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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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 第6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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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近些年来,接触了不少罗刹教义,不过还是弄不明白,只是淡淡一笑:“天地间只有一个冷烟,自然是独一无二?”

  “客人”又一次放声大笑:“哪有这么简单?哪有这么简单……不过你说的也对,如你这般,正是独一无二,就是天地颠倒,法则错乱,再无承载之力,你也有很大的机会,在那生死存灭中轮回如此,连我都要羡慕呢”

  白衣越听越奇,那什么生死轮回,又带着佛门的意味儿

  而且,这人口气好大,明明是平常之事,却给他讲到了天外云霄去,且听他话音,倒似对天地法则都有深入的了解和掌握,确实是一位长生中人无疑了

  白衣垂下眼帘,眸中灵光流转此时,“客人”身外令人窒息的压迫力已经消失大半,她的心智恢复了正常运转,且因为前面的压力,状态更佳,又开始考虑,如何才能借此人的力量为己用虽说眼下看来,风险很大,但她最不缺的就是胆气

  之前的计划必须修正,还有那个杀手……咦?

  她的视线扫过腕上的手链,陡然一怔,不知何时,其上流动的血光竟然已经消失了,难道那杀手也感受到了“客人”的强大实力,故而离开了这条船?

  又或者,是见机敛去了杀意,重新潜伏下来?

  若是前者倒也罢了,可若是后面的情况,当真让人心头发寒这种收发自如,连咒法感应都能遮蔽的人物,毫无疑问是杀手一行中拔尖的人物,却专门针对她而来,就是以白衣的胆色,也觉得如芒在背,当下更坚定了利用“客人”,以驱虎吞狼的心思

  眼下,新的计划还没有制定出来,但有一点,在此之前,肯定要留客的

  此时因为之前“客人”的粗鲁举动,急匆匆赶过来的嬷嬷和侍婢已到了近前,却看到白衣与“客人”并坐在坐榻之上,纵不能说是言笑晏晏,话语投机,但也不是翻脸的情况

  面对这种局面,管事嬷嬷习惯性地去看白衣的态度而此时,“客人”已经先一步开口道:“今日你我相见,实是难得,今晚上,冷烟娘子就好好陪我吧,我们可以再聊一聊交流一番”

  旁边管事嬷嬷听得瞠目,虽然做生意难免遇到恶客,但像眼前这位“客人”作恶都理所当然的气派,也真是少见不过,管事嬷嬷紧接着就看到,冷烟娘子颜色未动,眼波却已移来,竟是要她依言安排

  管事嬷嬷暗叹口气,冷烟娘子虽是湖上伶伎中,极清高的一个,平日里也机变百出,避过许多麻烦可常在湖上,终究还是湿了鞋,碰到这种恶客,也是厄运难逃

  念头随即一转,又有些庆幸:还好,冷烟娘子毕竟是心智不凡的,能屈能伸,若是真换一个“三贞九烈”的,惹恼了恶客,非但难逃一番折磨,恐怕全船的人都要给她陪葬这种事情,在环带湖上,发生了也不只一回了

  想到这里,管事嬷嬷激零零打了个寒颤,愈发地用心起来短时间内,整个画舫上的人都给调动了起来

  白衣却没有管事嬷嬷那些复杂的心思,她知道,为性命计,今夜无论如何都虚与委蛇一番,说不得要舍出些甜头出去而这又能如何?

  不管是掮客兼情报贩子的“白衣”,还是在湖上行伶伎之事的“冷烟娘子”,都是既能玩弄别人,又可能被别人玩弄的特殊存在这也是她刻意选择的,买定离手,愿赌服输

  身不由己,被人压迫和掌控,当然很难受,也一定要反抗,这很艰难可就是在这样的挣扎中,她却能感觉到一种无以伦比的刺激,还有那跃跃欲动的兴奋感

  而就在这样的心态下,她还能保持着极致的冷静,一直关注着腕上手链的动态管事嬷嬷的“大动作”,倒是更有利于她的观察

  可是,那个杀手再没有任何反应

  真是麻烦的家伙

  白衣心中暗咒,同时眼波流转,问出一个早就该提出的问题:“客人远来,还不知高姓大名?”

