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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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 第7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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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荣夫人微怔,也就是她已成欲染魔主之身,对天地根本奥义有所研究,才没有给一下子问倒,但这种问题,回答起来,又务必谨慎,她也是斟酌了一番,才应道:

  “九为数之极,可实指,亦可虚指,不如此,不足以形容天人法度。”

  幻荣夫人也知这种说法太玄虚,稍顿又道:

  “主上实不应为此烦恼。你身立真界,未临外域,观睹天地法则体系,所得所悟,大都不过是巫神阐释、显化之法,岂能圆满?况且天人法度,三类九项,有的是生灵精神层面所独具,根本不会在天地法则体系中显示……”

  “三类九项?这岂不是实指?是哪三类?”

  幻荣夫人摇头道:“所谓‘三类九项’,也只是前人概略归集,稍加整理而已。主上应该知道,类似所见,一旦立于文字,总要丢掉许多本来奥妙,还需要自己体会,多闻无益,否则起了知见障,反而麻烦。”

  “不,你且与我说来。”

  余慈少有地犯了倔,因为他心底,正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推着他、撵着他,要他去了解,以至于心脏的跳动,都变得激烈起来。

  幻荣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天人九法,共分天、人、天人三类,其中:

  “天之三法,为天地宇宙自然之法;

  “人之三法,为生灵智慧存续之法;

  “至于天人三法,自是前二者交互感通之法。

  “据我所知,此九法化于天地宇宙之间,除天之三法必然在法则体系中呈现之外,人之三法中有灵昧、道德之法,天人法中有超拔之法,都不会显示,但这几类法则,又是天魔法门最常用的切入点……”

  说到这里,幻荣夫人已经觉得有些吃力。

  在她这个境界,类似这种涉及根本法则的知识,言出法随,没有实力和相应的认知,甚至对面缺乏理解接受的能力,都会出乱子。

  她说了这几句,耳畔已听到心内虚空中,郁郁雷音似发未发,分明已经碰触到一条极其危险的红线。

  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冒险了。

  还好,她心神再转,却是想到了一个持中的法子:“魔门有一幅天人九法简图,不立文字,只感通而生,我且传于主上,若能解悟,比我说起总要强些。”

  余慈毫不迟疑:“且给我看!”

  幻荣夫人定了定神,默颂法咒,不多时,便有一道灵光,矫然升腾,没入心内虚空深处。

  余慈受了这道灵光,只觉得脑宫一震,某个极其简陋,以莫名扭曲纹路构合而成的图景,虚悬于无底幽暗之中,排云荡雾,微放光明,吸引人下看,又似要把整个人都带下去,直坠深渊。

  如此情境,其实就是某种暗示:

  若是修为不足,境界不够,必然会被这幅述及了天地根本的魔图扯下深渊,万劫不复。

  第八十一章 九法流变 立意高下

  余慈当然没有这个问题,相反,他观睹此魔图,陡然间是福至心灵。

  幻荣夫人说他只是立于真界之上,没有登临域外,照见真实,其实是不妥当的。

  当年在东华虚空,面临元始魔主海量信息的灌注,余慈别无他法,只能以三方虚空为根基,解析梳理,分门别类,由此洞见元始魔主的筹谋,也跟随着体验了一回何谓“真实”,最终登入“真实之域”。

  那种真实,并不比域外所见,来得逊色。

  不过,元始魔主谋划的目标,离他太远了,其直指终极,已经不是余慈所能理解的范畴,余慈只能将相关一部分信息暂时封印,选择了踏踏实实,从现实的法则,一步步触见宇宙真实的路途。

  可是,接触就是接触了,那份印记,深深烙在他的神魂深处,只是因为余慈心力不及,难以解读。

  幻荣夫人送出的这道灵光魔图,很可能是魔门大能站在真实之域上,对于相关问题的认知,又因同出一脉,其中也必然会有元始魔主的某种“意识”在。相互参照,要比余慈自己强行解读来得容易多了。

  故而,他很快就有所得。

  魔图所述,确实难立文字,无论怎么描述,都会有偏差,但余慈已经站在天地法则体系最高层,结合本来的认知,大体的意思还是能看明白的。

  如果非要强解,可以将三类九法,以天之三法、人之三法、天人三法的顺序,由上到下,分三行三列:

  动静之法、太虚之法、造化之法;

  生死之法、灵昧之法、道德之法;

  真幻之法、超拔之法、阴阳之法。

  大概就是这样……

  至此,余慈又有些疑惑了:“没有性相?”

  心有所疑,便直接问了出来,幻荣夫人闻之茫然。

  余慈补充道:“我知一法,实乃万物不变的真性与千变万化的名相之奥妙,真性平等,名相各异,本以为是在根本法则之中,如今竟不见么?”

