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美人儿都没什么回应,只有花娘子笑道:
“大师应当知道论剑轩搜检之事了?我们正为此事而来。”
余慈就往诸、周二人那边看,那两位都是面有尴尬之色,周虎直接低下头,诸兴还想再解释两句,可花娘子又怎会给他这个机会?径直卡在前面开口:
“之前诸总管来传论剑轩的谕令,说是要把船上还丹修士都送到中部来。大约是屋舍不够的缘故,要我们把房子腾出来,搬到附近,说起来,我们与大师倒是邻居了,接下来还请多多关照。”。。
花娘子巧笑倩兮,施礼如礼,直把旁边两个男子臊得脸上发红。
不会吧,大通行竟然如此不智?
余慈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此,这种连杀鸡取卵都不够格的蠢事,诸兴他们也能干得出来?
若此事传开,大通行的名声,真能给糟践得够戗。
此时,诸兴那边也叫起了撞天屈:“花班主明鉴,请你们搬出园子,绝非我之所愿。这也与转移客人没有关系,是论剑轩拿着总行的信物,要求将那处区域腾空,以布置……咳,真的就是如此,我们这边,也定然会补偿的,比如,本次的花销,一切都由我们承担……”
余慈这才知晓,论剑轩强横霸道至何等程度。
话又说回来,花娘子也演得一手好戏。像她这等人物,就是论剑轩来人,也敢抗上一抗,如何会把诸兴之流放在眼中?
但她既然要演弱女子,余慈也不好马上拆她的台,只是来打圆场:“若真如诸总管所说……”
花娘子直接把他的话打断:“那院落安排又是怎么回事?”
“啊?”
“我们这些弱女子搬也就搬了,庭院为什么只给两处?与你们交涉一回,倒是看上二娘的面子上,多给了一处,但这又顶什么用?”
花娘子说话间,手臂圈了一圈,让人理解,她所说的庭院,就是余慈所住的这种类型。
这样的院落,余慈一个人住,配上两个侍婢,也显得宽敞,可移南班近百人的规模,要被塞到区区三个院落里面,肯定会相当窘迫了。
但诸兴还有话讲:“花班主,照论剑轩那边的要求,中部区域可是只留还丹境界以上的客人,本来是安排班子里的几位……”
花娘子哑然笑道:“我们一个班子,从北到南,都是吃住在一起,有几个还丹修为,还兼着防贼、防盗之职,你们把他们都支开,剩下一些几不入流的弱女子,却是怎么安置?”
诸兴苦笑:“实话说,这里也着实不怎么安全,论剑轩搜检魔头,检不出自然最好,若真检出来正如花娘子所说,班子里的诸位娘子,都是纤纤弱质,万一乱战之时,有什么不测,又该怎生是好?”
“放到外面去,难道就能保证了?”
“这个自然!”
“搜检之事,你们怎么保证来着?”
一句话把给诸兴给噎了回去。
大概也是戏份做足了,花娘子不再和他纠缠,转向余慈,很是叹了些气,轻掠鬓发:“大师也都看到了,我带这个班子从南到北,实是不省心。大约是看我们这些女子软弱,竟是谁都想压一头上来。”
余慈干笑一声,很想提醒这位,再演下去,可就过火了。
还好,花娘子终究是能把握火候的,她再说话时,已经入了正题:“思来想去,还是大师这样的旧人,顾念情份。故而与二娘一起来,想和大师打个商量。”
“请讲。”
“我看大师单人独居,还算宽敞,若不嫌我这些女儿们,可否腾出几间屋子,暂做安顿?放心,我让二娘领着他们,必定不搅扰大师的清净。”
似乎没看到这边三个男人如何地呆若木鸡,花娘子笑吟吟续道:“自然,大师也要拿出大师的风范来,若二娘她们不依,这美人香之类,纵然是近水楼台,也不要强做才是。”
余慈定了定神,暗骂一声“妖精”,却是临时想到一件事:“这搜检,还能有多长时间吗?”