  “一介散人,姓余名慈”

  “余慈?”

  白衣讶然看去,与之同时,她腕上手链所缚青丝之上,血光再起

  第七章 生死之轮 计划一角(上)

  天光艰难地推着浓雾,从侧舷涌过来,让人明白,清晨时光已经到来。

  走廊上,一众侍婢低头垂眸,鱼贯而行,不曾发出半点儿声息,直到冷烟娘子居处之外。

  那边站着两个人,即管事嬷嬷,还有那个叫虚生的来客奴仆,显得过道都狭窄不少。透过舱室的厚木板,多少传出来一些异样的声息,不过二人都好似没有听到的样子,管事嬷嬷半眯着眼睛,嘴唇微动,应该是在念经消灾;虚生看上去在闭目养神,像一个死木桩子,没有半点儿生命反应。

  领头的侍婢向二人行礼,道一声“嬷嬷”。

  见她们过来,管事嬷嬷睁开眼,不知怎地叹了口气,又侧耳倾听一番,示意一众人等进去,还叮嘱道:“青囊,娘子正是虚弱的时候,你们定要侍候好了,当然,更不要怠慢了贵客。”

  青囊低声应了,当先推开了门,当门户洞开之时,原本模糊断续的声音,一下子清晰起来,几乎再无遮拦,当下就有人红了脸。还好,众侍婢都是经过伎家专门训练的,在本船上虽没有什么经验,做起事来,也丝毫不乱。

  尤其是青囊,曾经在一位红倌人的画舫上做过多年,深知轻重缓急,当下吩咐两个侍婢往摆在外厅的浴桶里注水,撒下药材、花瓣,又领着其他三人,捧持铜盆、布巾、拂尘、衣物等,悄然往碧纱橱里去。

  里面除了冷烟娘子和客人以外,或跪或站,还有四个近身婢女侍候着。其中两个在拔步床的帏帐间隔之内,另两个则在床外。这四人本属多余,但这也是伎家惯用的手段,除了摆出排场的目的之外,据说也是为了增加“耻度”。

  此时,那四人已经侍候了半夜,都是炼气之人,倒不至于困倦,但看外面这两位,都是精神恍惚,青囊等人进来,都把她们惊了一跳。

  碧纱橱的面积并不算大,摆下一张拔步床,便占了几乎一半,而再加四个进来,就使得碧纱橱变得愈发狭小。青囊目光从数重帏帐上扫过,也不说话,只是以目示意,床外两个婢女都知道流程,悄然退了出去。只是举步间,都有些僵硬古怪。

  青囊手捧着布巾,垂首侍立,而身侧的同伴,则将怀中拂尘甩动,此物其实是一件特殊的法器,破空微声,碧纱橱中,混着香料、体味,以至于有些发腻的空气,竟是变得清新不少。

  趁着这个机会,青囊的鼻翼微不可察地颤动两下,从中分辨出属地床帐中冷烟娘子和余慈的气息。同时,她抬起头,目光透过重重帏帐,打量拔步床上的旖旎景致。

  好机会啊。

  他当然不是“青囊”,而是天遁宗最顶尖的杀手之一:阴阳。

  一年前,宗门承接了一个大客户的生意,很有难度,但报酬也是极高。整个宗门有大半人马都发动起来,作为计划的一部分,也是主力人员,半个月前,阴阳来到环带湖上的这条画舫中,暗中杀了这个名叫青囊的侍女,以其身份潜伏下来,准备将相同的事情再做一遍。

  目标自然就是画舫上的冷烟娘子,也就是颇具实力的掮客兼情报贩子,白衣!

