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开身。
黑袍大喜,一马当先,往中央方位突进。
原来由五岳真形图镇压的玄符锢灵神通禁域入口,是在中岳方位,也即黄泉秘府的正中央,秘府也就由此划分为一内一外两层虚空,这是黄泉秘府最具特色的部分。
不过这并非是天然形成,而是由建造秘府的大能硬生生隔开。现在,五岳真形图失踪,玄符锢灵神通禁域已经让辛乙破除,两层虚空便开始相融,也不知当时是做了怎样的准备,这一过程竟然少有动荡,大有水到渠成的味道。
现在,在黄泉秘府任何一个位置,都能看到中枢七处山峰的轮廓,那也是荡魂神光最为浓郁的地方,三人都是魔门出身,当然知道这玩意儿有多么厉害,不过这种时候,莫说有辛乙挡着,便是没有,也要冲进去了。
正在半途,大气嗡然震荡,人影疾冲而过,相距大约有二三十里。
冰冷的眼神剜过来,却没有停留。如此自然会激起反应,对真人修士来说,二三十里的距离实在太近,彼此罡煞激荡,气机如烟花般爆开,距离动手开战也就是一线而已。
是杨朱。
黑袍冷嘿一声,翟雀儿则嘻嘻发笑:“那家伙性子高傲,可是也很聪明呢,他们的事儿,确实不能再耽搁了。不过,我们的事儿,也耽搁不起……”
黑袍自然知道,此时在黄泉秘府之外,不知堆满了多少被九地元磁神光阻住去路的修士,但没有五岳真形图,九地元磁神光也就是无根之本,早晚都要被突破。
那些还是小鱼小虾,
以目前的屏障强度,已经挡不住步虚修士,谁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有多少人冲进来——这已经不是五岳真形图和玄符锢灵神通禁域分割的秘府了,而是敞开了门户,就是要看谁抢先一步!
黑袍分毫不惧,而是放声大笑:“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笑声未落,外袍翻卷,竟是遁地而下,转眼不见。
龙长老一直耸拉的眼皮掀起,寒光电射,翟雀儿却是摆了摆手:“无妨,如今处处都有争头,在哪儿都免不掉,
黑袍才不管翟雀儿和龙长老是什么想法,在玄符锢灵神通禁域被辛乙破除之后,拦在他前面的最大障碍已经没有了,那时黑袍就下定决心,甩开翟雀儿他们单干。
转眼间已经是数十里开外,内层虚空的核心地带就是那七座山峰,之的殿宇建筑,就是藏宝地所在,碧落通幽十二重天修行法门必然就在其中某处。
七座山峰有六座呈梅花状环行分布,相对比较规则,另有一座向东北方向突出,从高空来看,就像是一把锥子的前端,只要对该区域的地形有基本的了解,人们就会首先关注到那里。一次,他们一行也是先登了那座山峰,只不过运气糟糕,先是被暗算,又被驱逐,搞得好生狼狈。
黑袍这次还是要去那边,坦白说,翟雀儿的言论还是影响了他,他对陆素华非常在意,毕竟他和那个女人交手了很多次,深悉其难缠之处,而那女人明显曾到过那里,能在那边捕捉到蛛丝马迹的话,会让他更有成算。
他和翟雀儿、龙长老是从黄泉秘府南部突入,直线过去,中间还要经过一座位于核心区域最东侧的山峰,按他的计划,顺路就把那里搜索了。没有了玄符锢灵神通禁域的限制,山峰那点儿防护禁制,还真不入他的眼!
然而,计划总没变化快,便在他破开急速衰弱的九地元磁神光,召来一道岩浆支流,全力动手轰击禁制之时,天空中又闪过一道黑光。
黑袍心头凛然,双方气机遥空一触,那种感觉实在让人印象深刻:竟是业火!
他抬起头,那边人影已经不见,但其身份已经感应清楚了:是那个赵子曰,那家伙是不是疯了?抢夺佛陀遗骸,就是这么个缘故?
