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符本就是隐身、遁术兼能,寇楮又是鬼体,用起来最是得心应手,灵光加持上去,寇楮鬼体便近乎透明,收敛气息后,阎罗堂人马转眼就失了他的踪迹,为之阵脚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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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楮藏身在木屋里,外面是一处偏僻的街道,等着铁阑大人过来接应。此时,铁阑已经到了百里之内,不久便可到达。
今儿它叫一个扬眉吐气,自修以来,何曾闹出过这么大的场面?上仙果然是神通广大,遥隔三百里,将法力输入它体内,竟也有千军辟易的能耐,它老寇总算是眼睛不瞎,跟对人了!
遥想今后,只觉得光辉灿烂,那前景激得他鬼体打颤,难以自抑。
外面的声息忽起忽落,有时极远,有时极近,它却一点儿不怵,大不了,借上仙法力,再杀一回!当然,情况也没那么糟,透过窗棂缝隙向外看,偶尔有几个面色不善的人物匆匆过去,却都没生出任何感应,出有入无飞斗符正起着效用。
正嘿嘿偷笑的时候,街上又走来一个人,黑袍裹体,步履匆匆,让人看不清脸面,这人一看就不是阎罗堂的,倒像是犯了事的“难友”。这种人,华严城里哪天不见上几个?寇楮也没在意。
哪知这人从它栖身的房前走过时,猛地一惊,凌厉的眼神直刺过来。
侥是寇楮受法力灌输,状态正佳,也觉得心头悸动,整个鬼体都为之一麻。
“高手!”
念头刚生出来,街上那人的目光中便似透出一道寒光,寇楮鬼体骤沉,明明无声无息,耳畔却似响了一声轰天雷,震得鬼体欲散。
“以目光杀人……这是还丹高手!”
寇楮没即时死掉,已是幸运,大惊之下,它怎敢留手?用了小半的银白火焰呼地一声脱手飞出,随后身形急退,
“嘭”地一声闷响,银白火焰被震得漫天四散,可翻涌的气流就是“火油”一类,刹那间,这处偏僻的街道,就爆起一团夺目的火球,映得十里透亮。
不用说,这是谁也瞒不过了。
下一刻,人影冲开火焰,尖锐的杀意直抵心头,竟是不依不饶。飞掠的过程中,火焰将来人的罩袍化为飞灰,但往更里层烧过去的时候,却被极具爆发力的真煞反冲硬生生压灭,这正是对付太乙烟都星火符的好办法。
寇楮不想对方这么简单就破了自己的绝招,它纵有出有入无飞斗符加持,也无法抹平巨大的速度差距,眼看着那人冲过来,一时间骇然失色,正狂叫上仙护估的时候,对面那人却是轻咦一声:
“是你?”
黑袍化灰,里面的华美裙服就此显现,尽展修短合度的身姿,环佩叮当,香气幽远,与这处破漏的木屋废墟完全不搭调,寇楮,以及它身后三百里外的余慈,也都怔住,目光不自觉落在对方姣丽精致的面容上。
“活菩萨?”
寇楮话音落下的时候,周围已经有大批人马被爆燃的火光吸引过来,这里面当然有阎罗堂的喽罗们,但也有一些闲人,以及……
那衣装华美的佳人再看寇楮一眼,止了杀手,身形一转,从另一个方向破墙而出,刚出去没多久,尖锐的嘶啸声骤起,澎湃的真煞横扫数里方圆,大片的惨叫声随即连成一片。
这是还丹级数的对战啊……
寇楮也在这范围中,无论是天河祈禳咒还是出有入无飞斗符,都不是护体的符箓,眼看着周围残破的木墙被碾成飞灰,他欲避已是不能!
值此要命的时刻,半空一股绝大吸力罩下,将寇楮往上吸。鬼修不惊反喜,是铁阑大人!