  本来已经将要发动,可另外一个重要人物的出现,多少让人有些意外。

  散人余慈,一个消失了十多年的名字,之前只是在小众范围内有所流传,但当年在北地三湖惊鸿一现,与玄黄杀剑一起,几乎打穿了整个北地,后来方在谷梁老祖等人的力阻之下被困。可后来又因为一个见鬼的协议,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天遁宗本来与此事没什么关系,却意外牵扯了进去,因为全无预料,已然落了下风,一个弄不好,很有可能成为最大的输家。

  这是绝不能被允许的。

  当初十年之约已过,余慈却绝迹于江湖,宗门一直在暗访其人,哪知竟然会出动跳出来,还是如此高调。

  好吧,从帏帐内透出的气息看,短短十年时间,此人竟然一举跃入长生,阴阳必须承认,那家伙有这份资格。

  可阴阳仍然有自信,如果现在出手,有很大可能,将这对狗男女一块儿斩杀。只可惜,他的最终目标不是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作为终极刺杀前的一个环节,要的不是贪大求快的所谓“效率”,而是严谨周密,神不知鬼不觉,尤其是后者,最为重要。

  若不能悄然击杀冷烟娘子,并“取而代之”,任务等同于失败。

  偏偏从帏帐中透出的片言只语已经显示出,未来一段时间,这对狗男女大概都会腻在一起,他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同时化身成两人,而时间也不多了,若不能将前后环节相扣,杀人又有什么意义。

  也就是说……任务因意外而中断。

  退吧!现在退走,还有修正计划的机会。

  作为顶级的杀手,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也能够迅速做出决断取舍。而借机收集了余慈的气息,将可以保证未来一段时间,宗门将此人牢牢锁,任他钻天入地,也休想逃过!

  帏帐中,冷烟娘子如泣如诉的咽音忽然断去,整个人向外挣,可她的双臂却被帐前两个侍婢紧紧扣住,只能大幅度地起伏扭曲,青丝如浪,绯红遍身,像一条妖艳的美人蛇。而帐中男子的呼吸也沉重了许多,气息出现了断续的紊乱现象。

  毕竟登入长生未久,情绪激烈时,形神运化便有瑕疵。

  阴阳暗地里品评,却是心境平和,只在心底重又感慨一声“好机会啊”,属于杀手的意识便彻底隐去,侍婢青囊的意识翻上来。在确认帐中二人已然尽兴之后,请内帐两个侍婢分开帘幕,他则与捧着铜盆的同伴一同跪行上前,准备为帐中的主人和贵客进行初步的清洗。

  哪知此刻,帐中的贵客传出声音:“都退下吧,我再与你们娘子说会儿话。”

  冷烟娘子并未开口,只是低吟一声,听得出意识含混,还没有从刚刚的激情中彻底回神。

  几个侍婢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后便同时应声,向外退去。

  青囊意识翻波,属于杀手的一面稍稍冒头,又隐藏下去。不管怎样,是该撤退的时候了。

  第七章 生死之轮 计划一角(中)

  已经是中午时分,但雾气未散,甚至更重了一些。相隔数里,仍然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船影,船上的“青囊”找着一个机会,偷潜出来,至于船上发现少了一人后,会有什么反应,他一点儿都不关心。

  此时,天梁山岛上的天紫明丹争夺战,已经进入到了僵持阶段,在湖岛周边数百里宽的区域内,天上、水中、岛上,各路修士该联合的已经形成了阵营,没有联合的则只能缩头藏身,或者被撵得和狗一样。

  据说共计九颗天紫明丹,有七颗散入了四个不同阵营中,还有两颗落入了散修之手。阵营之间,正在进行磋商,意图暂时和平解决,同时也在抓紧搜索两颗失落丹药的下落。

  这种情况下,湖面上的大船巨舰愈发地蛮横,已经开始了最后的清场行动。

  所谓的清场,就是刻意往那些小门小户的船只上撞,每一刻都有人落水,每一刻都有人被碾成血沫。

  虽然被某人评价为“半桶水”,可每一家宗门炼制打造的巨舰,都是考虑周到,结构严谨,不管是对正常人、对生灵;还是对异类、对鬼物。

  像是碧波水府、纯阳门这样,名声比较好的,也大都会在舰身上布置击神、辟邪之类的法阵,撞破了哪个船体,碾碎了哪个修士,法阵激发,那些倒霉鬼十有八九都是即刻形神俱灭,就是还丹修士,阴神跑出来的机会也很少。

