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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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 第3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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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看到,虚生老道半残缺的手上,结了个印诀,朝他这边一指,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生出巨大的拉扯力量,但惊人的是头上危机感迫得他抬头,只见上空分外明亮的星辰,似乎有几颗在摇动,又或是他看花了眼,真有一颗星光坠下,坠落的方位,却是他的头顶。

  他想躲,却是迟了,眼前一黑,脑门儿上似被人重击一拳,巨大的重力将他猛向下按了近千尺。

  “混帐啊”

  自从进了步虚境界,左柘还没吃过这种亏,脑盖骨都被要被怒气撞开了不过对方明显后续乏力,容得左柘缓过气、咬着牙,遥空挥臂,他赖以成名的千仞山劲炸出来,将虚生的印诀法力硬顶开,眼前乍见光亮,全身的骨头却都在呻淫,警示他那一记,可不只是还丹水准。

  狮虎搏兔用全力啊,混蛋。

  他骂了自己一声,正要一鼓作气将虚生投影抹掉,眼前忽又暗下,四面黑影层叠,如同入夜的森林,让他一下子迷失了方向。

  区区幻术,也有脸使出来?

  左柘冷笑,元神悬于泥丸宫,朗照四方,照亮黑暗中的地域。

  有些意外,这一片空间其实很小,最多就是百余亩,只是里面奇石高楼,澹澹水烟,曲折里像是一座庭院,而在庭院中央,有一座法坛,非常突兀,法坛上分明坐着一人。

  左柘想看清那人面目,可乍一用心,便发现自己气机运转,已经受到极大的干扰和限制,就好像被局限在一个笼子里,怎么都觉得紧拘难受。

  他全身汗毛都竖起来:步虚法域。

  一念即明,他想也不想,向后便退拥有法域的修士,十之八九都是有极高明传承之辈,远不是他这种依附商家的散修所能抵挡的,他实在是太鲁莽了。

  这时,手上游蕊闷哼一声,他视线偏移,这是个绝不应该的反应,他太紧张了然而真把视线移过,他却再移不开眼。

  在他手掌钳制之下,游蕊容色惨淡,可那也要看和谁比,看那只扣在她脖颈上的手臂,皮肤光泽瞬间褪去,皮肉层层起皱,片片脱落,像是腐浊的泥土,露出将朽的骨头。

  左柘毛骨悚然,要说这场景确实是幻相,然其源头,是直接落在他先天元气之上,似曾相识的虚弱感突袭而至,相应的还有侵入识海的妖异魔影。

  死魔!

  迈入步虚境界之前,左柘也曾经经受过死魔的侵扰,那种先天元气被磨蚀折损的感觉,如今思来亦是如芒在背。

  他这一下真是脑子懵掉,百亩面积,范围真不大,一个偏闪就能出去,可明知是这样,他的身体却是在莫名力量的驱动下,忍不住划了一个多余的弧线,这是致命的。

  胸口寒意森森,元神感知有杀意袭来,目标就是这里,他后退,也伸手招架,可不知为何,所有的动作都慢了一拍,寒意透入,护体真煞就像是剖开的水波,没起到任何防护效用,心口便重重一痛,一只无形利爪,剖开了他的胸膛,浓郁死气贯入。

  左柘莫名想起一句略有些偏颇,但又非常普遍的结论。

  当面对有步虚法域的强者时,其余人等,总和婴儿一般。

  先天元气被死魔浸染,开始剧烈蒸发,转眼间,左柘就真的全身骨肉腐朽,整个地软成一堆烂泥。

  尖叫声中,幽蕊摔在地上,周围魔影幢幢,仍未消散,且对这样一个青春焕发的美丽女子,抱有极大的兴趣。

  幽蕊先是被腐朽的左柘残尸惊住,也给恶心住了,但她确实有些小聪明,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虚生前辈救我。”

  稍迟数息,虚生的声音响起“你是……游执事?”