  话说到半截,余慈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当他与幻荣夫人神意沟通之时,虚空便起波澜,仿佛在虚空深处,藏有震天之弓,弓满弦张,只将森锐寒意,透空而来,直接点在两人身上。

  幻荣夫人呻吟一声,果然这天人九法,绝不能轻易言讲,余慈无意间一个问话,就有了“论道”的气象,若此问题不得索解,余慈和她都要受大道反噬,麻烦透顶。

  也就是余慈心内虚空涵括万有,已成规模,否则身外星空,都要动荡。

  饶是如此,一侧的薛平治也微生疑色,在她看来,余慈初闻罗刹鬼王的图谋,深思一番是应该的,但未免陷得太深了些。

  余慈已经顾不得外界如何,他和幻荣夫人都已是骑虎难下。

  现在,就看他们的境界和认识,是否能承载得住了。

  幻荣夫人受问,不得不应,也是谨慎凝重,熟虑再三,方道:

  “万物本源,莫不出于太虚,然后有动静之态,有造化之规。我跟随主上这段时日,也略见生死之妙,或正是动静、造化的状态、规矩丰富到了一定程度,形成某个特殊区间,万物之灵,由此而生。

  “居于其中则生而灵之,逾越其限则死而昧之。而万物灵长,便如我等,无数劫来,汇聚灵光,成其法则,刻印轮回,是谓人性,善恶无端,亦可曰道德……”

  余慈静静听着,思绪激荡,与幻荣夫人一般无二。

  “妾身以为,万物之源出于太虚,生灵亦如是,是谓天人合一;而吾等为人,灵性一成,又自觉居于中位,故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之说,背逆太虚源流,可谓天人相离,离合之间,冲和阴阳之法,由此成矣;

  “天人各一中心,位置、立意都不相同,观察、见解万事万物,也必然会产生差异、错谬,故而真幻之法成矣;

  “人人又有趋于圆满之心、改谬归正之意、超脱桎梏之愿,故超拔之法成矣;由此吾辈若能超拔法则囚笼,成就圆满,顿悟终极……”

  幻荣夫顿了顿,苦笑道:“此后如何,妾身不敢言,然而天人九法,逐项流变,不拘一格,可知之矣。

  “主上既曰‘平等’、‘差异’,不是自然造物,而是后天理念,不论何‘理’,非智慧生灵不可得也。既然如此,这便是属于天人之法,可与真幻法则相类。

  “而其中再有移质换性之能,则可归入造化法则;

  “再者,万物源起,本质如一,亦有太虚之法作用;

  “故而,此乃天人九法的沟通化合之道,何必拘于一项?又例如,各‘界’创立,无不需要天人九法并用,故有‘古巫九变’之说,单独使来,焉有万物化生之能?岂可得此界无尽神通妙诣?”

  至此,幻荣夫人言罢,再不吐露一字。

  这一番长篇大论,看似泛泛而淡,其实已经是把她一身所学,尽都注于其间,里面就是一个字都不能虚假错谬,整个人其实是在生死线上来回摆荡,以至于一旦讲完,竟有虚脱之感。

  可一旦讲完,道基内化,天人交感,远在不知多少个亿万里之外的本体,都有好处,因缺失了“无明”之位,以至于陷入停滞的修为,都有一丝长进。

  福祸之道,难测于此。

  余慈也是一样。

  幻荣夫人知道,由于二人的特殊关系,心神互通,又进入了“论道”状态,她所言所述,其实部分包含了余慈的见解心得,等于是两人一起将这个问题解答出来。

  真论收获的程度,她是远远不如的。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概应如是。

  好处确实不小,幻荣夫人都想立刻回去闭关,消化所得,但在此之前,她必须再给余慈做一个警醒:

  “天人九法里面的学问,太过深邃,观其大略已经如此,若究其枝叶,不知几千几万年才能脱身,也有绝顶人物,就此糊涂掉的。故而轻论天人法度,有口无心也还罢了,一知半解,信口开河,实是取死之道,主上慎之!”

  余慈闻言,没有反应,但他也没有糊涂。

  相反,他正有悟于心,只是与幻荣夫人一样,需要再做整理。

  性相之法则,细思来确实如幻荣所言,很有可能是各根本法则沟通化合所成。

  要知那“平等珠”,其前身,不正是十法界中的“缘觉法界”么?

  诸般根本法则化合,才是正理。

  余慈再结合自己在天地法则体系最高层的“见识”,明白过来:

  所谓“天人九法”的名目,真的只是名目而已。

  可以这么说,这九个名目,只不过是根本法则在古往今来、无边无际的不可计量范围中,选择出来的,相对稳定的九个规则。

  其实就是对“真实”的某种近似解读。

  每一项规则,也许都有多个“近似”,也都会与其他规则互通,生就无穷变化。

  拘于一项,锢于一时,都是很容易造成误解的。

  倒是在真界,由于是巫神创立,将天人九法经过了一番解析阐释,固化下来,应该比域外星空中所显示的,相对更明晰,也更僵硬。

  这桩疑难,算是通达了。

  他由此也明白,当年以三方虚空法则为基,分流划立的解析结构,其实还是错了。其中颇有许多重叠芜杂之处,更有许多疏漏。

  还是以“天人九法”为根本,溯源分流,形成一个完整结构体系,才最理想。

  此念一生,封印的海量信息,再次蠢蠢欲动,万魔池上乱起波涛,由此带动整个心内虚空,都是风雨交加,霹雳横飞。

  唯有承启天百亩之地,半边云楼树枝叶伸张,温润如玉,支起一方天地,无数符纹流转其上,随着风吟道唱,将泠泠清音,洒播四方,任雨声、涛声、雷声,均不能掩盖分毫。

  虽然心内虚空异象纷呈,余慈却只将心力注入到解析之中,重新铺设结构。

  他只是重新扎个架子而已。

  这是个大工程,还需要将之前已经归拢好的,重新再转移到新体系中,真不知还要多少年,不过在此过程,但可以顺势解封大量信息,那也就是新的力量。

  刚做完这一切,薛平治的呼声入耳:“道友?”

