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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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 第6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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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汗未消,几乎被一击洞穿心内虚空的伤势压力又来。

  随那一炮被轰出来的,不只是照神铜鉴,还有心内虚空零落的法则碎片,这些“碎片”等于是从真实之域洒下,进入真界的天地法则体系,或许有些源于此,但还是激起了强烈的排异反应,掀动的雷霆海潮,正是要湮灭“碎片”,不使之扩散影响,还一个“朗朗乾坤”。

  这边法则碎片“湮灭”,心内虚空可不是随破随补的帐子,万魔池、人间界、星辰天都受到创伤,再由此波及心象源头,震荡余慈形神,伤势之重,比当日对战楚原湘和武元辰两大劫法宗师之时,还要深了几分。

  无怪乎当年的海人异族,能够凭借太渊惊魂炮,将罗刹鬼王掀起的灭族灾祸,硬生生推迟了一劫之久。

  只看它以人心情绪、六欲浊流为燃料,由虚转实,再化生灭绝之力,几乎已经触及到了根源法则的层次,当真是有一击轰杀真人之能!甚至是劫法境界的修士,一个不慎,都可能冤死在炮口之下。

  若非余慈已经站在生死存灭法则之上,又有心内虚空移换天地之能,这一炮轰出来,炸飞的就不是照神铜鉴,而是他的五脏六腑了!

  此时掀动的雷霆海潮,针对的就是他,虽是因他在心内虚空之中,真实之域之上,一时未能企及,却生出强大的吸力,要将他从那层境界上拉下来。

  这大概也是真界对站在真实之域之上强者的一种反制?

  此时此刻,罗刹鬼王那边,却有笑意传来:“呵,死人多作怪……”

  坦白说,其话中的含义比传递的方式更深奥千百倍。

  余慈无法理解,但他知道,凭自己眼下的层次境界,还无法长时间抵抗“脚下”的吸力,又受太渊惊魂炮重创,真要从真实之域跌落,指不定要被罗刹鬼王如何折腾。

  此时在万魔池,那坚城巨炮一击未见功,当下就再要再聚血海之中,万千魔头恶念,某种意义上讲,此处的“燃料”正与太渊惊魂炮相衬,可谓是无穷无尽。

  余慈哪还敢让那边发第二炮?

  敌已势大难制,纵深几近于无,唯有击其中流……

  顾不得其他,余慈果断翻开了自己的底牌。

  “我家童儿何在!”

  茫茫云海深处,一位红衣童子,正坐在云海之上,身畔雷霆电光交错,可他仍捧着书本,手指文字,乖乖诵读,一字一句,吐字清晰,便是雷霆轰鸣,亦难压过:

  “昊典,父常人也,或谓其母为海族异人,少聪慧,有任侠之气……”

  诵书声就此中绝,盖因自家老爷独门信息透过无尽虚空,传导过来。那是一缕极易辨认的精纯剑意,与他身上的气机甚是亲近,有共鸣之相。

  童儿“啊呀”一声,记起了老爷的吩咐,卷起书本,小心收起,抬头远眺,浑茫无边的涛涛云气,遮天蔽日的雷霆电光,在他锐目之前,尽如虚幻。

  老爷吩咐,但有召唤,不管其他,一剑斩去便是!

  红衣童儿就那么抬起手来,眯眼瞄了瞄——其实相隔千里,他与老爷剑意共鸣,便不用眼睛,也知所指何处。

  我斩!

