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是这样,余慈仍然开心,毕竟,能够要挟贼老天,实在是太爽了。
已经汇集的杀伐之气,就这么给堵住了,罗刹幻力正好加持到了其将发未发,又必须要发动的那一刻——已经发动两击的天劫之力,已经受不起任何虚耗,否则,就算将余慈肉身神魂抹净个成千万次,张开的天网,也注定要漏掉今日最大的一条鱼。
绝妙的时机,被余慈抓住,造成这么一个局面。
杀伐之气以恐怖的速度在积蓄,却迷失了方向。
而余慈则在这妖异的欢悦情绪中,将他的意志,冷静、稳定并准确注入到那狂乱的劫煞洪流中。
他用这种方式,与天地法则意志对话:
“我可帮你,但当眼,也要当手……按我的办法来!”
没有任何的缓冲和犹豫,那浩瀚恢宏的力量就做出了选择。
急妙的共鸣在他和天地杀伐之气中间产生,也在此刻,余慈恢复了对自己的控制,连带着成为了疏导“身后”恢宏伟力的最后闸门。
理所当然的,天地法则意志不会任由他捉弄,此时无疑也在走其他的渠道,试图绕过罗刹幻力的干扰,重新锁定妖树魔种。
可在当前,也许一息,也许更少的时间里,这样的力量,是确确实实与他妥协、受他支配,成为了弩架的劲矢,而不是在后面操控一切的弩手。
弩手只能是他,只有他的意志,才是主宰。
第二百九十六章 本我主宰 天人共鸣(二)
隐约听到虚生老道大叫:“主上!”
叫声中尽是狂喜和振奋,绝望之中的任何一点儿希望,都能引爆这样的情绪。
不过余慈倒是冷静得很,他还没有忘记,他要死了。
肉身距离死亡只有一线,神魂的情况好一点儿,但当他过完“主宰”的瘾,贼老天绝不介意、或者说肯定会顺手灭杀了他。在此过程中,任何一点儿意外,哪怕是风吹草动,都会加速落实这结局。
当然,对他来说,生机在死亡之中常备,从无例外。
他在寻找一个契机,目前为止,依旧缥缈,可他确信那契机存在。
就像很多将死之人一样,无数记忆片断闪回,像是传说中死前的追忆,可事实上,这其实就是契机存在的答案。
生死之中见玄机,以生死玄机为抓手,他从累积的隐识记忆中,串联出一条近乎完整的线索,在难以想象的短暂时间里,追溯源头,最终,他看到了一片赤色、黑色交染的雾气。
由于其太过浓郁,乍看倒像是溢出来又半干的血浆。
便在这里面,一个比较年轻的“他”持剑作势,剑尖斜指上方,至于指的谁,没有意义,余慈只“看”到,在他以往的身影内部,有一系列似曾相识的符纹窜动。
是这个……
余慈无声而笑,紧接着,他的身影便显化在承启天,从这里就能见出他着实虚弱至极,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可他站得很稳,近乎透明的虚影之中,同样有符纹闪烁变化,迅速凝成七处关键符纹分形,并拼接成一个拥有六十四窍眼的复杂符箓,殷殷震鸣。
凝就的符箓显化出来,就悬浮在他身前,从头到尾一直在震鸣,承启天几乎在它凝成的同一时刻,就纳入到完全相同的振动层次上。