  余慈的“沉思”状态还是过了头。

  他和幻荣夫人论道,虽都是心念沟通,千言万语,都在一瞬,但体会把握的时间是没法打折的,而且心内虚空的摇动,终究是泄露了一些气机。

  由薛平治看来,余慈听闻罗刹鬼王的图谋,深思熟虑也就罢了,到后来甚至是神游天外,内外感通……

  何至于此?

  还好,这时,余慈快速脱离“沉思”状态,迎上薛平治的视线。

  薛平治仔细打量他一番,问道:“道友或有所得?”

  如果是之前,余慈恐怕只能转移话题。但如今,观睹魔图,又承接了幻荣夫人的经验所得,他在“天人九法”上的见识,已决不在薛平治之下,相当一部分,还要胜出,一些困惑和疑难,都不再是问题。

  但与之同时,新的疑难又翻了上来。

  余慈就问:“元君以为,罗刹要自你处,获得阴阳法则之秘?”

  “理应如此。”

  “那太玄魔母,就是动静之法。”

  “太玄禁法,正是穷极万物动静之极。”

  “那,叶岛主呢?”

  薛平治略一迟疑,道:“剑修主修人法,兼得天人之变,却不修天法。走是‘剑心通明,遗世独立’的路子,最得‘灵昧’之妙,叶岛主又旁通真幻妙诣……”

  她说的这些,换一个人过来就要懵掉,余慈却是听得清楚明白,点头认可,又接续道:

  “我这里是生死法则……

  心内虚空中,幻荣夫人悠悠补充:“主上莫忘了还有太虚法则,此法实为宇宙本源之妙,上下四方、古往今来,无不涵盖其中,正与主上自辟天地无上神通相合。”

  余慈苦笑了下,学舌道:“我这里可能还略通一点儿太虚之法。如此,天人九法,已有其六。”

  薛平治继续完善:“魔门多有精通超拔之法的强者;制器或炼丹宗师,往往有通于造化法则的;至于道德之法,儒门最多,但一些精于算计的策士,亦深谙此道。”

  听到“算计”、“策士”这样的字眼儿,余慈自然就想到了黄泉夫人。

  这其实就是说,如果罗刹鬼王想要“收集”的话,选择还是挺多的。

  当然,能够站在天地法则体系顶端,掌握一处根本法则,十有八九都是地仙大能,像他和薛平治,则算是比较例外的情况,后者应该是通过“两仪圈”这件法宝,才臻至这一次层次的。

  还有成就剑仙之前的叶缤,或许也属于“例外”之列。

  由此可见,罗刹鬼王选择的目标,也是挑着“软柿子”捏。

  毕竟,任何一位地仙,都是登峰造极的绝代强者,想算计他们,实在太难。

  像是太玄魔母……不管那一战结果如何,罗刹鬼王付出的代价必定不小。

  而且,有一点必须要明确:

  “做这番‘收集’,有什么用?”

  余慈目注薛平治:“罗刹鬼王已经是最最顶尖的神主,屹立此界巅峰十二劫之久,像我这样的,修行时间甚至不到她一个零头。其本身又是惊才绝艳之辈,数万年时光,天人九法之妙,难道就不能通晓掌握?”

  说白了,天人九法就是一整套流转不息的、分合变化的法度规矩,更多的还是彼此作用,少有“相克”这一说。

  不说别人,就说余慈自己,生死、太虚两枝,都有相当造诣,动静法则也勉强可算入门,若把魔门秘法算上,是不是超拔之法也是兼通?而且他也有信心,再给他几百上千年的时间,细细打磨,肯定是要有一番极大长进的。

  另外,从他听闻的巫神传说也能看出,那位大能至少也掌握了七八种,不如此,绝不能开天辟地,化生此界。

  罗刹鬼王比那位差得很远吗?

  薛平治想了一想,答道:“叶岛主曾言,在她步入长生后,罗刹鬼王时常寻她推衍法门。初时往往是‘剑破万法’;而到这一劫初,罗刹鬼王便再不试验此类,换成了‘诸法试剑’……”

  余慈听得奇怪:“怎么讲?”

  “前者,最重一个‘破’字;后者,关键在一个‘固’字……”

  这是从追求“破坏力”,向追求“防御力”转变了?

  或者是说,那一位信奉的是“不破不立”,到这一劫初,已经立起了相应的“成果”?

  余慈不再说话,心中却是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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