  藕段似的手臂虚劈下去,刹那间,冷冽剑意直冲霄汉,剑气所向,横斩雷霆,隔空断日,整片虚空都为之呻吟,几如鬼泣。

  事实上,剑气的速度早就压过音速不知多少倍,甚至也超出了绝大多数长生真人的感应范围,便在人们依然受雷霆海潮声势所慑之际,剑气已斩雷破云,直抵交战的最核心区域。

  直到此刻,正在雷霆之下左支右绌的万飞罗才惊醒过来,一时面色剧变,便是之前那般狼狈之时,也比不得当下。

  无声无息,八根白骨柱中,有两根自中折断,地网白骨阵遭一击洞穿。剑势远未衰竭,又直趋游紫梧所化之耀目强光源头,那边倏地一震,随即喷溅出雾气般的暗影。

  强光扭曲炸裂,直至此刻,慑人心魂的剑啸声,方排空直进,轰然而来。浑茫云层中分两边,轨迹之上一应雷霆电光,尽都散落,火花乱迸。

  这一刻,游紫梧的惨哼声倒是给压了下去。然而云海上这些修士,哪个不是眼尖目明之辈,便在那错乱的光线中,见到自现身以来,便圆转如意,自具威严的八角宝幢边角撕裂,立于之下的游紫梧身后喷溅出大片血液,而那正是之前“雾气暗影”的源头。

  隔空一击,已使游紫梧前后贯穿,看那出血点,恨不能半边身子都掉下来。

  云海之上,人声冻结,思维僵滞。

  只有那游紫梧,捂着胸口,往上空明月之上投去视线,一言不发,头顶宝幢彩光刷落,将他罩在其中,化虹千丈,就此逃离。

  游紫梧如此,没有直接中剑的万飞罗,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与地网白骨阵气机相接,阵势洞穿,他心神亦遭重创,又被扑面而来的雷光扫中,至此还不算完,已经隐忍已久的武元辰哪会放过这机会?钟声响处,万飞罗身躯剧震,整个人上下血雾迸开,不知裂了多少口子,下一刻化云气而走,却不是素白,而是染成了朱红颜色。

  转瞬之间,形势倒转,云海上众多长生真人,未必知晓其中的细节,却依旧看得惊心动魄,尤其是横空而来的无匹剑气,破云海,斩雷霆,穿骨阵,劈强人,一剑所至,当之无前,何等威煞,何等气魄!

  是哪位剑仙大能到了?

  这强横一剑之前,任他长生真人、劫法宗师,都是心神受慑,暗伤已存。且还是旁观之人,像是与其中关涉较多的……那谁来着?

  太昊宗主肖神光此时当真是一口心头血喷出来。

  在场的人中,惹说憋闷,毫无疑问是以他为最,本以为借着游紫梧,可以靠上罗刹教这根大树,也提升下自家女儿的教中地位,哪想到,那位西陆传法仙师,罗刹教中排名前十的绝世人物,竟然在那么一场莫名其妙的争斗之后,被天外飞来的一剑重创,差点儿就断成两截,拖命而逃。

  这算什么?

  此时此刻,由不得肖神主心神自主,那慑人心魂的剑意,对一切敌意都有着尖锐的反制之力,肖神光自认为与游紫梧、万飞罗一派,心神牵引之下,也等于是“分担”了剑意锋锐,已经心神重创。

  而这一片云海之上,虚空环境也是愈发地诡异莫名,自游紫梧遁走之后,双日一月的格局,就变了日月对照,可就算是日月同在,背景虚空却是从幽蓝转为浅墨灰色,似乎是大量的光线被曲折波荡的虚空吞噬,以至于那一轮大日,都变成琉璃珠似的玩意儿。

  黑暗在蔓延,吞没着一切。

  第二十八章 太渊太玄 七星连珠(上)

  这等环境下,吃那月光悬照,肖神光心头便有恐惧之念滋生,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只觉得浑身不得劲,明明在月光之下,却似被阴影笼罩,不见天日。

  他忍不住扭头看其他人,此时,云海之上,大部分人都抱着团,张天吉、周初、阚兴离三人一组,之前三宝船被摄走时,甩出来的三位随心阁长生真人一组,而且黄天道的孙敬复,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段,也和那三人混在一起。

  形单影只的,竟然只他一个?

  当然,还有隐没入云海深处的武元辰,还有至今仍在幽暗虚空中的余慈,可他怎么能和那两个比较?

  别说比较,他真想有多么远,避多么远!

  念头既生,他忽地发愣:怎么自己就没想过逃走这回事儿?

  一念未平,一念又起,他再次回头,看张天吉等人,按理说,同为长生中人,对他的观察,那边几位无论如何都应该有些反应才对,可为什么由始至终,就没有任何一人往他这里看?