铁阑将寇楮护住,随即化烟流逝,但事实上,它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形成的战场上绕了一圈儿,这才远离。
它绕这一圈,自然是余慈的命令,借此机会,余慈已将战场的局面尽收眼底。此时战场已经是三方混战了,当然,真正战起来的还是那位美人儿和另一拨来历不明的家伙,阎罗堂那群喽罗,纯粹是做了一回最悲惨的路人,顷刻间战斗余波扫灭干净。
在铁阑护持下的寇楮,就看到那个黑狗运气不再,被真煞冲击夹杀,转眼就爆成了漫天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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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游蕊啊。
三百里外的蔡府,余慈就奇怪,这女人怎么突然就成了过街老鼠?她不是和三家坊关系密切吗?
这事儿让他有些疑惑,不过他更在意自家的变故。
看着铁阑和寇楮回返,余慈用的仍是那个俯瞰的视角,同时有一根五彩光丝从他的视角方位延伸出来,进入寇楮脑宫位置,非常奇妙。
要说他近期是有类似的经历的。那是在他在法坛上,以地气治疗伤腿的时候。当时,赵子曰手中的金属碎片从数百里外飞来,和他手中那块合在一起,形成金属飞蛾,内里意识乱流终被降伏。
他进入金属飞蛾中的意识空间,发现了里面行将熄灭的十多个小光点,那些小光点后面,都是受金属碎片控制的修士,便是现在,也还剩下一个。他在观察这些修士的时候,切入的就是俯瞰式的视角,也有五彩光丝连接,和当前情形一模一样。
金属飞蛾把寇楮控制了?
类似的念头刚生出来,就被余慈否了,因为这不合情理。相反,另一种可能,看起来更实际一些。
如果仔细去看,在探入寇楮脑宫的五彩光丝末端,连接着一颗星芒,那不是别的,正是余慈几天前植入寇楮脑宫的神意星芒。
而在心内虚空中,照神铜鉴和金属飞蛾二者的气机明确相接,风马牛不相及的两样物件,却都经过了余慈的祭炼和控制,又同样映入心内虚空,具备了最基本的联系。
他开始怀疑,两样宝物的功能,有了结合。这不是没有前例的,如今他祭炼的几样法器,如道经师宝印、十阴化芒纱、捆仙索等,其实都整合在鱼龙外相之上,化烟成爪,浑若一体。
具体怎么结合,当然还要再研究。
“对了,你之前说什么来着?”
余慈问的是影鬼,之前他听到这家伙感喟一声,却没听清楚。
“是‘十力不如一巧,十巧不如一信’。”
影鬼确实有些感慨,它回应道:“信者,纯也。就是说信众对神祗虔诚之心,纯粹无瑕,便如个透明的琉璃,什么都能原原本本地映射出去,最能体现神主威能。落实在修行上,只需将‘信’化为‘纯’,正是剑意纯化之意……”
余慈不是听它来授课的,直接抓着最关键的一处,问道:“你说信众?”
“你没觉得,那个寇楮有点儿这个意思?”
“唔……”余慈没有立刻回答。
没多久,铁阑便将寇楮带回,来去如烟,蔡府上下竟然一无所觉。
看着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的鬼修,余慈又好气又好笑,但更多还是好奇。
“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这是他首度亲口确认和寇楮的关系,鬼修闻言就是狂喜,叩头叩得余慈都觉得头痛。
这就是信众……呃,只算是信徒吧?
