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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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 第6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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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亡。

  这样下真的不行!

  余慈就算不在乎旁人,也要在乎自己。他冷瞥了一眼柳观所在的方位,被大劫法宗师盯上的感觉,绝对不妙,正因为如此,他绝不能示弱,必须要让对方也有所忌惮。

  他拍了拍身边小五的脑袋,轻声道:

  “动!”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阙魔影 掌中神明(六)

  缥缈的声音悠然而起,就像是从极远方传来:

  “森罗冥狱神禁,三千神鬼刑台!”

  被无尽魔影遮蔽的幽暗虚空中,忽有血色弥漫开来,那不是什么光线、云烟等虚无缥缈之物,而是沙沙涌动,甚至翻波起浪的污沉血海。

  一应天魔,但凡落在这血海中的,就似被泼了一层粘胶,无形之体都显化出来,挣扎难出,一时间“海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天魔魅影。惊得其余还未扑下的天魔,都止住势子,强横的魔意首度出现混乱。

  而那缥缈不知其来处的声音,在血海的衬托下,却是渐渐清晰起来,连续两次重复:

  “森罗冥狱神禁,三千神鬼刑台!”

  “森罗冥狱神禁,三千神鬼刑台!”

  最后一声,已如洪钟大吕,震荡天地,音波扫过,血海咆哮,大浪掀起,一座高台便自海中拔起,自海面来算,其高竟有数十丈,从血海中带起的污浊血光自台上奔流而下,染赤高台,与其上的纹理相接,曲折环绕,最终竟在高台中段形成一只竖立的血色巨眼,瞳仁泛出一点儿金光,冷漠地观察这个世界。

  众修士都在此高台的中上区域,看向四面八方,瞠目结舌。

  也就是一晃眼的功夫,无数类似的高台,从血海中拔起,密密麻麻立了不知几千几万个,每个高台之间距离,大约一里左右,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这一片本遭天魔遮蔽的幽暗虚空,竟是被血海、高台撑开,形成一片巍峨神异的天地。

  其中分明是有着强大的虚空神通加持。

  也在这一刻,成千上万的高台嗡然齐鸣,那宏大浩瀚的音波洗荡,震得人心口血气翻腾,而血海之中,无数血色光影响应鸣啸之音,化为逆行的光雨,纷纷飞上高台。

  众修士看得清楚,每一道血光中,都锁着一头天魔,在高台之上,则化生出一柄乌光带血的鬼头长刀,鬼眼照魔,凌空一斩,不知多少道刀光闪掠,万千高台之上,至少有七成的天魔应声破灭,化为烟气,被鬼头长刀吸了进去。

  这一轮刀浪下去,斩灭的天魔怕不要破万?

  纵然大都是念魔之属,煞魔只占十分之一,劫魔更是一个未见,但那也是令人窒息的战果,无数魔影遮蔽的虚空,本就被神禁撑开,如今更为之一清。

  森罗冥狱神禁!

  五岳真形图!

  稍微有点儿见识的修士,都是想起了这完全可以用“惊天地,泣鬼神”来形容的神禁来路,纵然其间有生克之因,若换了刀蚁之属,未必就能取得如此惊人的战果,但不管怎样,如此凶凌爽利的杀伐之道,足以让己方士气沸腾,让敌人魂丧胆落。

  血海依旧在咆哮,浪花腾起,化为浓稠的血光,拍打在高台底部,看上去倒有一种意犹未尽的“饥饿”感。

  事实上,虽然一众天魔被惊得不敢飞下,但神禁中放出的法力,还是在周边魔潮中,摄了成千上万的魔头,锁在高台之上,又一轮刀光闪耀,又是近万天魔殒灭。

  这下子,就算天魔无穷,大潮仍在,也有些吃不住劲了,明显是在往后缩。

  森罗冥狱神禁不愧是克制天魔、阴鬼之类,效果最惊人的法门之一。当年无归羽客重伤之身,便是凭借这一路神禁,连斩十万天魔,传说连末法主都斩了一个。

  如今相关隐秘知道得多了,余慈也明白,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可神禁之威,终究是真实无虚。两轮斩鬼刀下来,直把天魔大潮斩得掉头而回,如此威煞,实是举世难匹。

