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有类似的问题:“哦,这件法宝的元灵已经成气候了?”
咦?
不提无干人等的心理活动,妙相盘坐地上,垂眸看着身前地面,用平静无波的语调说话:“原本是没有这么成熟的,只有一点点的意识萌芽,只是魔门东支的修士,用自在天魔法,诱导元灵,无意中将之催熟,使之可以进行初步交流,才有了眼下的局面。”
“哦?地火魔宫都毁掉了,《自在天魔摄魂经》还有人修炼?”
对这种偏离主题的问题,妙相没有回应。
“有意思呢。”那人似是在笑,轻若风吟,“魔门想必不会安什么好心……”
“是,他们诱导元灵,激其利己之心,由此找出破绽,此时已经深入玄符锢灵神通禁域里去了。”
“那个十方大尊又在何处?”
此一行人的底细,竟似非常了解,每一问都在点子上,妙相的回应也很爽快;“前几日被黑袍和龙元殇联手击败,似乎是遁出了秘府。”
龙元殇便是龙长老,乃是魔门东支派来人马中,毫无疑义的第一强者,在修行界也是赫赫有名的。
“很好……”
那人的嗓音似乎是颇为赞赏,而下一刻,其手掌竟是在妙相光洁的头颅上抚过,轻柔地像地在抚摸一件名贵而脆弱的瓷器。
妙相身上微颤,虽然对方还没有做出任何决定,但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稍迟,清悠的话音自耳畔流入:“天意流转,或损或余,便如天上明月,盈缺变化,圆满者三十而见一,又有阴霾雨雾,愈地少见,敢不珍惜?”
这又是偏离主题,偏偏有一种让人仔细听下去的磁力:“世上美物何其少耶?世间最可惜之事,莫过于见美物而未能尽阐其美,暴殄天物,必致天谴,敢不信哉?”
此时此刻,便连远在百里开外的余慈,都心头栗然。
好强的杀气,这人杀心早炽,可其行事,怎地如此古怪?
也在此刻,与先前轻柔之音截然不同的喝声震荡:“魔门小辈敢尔!”
只顾得窃听,忘了飞远的毒虫吃那掩日环金光一照,立化飞灰,余慈心神受震,背后一紧,登时闪过一个念头:被现了……不过怎么是魔门?
便在此时,太化玄冥浊灵神禁再起。
这一神禁的冲击力不如四极天星神禁那般激烈,可强就强在无休无止,只要神禁衍化的凶灵异种不被完全湮灭,都能够迅汇集并重新衍化变异,附生在土壤、植被中,源源不断。
可是,那位依旧从容。肩上微晃,便有两道光芒射出,一道急扩张,转眼化为一座架天接地的虹桥,环天一绕,便有无量剑气排空,毒虫恶兽崩散成烟,竟无一个能撑过一合。
而另一道光则是化为圆环,高悬在此人上空。圆环嗡嗡旋转,光芒越来越盛,便如一个小太阳,金光四射,所照之处,自成界域,光辉充斥,什么毒虫恶兽都抵挡不住,或飞逃,或遁地,溃不成军。金光霸道,也将巫毒灰雾刺得千疮百孔,其中涉及到妙相本身生机灵气,反激之下,妙相面如金纸,已是再受重创。
不过,妙相还是维持住了,且次主动开口,淡淡道:“虹影剑,掩日环,原来是东华宫的昭阳女仙到了。”
便在话音起处,余慈已经做出动作,一道流光飞射,却是踩着九地元磁神光,朝黄泉秘府深处飞遁。
这边一有动作,就牵动气机,灰黯天空下,倏有一道虹桥飞架!
