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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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 第4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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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没忘记,在此之前,已经被余慈一剑,杀得道基浮动,抵御之能,先是弱了数分。

  种种因素,看起来都是小问题,但合在一处,却陡然间成了让他无法忽视的严重危机。

  他又看了看天,隐藏在茫茫虚空之后的天地法则意志,是不是已经捕捉到了这个机会,开始布置一个让他越不过去的关口?这就是他要找的劫数和机缘吗?

  看起来“冒险”和“危机”的感觉差不多,可主动、被动之间,已是天差地别。偏偏这一切,统统都是他自找的……

  盖大先生高踞王座之上,却是哑然苦笑,笑容尚未扩散,却被更坚韧的意志抹平。千载磨炼的冷硬道心,就是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让他从毫无意义的怨尤中脱身出来,将全副心神都集中到解决问题上来。

  一旦跳出,心神又重归清澈,他便知道,不经意间,他已经过了一个内魔关隘,这正是他破劫而出的第一步!

  由于死魔神通的勾连,界域之内,敌我两极倒是有某种心神联系,在无日鬼王铺展出的黑暗,将余慈彻底吞没前,他倒还不忘朝这边扫来一眼,正与盖大先生虚无鬼眼相对。

  随后,黑暗之中,锵然剑鸣,与之共生的,则是飞腾之火光。

  第二十一章 天亡人亡 东海血染(七)

  黑暗笼罩了四面八方,不见一点光亮,不入一丝声息,如今的余慈,就是个瞎子、聋子,在对方已超出真人层次的界域压制下,被封死了一切感应途径,甚至对自身的感知,都变得迟钝起来。

  一旦“忘却”自己是什么样子,模糊了肉身、神魂的印记,他的彻底崩溃时刻也将到来。而在此之前,他还要面临鬼潮的冲击,包括那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冕服鬼王。

  只是,余慈又怎么可能忘记他一手打造的分身结构?别说忘记,就是将这具分身拆解成碎渣,碾上个几十上百遍,他也可以不差一丝半毫地将其“拼装”起来。

  这就是他对自我的把握。

  至于那汹涌而来的鬼潮,他只是将七星剑前指,黑暗中便剑意吞吐,瞬间生成无形屏障,以“无瑕剑圈”的法度,周流不息。

  他这一手,对那些最不入流的阴兵鬼卒倒还说得过去,但鬼潮之中,王侯将帅级别的,可也不缺,悬殊的差距下,只一次最“轻微”的接触,剑圈防御便发生了近乎于崩溃的变形,只要再稍加一点点儿力量……

  可在这时,黑暗的虚空剧烈扭曲,鬼潮最前一线,数十阴兵忽地就燃起了火,那火不是凡火,是三阳劫火,本来爆发力并不甚强,可在余慈剑意引发下,竟是出奇犀利。

  在生灭不定的火光下,黑暗中的压力不自觉便给破除,一直给束缚的阿大如释重负,长嘶声中,有些狼狈地飞遁而走。

  界域的压力在加大,但限制反而降低了,因为这已经不只是余慈和盖大先生的交锋,里面还掺合进了贼老天。

  余慈可从来没想着把盖大先生斩于剑下,从头到尾,设计的都是给他制造麻烦,借机脱身的套路,可他不感兴趣的事,老天爷却很想插手进来,

  这种场面,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

  他连感觉带猜,估摸着天地法则意志,是想用三阳劫一举灭掉两个目标,而余慈又成了桥——借助死魔神通打开的缝隙,本是外劫的三阳劫火,却能直入盖大先生要害,所以,在没有造成致命的伤害前,贼老天应该不会将“桥”毁掉,可一旦实现目标,“桥”的存亡也就不在其关心范围内了。