对他有意义吗?余慈不敢确定。
第八十一章 夜访
“青松先生已经快十天没露面了,阎罗堂步步紧逼啊。”
“主城还算稳当吧……”
“怕也撑不了太长时间,最近传言可多。城里的,城外的,辨不清虚实。”
“传说怨灵坟场中,又掘出许多宝物,不过看起来倒像是刻意编排,有转移视线的味道。”
“不过听人说,森林里确实埋进去不少人,尤其是鬼修,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赵放和邹博师兄弟你一言我一语,说起华严城局势,竟然头头是道。
本来两人也没这么闲,不过余慈已经确定,明日腿上伤势痊愈之后,就要离开蔡家,今晚他们便和蔡选一起过来,算是临别叙话。蔡选因重伤未愈,中途回去休息,就剩下他们兄弟两个,拿华严城的现状当话题来聊。
余慈对这个兴趣不大,就很少开口,不过赵放师兄弟其实也是别有所求,渐渐地就将话题引到余慈的行程安排上。
倒不是说二人在刺探什么,他们本是到北荒修行历练,收集本地生灵特有的骨血灵种,然而目前得罪了天夺宗,计划已经全盘打乱,有意回返宗门,却心有不甘,此时二人其实就是在试探余慈的口风,看能否和他们眼中这位高深莫测的强者同行,如此安全有保障不说,说不定还能挣一些机缘。
显然这不可能,余慈不动声色地拒绝了。
赵放和邹博都有些失望,如此他们只能随着蔡家迁移的大部队一起东渡,安全性或许要更高,可是旅程必然是平淡如水,什么历练、收集之类都不用提了。
得了余慈的回应,两人失望之余,也只能告辞离开。
他们说话的时候,陆青一直随侍在侧,调制一会儿按摩所需的药油,等二人出门,她忽然道:“你究竟是什么打算?”
余慈一怔,但对陆青也没什么好瞒的,就道:“应该是在怨灵坟场里,找一处僻静地闭关吧。”
余慈心中早有定见,虽然步罡七星坛仍不完整,可太阴幡制成,法坛的倾向性便可确定,以其为助力,在心意魂魄之术上下功夫,当可事半功倍。缺少令牌、圭简当然会带来些风险,但火烧眉毛的时候,谁还顾得了这些?
而且,他还有一个想法:若与他手中金属飞蛾同源的法宝碎片,都还留存着那种可以提升灵符造诣的力量的话,他就还能找到一条捷径。自然,这“捷径”也要到那地下森林里找寻。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估计得保守些没有坏处。
他这么想着,却疑惑陆青为什么这么问。
女修没有立刻回答,她将钵里的药油放在火上加热,这就是最后一个程序了,接着她就要余慈褪除衣物,开始例行的按摩。今天这次按摩,要比前面几回都来得复杂,因为是最后一次,必须确保气血筋络涨缩自如,按摩就不能只在伤腿上作功夫。
余慈事先做过几回心理建设,倒比前回更稳了些,听了她的“命令”,就笑问:“前面还是后面?”
陆青更是淡然,只道:“督为阳脉之海,接于脑、髓,故从背部起。”
“了解。”
余慈也不矫情,脱得只剩一条鼻犊短裤,趴在床上,任由陆青施为。女修将滚烫的药油均匀涂抹在他皮肤上,药性通过热力,透入筋络骨髓。
对常人来说温度过高的药油,对余慈来说却是刚刚好,陆青的手法又是绝妙,所谓的“点玉接春”手法,在这种情况下,才展现得淋漓尽致,他只觉得全身关节齐鸣,通体毛孔都舒张开了,药力裹着纯净的元气在其间吞吐流转,他甚至舒服地呻吟起来。
这时候,耳畔传入陆青的话音:“这段时日,穷奇一直没有现身……”
“穷奇?”余慈差点儿就把这位给忘了,说实在的,相较于远在数万里开外的长生真人级别的威胁,穷奇真的还差了些。
不过陆青显然是一贯重视,她道:“穷奇为吞鬼食蛊之妖类,对它来说,若要疗伤,怨灵坟场是个很好的地方。”
余慈趴在柔软的床铺上,脑子因为过度舒适变得有些迟钝,不过等陆青说到这里,他再不明白,就说不过去了:“你是说,里面鬼修大量失踪或死亡的事儿……”
这是刚刚赵放他们提起来的消息,没想到陆青调制药油时,也留神这边。
“也许吧,但真碰上了,难道还怕它不成?”