第一百六十九章 飞天妙相 铜钵魔引
真人修士出手,何其凌厉,虹桥倏来倏去,那人影流光已被剑气抹过,立化齑粉。
虹影剑一击得手,旋又回返,依旧绕行在昭阳和妙相外围,绞杀毒虫恶兽,不过也在此时,五岳真形图有了新的变化。虚空急剧扭曲,什么毒虫恶兽都纷纷不见,天幕倏然黯淡下去,又有千万星钻镶嵌其上,明灭不定,其气机变化显示,这里分明是换了一个禁法。
“南岳方位啊。”
昭阳女仙轻语间,北斗七星闪耀,星光飞落,赫然就是当日一击将洪长老等人化灰的四极天星神禁。
便在此刻,掩日环强光大放,如日中天,转眼就将天幕照彻,星光亦为之转暗。星光垂落,却在掩日环放出的界域光壁之前无声湮灭。
“若在外域,接续星光,倒也不错,可处在九地之下,就失了天然……看来法宝元灵,确实不甚聪明。”
不管外面星光如何,她又对妙相道:“能站起来吗?”
声音颇是轻柔,却没有给妙相选择的机会,径直伸手,抄着她的臂弯,略一使力,妙相就不由自主站起来,并随着昭阳的步调向某个方向行去。掩日环强光之下,两位风采各异的美人儿把臂而行,看似亲近,谁能想到,内里是那样一番局面?
妙相身量中等,昭阳女仙颇是纤瘦高挑,要高出小半个头,目前情况也如身高所展示的那样,是昭阳女仙占据绝对优势地位,没有给妙相留下任何余地。
对此,妙相最明白不过,她只是不清楚昭阳的意图。想那东华真君陆沉,何等英姿豪迈,怎么生出的女儿,却是这样古怪的?想是肖母亲?
念头转过,妙相心情倒是略平定了些:“去哪儿?”
“到中岳方位看一看……你说法宝元灵已经催熟了,不知它听不听得到?”
星光依旧摇落,昭阳女仙莞尔一笑:“也罢,不愿让路,我自去也可。只是在进去之前,有样东西,妙相法师你不妨拿着。来……”
昭阳女仙按着妙相的手,引她伸入自家青衫袖中,先是碰触到凝脂般滑腻的肌肤,随后妙相就碰到了一个凹凸不平的金属制物,这一刻,莫名就有不可抑止的颤栗自指尖流入心头。
半是昭阳控制,半是心神恍惚,妙相手指屈起,将那物件取出来。入眼是一个小小铜钵,内壁光滑,外壁则镌刻着精致复杂的纹路,奇怪的是,虽有这种感觉,上面刻着什么,却完全看不清。
“此物乃是我那娘亲早年所制,说是从一件宝物上面抽出又重新封存的东西,我想用在此处最好。且又见得法师,心下欢喜,想来此物正应由法师使来。”
此话刚一说完,妙相便觉得全身精气飞泄,朝铜钵中注入,想要抗拒,可昭阳笑语间完全截断她回流的气机,依旧是不给她半点儿机会。随着精气流注,只见那铜钵外壁,本是模糊的纹路就此显化,竟然是佛门飞天之相。
那飞天悬缨络,饰镯钏,衣裙飘曳,长带飞舞。尤其是体态丰韵,婀娜多姿,依稀倒与妙相有些相似。
如此异类物件,由不得人不生惶惑,也在此时,昭阳一声叱喝:“五岳元灵,若真惜你初生灵识,还不让开了路!”
如此命令,换了一人过来,怕是要笑掉大牙,可那外围四极天星神禁,竟是真的扭曲,然后就有一道几近虚无的甬道出现。昭阳女仙微微一笑,依旧挽着妙相,身外虹光飞绕,驭剑而走。
妙相只觉得身外七色光线扭曲,许多图景一闪而逝,迷离中又听昭阳笑语:“此路直入玄符锢灵神通禁域,传说那地方可以封绝神通,演化劫数,那五岳元灵想必是玉借此杀我,我也要让它消受一番……只是苦了你。”
心神凛然间,又听得昭阳低吟:“世上美物,不能尽得其真,便致其幻,天魔之术,所用在此。今日我这般行事,过于仓促,未能尽善尽美,望无怨尤。”
说着,这一位竟又半倾过身子,在妙相额头轻轻一吻,再直起身时,已是松开了手,妙相手捧铜钵,不自主摔了下去,眼前虚空变幻,转眼就跌到了实地上,昭阳女仙已无影踪。
不管周围是什么环境,妙相第一件事就是要甩脱手上的铜钵,可铜钵就像粘在她手上,同时大口吞噬她全身精气,随着精气吞噬渐多,铜钵上飞天之相愈清晰生动,倒似要从上面飞下来一般。
妙相明知这定是幻相,偏偏无法破除执意,越看那飞天,越觉得是她自己,其半成阳神亦飘然玉动,意图与之融汇一处。
这里面透露出的独特气机,恰是她这些年来,最恐惧之物,任她如何按压,终究忍不住一声呻吟:
“无相天魔!”