  就是偶尔飘过来的眼睛,也是茫然无焦点,完全将他漏过,在那些人眼中,他这边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肖神光心头恐惧便如黑潮,一层层翻上来,整个人就像光赤着暴露在数九寒冬之下,不自觉就在打颤。

  他的法力呢?他的神通呢?

  他想聚起力量,掉头逃命,可莫名地全身气机都凝滞不动,一星半点儿的力量都调不起来。

  除了剑修,绝大部分长生真人的神通所在,都是自成一域,在与天地法则体系的抗衡中,达到对形神内外的完美控制,可这时候,某个无形的恶魔,就将这份根本吞吃干净。

  便如吃鱼要剥刺,炖肉要拆骨,等这些前期工作做完,就只剩下品尝了。

  啊啊啊啊……

  就在惨嘶声里,肖神光脚下一空,身形沉重如石块,向着无底的深渊直坠下去,

  刹那间天光数次变幻,他却完全抓不住规律,事实上,已经濒临崩溃的心神,对外界的细微变化,已经是视而不见,完全无法生出反应了。

  直到虚空再次移换,独特的幽暗世界呈现在眼前,天空本是纯粹的黑暗,几无杂色,却有一道暗红的笔直轨迹烙下,细看去边沿却是参差不济,便似翻卷的伤口。

  而在其下,血色的波涛,怒嚎的妖魔,将这处黑暗虚空劈成两半。

  看着那无数奇形怪状,却又同样狰狞凶横的脸,肖神光再次发出惨叫,也在此时,他仅存的那份灵明忽然发现,自己的惨叫声,怎么与血海上那些魔物一般无二?

  血海翻波,浪花飞动,将肖神光卷入其中,随波沉浮。

  他沉下去,又浮上来,血海的腥臭灌入体内,污秽形神,那仅有一份灵明,也如风中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大概是回光返照,他对周围的环境倒是越发地敏感起来,由此也形成了他最后的记忆:

  夜空、血海,还有一座巨如山岳,却缥缈扭曲如云雾的城池。

  城池已经近乎透明,唯有其上万千符纹,道道清晰,光华流转,中央则构合出一个炮管似的空洞,血色正渗入其中,凝聚为烈日般的强芒,仿佛下一刻就会击发。

  血海中,无数魔头正向着虚幻的城池奋勇扑杀,却无法阻止那力量的蓄积,而且还有更多的魔头,只在海面上手舞足蹈,呼啸吼叫,成就那恢宏之声:

  入魔!入魔!

  某种深蕴在血海中的信息灌入心头,转瞬间,肖神光明白了些什么:

  哈哈,余慈小儿,原来你也不妙了啊!

  情绪翻腾,如火爆燃,瞬间将仅有的灵明焚烧一空,肖神光再不管其他,就那么高举双手,和身边万千魔头一起,嘶吼狂叫:

  入魔!入魔!

  恢宏之声响彻虚空,更化为鲜艳如血的魔气凶意,蒸腾起来,穿透高空中那一道暗红的虚空伤痕,往他处虚空渗透,也将这口子腐蚀得更大。

  此时此刻,就连那些扑击虚幻城池的魔头,也纷纷停下,扭头上看,看那不断拓开的裂痕,某种毁灭性的情绪占据了血海上所有扭曲的心灵,受此影响,太渊惊魂炮的蓄力过程再减,临界点已至。

  有平淡的声音传出,之前似乎还有一声低回的叹息:

  遗气涓滴,冰封三千外道;摘星数点,截绝百汇灵机。

  刹那间,一道冰线自平等天来,飞降而下,过星辰天、人间界,将太渊惊魂炮造成的伤痕一路封闭,再一头刺入万魔池。

  夜空飞雪,血海霜冻,继而波止涛凝,冰封万丈!