  “我是,我是。”

  “以前也召唤你多次,不想是亲身到此。”

  什么?

  幽蕊开始没有理解,但看这层层魔影,又看这片勉可算得上别致的高空庭院,一系列模糊的记忆,便如梦一般翻上来。

  这地方,她以前好像是来过的?

  幽蕊记起,大约是从一年前开始,他入定时,总会有一些模糊幻影闪过,带起声声呼唤,只不过她出身巫门,对通灵之术有些抗力,并未应声,慢慢的也就将其屏蔽。

  现在看来,她已经在无形中把人给得罪了?

  层层魔影之后,静默在持续,幽蕊惶然无措,她有一种才出虎口,又进狼窝的绝望感。

  而在她不能察知的地方,虚生老道毕恭毕敬地报备“虚生无能,没用好上仙所赐的灵符,还累得上仙亲自出手……”

  “我自来试验‘驱役’之术罢了。”

  法坛中央,余慈漫声回应“那‘五方星陨杀印’又是二十八宿级数,由你用来对付步虚修士,本来就有些不足,何来无能一说?”

  不过,今见故人,不知不觉,已经一年了吗?

  第二百四十三章 塞翁失马 乐极生非

  幽蕊的问题,自有虚生去解决。

  说起来幽蕊神魂中也植有神意星芒,同样是承启天的“组成部分”之一,不过由于个人的抗拒,其真灵一直没有显化过来,余慈也不管。

  现阶段,余慈的重心全都放在与死魔的拉锯战中,就算现在已经有了突破式的进展,却仍没有分心旁顾的意思,他确实没那份儿精力。

  和死魔劫数的“交战”,是一件非常非常辛苦的事。余慈早早就将其拟化为一个“高手”,他要尽全力才能抵御,偏偏这个“高手”又是个绝不会出现任何疲累的怪物,

  这一年来,余慈就在和这样的怪物打生打死,纵然他有心炼法火仗恃,有短暂的回气时间,可另一方面,勾连天地阴邪之气的死魔劫数,也是水涨船高,始终保持对余慈的强绝压力。

  早前单调的死魔化形冲击,早已经进化,以千万种死劫法相轮番轰上,一年的时间里,余慈可说是经历了世间所有的“死难”威胁,其间,他只要露出半点儿破绽,为其所乘,就只有一个“死”字。

  所以,这一年来,余慈不知道自己的修为有否进步,却能够用最充足的底气确认,仅就“死”之一事,他已无所畏惧。

  不过,他绝不轻视死亡,因为他明白,世上绝没有任何一个东西,比死亡更为坚定、更有耐心,那是一个真正了不起的“敌人”!

  虚生去处理幽蕊了,余慈身边还有小五。刚刚因为好奇,惹来一个麻烦,小女孩儿挺愧疚的,低着头不说话。这一年来,小五还是那么懂事儿,不过各种心思变化也比以前多了许多。

  当然,余慈仍然能够一眼看穿她:“是不是不好意思说了?”

  小五的脸开始变红,但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影鬼师兄他,其实……”

  她的声音根本就是蚊子叫,还好余慈就是不听,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就冷笑一声:“自己跑掉,却把你给留下,分明是心虚不敢见我,留你过来拦着,却还自恃我不会撕破脸,给他下狠手,是不是?”

  小五低头不说话,余慈却不愿用复杂人心污了她,就住口不提,一挥袍袖,从法坛上站起来,径直走入摇曳的魔影中,小五紧跟在后。

  深蕴于如林魔影中的腐蚀消磨的力量,像是黑夜丛林中的凶兽,用充满恶意的视线盯着他,随时都可能爆发出致命一击。不过,在此之前,死魔劫数是在积蓄力量——换种说法,这是“退缩”。

  早在四个月前,余慈已经不再动用心炼法火,任由死魔显化在心内虚空的每个角落,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共生状态,举手投足间,都完美抵御着死魔劫数的侵袭,也带动其变化,从另一个角度说,他现在举手投足,都能带起死魔劫数。