以承启天的体积,保持这种振动之势,对结构破坏相当之大,但余慈不管,稍迟一线,已经要把承启天撑爆的杀伐之气,也受到了影响,开始振动。
就算达成了所谓的“妥协”,天劫伟力仍有其自身的运化层次,相差太多,是绝不可能将其驱动的。就像是你不可能要求一头巨象去钻蚂蚁洞,想让它“听指挥”,就要拿出足够的手段。
余慈拿出来了。
此枚六十四窍眼的符箓,源自剑园三层防护符法的简化,当年在剑园归墟,余慈正是通过这一符箓,承接玄黄杀剑的无边血杀之气,留下了玄黄的剑意烙印。
当年他禁受的玄黄杀剑的血杀之气,或许不比天地杀伐之气来得精粹,根基也有不同,但都主杀伐,那几无休止的冲击力,也是一样,远远超出他的极限,情况还是颇为相似的。
但有一点要注意,早在黄泉秘府时,余慈已将玄黄剑意烙印投做他用,如今重新启动,就已经涉及到某个很关键的东西。
主宰的时间迅速走过,将至尾声。
可这时候,他却仰起头,在星辰天的照耀下,看星空中某个位置,北方玄武星域,无形的熔炉因为他的选择,隆隆轰鸣。
余慈心中有数,没有再理会,只将心神投放到承启天之外,循着照神图的指引,锁定目标。
在天网之中,他的感应理所当然被天地法则意志捕捉到,形成了共享态势。但有罗刹幻力的掩护,却能够让贼老天的应对缓上一缓,争取到短暂的时间。
便在这倏乎即逝的时段之内,凝就的符箓锵声震鸣,刹那间,余慈投影如被血染,连带着整个承启天,都被赤黑交染的色彩喷上,这是来自于玄黄剑意烙印的力量。
作为当年纵横天下,斩人杀魔抗天破地的顶级剑器,其所积蓄运化的血杀之气,毫无疑问属于此界最顶尖的力量层次,将乾金杀劫运化的杀伐之气,归拢到这个格局中,尽可承担得住。
余慈当年也曾经有多次承担的经验,唯一不太靠谱的就是承启天。
这处虚空太过特殊,又已经在濒临破碎的边缘,当三方共鸣一起,便有轰轰爆裂之音,悬空符箓之前,半边承启天直接粉碎,血红狂潮就从此缺口中喷涌而出。
中央法坛上的虚生,险些就被甩飞出去,虽然最后是稳住了,身体却是不由自主地抖动,作为承启天里存在,他也必须加入这个共鸣,否则,必然会被巨大的力量撕成粉碎,余慈也救不了他。
眼下最关键就是共鸣。共鸣就是余慈在压倒性的天地伟力之前,消卸压力,保全自身的手段,一切弱势的存在,都必须融入进去,并且强化它,所以,纵然承启天半边崩解,余慈肉身也早已越过了承受的底线,三方共鸣依然坚强存在。
理论上,就是最极端的情况——肉身粉碎,只要共鸣持续,也能维持。
余慈通过共鸣,放射出天劫杀伐之气,同时消减伤害,至于扑杀妖树魔种,不过是等而下之。
一击既出,余慈根本就不看结果,当天劫杀伐之气迸发,不管能不能击杀妖树魔种,他在贼老天的眼中,利用价值就已经没了。
甚至不用等到那边结果出来,他的死期就要临头。
他用与玄黄剑意烙印共鸣的方法,消减天劫杀伐的强压。就是已经击发的现在,仍维持着共鸣状态,也维持着生机,可是在承启天里,还有一个能致命的因素。
姹女阴魔眼眸红光透射,身外燃髓血河的颜色鲜亮,真的要燃烧起来。
虚生一直在关注,马上又一声大叫:“主上!”