  高台犹在,而虚实难辨的虚空中,则有长吟之声划过,不多时,半空血光飞落,化为刀形,却又难见血光之后的真实面目,殷殷震鸣声里,落在余慈身边,小五的手中。

  脑子转得比较快的修士,已经醒悟,这位外貌如幼女的小家伙,根底究竟是哪个,一时间都投以敬畏的眼光,尤其是那血光流淌,难测其质的长刀,莫不就是汇聚了数万天魔精气的杀神刀?

  见天魔大潮回流不前,在余慈的示意下,小五收了神禁,林立高台由外而内,层层隐没,但那杀神刀仍在,其长度甚至要超过小五的身高,看上去有些滑稽,可没有一个人能笑得出来。

  传说中,以十万天魔蓄力,可斩末法主。

  如今虽只两万,可有人敢试刀否?

  余慈视线遥刺那还在魔潮中流连不去的某人,数息之后,那位已然不见。

  确认那位已然远去,他长吁口气:“趁此良机,大家就散了吧。”

  其实现在就算结阵而形,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柳观尚在,天魔主力仍存,势头就没有得到根本扭转。与其下次再被算计,不如趁现在相对从容的机会,布置一番,机会可能还更多些。

  余慈更清楚,他在心庐的行事,以及真正打出小五这张已经掀开的大牌,定然会让柳观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而另一个层面上,又会希望他进一步吸引天魔大军的注意力,如此纠结的想法,会让接下来的事情也纠结混乱起来。

  接下来这段时间,他和柳观是有的纠缠了。

  这种情况下,与万腾山等人同行,反而是一种拖累,只能是在明处让人折腾。

  而若能够和柳观一样,隐入暗处,主动性便会大增,也更适合去查证九真仙宫等背后的玄机。

  万腾山虽然也有些可惜当前的大好局面,但也明白大势之所趋,更清楚余慈本人,恐怕也有离去之意,自然不会再纠结于此。

  当下也不多方,向余慈施了一礼,同样也给小五那边致意,引着手下剑修,破空而走,后面是聚是散,都在他一念之间了。

  转眼就剩下那些归入阵图的非论剑轩修士,之前的几次战斗,几乎没有什么损伤,只是柳观和天魔大潮攻来的时候,趁乱跑了几个,此时早不知去了哪里,现在数一数,算上余慈,还有三十八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阙魔影 掌中神明(七)

  此时,这三十八人都眼巴巴地看他,乍一看,余慈还以为自己多么得人心,但黑森林法门传递过来的信息让他们明白,其实还是不要太自作多情的好。

  他也不废话,依旧祭起符图,将三十八人的气机联在一处,向外飞遁,其间端木森丘给他使眼色,还通过“他心通”提醒,他都无动于衷。

  如此,直飞到数百里开外,大约算是安全地点,这才停下,此时,虚空潮汐越发地弱下去,寻常步虚修士也足以支应,他收了符图,断去众修士心神联系,微笑道:

  “送君千里,终需一别。我自知将与柳观之辈纠缠,不好误了诸位,故而在此别过……”

  他话没说完,端木森丘已大声道:“九烟大师何出此言,若非大师指挥神妙,这些人里,有几个能活到此时的?安则聚,不安则去,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儿?”

  金斗真人也道:“柳观那疯子,摆明了让我们去充当诱饵,咱们散得越开,他越是高兴。其实以大师和五大人的能耐,只要不是碰上刀蚁军阵,就是十万天魔来袭又如何?其余眷属、外道等,终究是只是散沙,不足为惧!”