  所以,近日来他尝试“师其长技”,用太阴役禁厉鬼术、北斗劾魂注死术等符箓法门,驱役死魔,那个姓左的修士,便是死在他的试验法门之下。

  这是他一年来,所得的好处,只是为此,他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余慈脚步迂缓,在虚生老道辛苦搭建的庭院中缓步而行。和死魔劫数交战,需要的是绝对的专注,与之形成对应补偿的,就是在前期每隔一日、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里,他考虑的事情特别多。

  在那个时段里,他将一些事情安排下去,也反思自己的不足,回忆一些曾经忽略的事项,对影鬼的怀疑,就从那时开始。

  余慈不是在埋怨谁,那些先天元气消耗中,有大半都是他主动且无知的消耗,那不是连“元神真性”都没示警么!他只是着恼,以影鬼的见识,若是不知道其中要紧处,实在是说不过去。

  事实上,那厮也确实知道,但瞒下没说。

  影鬼在承启天显化之际,受了气机反噬的重创,近一年的时间,一直昏昏沉沉,唤之不醒,而一旦清醒,却是第一时间逃掉——要是余慈真召他回来,他肯定没得跑,但那又何必?

  余慈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思路,并践而行之,没必要再受别的干扰。

  影鬼那边,等他做完当前的事再说,那厮逃不掉——到时就算有小五和铁阑拦着,他也不会客气!

  站在承启天边沿,这里虚生老道因势造物,弄了一个观景台,站在上面,视野开阔,可纵览碧落胜景,如果没有后面那些惹人厌的死魔阴影,确实是相当不错。

  余慈就在观景台上,视线所及,却是常人见不到的妙处。

  正思忖间,旁边小五得了讯息,放出一道彩光,将法坛附近的虚生老道接过来。虚生又是躬身行礼:“禀上仙,那幽蕊愿拜入上仙座下,如今已经凝了真灵到承启天中,以为敬服之意。”

  其实这也是个形式,余慈若是真不上手段,真灵来去也很自由,可一旦上了手段,有神意星芒寄生,真灵显化与否,也无甚区别。

  “说了让你去做,你自己安排就是。只要记着,此女心思浮飘,又自恃聪明,不甚可靠……”

  “是,弟子明白。”

  余慈一笑,转了话题:“寇楮和你联系没有?”

  “有的,寇师兄说是今天到,弟子一会儿就去接应。”

  “也好,不过这几天,也是你的关键时期,不容有失。寇楮到了以后,就让他给你护法,移转灵枢,承启天这边,也有我和小五接着。”

  虚生老道忙跪下,重重一个头叩下去,虽是真灵显化,眼眶中也有波光。

  余慈叹了口气:“让你借承启天延命,虽解一时之急,却也影响了真正的修行,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如今能力有限,只能这么帮你,你莫要怪我就是。”

  “弟子怎会如此?弟子老朽之身,修行无望,便是服下玄真凝虚丹那样的仙丹灵药,也只是苟延残喘而已,能有上仙给我一个寄神之所,甚至有转世之机,弟子,弟子……”

  到这里,虚生老道情绪翻涌,几乎说不下去,数日之后,他就将面临着人生最大的关口,生死不过一念之间,他又如何能维持一个平常心?

  余慈看他哽咽难言,心中叹息一声。若是成功,固然是新生,但对一个修士来说,依附于人,生死不由己,又极是可悲。

  死魔之力,当在此乎?

  ************

  怨灵坟场,广袤无边的森林中,寇楮小心翼翼地拈起一点细若尘沙的颗粒,放在备好的玉盒中,玉盒中已经有了相似的七八十粒,似乎打个喷嚏都要给吹干净。

  慎之又慎,寇楮确认无误,封起玉盒,捏起拳头,狠狠地挥了一记,一般来说,鬼修不会用这种动作宣泄情绪,但他现在实在忍不住。

  昨天的霉运总算是过去了。

  真是莫名其妙……李闪正好在此时,找到了寇楮的踪迹,见他那模样,不免在肚子里讽了一句。

  他原先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是比较感激,现在也是,只不过他一向看不惯拜神告祖的作派,更不理解将宝贵的时间花费到“寻尘找沙”上的意义,就算是宝物碎片吧,你自己又能得了什么?