怎么看花娘子的安排,是要做持久战的准备?
再看诸、周二人,连苦笑的表情都挤不出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虽然让卢二娘他们住进来,是一百个不方便,但余慈还真想看一看,花娘子、论剑轩,甚至还有大通行,究竟搞什么名堂,便很干脆地一口答应下来。
他这么爽快,不但花娘子笑盈盈地道谢,也逼得诸兴咬牙再许了一处庭院出来,可惜却被花娘子毫不留情面地拒绝了,随后,径直与卢二娘一起,安排几个院落的腾挪,一时衣香鬓影满目、莺声燕语不绝,更有和风流转,馨香满院。
诸、周二人都抵挡不住,匆匆辞,九烟也觉得头痛,干脆一挥袖子,进屋修炼去了,反正三方元气支立起来,莫说这些,就是劫雷轰下,他也能视若不见。
只是,注定了今日他不得闲,刚进屋,屁股都没坐热,他心中一动,打开窗户往外看,只见船体上方,数十面如山巨帆之间,正有一道长幡铺展开来。
幡布黑底白纹,上有种种奇文异画,飞流摇动,注视得久了,又有森然之意,直贯心头。
旗剑天罗!
他想了一想,重又迈步出屋,视野变阔,但见东边天际,有一道虹桥飞架,若隐若现,一端却是直直切切勾连在了移山云舟之上。
旁人见到这种场面,大概会感慨论剑轩的威风煞气。可余慈第一个念头却是:
不像是对鬼厌来的!
旗剑天罗的阵势虽然了不起,但早已证明,对鬼厌这样随时分化无形、专攻心防的魔头,效果不佳。
论剑轩已经折了一阵,如何会再送脸上门?
之前余慈一直怀疑是鬼厌招来了麻烦,也早就做好准备,不让让鬼厌和他们打照面。
但现在来看,似乎判断有误?
第五十九章 高空滞留 拘禁搜检(下)
不管论剑轩是什么打算,外间的喧嚣不可避免地到来了。
不管是谁,原本自由自在地享受旅程,转眼就被变相圈禁,都不会有好心情,性子柔和的也就罢了,稍微暴躁一点儿,都是骂骂咧咧,不敢骂论剑轩,就骂大通行,还有叫嚷着以后再也不坐移山云舟的。
但不管怎样,绝大部分修士都还是不敢正面对上论剑轩这样的庞然大物,乖乖到船体中部集合,按着各自分派的院落,暂时安顿,其间因为火气高烧,还爆发出几次冲突,总算在附近法阵的控制下,没有酿出祸端。
余慈也放出感应,对上空剑阵稍做了解,他隐约觉得,剑阵覆盖之下,和年前那一回,似乎不是太一样。尤其是从天地法则体系观之,总觉得在丝丝缕缕的剑意之中,还掺了些什么。
要说当时他还没有这种眼力,无法做出相应比较,可纯凭感觉,差异还是比较明显。
至于论剑轩,架起虹桥,搭成剑阵之后,再没有后续动作,但就余慈来看,更像是在笼子外面,居高临下,冷漠观察其中的困兽,正因为如此,他们任流言传播,却一直没有将确切的目标暴露出来,
那些心底无私的也就罢了,稍有些别样心思的,难免焦虑,再稍稍挑动一下,做出什么事来,就真的不好说了。
而这个“挑动”,也很快到来。
大约是剑阵布成后两个时辰,新的消息,通过大通行的渠道传回。
“搜检过滤,剑意侦测?这是什么妖蛾子?”