  商合最后发话,也冷森森的最是酷厉:“九烟大师的阵图,显然是人数越多,威力越大。某些人一心思去,害了自己也就罢了,一旦误了别人,也要看看有几人乐意!”

  连续三个长生真人发话,倒似与他早有默契,一唱一和似的。他们都是从南方八峰与刀蚁一战中,体会到余慈指挥手段的,之前就已经打定主意,和余慈一起突围,既然下了决定,自然会有一番心理建设,不会轻易改变,但其他人就未必了。

  如此倒非余慈本愿。照他本心来讲,和众修士同行与否,影响真不大,有些时候还束手束脚。

  其实他还可以将一众修士都让小五“吞掉”,但小五的自辟虚空,终究是腹心之地,接下来和柳观、天魔对抗,说不得要有几场苦战,人心隔肚皮,真说不准危机之时,众修士会有什么反应。

  这个风险,余慈可不愿去碰。

  还有一条,就是全部染化。余慈心里确实闪过“一劳永逸”的念头,但很快又是抹去。随着对神主之途的了解深入,他开始明白,染化之法虽说来得最为便捷,但魔主和神主的差别终究还是存在的,一旦这个时候行差踏错,以后就要花更多的功夫去弥补。

  当日面对沈婉,拿不出教义经文的尴尬犹在眼在,他可不想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端木道兄,你们几位的心意,我自然明白。不过此事强求不得,在我而言,散有散的好处,聚有聚的坏处,反之亦然。故而无所谓聚散,只是若有人愿与我同行,必将真诚以待罢了。这样,端木道兄,我们不妨先到周围探一探环境,让大伙儿自决如何?”

  端木森丘连翻白眼,由此也知道,余慈确确实实对首领之位,不怎么看重,只是这样的心态,岂不是真把他们当成了累赘?

  如此,还需再计较。

  他和金斗真人、商合等对视一眼,都是应了,商合还把魁斗也扯了出来,一行人各找个方向,说是侦察,其实就是给那些人考虑的空间。

  相较于端木森丘等人的不情不愿,余慈才没那么些闲心去理会,他让鬼厌仔细调理与柳观对战时的伤势,又让小五照看叶池、陆雅两人,自己就到外围,随便寻了处地方,思虑日后行止。

  但思来想去,都是九真仙宫、黄泉夫人之类的念头打闪,不知不觉又拿出那云气模具把玩,只可惜,依旧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叹了口气,就把模具摆在眼前,浮空盘转,心神则转到已经抹去了心神烙印的符图上去。

  断去与众修士的联系之后,再看符图,倒是另一番感觉。

  之前,有心神联系时,此中多有灵性,符纹相应成形,抹画间很给人以启发,但毕竟是人心情绪涨落不定,符图又没定型,更多时候,都给搅得乱糟糟的。

  而如今与外界关联断绝,连小五的四极天星神禁都不再承接,虽说感觉着死板了很多,思路却是清晰起来。

  余慈其实是在创造符箓,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以前修炼时,经常也有尝试,当然,最得意的一回还是在剑园。那时他感悟玄黄布就的禁制,将其剑意化符,但那一位的剑意太过纯粹,没有这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儿,故而层次虽高,反而比较简单。

  之前身在局中,只有一些片断感应,难以自觉。如今猛得清净,他登时明白过来,原来他那是自寻烦恼。

  全盘照应,只是理想化的状态;灵动自然,也不是他现阶段能追求的境界。

  其实说来最简单,只要实用便好了。

  符图也好,阵图也罢,实用还是第一位的,换言之,就是要有一个最大的“一般”性。

  无论是谁,无论多少,都可以应用,都能够对接,这才是创立此符图的本意。

  至于其他的功能,有则更好,没有也不稀罕!

