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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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 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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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南松子的攻势袭来,梦微心中却是一轻:“必然是余师弟,宝光师弟不如他机敏。”

  一个分神,先机已失,不过没有心障,她手中松纹剑运使却更是自然。也不见什么妙招,只是剑气圆融,锋芒内敛,在身外丈许布成一个几无瑕疵的圈子,那些湖水飞溅形成的乱相、暗蕴的杀机,都在圈子外一一化解。

  身外那道剑芒,却如活鱼一般,在圈子内外闪掠游动,灵性非凡。南松子试探性地攻了两记,都是稍触锋芒,便自退开。

  梦微知道,南松子对她仅是利用“因势象形”的法术加以牵制,将其孤立出去,这败类的目标还是放在慕容轻烟身上,

  果然,雾气中,慕容轻烟遇到了困难,她身形一直未停,在急速飘移闪掠,同时真煞激荡,气劲爆鸣声不绝于耳,可这里面有一大半都击在空处,纵然是隆隆有声,湖面上的轻雾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愈发地浓厚起来。

  南松子便隐没在雾气中,持续不断地对女修保持压力,却又没有真正发难,一直在积蓄着力量,准备行雷霆一击。

  无论是场面上还是实质上,南松子对慕容轻烟都占了绝对的上风。这很符合两个的层次差异:前者是还丹上阶修为,距离步虚只差一步,慕容轻烟则是还丹初阶,彼此相差了两个层次,只能说是有些抵抗之力,却几乎全无胜机。

  这一切梦微都看得非常清楚,所以她也一直有所保留。直到某一刻,她看到了慕容轻烟一个非常微妙的表情,那是专门对她而来。

  下一瞬间,梦微周边的剑气圈子倏然收缩,内压的力量驱动身形,疾射如电。

  更早一线,慕容轻烟似乎是后力不继,露出一个真煞转折接续上的破绽,这破绽是如此致命,以至于南松子维持的强压像是溃堤的洪水,一下子便找到了突破口,轰声发动。

  湖面上争战的重心瞬间倾斜,南松子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全部投向慕容轻烟那边,这是气机牵动下的变故,很难为人的意志所转移。

  此消彼长,对梦微那边的放松,导致女冠身外再无钳制,她的身形像是被磁石吸着,投向慕容轻烟的方向。

  这是一次天衣无缝的气机呼应,两位女修仿佛心有灵犀,将原本各自孤立的局面,一下子并合在一块儿,而这还没有结束。

  南松子积蓄的力量被气机诱发,可这时候,他忽然找不到一个准确的目标。

  在这一刻,通过连续数次身形交错,还有更为复杂的气机移换,慕容轻烟和梦微的气息混杂了。眼下的情况,就好像在南松子辛苦举起超过他极限的重物,准备砸人的时候,面前的人却不在了,反倒是他自己有被压死的危险。

  情势逼得南松子必须做出选择,他低吼一声,一直隐没在雾中的身形凭空出现,纯凭感觉,掌爪探出。

  可惜,他选错了。

  指尖迎上的,是松纹剑的剑锋!

  被南松子浑厚的真煞挤迫,空气中响起连声轻爆,非但真煞威势无俦,便是爆音也能撼动神魂,而且曲起的掌指间,隐约有暗影吞吐,异香扑鼻。那是南松子近年来祭炼的一样阴毒法器,他便是准备用其制住慕容轻烟,为所欲为。

  可是,这样的一击却碰到了梦微的剑上。

  梦微身形飞速后移,可手松纹剑只是微微一震,旋又稳住。这一刻,湖面上的气浪啸音,仿佛有大风扫过无边的草原,呼啸奔流,却毫无定向。

  南松子的感觉也是如此,他蓄力的一击轰在了梦微布下的剑气外层,却感觉着浑不着力,如同江水冲击光滑的礁石,又好像是皮鞭猛抽转动的陀螺,力量使得越大,对方站得越稳。

  当然,这个“稳”,是在梦微急速后退的情形下,相对而言的。

  在他的感觉中,此时的梦微,分明就是一个浑圆无疵的球体,在其内部核心的驱动下,飞速旋转,消卸掉一切外力,甚至化外力为己用,随时都有一个扑击的势头。

  那“势头”就是女冠周边,随剑气流动,而愈发耀眼的绕体剑芒。

  “小小年纪,怎么一身抱丹真煞,千锤百炼,竟无一丝瑕疵?”