  就是虚幻之城上的太渊惊魂炮,其击发之符纹机关,也给冻结。便在此时,夜空明月回还,映得飞雪片片,冰尘点点,晶莹剔透。

  余慈神意穿过,看那冰凝的血海,若有冷汗,也一定是给冻住了。

  太渊惊魂炮的杀伤,是纯粹近于剑意的杀伐之力,甚至有些近于诛神刺,一炮轰出,碎形灭神,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受那一炮,心内虚空受创不说,万魔池当真是沸反盈天,魔意纵横,更渗出这一层天地,污染了人间界、星辰天,当时他已经是魔念大炽,这才一口吞了肖神光。

  若不是他痛下决心,让玄黄隔空重创游紫梧;若不是他当机立断,引来太玄神通封杀魔意,大概接下来就要在魔意的催发下,与云海上下的几位长生强者再战一场……

  当然,更可能是被罗刹鬼王再一次太渊惊魂炮轰穿心内虚空,道基崩坏,便是不死,也是几千几万年都别想恢复过来。

  如今事态仍未完全好转,他虽以太玄冰解,封住了滔天魔意,心内虚空的创伤仍是实打实的,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温养。

  可现在,不管是天地法则意志,还是罗刹鬼王,恐怕都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尤其是后者,游紫梧已经拖命而逃,罗刹鬼王的坚城利炮依然强行驻留在万魔池中,这一瞬间做出的消耗、付出的代价,恐怕要十倍于之前的总和。

  这正代表了那位的杀意,已经再没有任何遮掩。

  就算这回将其驱离,后续而来的庞然伟力,包括罗刹教、黑天教的倾压之势,又该如何抵御?

  更何况……现在的问题更复杂了。

  第二十八章 太渊太玄 七星连珠(中)

  不管罗刹鬼王的杀意是如何炽烈,虚幻的城池终于禁受不住太玄冰解的力量,逐步归于虚无,罗刹鬼王依旧向这里传递讯息:

  太玄冰解……你还留着什么后手吗?

  老子还有一千手、一万手呢……

  余慈念头方动,却又止歇,他怎么觉得,罗刹鬼王话中所指,并非是他呢?其后那边似乎还传来了什么信息,似乎是在笑?细节余慈已经辨识不出,此时太渊惊魂炮的符纹结构也已濒临崩溃,积蓄的力量如何处理,才是真正的麻烦,若在万魔池爆出来,他依旧讨不得好。

  这时候,他忽地福至心灵。

  神意暂时从万魔池移转出去,化为千丝万缕,渗入已没有半个清醒人物的三宝船,在他心内虚空中,三宝船上的防御法阵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直接被穿透进去,再入底部货舱。

  神意洒下,很快就找到了正主儿。

  那是一片看上去残破不堪的砖墙,厚约丈寻,分割成十余块,平放在货舱深处,单独搁置,如果不是余慈心中已有定论,恐怕要将其视为寻常的古迹残留,就是摆在眼前,也不会多扫去一眼。

  而此时再看,砖石色泽苍黑,其上黯淡模糊的纹理,不正与此时封冻在万魔池中的虚幻之城差相仿佛?只不过后者为虚,前者为实,余慈神意探测实物,更能感受到其中的玄妙处。

  神意扫过砖墙表面,又渗入一些,遍及所有的分割部分,虽说由此使得图形错乱,可他能够确认,这里的符纹真的拼合起来,与罗刹鬼王那边太渊惊魂炮的相关符纹,确实同出一源,而且,还相当完整。

  这部分砖墙,其实是有过拼装或修复的痕迹,只是为了便于运输,又或者要掩人耳目,这才重又切割开来。能看出,在切割时,动手的人非常小心,尽可能地不去损害符纹分形的独立性和整体性——如果海人异族的符纹体系,同样可以用符纹分形这个概念的话。

  余慈就是这么理解的。

  换句话说,如果将这些厚重砖墙重新拼接起来,那就是又一部太渊惊魂炮!

  原来,当年海人异族延续族运数千年的至宝利器,就是这副模样。

  余慈大约也可以理解,为何游紫梧一行急匆匆过来,想来是不愿让这种已经进入离幻天的可怖利器流传出去。既然如此,当年为何不做绝一点儿?后面太渊城重现东海,又是闹的哪一出?

  这些问题,余慈一时算不清楚,但没时间再耽搁,神意扫过,周围没有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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