  这与当年何其相似,只不过目标从妖树,换成了盖大先生,还有湖中那个莫名熟悉的对象。

  由此他得到一个结论:贼老天倒是挺会懒省事儿,尽做一网打尽的算盘。

  根据以前的经验,余慈一时能保无虑,但要想最后脱身,就绝不能陷入天地法则意志的节奏里,非要奇峰突出,掌握主动不可,而要做到这一点,又必须做到对局势的全面把握。

  如此一来,余慈倒把注意力,放到了湖中另一个目标处,怎么也要探知那边的底细吧。

  他是这么想的,却有一群人,早被吊起了胃口。

  此时,湖中升起的燃烧人影已出到了尽头,那个黎山门的前长老杨元庆,也在劫火下灰灰。三阳劫依旧发动,火力入湖,湖水鼎沸,水汽弥漫,这其实也是一种消耗,但要消耗掉持续时间最长纪录超过百日的三阳劫,未免太过理想化。

  巨量湖水以惊人的速度蒸发,几乎是转眼间,就掉下尺余,似乎是因此而产生了什么变化,使湖底下的罪魁祸首再也支撑不住,尖啸声中,又有人影冲出湖面。

  此人破水而出,气势便与先前不同。刹那间,方圆数十里气机如焚,湖畔周边,上百幢房屋齐齐爆燃,转瞬化为黑灰。那人却停也不停,朝东方急进,速度惊人。

  可在一众“观众”眼中,这不是个聪明的做法,对付三阳劫,最重要的还是耐心,要有一个禁受千锤百炼的准备,控制劫火,淬炼肉胎和意志,除此之外,再无良法。

  像这样冲动,意图冲出三阳劫范围的,反而会激发劫火威能,到最后,往往会耗死在万里长途之上,少有人能得到好下场的。

  这人脑子不清楚……

  “观众”们便给此人做了一个断语。但紧接着,有几声短促的惊呼,和长长的吸气声,掺在一块儿,在楼台中响起来,一阵骚动之后,几十号人,先后将视线转移,最后集中到那个仅在主位之下的大人物身上。

  杨朱面无表情,他也不用表明什么,具体的情况,在四明宗发过来的情报上早有显示,便是没有,以目标平日的名声,这里不认识他的,也没几个。

  彻天水镜之中,那个“脑子不清楚”的家伙,身形中等,肤色略黑,颔下本有数绺长须,却已是烧了半截,可他眼眸血红凌厉,一点儿都不显狼狈,而周边数十里,空气爆鸣燃烧,像是拥着他的火焰领域,气势慑人至极。

  就是这一位,虽说气度与往日截然不同,可认出后,便是杨朱,平日里见了,也要躬身下拜,称一声“师叔”,而且不是客套,是正正经经,与宗门法统相关的长辈。

  终于有人叫破目标身份:“四明宗……韦统印?”

  杨朱眼角一抽,随后,楼台中静寂若死。

  四明宗的修行路数,一向是儒玄并重,对心性要求极高,有“移山翁”美誉的韦统印,是那种相当厚重的长者,其人早入长生,虽然一直没能再进一步,但在北地三湖区域内,声望还是很高的。

  别说杨朱,就是在场的其他人,也没有几个真正相信,那个气质儒雅的老人,会是现在这种模样。

  但越是这样,事态就越严重。

  看着那在三阳劫火之下挣扎远去的人影,一时都没人说话,可是很多人都想起来,对他们来说,并不怎么久远的往事。

  这时候,杨朱站起身来,在众人注目下,朝重重帘幕之后一礼,道:“既然出了此事,本人当前去查个明白。其间情势变化,还请夏夫人,各位道友及时告知。告辞!”

  他倒也干脆,再向同坐诸修士团团一揖,直接身化虹光,往东方而去,飞不及数里,光影扭曲,倏然不见。

  “都说杨郎君凭借顿悟虚空神通,一举破关,成就劫法宗师之位,如今观来,传言倒也不虚。”

  楼台中,有一人这么提起,可没几个人搭理他,因为很多人都在想:

  当年太霄坠地,三千星落的下场,难道要落到四明宗头上?