余慈示意明白,却不急着发动,他在承启天仅存的一线虚影,能保持抬头的姿势,视线投向星辰天,那些闪灭的星光。
有生死玄机的触动,几颗寄托的星辰格外明亮。余慈锁定了其中一个,那是一颗看起来甚是孤独的大星,周边没有明显的星辰存在,只有其冷冷光芒,照彻半边天疆。
这是北落师门,是余慈在玄武星域的寄托星辰,星经上有主兵动、胜败之意,余慈没有做深入的研究,看大星焕彩,也不知有什么说道,可由他说:
火候到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本我主宰 天人共鸣(三)
另一边,天地法则意志的重心随着天劫杀伐之气一起,移到了妖树魔种那边,要确认其绝灭,而承启天中,绝灭余慈的主力,就重新换成了姹女阴魔。对方也抓住了余慈目前最大的弱点——亦即虚弱,没必要再去硬撼玉神洞灵篆印的深厚根基,而是要直接抹掉余慈残余的元气。
对姹女阴魔来说,这本是举手之劳,可现在情况略有不同,余慈利用玄黄剑意烙印,与天劫杀伐之气达成了三方共鸣,这就是一个最坚固的防御,姹女阴魔若要夺取精气,必须先破坏这一共鸣,要么就等攻向妖树魔种的天地杀伐之气完全撤出,共鸣自动解除。
同属天地法则意志的驱动,不可能左手打右手,所以姹女阴魔选择了等待。
余慈得以在这要命的时刻,又获得了一点儿时间。
其这,这段时间对他来说已经没用了,他没法用这个再改进什么,反而会让他更辛苦,毕竟每坚持一瞬间,都需要强绝的意志,才能抵得过当前肉身神魂的压力和痛苦。
余慈的投影越发地淡化,对此他倒无所谓,只要脑子依然清楚就好。
余慈不懂观星,但本心却有强烈的感应,另外,玄黄剑意烙印就等于是熔炉的火门,从中可明见熔炉炼剑的火候,见微知著——他以玄武星力渊深之质为炉体,以诛神、天遁等心法为炉火,以毕生修炼的剑意以及无穷心魔为原料,再用誓愿之力加持的星域熔炉,如今就要启封。
当然,这种种形容之,如今还要再加一条:用生死大劫淬火!
诸般因素齐集一处,只等待着一个时机。
对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当初以星域为炉,铸剑洗锋,连着自己相关的心念都进入到熔炉里,余慈原本清晰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他在这儿有点儿恍惚,却也是时机未到,浑蒙未明之故。
心念一动,与承启天贯通的云楼树空间打开,飞出一枚蜃影玉简,自有影像照出,里面那个从头咆哮到尾的教导,在传授有关天遁杀剑的基本心法,那些影像是真正的浮光掠影,其速度又暗中契合某种节奏,转眼就到了最关键的那一句:
不能杀人,就不要出剑!
这句话就是照亮脑海的闪电,恍惚状态被电光劈开,是时也,正是最后一缕天劫杀伐之气送出,与他的气机将断未断之际。
直到这个时候,三方共鸣依然存在,就像是水势涨落,循着最自然的趋势,慢慢趋近于无。蜃影玉简的影像,就是按着这个节奏流动,恰好在最后一线,呈现到最关键的那一句。
这里的联系,玄之又玄,却代表着余慈对目前情况的绝对把握,也凭借这个小技巧,一下子将本人的气势推到了顶点。
我,仍是主宰!
姹女阴魔应该有反应的,可不知为什么,那边明显慢了一线,没有在最正确的时机切入,余慈怎会漏过这个机会。
蜃影玉简砰声粉碎,紧接着又是喀嚓一声响,星空深处,熔炉开裂,无尽星辰之间,似有轻烟逸出,倏乎而逝,紧接着却有剑吟,洞穿虚空。…
余慈手臂举,由于虚弱等等缘故,他的投影怎么看都虚缈不实,事实,他确实是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了。可是,当虚无之中,说不出轻重的压力按在手心,那感觉清晰地流入心田,有一股力量便从中萌发,并迅速还原成一道明确而强烈的信息:
杀,杀,杀!
誓愿之力加持,不能了愿,就是更猛烈十倍的反噬。
余慈嘿嘿冷笑,现在肯定能杀人……杀不得别人,就杀自己!
一念至此,剑气横空。
剑锋乍出,就彻底摆脱了玄黄剑意的影响,归入了余慈本人的渠道——这代表着他超脱了“旧时”剑意的局限,一步跨入熔炼后全新的境界。
他也顶住了!