  南松子的情绪越发地难以控制,他感觉到慕容轻烟似乎在远离。这让他放开了一切,再不管眼前的女冠,可能是离尘宗极为看重的后起之秀,害了她会有怎样的后果。只将手腕抖动,那缠绕在手臂上的法器便待放出。

  便在此刻,一缕清音,如击玉磬,明朗悠远,响在他耳边。

  南松子呆了呆,扭头去看,只一眼,他的眼珠子便红了:

  “大洞真符,果然在你手上!”

  第九十五章 宝符

  南松子在运使法器的关键时刻回头,却见得已退到半里之外的慕容轻烟手上,持着一块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的玉符,之前的清音,便是从那里传来,而此时,女修又一次扣击。

  紫芒暴闪,纯粹的光像是凝成一记重锤,自半里外发动,却一闪即至,南松子大叫一声,向后飞撞,一直加持在身上的“虚空神行符”砰声破碎。不只是“虚空神行符”,包括他之前用护身的符法,驱动“因势象形”乃至准备催动法器的符咒,在此刻都是齐齐失效,再不成形。

  梦微把握住了这次机会。松纹剑彻底内守,然而她身外一直蓄势待发的剑光,却像是脱了樊笼的鸟儿,轻鸣声中,穿透水烟,光芒几乎要融化在遍及湖面的光雾中。

  转眼间,剑光洞穿南松子护体真煞,带起一蓬血光。

  此时,第二记“紫光重锤”破空而至,南松子几乎没有抵挡之力,再次被击中,身子斜贯入水,不知给砸了多深。

  湖面上,两位女修一举占得上风,却都没有放松。梦微很清楚,她的“飞翼剑”只是擦过南松子的左上臂,并没有造成严重的伤势,而更远处,慕容轻烟从来就没指望这一轮攻势,会给南松子造成致命的影响。

  她略偏过头,眉峰轻皱,暗忖道:“怎么还没来!”

  下一刻,湖面震荡,南松子大笑着冲出来,一点儿没有被打进湖里的尴尬恼怒,情绪反而是亢奋到了极点:

  “果然是大洞真符!”

  南松子站在湖面上,盯着远处慕容轻烟手中的玉符,眼都不眨一下:“那女人说此符一直被你随身携带,果然没错。”

  慕容轻烟手持的“大洞真符”,全名叫做“大洞七变五方真形符”,乃是万象宗首屈一指的宝物,有此符在手,天然可以干扰方圆数里符箓的运化使用,凝神聚力,甚至可以轰破已成形的符法,将汇聚的灵气还原到初始状态,十分凌厉,故而又称“还真符”,与宗门另一件“还真紫烟暖玉”的修行至宝并称。

  然而,此符最重要的不是破符杀人,而是上面用宗门特殊的祭炼法,印下的《森罗真煞抱丹诀》、《流霞千映飞举法》两部宗门最高妙的典籍心法,得之可突破还丹境界,淬炼真形,追求长生。

  南松子不远万里追踪过来,除要一偿夙愿,倒有大半还是为了此宝而来。毕竟,美人再好,也比不过自家性命重要。看到此符,他的心情当真很好,说着便嘿嘿发笑,搓手道:

  “贤侄女,你志不在门内,万象宗的法统,在你这里,怕是要绝了。这‘大洞七变五方真形符’再好,也只是个传法的工具,敝帚自珍,绝没必要。不如留给叔父我,将其发扬光大。你自做你的乖女儿,到飞魂城,把幽灿他们伺候舒服了,自有无穷好处,何必执拗于此?”