  第二十一章 天亡人亡 东海血染(八)

  在诸修士眼中,飞起来的韦统印,虽说气度神态与平日大异,可眸光凝而不散,气势灼而不乱,观其周围,为了抵御三阳劫火而自然形成的界域,也是周流有序。

  像他这种长生真人,又是儒玄正宗,心智之坚韧,非寻常可比,而一旦心智被毁,受到的影响也是全方位的,但到目前为止,诸人都不觉得他的修为有什么折损之处,显然神智清楚,绝不是之前分派出来的燃烧人影的路数。

  这种情况……真的更糟糕啊。

  很多人都想到了,在四明宗的情报中,身为长老的韦统印,正是负责与宗门与北荒交界区域事务,七河尖城也在他治下,黎山门的一举一动,更都在他控制之中。

  这两年,因为城中湖水变化,引来黎水门和卢舟水府数次大规模的搜查,却都没能找出问题,偏偏还真出了大问题,此人也实在难脱嫌疑。

  可要说,韦统印背叛了四明宗,以其既往性情来看,又毫无道理。如此这般,种种矛盾加在一起,以过往经验,有一个极大的可能:

  天魔眷属!

  只有那栽植魔种,变易人心的天魔手段,才有这等能耐,只是不知,究竟是魔门修士所为,还是域外天魔的手笔。

  前者虽然严重,但大都可视为孤例;后者……其实也是孤例较多,长年登临域外,谁还没有个闪失的时候?但曾经受过上清宗灭门之冲击,北地三湖区域,对此事最是敏感,不免就想多了些。

  “这韦统印,修炼的是哪路法门?看起来和魔门关涉不多……”

  前面已经达成了类似的共识,眼下再一说,这里各位真人修士,也都觉得奇怪了。这里的矛盾,确实不合常理,而且他们也看出来了,要说湖底下只韦统印一个,似乎也不太对,因为三阳劫的压力,其实没有因为此人的离开,而尽数转移,还是留了相当一部分在湖中,沸腾的湖水,正显出血一般的颜色。

  也在此时,杨朱抵达。

  有人一直默数,从杨朱离开,到他抵达现场,花去正好十息时间。

  “确实是虚空神通没错了,虽然不是自辟虚空,但从此天底下,谁还能限得住他?”

  不说某些人又羡又妒的态度,天底任何一路跨越虚空的法门,也难以精确定位,杨朱出现的位置是在城西两百里处,和远遁的韦统印颇有一段距离,和盖大先生和余慈的战场倒还近些,

  时间紧迫,杨朱只往那边扫了一眼,再次化虹而走。可在虹光行将消失之前,里面突地甩出一块玉玦,直投向界域中去。

  “观众”们看得清楚,那块玉玦,正是杨朱手中常年把玩的那个。

  盖大先生阴冢界域,化出五大鬼王,真论战力,不比一些小劫法境界的修士逊色,但层次终究不如,杨朱这一手来得突兀,又自带虚空神通,打他一个冷不防,竟然直接投入界域深处。

  黑暗中,玉玦便像一颗明珠,照亮方圆丈许,像是夜间飞舞的流萤,飘飘悠悠,却是似缓实疾,不多时飞出百里距离,直落到冲击的鬼潮中。

  这正是气机交错最激烈的地方,把一门心思驾驭劫火的余慈,还有专心应劫的盖大先生都吓了一跳,而这时,那团明光中又传出一道意念:

  “诗真旧友,还不出来!”

  虽不是声音,但无论是盖大先生还是余慈,都能接收到,只不过前者茫然,而后者在怔愣之后,猛地反应过来。

  诗真旧友……这不是说他吧?

  也不用再回应什么,意念感知总是相互的,那边已经将他锁定,奇妙的力量透过来。余慈本待抗拒,心里忽又一动,非但不挡,反而将剑意影响的劫火稍做压制,这样一来,那股力量才真正得以发挥。

  下一刻,天旋地转,等眼前景象定下之后,却已经是阳光明媚,位于阴冢界域之外,脚下的阿大也适时发出一声嘶叫。

  “好啊,好一个斗转星移的小神通!”

