里,熟悉的,至少可以称为“生命”的感觉重新显现。

  所有的情绪,或曰灵性,都融在生机之中,除此以外,再无牵涉旁移。

  这一刻,如果黄泉夫人冥冥之中还有意识,那么:

  除了生死,再无他物。

  察觉到这层面,余慈也有所悟:

  也许黄泉夫人的记忆中,本来是有情绪、思维存在的,可是在移转灵枢之时,自然就“内聚收缩”,完全投注到当前的核心问题上去。

  这是怎样的控制力、又是怎样的本能啊!

  而且,这还带来了另一个问题。

  世人所谓“情景交融”,可以这么理解:

  无当时之环境,自然没有当时之情感思虑。

  三十年前的余慈和现在的余慈,面对同一件事,其思维方式、生发的情感,与现在相比,肯定有大大小小的差别,正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就是这些差别,才有人之所以为人的情感思维的变化、起落,才能获得种种不同的体验和经历。

  可在黄泉夫人这里,“情”、“景”,还有“思”,好像完全是分开的。

  情绪是情绪,思维是思维,当时环境,也仅仅是个环境。

  恍惚中,余慈便有这么一份感觉:

  黄泉夫人就像是现在的他,进入了“别人的视角”,完全抽离于世间之外,持一份特有的情思,进行观照。

  所不同之处在于,余慈的情思只存在于“现在”;

  而对黄泉夫人来说,情绪思维便在那里,无论时间怎样流逝,均独立不改。

  千年之前是这样,千年之后亦应如此。

  余慈想到了件宝物,是当年薛平治给他的那件忘情宝扇。此时应该已经丢在了少阳剑窟内,不知给谁捡了去。

  宝扇之上有言: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余慈无论如何都不能将黄泉夫人划在“我辈”之列。

  然而,她究竟是更接近“不及情”的最下之辈呢?

  还是“忘情”的“太上”?

  第一百零七章 当年观照 似非我辈(下)

  余慈心中莫名沉重,可清晰排列的记忆排在眼前,他还是要看的。

  他看到当年的魔门修士,在黄泉夫人的支使下,没有通过玄灵引,而是纯凭计算——至少当时的魔门修士是这么说的,悄无声息地锁定黄泉秘府,没有传出任何风声。

  相比之下,早在数年前就天下皆知的二次开启,简直就没法看了。

  余慈也看到黄泉夫人在秘府开启时机不成熟的情况下,将手下抛开,瞒过五岳元灵,穿过玄符锢灵神通禁域,进入黄泉秘府的最深层。

  然后,他再次看到了摆放着无归羽客尸骸的那处大殿——上一次见到,还是刚刚在星芒虫的记忆里。

  如果倒换一下角度,两边的记忆看起来大差不差。

  然而,终究还是有差别的。

  从黄泉夫人的视角来看,她是在关注无归羽客的尸身……上那件玉盒。

  这便是差异所在。

  据魔灵的记忆,从它灵智生发,到被人发现,一直是在大殿的某个墙角位置,很不起眼。

  可如今,玉盒却是在无归羽客手上,更重要的是,玉盒的盖子还打开了,显露出盒内血浆似的特殊元质。

  看到这幕情形,余慈也是心中一动。

  据赵相山的说法,这就是参罗利那转生灵性所化。为进一步压制参罗利那的转生灵性,“混元匣”里的元质,更给炼成了某种液态法器,平时封闭在盒中,祭炼并积蓄力量,用时才瞬间开启。

  如果赵相山所言属实,混元匣最大的功用还是为了控制参罗利那转生灵制,寻常不可能打开。

  无归羽客身遭魔劫,临死之前,开启此盒……

  或许是自救吧。

  借参罗利那转世灵性所化元质,消解魔劫,这种元质,无限趋同于本源之力,又给磨消灵性,绝对是大补之物,且具备参罗利那的某些特质,若能成功摄取,对付魔劫,多少会起点儿作用。

  可惜,无归羽客失败了。

  也使得原本压制转世灵性的混元匣,有等于无。

  算一算黄泉夫人进入秘府时间,距离无归羽客死于魔劫之下,都有了快三劫、上万年的时光,如果一直这么暴露在外,还真说不定会有什么变化。

  况且……通过黄泉夫人细腻得过分的观察视角,余慈确信:

  在本应纯粹的元质之中,存在着一丝绝不应有的杂质。

  也许,那是无归羽客。

  以余慈如今的见识,几乎可以还原当时的情形:

  重伤垂死的无归羽客开启玉盒,面对特殊的元质,欲以神意牵引吸收,然而遭遇魔劫侵蚀的神魂,触及元质之后,反而激发了某种异变,被倒吸进去,就此神魂绝灭,仅存的那一点儿灵明,也淹没在元质之中。

  余慈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判断:

  实是黄泉夫人的观察方式,实在是太过独特细腻。

  其法仿佛可以映照大千,没有任何细节能逃过她的观察,而且每一个细节都有特殊标识,细致敏锐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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