  幽灿便是飞魂城的城主,乃是洗玉盟的巨头,便是在整个修行界,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慕容轻烟拜的义母,便是幽灿的发妻夏氏,只不过外界传言,幽灿对慕容轻烟这个便宜女儿,颇有些想法,南松子话中便是暗讽此事。

  哪知慕容轻烟听了他的言论,便笑出了声,且没有照顾半点儿形态,直笑得前仰后合,喘不过气来。这时候,她话音里不免带了些喘息,轻轻细细的,串在明亮的字音中,又多了一分磁力:

  “好叫你这色胚得知,这符对我确实没有用处,可是我便是毁了它,也不会送到你手上……”

  说到这里,女修又咯咯发笑,这回更是肆无忌惮,飘荡的音色勾人魂魄,可内里的言语,却让南松子变了脸:

  “森罗真煞是不是修到顶了?是不是欲进无路?是不是找不到能与它匹配的步虚术?一直停滞在还丹境界,眼睁睁看着肉身老去的滋味如何?

  “南松子,你那全装着精水的脑子,果然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能在飞魂城的追杀下,安然逃出北地三湖!如今我可以告诉你,那是我要看一看,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便是浑身都充着精水,那卵子也是缩的!”

  一下子,南松子的脸色便是铁青,已被女修击中了要害。好半晌,他缓了口气,强按着情绪,重重点头:

  “很好,很好!慕容轻烟,我把话搁在这里,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把那符交出来,我看在你死去娘亲的份儿上,不但留你性命,还给你留几分体面,若不然……哈!”

  怪异的笑音突发,两道几近于无形的虚影忽地从慕容轻烟身侧的雾气中冒出来,依稀近似人形,四手合抱。然而更早一线,慕容轻烟已经飞上半空,手中玉符紫芒连闪,将那两道虚影打得千疮百孔,化为烟气消散。

  南松子从来都没指望能说服慕容轻烟,慕容轻烟又何尝会相信南松子会单逞口舌之利?

  只是几句话的功夫,里湖面上分明又有了变化。

  不知不觉间,湖面上的雾气愈发深重。且不知道是光源的变化还是其他的什么问题,雾气隐隐透出一层暗红色,风过湖面,还传来丝丝腻香。

  似乎南松子祭起了什么邪门的法器,两位女修都感觉到,此人出手的方式,有了很大变化!

  浓雾中,出现了一些虚淡至无的影子,神出鬼没,每条影子身上,都缠绕着极其怨厉的心魔煞气,虽没有实质的攻击力,可一旦沾染上身,被心魔煞气攻伐神魂,便是极大的麻烦。

  梦微还好些,她出身玄门正宗,又践行戒律,心志坚定不移,剑气迫发时,一切邪魔都近不得身。可慕容轻烟出身旁门,又深沉多思,在抵御心魔上,天生便落在下风,手中“大洞真符”虽有破符之异力,却也无法对症,一时非常被动。

  便在此时,南松子出现在她身后,伸手抓来。

  慕容轻烟勉力回身,“大洞真符”轰声一震,紫芒如剑,切割过去。南松子却是不闪不避,纯凭护体真煞挡下,挡不住的便任他破皮见血,血雾飞溅。

  他速度何等之快,慕容轻烟也没料到他竟然在重占上风的基础上,如此决断,又想他“虚空神行符”被破,想飞上半空躲避,哪知南松子竟是如影随形,“大洞真符”再度迫发紫芒之时,身影已经欺到近前,真煞鼓荡之中,里面心魔煞气只有更重。

  “嗡”地一声震鸣,“大洞真符”紫芒剧盛,照彻周边浓雾水面,与暗红的雾气交织在一起,瑰丽夺目,可过于深重的颜色,又极是诡谲。

  女修发出一声极低的惊呼,在此刻,紫芒如飞星,从她手上甩出,飞上半空。

  事发突然,就连出手夺符的南松子,都没想到此符竟然如此轻易的脱手。但随后就是大喜,甚至顾不得失神状态下的慕容轻烟,返身便去抓符。

  他的速度极快,转眼指尖就要触及宝符,然而耳畔忽剑气激啸,指尖一冷,那宝符紫光便被破空而来的剑气轰飞,远远弹开。

  “贱婢!”