  张真人赞叹道:“杨郎君终还不脱爱材之心……”

  他是比较正统的修士,对一帮人拿年轻人的性命打赌,本就不怎么能看得过去,加上这句,就是表明态度了。

  仝续看了伊觉一眼,没有说话,杨朱出手,就等于是搅了他和伊觉的赌约,但人家主动沾了麻烦,都不在乎,又有张真人适时一句赞语,他还能说什么?

  不提这小插曲,杨朱出手相助之后,停也未停,继续追击,转眼已到湖水上空,此时韦统印受到三阳劫火阻碍,倒还没有走远,距离约是百五十里,两边距离越发接近了。

  眼看杨朱要越过湖面,楼台这边,彻天水镜骤然摇动,镜面之上,血光如海,铺天盖地。有一道虹光,破水而出,刹那间中分血海,撕裂虚空,观其轨迹,正将杨朱切过。

  那速度何其之快,来得又突然,根本不给杨朱躲闪的时间。他反射性地抵挡,周围虚空有部分扭曲,而内层,气坚如钢,如此防御,已是他短时间内所能做到的最高限度,可那虹光却是一透而入,随即贯背而出。

  大片血液洒下,随即气化成雾,弥漫数丈方圆。

  万里之外,悬空楼台之上,众多真人,齐齐失声,

  而此时,湖面已经沸腾翻滚,此时更是鼓起了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巨大浆泡,而湖岸边的石堤,则是受不住接连不断的剧烈冲击,扭曲开缝,最终崩溃,血红湖水则顺势漫过已被火焰烧过的白地,流入城中。

  只是这时没人会关注这个,从他们这边看,那位杨郎君,根本是被一击贯穿,难道这位北地三湖风头最劲的劫法宗师,就这么陨落?而一击致命的那虹光,又是……

  震撼未绝,又一声低哑的呼啸,虚空中几乎定格的被穿刺身影当场崩散,化为虚无,而在数里外,杨朱脸孔苍白,从虚空闪出,明如青玉的外袍,右半边已被鲜血染透,且是覆着一层火焰芒光,只是被他压制,才没有尽情燃烧开来。

  可他终究还活着。

  第二十一章 天亡人亡 东海血染(九)

  “这是怎么回事……”

  不等楼台中的仝续表达出确切的情感,彻天水镜再一次剧烈抖动,已经扭曲失真的画面颠三倒四,像是被一只巨手甩来甩去。就算观众们个个眼力高明,也只看到那一片恍如燃烧的血海,以及在血海中挣扎后退,只能偶尔显现的杨朱身影。

  在此刻,湖水已不是湖水,而是沸腾的油锅,而底部还有一头巨兽,不住地翻搅,随时都可能破水而出,吞噬掉湖上的所有。

  血海中,杨朱看似狼狈,其实法度不失。因五感六识略受限制,他表现出谨慎的态度,没有硬抗,一边挡下烧灼气息的伤害,一边慢慢后退、上升,拉开距离,什么韦统印、三阳劫,都暂时抛在脑后。

  幸好,那燃烧血海的爆发力虽强,持续时间并不太长,在退到千尺高空后,那冲击力也渐渐止歇。

  但受其影响,周边湖岸再次崩裂,湖水流泻速度加快,部分区域已露出满积淤泥的湖底,而在上面,隐约有些勾画痕迹,受连续的冲击,都是七扭八歪。只是楼台中都是眼利的,像张真人、伊觉等,更是此道行家,见那些痕迹,都是“噫”了一声。

  “是借力之法阵。”

  “也在封锁压制着什么,只不过多处崩坏,难尽全功。”

  “韦统印借外物修行?这可真不是正常路数。”

  在观众们讨论之时,杨朱也在百忙之中,往下瞥了一眼,而下一刻,他错愕的表情便在彻天水镜上放大,留给众修士极其强烈的印象。

  为此,观众们心中,都生出强烈的好奇之心,想知道杨朱究竟看到了什么。可是,一向顺心如意的彻天水镜,却是因为前番动荡太过激烈,不像之前那么敏感,视角转换停滞在那里,活生生吊人胃口。

  像仝续这样性情较急的,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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