情况诡异,他更不愿耽搁,正要再埋头苦干,那边黑光再闪,赵子曰竟然又飞了回来。
黑袍眯起眼睛,脚下岩浆涌起,暗红火光自辟一片区域,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此时赵子曰和黑袍的打扮出奇地相似,都是一身黑色罩袍,用兜帽遮住了头脸,甚至身外都是火光环绕,相比之下,黑袍气机更霸道些,赵子曰则是极度妖异。
“你修炼的是熔核焦狱功?”
虽然这是众所周知之事,可以赵子曰的口吻说来,简直就是居高临下。黑袍大恼,这厮骤得强大神通,怕是已经烧坏了脑子,简直就是个暴发户。莫要忘了,他的根底,不过就是个还丹小杂碎而已。
他也不准备答话,就要给对方一个教训。
可在这时,赵子曰笑了起来:“没想到真界中,还有魔门中人修炼这个。对了,听说你是想要碧落通幽十二重天?看这法诀的份儿,我不妨告诉你,你这地方找错了。那法诀来历神秘,历来都是储藏在各代黄泉秘府主人的脑宫中,你要到他们埋尸的地方去才行。”
“你怎么知道?”这话脱口而出,黑袍又有些后悔,莫名其妙这也太弱势了点儿。
赵子曰却是嘿然一笑,伸手指向西北方:“那边山,有座黑石大殿就是了。对了,莫要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以熔核焦狱功的步虚术,想对应碧落通幽十二重天的度劫秘法,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说着,他袍袖一振,化光而走,半空中犹自传来他的大笑声:“缘木求鱼,可怜可怜!”
黑袍没有再恼,而是盯着黑光遁去的方向,良久,也是一振袍袖,随岩浆流一起遁入地下,对已经破除了一大半的禁制,再不感兴趣。
“嘶!”
拉长的尖锐破空声,从高空直坠而下,就是厚厚的地层也没有让它中断,而是一直在细微的波动中,轰入地下森林,一旦见了外界空气,便又是一次强劲绝伦的爆发。
九转神照寒玉楼在端阳道人头高悬,清光如水,清凉润泽之中,自有第一等的坚韧,而其内蕴气机变化,便如海底暗潮,无休无止,偏偏表面半点儿都看不出来,其炉火纯青处,已到了变化的止境。
有这样的手段,端阳道人却还是落在守势。
清光之外,剑鸣之音如丝如缕,那剑光也早缈不可见,连带着对方的身形位置,也难以猜度。可那锋利无匹的穿透之力,每每破开清光,搅乱他的气机。
“这破劫走的是无形剑的路子,难得正宗纯厚,不带半点儿邪气,离尘宗那边所言不错,盘皇宗果然是得了论剑轩的部分真传,如此入微入化的剑意,在那边也能登堂入室了!”
端阳道人心中念头生灭,攻守之势却一直没有变化,二人就这样从天下打到地下,再一路下行,冲入荡魂神光的鲜红区域,黄泉秘府外的九地元磁神光,也挡不住他们分毫。
外面挤做一团的修士,早给扫得七零八落,这还是端阳心存仁念,及时外烁了震爆之力,否则这一个穿刺,至少收去百十条人命。
这是他能看到的,问题是,有些他见不到的,就实在无能为力。
刚进黄泉秘府,二人外围如水波一般的气劲,便扫到一个人影,那个倒霉鬼哼都没哼一声,软软倒地,全身骨头都给震碎,眼见就不活了。
端阳道人眉头一皱,但心思还是很快就移到周边无形剑势之。
他当然不知道,在那人影委顿于地的同时,万里之外,某个正例行修炼的家伙闷哼一声弹起来,仰头看向西极天空。
第二百零九章 魔种生芽 大劫献祭
有厚重的地层挡住,余慈当然看不到什么,他正在修炼跳转四象的法门,忽地从白虎星域哪边传来了干扰反应,而且是直接作用到了他在白虎星域的本命星辰,差一点就让他走火入魔,吓出了一身冷汗。
等缓过劲儿来,他终于意识到,盯着岩层去看,根本没有意义,长吸口气,重又坐回到榻,稍稍安定心神,首先确认了一件事:
刚刚,有人与他分流毕宿星力,导致他运化失衡。
由于天人感应的问题,同时修炼天垣本命金符,寄托生死玄机,是无法在有人“占据”一颗星辰的前提下,重复寄托的。不过如今他已经移宫归垣,那颗毕宿星辰是不是还是他的“自留地”,仍需斟酌。这样,四灵法相的修炼,就有些问题。
余慈有这方面的担忧,不过,细究起来,又不像那么回事儿。沉吟片刻,他重新进入寄托星辰的感应状态。
“唔……,
余慈这回明确了,那边对星力的汲取确实存在,却是极小的一缕,说是一“滴”也没关系。余慈对白虎星力的感应还在,心神一动,竟能循那感应,一路下行,追根溯源,不在话下。
“怪不得,若是同寄托在一颗星辰,便不说干扰,彼此哪还有秘密可言?”