就是一直摆出事不关己姿态的九烟,此时也给气乐了,论剑轩拿出了这么大的架子,将数百位修士都变相拘禁在此,滞留了数万人,到最后拿出来的方法,却是如此不靠谱——什么搜检侦测,剑意过滤,说白了,就是无限期地将众修士圈禁着,日夜以剑意压迫,谁受不住了,又或者论剑轩看哪个不顺眼了,就指认其为目标。
至于理由……就随便他们编排了。
因为这件事,院落外面,骂声不绝,院中当庭树下,却是摆了酒,余慈与花娘子、卢二娘又小聚在一起,作陪的还有周虎,身侧还有移南班几位美人舞娘,专门执壶劝酒。
有这等场面,那些烦心事,说两句也罢了。
周虎本是来通报消息的,却被留下吃酒。他这些年虽是历练出来了,可乍一处在这女儿国中,尤其是对面便是名动天下的卢二娘,还是有些放不开,开始还以职司之事,推拒几回,到后来已是招架不住,酒到杯干。
要知,这可是大通行专门拿出来赔礼的“仙人醉”,与当日端木森丘拿出来的仙藤汁相比,也并不逊色,其中化入独门香料,与酒液混染,便是长生中人喝多了,也要醉的。
周虎自然更是不堪,很快就上了头,还好他酒品不错,越是醉掉,嘴巴封得越严,也知道桌上的主角是九烟而不是他,只是闷头喝酒。
而余慈这边,素手执壶的,却是当日鸣剑楼中,在卢二娘之前献艺的董娘子,还有被临时替掉的窈娘,也就是吕普和百子狐特制香料捧场的二位。她们都可算是班里的台柱子,此时正一左一右,坐在九烟身边,温声娇语,劝酒不停。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花娘子定是对当日楼中的情况有过了解,而且着实善于把握人心,便是余慈本心里对当日的冲突不以为意,被这样的阵仗侍候着,心情也是不错。
换一个对当时情景,稍有不忿之念的人在此,其心境更不必提。
不过,话又说回来,花娘子摆出这等阵仗,总不会就是拉他闲聊吧?
余慈便装出几分酒意,乜着一双醉眼,哈哈笑道:“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那个,即那个什么的,花娘子是预备做哪条?”
花娘子也有几杯酒下肚,此时醉态迷离,单手托腮,笑盈盈地把玩着酒杯,漫声道:“古人云:平生所为,未尝有不可对人言者。大师说半句,藏半句,却是意欲何为啊?”
旁边卢二娘冷笑一声:“不过就是奸盗之事吧。比如和窈娘勾搭成奸,又或是盗了董娘子红丸之类……”
那边周虎一头栽在桌上,便是没有醉倒,也要装着倒了。
九烟则一时无语。他身边这两位,窈娘正娇声不依:“二娘的舌头当真是沾了毒的,凭什么董娘子是被‘盗’,却把我说得这么难听!”
说话间,却是将身子往九烟这边又靠了一些,眸光流转,尽显妩媚风流;至于另一边的董娘子清丽端庄,颇有出尘之意,故而舞姿有仙家气象,面皮则有些薄,正如卢二娘所言,尚是处子,此时面上羞红,又有些恼意,又另样的风情。
感受着窈娘温软的身姿,九烟其实在心里苦笑,这位小娘子,你就是挤到怀里来,也还隔了一层膜呢,济得什么事!
人心奇异之处,便在于此。
余慈不是个沉溺于美色的人,正常时候,窈娘的挑逗,笑笑就过去了,可此时有三方元气封绝在外,想做也做不得,心里倒是有些火苗撩动。
此时,窈娘又将香唇凑在他耳边,低声道:“这里最有奸盗之心的,是二娘才对。刚入班时,还以为她是个最正经的,哪知道这些时日原形毕露……”
这种话自然谁都瞒不过,卢二娘眉头蹙起:“窈娘你又嘴碎!”
窈娘笑嘻嘻地道,声音恢复正常:“我只是可怜白家娘子,病怏怏的身子骨,还要受你折腾……”
花娘子闻言似乎是受了点醒,歪头看向卢二娘:“说起白娘子,二娘你何不求一求九烟大师?”
