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那些煞风景的,又有谁能过来?”
说话间,黄袍道士便是大笑,然而笑音未绝,他的眼睛便差点儿突出去。
只因在这一刻,湖面上,慕容云烟在笑,然后她就那么伸手,撕下了缺失一截的外衫,将其丢在湖面上。
黄袍道士放出的强烈光源还在起作用,光芒斜照,细长的阴影从女修足下延伸出去,恰好经过湖水中,另两个赤着半截身子的年青人。
余慈和宝光都是目瞪口呆。
此时,慕容云烟上身只有一件碧翠绸料的抹胸,明亮的颜色衬得裸露的肩背愈发雪白滑腻,便连水滴都留不住,如珠子般滚落。
这种状态下,女修毫不扭捏,却也并没有放荡的意味儿,那仅仅是一个单纯脱衣的动作,好像这南霜湖就是她私宅中的温泉,而天空湖水中的三个男人,则是毫无意义的雕塑,被她彻底无视掉了。
余慈忽然感觉不到宝光的呼吸,扭头去看,只见小道士脸面赤红,一口气憋在喉头,却忘了吐出来,眼睛明明盯着那边看,却又挣扎着想别过头,终至于眯起眼睛半侧脑袋,样子古怪极了。
余慈没有小道士的挣扎和困扰,他盯着慕容轻烟光滑的背脊,感受着那勾魂摄魄的吸引力,心里却有一个念头在闪动:
“这女人,怎么就看不透?”
由始至终,虽然只听到慕容云烟说了一句话,到现在也没看清她的面容,而且从头到尾,都看着她落在下风。可在此刻,余慈却觉得,这女人的行为颇点儿黄袍道士使出的“玄水化生”的味道:
看似矛盾多变,其实内里一气贯注,自有一种法度,吸引人之心神随她一举一动而移转变化,有一种投上去便拔不开的滋味儿。
他不由望向那黄袍道士,不知那个仍然占尽上风的家伙,又是怎样的想法?
第九十三章 虚实
黄袍道士正在困惑之中。
莫看他外表一直恣意嚣张,其实他非常谨慎。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位“贤侄女”是个多么厉害的角色,从一个出身不正的普通弟子,短短数十年,就一跃成为万象宗实质上的领袖,在洗玉盟中,也有一席之地。若是没有能翻云覆雨的手段,又怎可能做到这样惊人的跨越?
事实上,若是在洗玉盟区域,借黄袍道士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打女修的主意。在北地三湖区域,他已经被女修掌控的势力逼得如过街老鼠一般,大部分时间只能在南方躲藏。这回是他得了确切消息,知道女修独身远游,才兴冲冲赶来,要一偿多年夙愿。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在这几乎就要得手的时候,他却被女修反常的举动惊住了。
也许慕容轻烟在北地三湖的名声并不好,但旁人也顶多说她是翻脸无情,阴德有亏,至于“不顾廉耻”之类,是绝少见的。
可现在这女人想干什么?回想起来,之前的过程是不是太顺利了些?
不怪他往“阴谋”上去想,概因这些年来,他实在被女修虚实莫测的手段折腾怕了!
他盯着女修,还是首次完全摒弃色心,想找出里面的问题。不过表面上的态度,并没有明显的变化:
“贤侄女,这是要捺不住性子,要自荐枕席么?”
这是一次试探,而对面女修似笑非笑,作出回应:“南松子,你脑子里除了精浆,大概也剩不下什么了!”
如此语气,根本就是在陈述事实。黄袍道士,也就是南松子不怒反喜,笑道:“贤侄女当真知我!要知见了贤侄女,便是血脉里流着冰水,也要化成精水,才对得起‘洗玉飞烟’的艳名……咦,怎地还备用了一身?”
南松子真的看出了不妥,因为此时,女修正取出一件月白色的细纱背子,披在身上,掩去那夺目的景致。
对他的疑惑,女修的回应更是轻描淡写:“这应该怪你啊,刚刚把我打下湖去,身上藏的药瓶也被撞破了,经湖水一泡,沾得满身都是……”
她话未说完,南松子如遇蛇蝎,将手上那半幅外衫扔下了湖。
“你下毒!”