  不过在面上,他是绝不会和寇楮进行深入“探讨”的,他没那么蠢。

  寇楮终于发现李闪的存在,眼前一亮:“李老弟你来了……”

  李闪咧嘴一笑,亮出右手,袍袖落下时,便见他拇、食两指之间,拈着一颗碎石子儿一样的弧形碎片,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金属光泽。

  “真到手了?”寇楮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忙冲上前去,将那碎片抢在手中,看了又看。依着主上指示,这法宝碎片都是细碎无比,但彼此之间,若能在原先的结构上相邻,就能拼合在一起。

  像这半片谷壳般大小的碎片,十有八九是多粒碎片拼接在一起的,恐怕还要超过他那玉盒中,辛苦收集到的七八十粒“细沙”的总价值,那可是他这四个月来的全部收获。

  这碎片本是在一个散修手中,昨日寇楮发现后就想购入,却因过于急切,让那人出了疑心,准备捂宝,以至于功亏一篑。一直结伴同行的李闪却道有办法解决,单独去了,如今不到一日,果然得手。

  将碎片放入玉盒中,虽说再没有其他的碎片沾上,但彼此已经有了呼应,寇楮封了玉盒,连迭赞叹:“真不知老弟你怎么得的手,那人分明起了疑的。”

  李闪傲然一笑:“说到底他也只是想占个便宜吧,抓着这心思,设一个局,骗过来就是。当然,能这么轻易到手,也有点儿出乎意料。”

  “只要到手就好。”

  寇楮这时的情绪也恢复过来,将玉盒仔细收好:“事不宜迟,咱们争取今晚上就进城,将盒子交给……道兄,就没事了。”

  他哈哈的大笑忽又高了一截,以至于忽地含糊其词,将“虚生”两字压下去,而“没事”两字,则是他们制定的暗号之一,意思正好是反过来的。

  李闪头皮发麻。

  第二百四十四章 生机沉淀 深渊血眼

  他只希望早早抽出空来,和血报堂那边谈谈条件:

  “再跟一下,准备动手!”

  在丰都城接应他的这位,态度可就端正多了,端正到只会说一句话:“还是等上面的意思吧?”

  邵福本懒得理会,可见这人面生,又是个鬼修,肯定不是盘皇宗的,就问一句:“老弟你听哪个‘上面’?”

  鬼修摆出茫然之相,邵福摆摆手,再没兴趣说话。

  他当然知道,盘皇宗后面,有个“王上”,是一位极了不起的大人物,不过,对他们这些弟子而言,所谓“王上”的神秘和威严,一次败仗就败落得差不多了,邵福也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那“王上”从未露面,倒是派了个使者,就是赵子曰,据说死在了黄泉秘府中。而那人在北荒,似乎还管着一支力量,属于什么‘十方’治下,眼下这鬼修,应该就是了。

  以前这些事儿,宗门可不会让他这样的三代弟子涉入太多,而如今,局势紧张,宗门内的步虚强者,动一动都有几十道目光盯着,可用之人越来越少,自然就难以顾及。

  可如此行事,岂不更是千疮百孔?

  这他娘的就是条破船啊……

  感叹未尽,那辆蜥车已经减慢速度,拐入了城郊一处建筑较为密集的区域,他和那鬼修也跟过去,由于这里人烟渐密,干扰颇多,他也要靠近一些。很快,他们进了街道,鬼修很称职,对这里的地形还是非常熟悉的,邵福锁定方向,鬼修选择路径,进度相当不错。

  “他们停下了。”

  邵福提醒鬼修,注意距离,脚下自然放慢。此时他们来到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街上人影稀少,也在此时,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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