余慈倒觉得,越早碰上那妖怪越好,最好是打一个立足未稳,以他们这边两个步虚战力,胜算颇大,否则等那厮养好了伤势,藏身暗处下阴手,问题就真的严重了。
他也感觉到,陆青提起穷奇,应该还有未尽之意,便想着如何将话题引出来。
也在此时,他和陆青都是一怔,目光偏转。正给药油加热的精巧火炉上,轻淡烟气忽地腾转曲折,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收拢描画,在虚空中写出了八个字来:
“失虫之人,望见君面。”烟气小字一闪,就消去了,余慈只见得字迹娟秀,别的也看不出什么来。但余慈和陆青都是感应敏锐之辈,竟然也要到烟气变化之初,才感觉到有人施术,此手法也真叫一个诡异。
至于“失虫之人”……余慈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陆青暂停下手上的动作,在变故之初,她未能及早发现,但此刻却再不可能遗漏了,如今按住不发,只是等余慈的态度。
余慈稍一思索,还是笑道:“真是稀客。”
声音不大不小,话音方落,门上就响起敲击之声,很有节奏的三下。
余慈嘿了一声,也不动弹,依旧保持趴着的姿态,道了声“进来”,陆青立刻理解了他的态度,适时又开始按摩,似乎前面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稍顿,屋门无声开启,一位身披黑色罩袍的人影缓步进来,随后将兜帽后翻,登时,整个房内都为之一亮。兜帽之下,来人面若桃花,微施粉泽,妆裹秀丽而精致,让人联想不到她如今的境况。
余慈趴在床上,目光在来人身上扫过,笑了一声:“客人来得快,仓促之间,衣衫不整,莫怪莫怪……咝!”
这是陆青按到了他某处关节穴位,全身便如过电一般,极是爽利。按摩的舒爽度虽是不假,但这姿态显然是刻意摆出来的,不过来人并不在意,美眸流盼,落落大方地在余慈身上扫过,随即轻施一礼:
“卢道友正疗治伤势,是游蕊来得唐突了。”
来人正是在三家坊内遇到的女修游蕊,只不过,和当日相比,如今她的情况可是不妙。
余慈心中有数,微微一笑,仍没有起身的意思,心中则在想:怪不得蔡氏宗族要搬走,这些年下来,他们内部当真如筛子一般。消息屏蔽不住也就罢了,连人也漏了进来。
眼前这位女修充其量就是个还丹初阶,却是轻轻松松走到了府宅核心地带,并无一个人察觉,如此状态,还在想北荒生存,岂不是要族灭么?
类似的念头只一闪,余慈便将注意力放到眼前来,依旧是那无礼但强势的姿态,说话则还算客气:“游道友夤夜前来,莫不是为那只栖阴灵虫么?当日寇楮确实是做得差了,因而那虫子我一直保留,如今给游道友也好。”
看似客气,其实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也很明显,给谈话定下了基调。
游蕊则缓缓摇头:“我当日只见阴矿,不见灵虫,也是眼力不及,怎会妄求?今日厚颜到此,却是凭着当日结的缘法,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卢道兄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第八十二章 三宝
“一臂之力?”
余慈拿眼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一遍,唇角带笑:“凝烟为讯,夤夜到访,此等作派,只是要人帮上‘一臂之力’么?还是夏夫人的标准与我这边不太一样?”
他记得游蕊很不欢喜别人称呼其为“夏夫人”,他偏偏就要这样说。略显生硬的话,堵得游蕊一窒,但很快如鲜花般娇艳的俏脸上,又绽开笑容:“卢道兄何出此言……”
“与人相交,切忌交浅言深是对的,可既然是要做事,更忌话留一半。”
余慈根本不给她展开的机会,面上做拂然不悦状:“我与夏夫人不过是一面之缘,若真是一臂之力也就罢了,谁不想结个善缘呢?可如今的局面,夏夫人这么轻描淡写,诚意何在?”
他这话是相当诛心的,虽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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