女修看得笑起来,却没有搭理他,稍事整理略有些凌乱的裙带,将刚披上的细纱背子归拢平整,不过身上的水珠还是很快殷透了这层纱衣,至少在余慈看来,比她裸着肩背还要更要命些。
南松子却没有心情欣赏这美景,他先看自己的双手,又运气调息,不一刻便面色剧变:“贱人,你下的什么毒!”
慕容轻烟当真是目中无人到了极至,仍然不理会南松子的叫嚣,伸手抹开因落水而散乱的发髻,放开这如瀑青丝,轻轻抖落水珠,这番动作在她做来,自有万种风情。
南松子却是连眼珠子都是红的了,他切齿道:“贱人!”
女修哑然失笑,手上不停,只用根簪子,将青丝简单归拢,至此终于启唇,却是轻吟低唱:
“天教心愿与身违,转烛飘蓬一梦归。”
慕容轻烟的嗓音清亮,可这似吟哦似清唱的句子,却被她演绎得清幽婉媚,带着动人的磁力,悦耳悦心。
南松子的感觉却是糟糕透了,只听了个开头,他脸上便被灰白颜色涂了个底透,又不自觉低头去看双手。大概是药性的缘故,他只觉得这手在发烫,事实他的身体也是如此,且是口干舌燥,心思恍惚:
“一梦归,果然是一梦归!是那丧志狂乱撩心火,身不由己撞邪魔的一梦归!”
此时,慕容轻烟悠悠而笑:“义母大人的宠溺,我向来是感激的。那又岂是‘迷罗香’之流能说尽的?南松子,这半钱的‘一梦归’,乃是认亲之时,义母亲赐,如今我留给了你……当初你欺侮我娘亲时,可想到有今日!”
最后几字,声色俱厉,周边湖水随声激荡,有无穷杀机蕴育其中,马上就要扑出来!
南松子大叫一声,翻身便走,也不见他驭使的什么法器,破空无声,转眼遁入夜空之中,不见了踪影。
他这边一走,湖上他制造的光源也很快熄灭。光暗的变化让余慈和宝光眼前忽地一片漆黑,湖面上的慕容轻烟也被暗影吞没,山谷湖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真厉害!”
这是宝光在感叹。他后面也明白了慕容轻烟的身份,知道她就是梦师姐的朋友。即使还是吃不消女修的言行,却也不吝啬赞叹。
余慈没有回应,扯着他闷头往岸边游。
宝光被先前诸多情形刺激到,正是情绪亢奋的时候,得不到应和,便觉得很别扭,不由奇道:“余师兄?”
“还记得我说的话么?”
说话间已到了岸边,黑暗中看不清余慈的脸,但他的声音非常凝重:“你立刻乘鬼纱云回观,请观主过来!”
小道士听得莫名其妙:“余师兄,那个家伙已经给打跑了!”
余慈嘿了一声:“那是虚张声势!”
“啊?”宝光无法理解,明明那个南松子也觉得自己中毒来着。
余慈很难向他解释。因为对他这种经验丰富的“行家”来说,检验对方虚实,除了需要敏锐的眼神,更多的还是凭一种感觉,就像是他当日在天裂谷中看破鬼兽是强弩之末一样。
至于实际操作,有太多种手段会让人产生错觉了。当然,能够让一个还丹上阶的修士信以为真,那手段比寻常的可要高妙太多。
他摇了摇头,正想催促,夜空深处,一声愤怒到极致的尖啸轰然炸开:
“慕容贱婢,我必让你生不如死啊!”
啸音震荡湖面,让刚刚恢复平静的南霜湖再起波澜。而这一刻,宝光看向余慈的眼神,已经不能用敬佩来形容了。
殊不知余慈心中才是真的莫名其妙:“怎么会这么快的?”