  至于赤霄天这种杀性甚重,邪气森森的宗门,干脆就在舰上安了“阴狱”这类禁锢魂魄的阵势,还竖起了三阴旗,一旦碾杀了别人,直接摄起魂魄,丢到舰上,供三阴旗消化,增益法器威能。

  可不管“清场”的效果多么优秀,每死去一个人,天地之间总会多一些戾气,那是生灵临死时,负面情绪冲击的散溢,就算巨舰有清理的手段,可难以万全,积少成多,湖面上的雾气倒似更阴湿了些。

  这是可以目见的、可以感应的天地之间的变化,而在人们的感应层次之外,天地法则体系一直都在舒张、收缩,就像一个巨大的胃囊,以其独有的节奏,消化每一条生命死亡所带来的诡异能量。

  阴阳很喜欢这种环境,天遁宗以杀手为业,以杀伐为本,最擅长在死中求活,在灭中化生,这般环境下,战斗力当有很大提升,藏形匿迹的水平也会暴涨。

  当然,阴阳不准备去凑热闹,只是利用这个环境,把自己留在画舫的线索彻底斩断。

  很快,他就擦着巨舰封锁的边缘,划了一个弧线,没入雾影深处,离天梁山岛战场越来越远。感觉着距离差不多了,他取出一枚传讯法剑,准备联系宗门。

  传讯法剑上,将画舫上计划失败的原因、余慈出现的消息,还有自己的意见建议都刻印了,估摸着大约一日后,新的计划就应该出炉,余慈是肯定不会放过,至于还要不要在白衣身上打开缺口,就不关他的事了。

  传讯飞剑放出,在天遁宗特殊法门的加持下,只在最初飞纵天外之间,闪过一道紫光,随后便倏然无踪。

  阴阳微微一笑,便准备找一处安静的地方,调整状态,后面宗门处置余慈的行动,他十有八九,不会错过。

  然而才一转身,他背脊陡然生寒。

  抬头上看,虽是眼中别无所见,可气机联系反馈回来,让他知道,刚放出去的传讯法剑突然就失了方向,在半空中绕圈子,而且速度越来越慢。

  双眸寒光闪烁,秘法催动,传讯法剑砰声粉碎,连带着里面的信息,一并消失。

  断去了后患,阴阳依然是如临大敌——确实是大敌没错,能够将此界飞遁速度第一等的传迅法剑限制住,除了用那些无上飞遁神通硬来,便只有一种可能。

  真人界域!

  他没有幼稚地喝问“何方神圣”,而是在沉默中,将身形遁入雾气深处,由明转暗。

  可是,才踏出几步,忽有大风吹卷,元气变化,方圆数十里区域,天湛湖清,正午的阳光破入其间,映照波光如鳞,哪还有藏身的环境?

  像是电光掠过,阴阳的皮肤上微微一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是对方的界域将其覆盖的表征。

  作为顶尖杀手,他本能地就分析界域的种类、根底,可是里面的信息含而不露,且特色不明,一时看不出究竟。而且很快,敌人的话音就传递过来:

  “堂堂真人之尊,身化异性,藏于婢仆之中,所谋非小。”

  既然藏不住身,阴阳也不再多费脑筋,循声转过身去,果然见到湖面上飘飘然如凭虚御风的人影。

  余慈!

  虽然长着胡须,但其面部五官、轮廓与宗门留下的影像一般无二。

  上下打量几眼,阴阳也开口道:“果然是你,余慈,你那熔影遁和不复轮心法,从哪里来?”

  被叫破身份,余慈却一点儿也不吃惊,只是笑道:“天下剑道,殊途同归;世间生死,并于一门。你们天遁宗能成就此类法门,固然了不起,难得还管得了他人自悟吗?对了……这位分不清男女的道友,如何称呼?”

  想到画舫中,本来要上前服侍,却被突然叫停的一幕,阴阳便明白过来,也知道恐怕在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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