感觉着意念越过万里虚空,直坠而下,新奇的体验尚未记忆深刻,却是“卟”地栽进了一个臭水坑。
是的,就是臭水坑。里面全是飘浮的杂物,混乱肮脏,不见半点儿生机——类似的形容没有半点儿过份,其实这里是一道混乱的残灵深处,原有的意识全打碎了揉乱了,混杂在一起,弄成一锅粥,自我意识则完全毁掉,只有最中央一点星芒,闪烁着仅有的光。
余慈定了定神,忽然就明白了这是哪里。
原灵犀散人的尸身,让黑袍植入了链火,又被陆素华打入张老残魂,成了傀儡,如今数日过去,那驱动傀儡的残破神魂,什么生机灵性都完蛋了,成了“臭水坑”,傀儡躯壳也被人灭掉。
残灵失了寄托,又无生机,却莫名地在苟延残喘,细究起来,中央处的神意星芒应该起了大作用。
原本余慈以为,这神意星芒是要寄生在生灵神魂之,汲取养份才能存在的,可不知是不是前面灌入太多白虎星力的缘故,这东西竟然能够遥感天域,截留涓滴星力,艰难维持。
余慈当真是哭笑不得,他当时与之切割,就是不想再趟黄泉秘府的浑水,哪知眼下又用这种方式回来了?
“啧,眼下的黄泉秘府正是最混乱的时候,诸方高人云集,此时凑过来,岂不是给自家找麻烦嘛……还是走为!”
余慈对黄泉秘府本身已经没什么期待了,若说有,让它废掉比让它落入某个势力手中,更称心如意一点儿。他以后实力强了,可以按照十方慈光佛的遗愿,到这儿来办事儿。
但这也不是急切间的事儿,以后的发展,谁说得准呢?
再没什么可想的,他立刻准备退出去,便在此刻,头顶像下饺子一样,呼啦啦下来一堆人,这些人都是胆子特大的,竟是趁着前面激战造成的九地元磁神光缺口,一窝蜂地冲进来,因为太过密集,才一进入秘府范围,就是一阵好杀,当场便是血流成河。
这里面自然少不掉天魔肆虐,那种混乱看得余慈直皱眉,怎么才三五天时间,这黄泉秘府变得更乱了?
不过像他这边死气沉沉的残灵,在天魔眼中,就是那种馊得发臭的残羹冷炙,是绝不会引来关注的,余慈就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干脆沉入这片残灵深处,研究如何彻彻底底地撇开这玩意儿。
说来也好笑,余慈入手照神铜鉴这么些年,开发出神意星芒也有不少的年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怎样才能主动将其消去。能发不能收,就是这样儿的了。
原来直接切断联系的法子显然不能用,不然再来个接引星力,他可受不了。不管怎么说,余慈决定,先把神星芒移出来,彻底断绝其寄生环境。
星芒向外移动,余慈相隔万里,但凭借星力搭桥,操控勉强可以为之,不过这回却不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出入间无声无息,神意星芒的移动,竟带起了残灵相当剧烈的反应。
余慈心头惊动,他感觉到,不知什么时候,神意星芒竟是探出了无数根有形无形的根须,连接着残灵的大部分区域。他移出星芒不打紧,却是动摇了残灵存在的根基。
这是什么情况——生根发芽?