余慈觉得,慕容轻烟的“表演”,已经是炉火纯青,更是将南松子的心思完全利用,就是他站在那个位置,也不过如此了。
以他的经验,南松子怎么也要等到飞出数十里外,脑子真正清醒过来,修正身体感应的错觉,再调整一下心情,才能真正醒悟。可如今,那家伙才飞出几里路去?
想法似明未明之时,南松子已经再临南霜湖上空。什么都不说,一记纯粹泄愤式的真煞冲击,在湖上原慕容轻烟立身处,轰起了十余丈高的水柱,整个湖面似乎都给打陷了下去。
“慕容贱婢,出来!”
“哦?回来得倒快!”
女修清亮的嗓音便在黑暗流动,似乎有些惊讶:“我却不信你那脑壳里,还有脑汁儿在,不知是哪位在你背后出谋划策呢?”
南松子经由一回发泄,情绪倒是平复了些,他的面皮心计也是非同小可,只是在慕容轻烟身上吃亏太多,心里有阴影,导致束手束脚。如今挟着发觉被骗后的羞恼,那份儿隐隐的恐惧倒是又淡去了些,沉默片刻,他倒是嘿嘿地笑起来:
“你用离魂香假托‘一梦归’,手法也不算高明。叔父我只是一时受你所惑,嘿,那‘一梦归’是飞魂城最厉害的手段之一,没有他们特殊的心法,你便是有了,也不可能发动,否则便要先伤自身,我说得可对?”
女修没有立刻回答,南松子几乎以为她趁着黑暗遁走,再次放出了那灼目的光球,将南霜湖及大半个山谷,都照得透亮。光芒逐散黑暗之时,南松子倒是又看到了湖岸上两个年青人,但也没有在意,两人修为最高也不过通神初阶,当真是挥挥手就能碾碎的小虫子。
他真正在意的是,强光下,慕容云烟的身形清晰呈现。
女修没有往别处去,而是站在了湖心,凌波独立,湖面的微风轻拂那轻纱似的外衫,仿佛真是乘风而去一般。
南松子经由这么一回反复,色心又是翻上来,见此便是咕咕地咽唾沫,那反应带着几分夸饰,倒有一半是在刻意扰人心神。
慕容轻烟对此视若无睹,轻拢鬓发,悠悠开口:“我一生虽是结仇无数,然而西来访友,行踪不过少数几人知晓,不是宗门内,便是飞魂城中。我之于飞魂城,说到底不过是个外人,挡不了别人的去路。如此这般,只有宗门内……”
南松子却不给慕容轻烟继续推导试探的机会,他放声大笑,打断了女修的话:“何必动这等心思,等咱们一床三好,共享至乐的时候,贤侄女不就知道了?”
说至此处,他咬着牙将笑声挤出来:“贤侄女莫急,这一回,叔父我下手必须更痛快些,便是打折了贤侄女哪条粉臂玉腿,办起事来,也别有情趣不是?”
说话间,他抬起双手,正要发动,夜空中,有剑光飞掠,大气排荡两边,嘶啸如飞矢,将他话音截断。
剑光是由南端山顶发动,如虹贯空,一闪便越过近两里的路程,直取南松子头颅。
第九十四章 无瑕
面对这剑光,南松子低骂一声,大袖拂动,真煞如潮,驱动周边大气,瞬间生成千百个细小扭曲的漩涡,消解锋芒,引偏剑势。还丹修士凝炼数百年的真煞非同小可,虽未真个爆发,可丝丝缕缕,彼此绞缠,本是一往无前的剑光便像是落进了沼泽里,来势顿挫。
然而这一剑受挫,同样是那边山头,竟然又有一道剑光横空,虹桥飞架。借着前一道剑光引走黄袍道士的注意,这一剑来势更疾,而且与先前那道剑光不同。这一剑不是单纯飞剑伤人,而是有人驭剑而来,到了后面,光芒又迅速收敛,现出内里人影,身形清瘦,道袍玄冠,凭虚御风间,一剑横抹。
对这一剑,南松子更为重视。如果他所猜不错,这就是离尘宗非常有名的一记剑诀,唤作“无惑法剑”,与他学自万象宗的法门有些相克,很让人头痛。
尤其是在这种很纠结的时候……
“离尘宗的小辈,你们有完没完!”