至少在这一瞬间,余慈在熔炉中千锤百炼的剑意,已经表现出了堪与玄黄杀剑并列的格局。
已经毁掉半边的承启天在此瞬间,更是千疮百孔,这并非是被余慈剑意所伤,但却是剑意出炉、接过主导权后,原本追随玄黄剑意烙印的共鸣变化,跟不节奏所致。
另一边姹女阴魔终于做出反应,眸中透出的红光,简直是燃起了火,光照所及,被三方共鸣和随后的冲击撕碎的万千死魔,纷纷复生,将阴冷的死气潮水漫灌下来。
余慈知道这些,但又不理会这些。此时他的心神完全凝聚在那虚无的剑锋,试图完全驾驭这已有些陌生的剑意。
纵然陌生,但双方并无隔阂,仅是有一点儿层次的落差,但这没关系,剑意就像是一艘飞舟,带着余慈,在狂涛巨澜中、在生死的边缘,一掠而过。
然后,余慈就成为了最合格的舵手。
承启天中,余慈投影倏然消失,不见半点儿痕迹,这一刻,就是天网,也几乎失去了对他的感应。
只是“几乎”而已,姹女阴魔仅是微滞,眸光便照向正方,那里,已经见不出人影的投影显现,像是一蓬随时会被吹散的轻烟,抹过外围盘旋的燃髓血河,神奇地竟然没有任何气机的接触,已将虚实转化做到了极致。
可那伴之而起的琅然清音,却是凝如实质。
实者如虚,虚者凝实,如此矛盾的现象,代表着剑意已经穿透了虚实之间的界限,所到之处,任他真假虚实,必受损伤。
姹女阴魔之前迟缓一线,就导致眼下的被动局面,只能见招拆招。但它乃是天地法则意志驱动,并无生灵本能,对这些全不在意,眼眸红光穿刺,反而是张手迎,倒是像是向那剑意轻烟搂抱过去一般。
剥夺精气才是姹女阴魔的本能,对于天地法则意志来说,姹女阴魔的存在与否,没有意义,确定余慈的绝灭,才是第一优先。
双方直接绞在了一起,出奇的竟没有半点儿“浪花”溅起来。
姹女阴魔怔了一怔,这像是生灵的反应,但其实只不过是酷肖而已,天地法则意志没有情绪,若说有,也不过是人类自己的情绪映射。
如今它的反应,其实就是天地法则意志对局面的掌控出现了意外,导致的运转僵滞。
它要夺取余慈仅存的那一点儿元气,可竟然夺之不动!
因为余慈浑身元气,完全与剑意融为一处,维持共鸣状态,没有半点儿缝隙。
这种状况绝不应该出现,因为余慈来势汹汹,明显是要对姹女阴魔造成杀伤,杀气外化,自然要有所泄露,姹女阴魔拼着受创,强行夺吸,有很大的机率一举成功。
然而,余慈的杀意内蕴不发——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姹女阴魔,就算是,手段也与这新炼出的剑意无关。
余慈和姹女阴魔交错而过,有一种特殊的滑稽意味。
便在这滑稽戏演的时候,黑沙风暴方,妙相也赶路到半途。
心神联系的那一头,又听到小五哇哇叫了两声“坏了坏了”,就再无消息。她心中更是发紧,这时她已经隐约感觉到白莲的位置,正要向下,心中却有感应。
抬起头,便见身后高空,碧落天域一角,有一道血红光束,略呈斜角向,贯穿天际。
所过之处,深蓝天域像是被火焰灼出长长的伤痕,又像天际一道血线,一切罡风、元磁扫荡两边,又在强大力量的牵引下,形成交缠环绕的曲线,烙在天空中,久久不散。
隐约还有声音从高空传下,却是锵然如金戈之音,顺风入耳,就让人心头一激,似有凛然剑意贯空而下,自头顶直插进来,霸道至极。
妙相讶然凝眸,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高空情形就又有变化。
妙相眼中,已不再是长痕、不是剑意,只见天色急剧暗下,刹那间彤云四合,颜色却还保持着血色的遗留,在高空罡风中,云气层层翻卷,每一次翻动,都让里面的血色更为浓。浊。
云层深处,似乎有魔神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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