  这就是主干和旁枝的分别。

  余慈一时大悟,如今更不需要照顾那些修士,只是从既定符纹分形的法理上推演就可以,当然,还要再“形而上”一些,更究其根本。

  从这个思路来看,符图的六个基本结构,其实只有三部分功能。

  第一个是承接四极天星神禁,并加以疏导、调节、运化;

  第二个是把众修士自我调节形成的高效战斗方式描绘出来;

  第三个则是使两部分功能结合的构合部。

  除此以外,都是枝节。

  至此尘埃扫净,余慈哈哈一笑,泥丸宫中,天垣本命金符和《洞元玉章三气妙化符经》正如日月悬照,映得脑宫之内,烟霞缭绕,飞电周流,日精盘郁,月华凝滴。

  而究其核心,实则就是其上一句妙文,受余慈心头灵光刺激,又与天垣本命金符对照,堂奥外化,生就如此异象。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阙魔影 掌中神明(八)

  那一句是“构演玉章”。

  此部亿万里星空之外,投射进来的符经,名称中就有“玉章”二字,可见其关键之处。

  之前余慈不曾解悟,但如今层层推进,渐有所得,已是明白,如此说法,其实就是天垣本命金符中,“三十六符共一根”的法理根基。

  其意即是“以符为字,演化文章”,是要将各有其能,各具其用的符箓,作为“文字”一般的物事,以之组合“文辞”。其中自然也要谋篇布局,首尾兼顾,一气呵成。

  说白了,就是要做出一篇由符箓所组成的绵绣文章来。

  实则是通过不同符箓的排列组合,演化出符箓中本没有的法力神通,亦是“无有生有”,“旧体新成”之妙。

  要说起来,“构演玉章”之法与“法箓”的炼制方式有些类似,但法箓一般是同类符箓的集合,形成的神通,也都是从类似的符箓中汇集而成,不比此类法门,符箓的性质可以完全不搭界,甚至彼此克制。

  正如同天垣本命金符,三十六枚符箓,有哪个是可以成为修士道基的?

  一个也无!

  但就是通过数道符法神通脉络的整合构演,化为本命金符,勾连生死玄机,演化天地法则,如此妙术,当真是神鬼莫测,令人叹服。

  不过呢,余慈初学乍练,当然要从最简单的学起,其最初选择的“符字”,都是“唤灵符”,再从这个基础上,衍化整理,创制新符,专门“造字”,以符合要求,这是走了弯路。

  想来当年的上清宗里,学习此类法门的修士,应该都有比较明确的组合配对方式,以供修士适应这一思路。

  余慈没这个条件,只能是从一片空白中抹画,已是把低级的定式应用,当成了推演分析来做,平白耗费了许多力气,层次也还上不去。

  什么时候像天垣本命金符那般,三十六符,符符不同,却能化生真妙,成就道基,才真叫厉害。

  再次一等,天垣本命金符中,诸条符法脉络,以三至四符,形成一门全新的神通,也很了不起。

  可那种境界,还很遥远。

  解析出“符图”的主干,余慈的思路就彻底明晰了。

  一方面,他能够让组成“符图”的符箓,也就是他生造的“符字”更简练;另一方面,也能彻底从原本的“基本结构”中跳出来,尝试更合理的选择。

  他手心中燃起了心炼法火,将从铁八卦改过来的“符图”,再次改了个面目全非。

  这次,符图的基本结构只有三个,与三个主干功能一一对应,因为要按照符纹分形的分布打制,故而形状各异,并不规则,但三片基本结构拼合在一起时,却是拼合完整,不留丝毫空隙,成了一个拳头大小,腹心中空的圆球。

  无庸讳言,这是余慈参考天垣本命金符的结构,模仿金丹之形,所做的尝试。

  他松开手,圆球也自发地浮在半空中。

  和另一边已经铺开的九真仙宫模具相比,这玩意儿黑沉沉的,实是不上档次。

  但将神识覆于其上、透入其中,余慈却是有种“完美无瑕”的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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