妙相修炼阴幻舍利,因为常年在鬼池淬炼,外坚内虚,根本动摇,所以最惧域外天魔。若是寻常天魔也就罢了,力拒在外,或可一战。
可这无相天魔,乃是天魔中极上乘者,不滞于物,随意演化,其本身虽然战力不弱,但平日绝不与人正面交锋,只要人意念一起,无相天魔便趁虚而入,驻在心头,专攻心内虚弱之处,更可依存于人之外相,化人力为己用,可以这么说,妙相对它,完全没有任何抵抗之力!
她手捧铜钵,勉力坐正身体,心中种种念头,纷至沓来,纵使咬破舌尖,满口鲜血,也无论如何压制不住。
铜钵中,似有清烟流出,如水流之就下,漫出钵中后,就流入身下地面,不见踪影,但周围气机随之变化,渐有沸腾之势。
妙相精气损耗太过,已经有些恍惚,便在此刻,有个意念透入识海:
“不要让……它们出来!”
简单的句子,显化出来的时候,也十分滞涩,磕磕绊绊。
听闻此语,妙相只能苦笑:“我挡不住。”
她此时身遭魔染,一个念头起来,就有几千几万个念头伴生,得不到清净。双方以意识交流,对面又非常敏感,当下就被那庞大的信息量冲得懵了,好半晌才又回应:
“快停!”
妙相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纷乱的意念全无头绪,再也回复不得。
可对面那位,依旧能够感应到这边的信息,只觉得里面多是“死”、“灭”、“魔染”、“无救”等等,一时也是大惧,偏偏双方因为巫毒之事,气机联系紧密,那个凶横的家伙又不知用什么手段,将此联系加固,而无相天魔随心化育,此时也侵入过去,污了它刚萌生的元灵,导致就是想断也断不开。
也就是如此,否则单以妙相一人之力,哪能禁得起铜钵的贪婪索取,此时早就玉殒香消了。
铜钵中仍在放出清烟,这就像是一个引子,将诱惑的气息放出来。很久以前,那场大战后的残留,本是被九地元磁神光多年压制,封锁在黄泉秘府深处,此时又蠢蠢玉动,开始向上爬升。
“压不住了……快停,快停!”
反反覆覆地说了几十上百遍,全无用处。对面刚刚萌生的五岳元灵终于是头一回感觉到了情绪失控是什么模样,也终于理解了“死”为何物:
“快停啊,我不想死……不想死!”
各人有各人的遭际,各人有各人的窘迫。只不过某些人的运道确实要强一些。
云楼树空间之中,余慈眼神明暗变化,终于是一口血喷出来,忙吞了颗安神丹丸,身上却是冷汗横流。
好险,好险。
千钧一之际,他还是冒险赌赢了。刚刚身为流光,飞出的当然不是余慈本人,而是心象分身,他是全力将其凝实,使之与常人几乎差异,生受了那一剑。也还好,那剑光虹化,威力大到不可思议,便是常人,也要一剑化灰,倒省了后续的功夫。
要是仍有怀疑也没什么,余慈用的却是灵犀散人的形象,只要那位来自东华宫的长生真人不是当真到这边来,且又现云楼树的异处,他还是安全的,以后也不会给那人循迹追来的机会。
在云楼树空间内等了片刻,确实没有变动,这才是惊魂甫定,也才来得及考虑,怎么就失了风,且让人扣了个“魔门小辈”的帽子上来。
念头转了一圈儿,余慈将目光停留在照神铜鉴上,与魔门相关的玩意儿,也只此一件了
是了,她竟对神意星芒有感应!