呃,似乎正是如此!
现在想来,他之前是忽略了一件事,神意星芒最正确的表述,应该是一颗“魔种”。既曰“种”,自然有生根发芽的时机和条件,这里面的机制,余慈尚不十分明晰,可眼下,这颗魔种显然已经有成气候的趋势。
仔细想想,在断绝了外在的供应之后,非但没有消散,反而通过接引星力,反哺残灵,保证了它寄托的基本环境,这东西,似乎已经有了某些本能。
魔种的根须,已经渗入到残灵的每个角落,一旦离位,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便是死水,也翻起了波澜。许多光流扭动着掠过,那些都是灵犀散人和张老的记忆碎片之类。
余慈还在想着如何处置,一个信息片断闪过:唔,海雨香?
你娘,怎么忘了这码子事儿!
要不是心神远游,余慈必然是要拍大腿了。
不错,灵犀散人才是真正的调香师,是运用迷香的高手,莫看这家伙之前让他整得找不到北,可若真论在调制香料的造诣,余慈和他的差距,至少也是黄泉秘府到九天外域的距离。
他这边心念动荡,自然由那边的魔种接收。那玩意儿真似有了灵性,不知通过什么样的机理,一连串与香料有关的讯息“噌噌噌噌”跳出来,庞大的信息量,让余慈都有点儿懵了。
那不是什么白纸黑字之类,而是关涉到图像、气息、味道、声音、触感甚至于一整套莫以名之的微妙感应的大系统,虽然还很混乱,却是详尽丰富,尤其是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触,更是任何调香师都无法忽视的宝贵财富。
余慈只是扫过里面一些很浅层的东西,就觉得这几日里钻研无名香经,留下的一些困惑,纷纷开解。这么下去,他哪还用担心,将来扮成调香师,会露馅之类?
这残灵就算是个“臭水坑”,余慈也不舍得再切割了。
正努力想着该怎么处置,外间又有变化。
流水不腐,他驱动魔种调动残灵内种种信息,使之渐有条理,却也使得馊得发臭的残灵,有了点儿沾染的价值,终于有魔意侵入进来。
这是碰到了同行。
天魔多以魔意染化生灵神魂,观其情绪心念变化堕落,以之获取所谓的“愉悦”,“愉悦”本身就是养份,并不像阴魔厉鬼之流,需吞噬神魂以自肥。但若遇到同类,往往就是以残杀吞噬为先,因为它们无法从同类身获得类似的“愉悦”,干脆就用更现实的处置手段。
再怎么弱小的天魔,碰一颗魔种,也是占了十成胜算的,那天魔正要将其一口吞下,一片红光扫过。这边凡是天魔之属,莫不给摄提过去,残灵中的魔种竟也感应到这力量,身不由己,化入红光之中。
余慈猛吃一惊,这时才发现,眼下黄泉秘府中,已充斥着妖异红光,中央处更有一个巨大漩涡,联通外界,怎么看都不是个正常状态。
下一刻,奇妙的咒文从冥冥中来,余慈完全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可周围那些被摄入红光的天魔,闻声之后,竟是在尖啸中催化燃烧,那漫天红光,便是这么些天魔燃烧的“火烟”,愈发浓郁。
残灵中的魔种毕竟没有真正开化,其存在的根基甚至还是白虎星力,倒是避过了这一波自燃。不过万千天魔烧化前,不甘的嚎叫,与流动的咒文汇在一起,那种极度负面的冲击,把残灵也打得摇摇欲坠,余慈心神也受到影响,有些恍惚。
不过,相关的概念,他却是了悟于心。
这是献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