  只观剑气,便是横空杀出的就是那离尘宗的女冠。南松子暴怒,却又顾不得报复,挪移身形,又要再追上去。

  这次如影随形的却换成了梦微,松纹剑轻轻摆荡,便有层层剑气,阻拦在南松子和宝符之间,前一波刚被轰碎,下一波又平地涌起,虽然挡不住南松子,却也屡挫他的冲势,让他无法迅疾提速。

  眼看着另一边慕容轻烟追符而去,且肯定要比他先到一步,南松子眼珠子已是血红,他嘶声厉啸,身上那几处被两位女修割伤的血口,同时迸溅血雾,紧接着,有一团血影从他身后腾起,在大气中一涨,翻身便扑在了南松子身上,滋滋的红雾从伤口处腾起来,南松子的身躯,转眼便涨了一圈。

  下一刻,他的身躯便虚化了。

  梦微反应极是准确,松纹剑瞬间回防,再度形成那个完美无瑕的剑气圈,稍迟一线,南松子便舍了宝符,合身冲至,直接撞上来。

  剑气圈完美发挥作用,消卸掉冲力。然而梦微却是凛然。有一线黑影不知从何处来,叮声撞在她剑气圈上,却又瞬间变化,化为一圈细微至极的气芒,附在剑气圈上,时聚时散,瞬间跳变千百次,稍一凝滞,即是突破进来!

  “诛神刺!”

  曾经从典籍上见过类似的记载,可她却从没有见过破解的手段!一个恍神,千丝万缕的寒气入体,又瞬间聚合,如有灵性,直刺她还丹定鼎之处,便似有一般刀子,当胸捅入!

  以她的坚强,也忍不住痛呼一声,剑气圈轰然破碎,南松子狞笑着贴上来:“拿你换符,看她应不应!”

  因身形膨胀而显得粗壮的手指箕张,要来锁女冠的脖颈。

  便在此时,强光乍闪,撕裂雾气,在他眼中烙下清晰的痕迹。

  南松子心头一震,才叫声“不好”,便听到这冬日的夜空,隆隆雷鸣,震得山谷回音,久久不绝。

  一切污秽邪物,天生的都见不得天刑雷光,而南松子使的这门功夫,乃是偶然得到的一门邪法,威力虽强,可并不完备,破绽罩门甚多,尤惧于此。雷光电火,来得何其迅猛,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正面轰中。

  雷火的威力其实并不算强,可其中蕴含的天地杀伐之气轰然搅动,震得他气血翻涌,周身心魔煞气竟然有不稳的迹象!

  此时,在另一侧,慕容轻烟距离旋转飞出的宝符已只有数丈距离,却听“哗拉”一声水响,一道人影破水而出,时机把握得刚刚好,正好抓住从头上飞过的宝符,娇笑一声,飞身急退!

  这一连串变故发生得太快,原本湖面上占据了主导地位的三人,都是呆了。

  第九十六章 笑声

  南霜湖上,这一刻显得分外杂乱。雷光爆闪后,是殷殷雷鸣;女修出水夺符,娇笑如铃;剑气劲风的撞击,余波还未消停。这些因素通通搅在一起,充斥着人的耳目。

  然而湖面上又非常安静。原本主导着事态走向的三人,好像突然就被撇开了,搅场的人喧宾夺主,那三人只余下了古怪的静默。

  在岸边,余慈身化轻雾,疾速飞掠。

  作为搅局的人之一,他大概是最自不量力的那个。

  还丹层次的交战,根本就不是他应该介入的。不过,为什么他连哄带训,赶走了宝光,自己却留下来,不正是为了防止刚才那情况发生么?

  余慈很有自知之明,却不会妄自菲薄。他深信每个人都有用处,而他的作用,就体现在刚刚那记五雷符上!

  在符箓雷法上,向有“应机而发”一说。余慈这一记五雷符,便是将捕捉“雷机”运用到了极至。雷光迸发,虽然威力未必比得上真正天雷之万一,甚至也比不上当日元气鼎沸,轰击屠独那一回,却是既救人又伤敌,做得恰到好处。

  上回亲见解良画符,这些天来又时刻琢磨,不知不觉间,他的符法造诣已是又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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