虽说这不是第一回了,余慈心头仍是凛然,若是如此,日后还真要小心才是。
因为这一条,余慈又在云楼树空间多呆了将近半个时辰,才重又凝成心象,以极至虚无之态,探查外面的情况。
此时,天地早换,禁法不同。至于妙相和那位长生真人,都是人影不见。
从云楼树空间内出来,余慈有些茫然,他是不是错过什么了?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地,余慈觉得周围气机运转变得有些古怪,但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出来。
第一百七十章 魔识化育 时辰将至
“自东而入,有相克之利,注意禁法变化!”
涂山站在大衍图阵最顶端,号施令。这十几天,不知为什么五岳真形图的活动有些迟滞,禁法变化越来越少,这给了涂山等符修一展长才的机会。
距离当日进入已经快满三月了,当初由三家坊许下的斗符大会,应该已经结束,而会期长达四十九天的随心法会,如今也已过半,他之所以还领着幸存下来的符修,参与到这个连步虚修士都略嫌不够看的乱局中,都是翟雀儿的安排,
涂山知道翟雀儿的心思,黄泉秘府固然是好,也要有五岳真形图帮衬,如今那件玄门重宝已萌生元灵,和黄泉秘府结合的就不那么紧密,这是个收取的好机会,同样,那法宝元灵就此跑掉,也不是不可能。
涂山他们留在这里,一是观察虚实,二就是牵制之用。
这段时间,他奔走在黄泉秘府中,依靠大衍图阵之利,收容散落各处的符修,总体来说,受的擎肘并不大。
自从十方大尊被黑袍和龙长老联手击败,逃遁无踪之后,其手下就成了一盘散沙。初时还有一个拥有虚空夜叉法相的“老鬼”整合,但翟雀儿何等手段,一现端倪,直接让龙长老出手,虚空夜叉可隐形、可短距离穿梭虚空,本是最擅长逃命,但在龙长老“天无二日”的大神通下,依旧很快败亡,至此,十方大尊一脉,败局已不可收拾。
况且,如今手下这些符修,虽然人数比最初少了快要八成,但因身外逆境,又有翟雀儿许诺,希望仍存,都爆出了十二分的力量,磨合了近三个月,如今倒比人数齐整时还要高效。
涂山还是颇有些信心的。
此时,大衍图阵已经重新进入了东岳方位,并准备从此地直趋中岳之地,那里是五岳真形图的核心地带,能在那里站稳脚跟,才真算得上是“牵制”之功。
“啪!”
外围云气化矢,命中一个正往这边凑的虚无魂影,将其打得粉碎。这是大衍图阵的自备防护,本没什么异样,涂山却扭头细看,眉毛皱起:
又是个被魔气沾染的,这段时间可真是不少,难道真有域外天魔潜入此间,又或是是雀儿小组及龙长老等人,用了门中哪件宝物,留下的后遗症?
就算出身魔门,对域外天魔之类,涂山也抱有较高的戒心,越是了解,越知道这玩意儿纯粹是六亲不认,甚至对修炼魔功的生灵更感兴趣些,每年死在九天外域的魔门修士,绝不比其他宗门来得少。
此时,大衍图阵已按照即定的计划,放出通天法掌,其中运化着亿万气机,看似简单一推,其实是窥准了禁法运转的关键环节,加以扭曲,由此分开一条通往中岳方位的路径。
当然,这也要和九地元磁神光契合无间才行,这实是三个月来,大衍图阵推演的极至。
虚空扭曲,彩光交叠,涂山居高临下,透过一处混乱的气机,倒是能隐约感觉到对面的情况。五岳真形图,以中岳为,群峰攒簇,土行之气格外醇厚,两边气机一接,人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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