南松子真恼了,最早出手时,为了避免和离尘宗这个修行界有数的巨擘结怨,他还是非常克制的,只是打灭了其警讯飞星,又使手段将二人困住,没想到里面这个女冠修为如此了得,竟然突破得这么快,而且还不依不饶地追过来。
这一刻,若是放手施为,南松子倒有五成把握给这离尘宗弟子以重创,但是他心中毕竟有所忌惮,手下便缓了缓。空气中一声轻爆,真煞没有任何花巧,直接冲撞,纯凭修为,接连轰开了两道剑光。
剑光受到撞击,直贯下去,驭剑人半截身子都落入水中,却又提气,顶上水面。朴素不起眼的道袍下,身姿清瘦,容颜却极是秀美,正是今夜一直不见的梦微。
“慕容师姐可无恙么?”
相较于慕容轻烟的风情,梦微朴素的打扮显得很不起眼,不过两位女修站在一起,也不必分什么高下,只是出奇地谐和养眼。
慕容轻烟浅浅一笑:“尚好,只是梦师妹何苦再来趟这混水?”
梦微神色平静:“修道人当戒杀惜命,然而宗门戒律院内,却也存有可以破戒的例子。南松子,万象宗之逆徒,淫侮同门,叛宗出教,四十年来流窜于沧江两岸,坏人修行,恶行无算,乃是当世最令人不耻之辈。凡我离尘宗弟子,遇此人,斩之可也!”
她手中持一把松纹古剑,古朴无华,姿态凛然,却还有一道剑光绕体而飞,只见得晶芒耀目,令人看不清形制,只觉得要比她手中剑纤细许多,颇为神异。
“唔,那是离尘宗的‘参商剑诀’吧。”
南松子的见识还是很不错的,很快就猜出了梦微的些许底细。他的目光在两位女修身上来回扫视,停留在梦微身上时,心里有团火苗在冒,不过他终究不是真的疯子,很快把念头掐灭,最终仍将视线对准湖面上那个风姿绰约的身影。
他已经下定决心,什么都不管,先以雷霆手段,擒住慕容轻烟,再远遁万里,到那时,谁也不能拿他怎样!
所以,被一个小辈揭了底子,他也不理,只在手上直接起了攻势。
他手爪探出,下方便波浪涌起,飞溅的水花彼此相激,转眼湖面上便是水雾弥漫,随后真了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将下方的身形隐没其中,若隐若现。而湖面上空的光源似乎也有调整,光芒的穿透性变弱了,与湖面上初起的雾气合在一起,形成了更迷惑眼睛的光雾,笼罩整个湖面。
随后,南松子又当空虚画,转眼便是一道符箓书就,当空催发,灵光点点,尽洒落到湖面雾气之中。
“是‘因势象形’,小心幻术!”
慕容轻烟轻声提醒,梦微略一点头,随即瞑目定神,待睁开眼时,明眸愈显清澈。
她自幼刻苦修行,又精擅可破一切虚妄的“无惑法剑”,对幻术有极强的抵抗力,之前南松子以幻阵困住她和李佑,她便先一步破阵而出,应对同源而出的幻术,也有几分经验。
只是,湖边那二人……怎么碰上了这档子事?
她指的正是在湖岸边探头探脑的余慈和宝光。
梦微飞剑而来时,由于所处山体的角度问题,没有看到那二人,眼下看到了,不免有些担忧,还丹级别的争战,影响范围相当大,那两个师弟修为都还浅薄,若是被波及到,就是她的罪过了。
然而很快她就看到,岸边的两人在向后退后,没入到山体暗影中,很快一团云气慢慢地启动,几乎是贴着山体,飞向高空,没入到夜色中。
眼前,南松子的攻势袭来,梦微心中却是一轻:“必然是余师弟,宝光师弟不如他机敏。”
一个分神,先机已失,不过没有心障,她手中松纹剑运使却更是自然。也不见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