九烟很奇怪:“怎么?”
窈娘嘻嘻地笑:“定是要你配一些**香,贞女荡之类的坏东西,好遂她的意!”
花娘子依旧是醉眼迷离,却是淡淡往窈娘处一瞥:“说正事呢!”
窈娘吃了一惊,忙把头埋在九烟肩后,显出在花娘子在移南班的积威。
这个局面,九烟倒是不能不说话了:“那白家娘子,却是何事?”
第六十章 病弱美人 狰狞臂钏(一)
花娘子见卢二娘还在沉吟,却是先开了口:“这一位白娘子,一直是身子骨不见好,却因先天弱质,经不起药石攻伐,便是针灸服气,也不成。问得几位医士,都道需要用富贵之法,慢慢调养。”
所谓的富贵之法,其实就是在衣食住行中,处处精细,以种种见效慢、消耗大的手段,固本培元。香料之类,正是其中极重要的一环。
“这样啊……”
余慈低头寻思,他倒有些奇怪了,今日花娘子安排这等风流阵仗,只是为这等小事?
他不寻思不打紧,旁边卢二娘只以为他在拿架子,便慨然道:“若是九烟大师有什么考虑,只管提出来!但凡我能做到的,定不推辞。”
卢二娘许得爽快,只有让余慈更是狐疑。
但他更清楚,只在心里乱猜,没有任何意义,也就一笑,同样爽快地回应道:“既然卢大家这么给我面子,再不答应,也就不太不上道了。敢问那位白娘子,需要什么香?”
花娘子和卢二娘对视一眼,都露出喜色,由卢二娘道:“是云生香。”
“云生香?”
余慈搜检来自于《无名香经》上的种种记录,倒是很快就找到相应的条目,原料、作法都很是详尽,当下更是轻松,正想开口,猛地心里一激:
还真是被风流阵仗绕昏了头也,怎地就忘了,这部《无名香经》的来历?
《无名香经》来自于灵犀散人,而灵犀散人是从闻香教中将此经携出,而闻香教……
不就是花娘子那边的“产业”吗?
谁都可以被缺乏香料难处,唯独花娘子那边不可能!
余慈的笑容里就多了些别样意味儿,但他掩饰得不错,若无其事地道:“此香我倒也能制,只是手边原料不足,需要购买……”
卢二娘当下便道:“原料有啊,差不多都是现成的。”
“哦?不知都准备了哪几样?”
卢二娘当即报出一连串香精、药名,余慈拿这些与《无名香经》对照,果然都一一对应,心里感觉更是古怪,但到最后,他却是找出一个‘纰漏’:
“还有浮空花露……呃,我知道了。”
话到半截,他突然改口,险险就出个丑。
概因这浮空花露,性质与寻常材料不同,是要撷取碧落天域独有之浮空花的晨间清露,且现取现用,当场制作,如若不然,云生香也就称不上云生香了。
说起来,这件事还真不是余慈之前认为的“小事”。
不说别的,只制香这一条,需要在碧落天域的环境中,一边挡着先天元磁神光和碧落风灾,一边迅速采撷花露,制成香料,恶劣的环境不说,更难的是一应工具都很难利用,完全要靠自身的修为。
调香师这一类修士,修为普遍都不怎么出挑,像东海“大小吕”那样的,能有步虚修为,就是出类拔萃,他们绝大多数人,连碧落天域都上不来,制香之事,就更不必提坏蛋是怎样变成的。
算一算,整个修行界,能独力制出“云生香”的,单手就能数得过来。
而如今,制香的难度,明显有了一个惊人的提升。
至少余慈就不知道,怎么才能绕过论剑轩的封锁,到碧落天域去制香呢?
“二位开口还是迟了。”余慈很是惋惜的样子,“怎么不提前几日讲?也不至于如今横生枝节。”
看着一副关心的模样,其实余慈直指对方的破绽:你们早干什么去了?非要这时候迎难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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